神仙莊是個非常有能力的組織。
在江湖上,流傳著這樣的幾句話來形容它:「沒有殺不了的人,沒有救不了的命,
沒有取不著的寶物,也沒有無法解決的事情。」
神仙莊也是個非常古怪的組織。
憑藉著旗下的精英殺手與龐大驚人的情報網而在道上佔有一席之地的它,對於顧客
相當挑剔;自動送上門的生意不一定接,要求的酬勞十有八九不會是錢,提出的條件若
是無法配合的話最好另請高明,契約一旦簽訂完成後便永世終生不得反悔。
神仙莊還是個非常神祕的組織。
除了有在武林中走動的幾個人之外,神仙莊裏究竟還有些什麼樣的人?位在什麼地
方?沒有人知道。
而在那些為人所知的神仙莊人裏,長袖善舞、八面玲瓏的大莊主風盈袖算是很出名
的,不過,她手底下兩員收銀取命大將──以刀法著稱的季風與精擅毒藥的鍾情──的
聲望卻比她還要更響亮上那麼一些。
※ ※ ※
撇開專長不談,季風與鍾情這兩個人其實極為相似。
除了他們所接下的任務都從來不曾失敗之外,他們都不喜歡與人親近,總愛光明正
大地殺掉他們的目標,雖然從不蒙面卻沒有人能夠指認出他們,閒暇時均以下棋、練武
與加強自身技能為樂,對於大莊主以外的人幾乎都不怎麼買帳,在神仙莊裏的地位與江
湖中的聲望又一樣;因為具備了這麼多共同的特性,再加上年歲相當,所以兩人的關係
始終處於一種似敵似友的微妙狀態,不過,知道這點內情的人卻實在很少。
在眾人的眼中,他們是一對好友,因此,偶爾到彼此的居處下下棋,實在是沒什麼
大不了的事情,然而,這卻成為之後某個「悲劇」的開端。
※ ※ ※
「什麼?」鍾情驚訝地挑眉,原本穩當地拿在手裏的棋子霎時落錯,素來冷淡而缺
乏起伏的嗓音瞬間激動地揚高。「你再說一次!」
「將軍。」相較於鍾情的異常,季風顯得輕鬆而平靜,高高興興地宣佈他的戰果。
「你輸了。」
「不是這一句,你再說一次!」還沒意識到現在是個什麼樣的局面,鍾情整顆心裝
滿的全是剛從季風那兒聽來的消息,神情罕見地有些迫切。
「將、軍、你、輸、了。」難得贏一次棋,季風毫不吝惜口水地一字一頓,再度宣
佈鍾情的初嚐敗績。
鍾情一愣,猛然低頭看向棋盤,再抬起臉已是咬牙切齒的滿面猙獰。「你、這、卑
、鄙、的、東、西!」
「碰」的一聲,棋盤沖天飛起,棋子散落一地,兩道人影剎那間糾纏在一起,乒乓
聲不絕於耳,打得是驚天動地、飛沙走石,周遭細心栽植的觀賞植物全被破壞殆盡,就
連之前奕棋的涼亭也落了個樑斷瓦碎的悽慘下場,徒留石造欄柱桌椅蒼涼地停在原地未
動。
良久,流風閣這場荒唐的混仗才在夕陽下以互毆對方一拳做結,衣衫襤褸的兩人頹
廢地背靠著背,斜倚在石柱上休息。
呼吸漸漸調勻之後,季風忽然開口打破沉默。「說吧!你要問什麼?」
「…她的額上…」鍾情深深地吐納,強行壓下心頭的紛亂。「真的有那花紋……?」
「嗯。」
季風回得乾脆俐落,兩人之間忽然沒話好講,又是一陣沉默。
金烏西沉,殘餘的光線將兩人的身形映照成陰暗剪影,不知道是哪一個驀地又開了
口。
「……我們為什麼要打這場架?」
「嗯……不知道。」
沒隔好久,兩人不約而同地捂著眼睛、摸著下巴哀哀叫疼。「……好痛……」
※ ※ ※
「混帳東西!」
瞠目瞪著桌上一疊厚厚的帳單,風盈袖忍不住拍案破口大罵。「這是第幾次了?你
們以為這些東西不要錢嗎?」
漂亮的丹鳳眼睜得老大,風盈袖俯視著坐在階下兩邊酸枝椅,各自捧著自己瘀腫未
消的臉孔,一邊在嘴裏低低哼唉的兩人,眼裏幾乎要噴出火來了。
「大姐……」站在她身邊的唐螢飛朝她跨近一步,輕聲道:「形象。」
對於這句勸告的反應是掃他一記冷眼,但風盈袖還是接納了唐螢飛的諫言,藉由悠
長的吐納來平息自己滿腔怒意,動人的曲線因而為之起伏;確定情緒比較穩定之後,風
盈袖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了騙死人不償命的甜蜜微笑。「兩、位、公、子,敢問這回又
是為了什麼打架呀?能不能給大姐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啊?」
聽到風盈袖逐漸加重的語氣,唐螢飛不出聲地嘆了口氣,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巧妙
地利用文件擋住風盈袖視線的死角,拉開了自己與風盈袖之間的距離,悄悄地沒入附近
柱子的陰影裏,幾乎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卑鄙!無恥!沒義氣的傢伙!
留心到唐螢飛動作的季風與鍾情忍不住腹誹,臉上的表情卻都維持著原來的模樣─
─用力地沉思。
「這個嘛……」
「唔……」
「如~~何?」風盈袖瞇起了丹鳳眼,配合著越發輕柔的語聲的是更加甜蜜的笑臉
,只是在場的三個男人全都清楚那不過是她一貫用來欺敵的手段。
假如季風是一隻貓的話,此刻他背上的毛想必已經因為感受到即將來臨的危險而直
直豎起,可惜的是縱使他有這樣靈敏的直覺,他那異於常人的遲鈍、倨傲與自尊,怎麼
也容不得他在風盈袖面前稍有示弱或退縮的行逕,偏要硬生生地往老虎嘴上拔鬍鬚。「
……我們到底是為了什麼打架?」
他問鍾情。
「……不知道……」在某個部份的人格特質上和季風幾乎是如出一轍的鍾情,理所
當然地跟進這種其實頗欠思慮的可惡作為,壓根兒就沒半點反省之意,平素缺乏表情的
容顏顯得格外生動,擺明了就是要火上添油、雪裏加霜。
「你們……」被氣得眼前一陣發黑,風盈袖深深地吐納再吐納,捏著紫荊案桌的纖
長十指在那堅硬如石的木質上留下了淺淺的痕跡,這才好不容易地控制住那驚濤駭浪似
的暴怒;丹鳳眼斂了斂睫,再睜開已是雲淡風輕,鬆了一雙柔荑,信手自那堆積成山的
卷軸中抽出兩份扔給階下那兩個皮癢欠修理的小子。「這是你們的下一個任務,去吧!」
「啊?」
好像方才的怒意與火氣全是假的一樣,風盈袖太過平靜的態度出乎男人們的預料,
忍不住訝異出聲。
未經刻意修飾就猶如柳葉般修長美麗的眉毛抬起,風盈袖淡淡道:「怎麼?難道還
要我送你們一程?」
「不用了。」季風斷然拒絕,隨即拎著自己的卷軸大步離去。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讓風大姐改變了心意不說教,但是能少挨一頓罵就少挨一頓
罵,畢竟聽人訓話可不是什麼有趣的事情哪!
「……」鍾情佇立在原地想了一想,雖然沒有開口,卻也馬上以行動表示出自己的
決定,跟在季風後面頭也不回地走了。
那兩個罪魁禍首一走出去,風盈袖立刻揮出一掌啟動機關將厚實的廳門閉闔,跟著
單手掃掉紫荊案桌上堆積如山的卷軸,再一拍使沉重的案桌因為單邊傾斜而浮起,雙手
接住後再馬不停蹄地往門口方向扔去。「混帳混帳混帳混帳混帳混~~帳!」
堅硬沉重的案桌落地後發出一聲轟然巨響,夾雜著風盈袖憤怒的吼叫,嚇得躲在柱
子陰影裏來不及走避的唐螢飛當場冷汗涔涔。
啊啊啊,大姐爆發了~~~他怎麼那麼倒楣~~~
胸口劇烈地起伏著,風盈袖努力地壓下那極欲衝出閘門的破壞慾。「不行,要冷靜
,冷~~靜,東西弄壞了還要花錢,不行~~~形象!對,我還有形象要維持,不可以
再摔了,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自我催眠還沒結束,風盈袖猛然間意識到屋裏還有第二個人,丹鳳眼殺氣騰騰地瞪
向唐螢飛。「為什麼你還在這裏?」
「大姐……」唐螢飛真是有苦說不出,偏偏又不能不回話,只好勉強自己小心應對
,笑得戰戰兢兢。「我在等妳批完公文啊!」
「公文?」狐疑地微微瞇起丹鳳眼,風盈袖的臉色稍稍緩和了下來,視線轉向地上
那堆被她掃落的卷軸,翻覆在上的卻是一張本來被壓在最底下的薄紙;目光一接觸到那
張薄紙上密密麻麻的字跡,風盈袖神情驟然再變。「不好!」
「什麼?」唐螢飛一怔,原就高高懸著的一顆心頓時更七上八下了起來。
「……」快速地在心裏盤算著,臉上陰晴不定地變換了好幾種表情之後,風盈袖沉
下素來慵懶的嗓音。「不許把這件事說出去。」
唐螢飛眨了眨眼,雖然冷汗依舊直冒,卻已是不同的理由。「呃……」
「不許說!」風盈袖斥道。
「是……」
唐螢飛很識時務地閉上了嘴,沒打算再提醒風盈袖她的自欺欺人。
就算他不說好了,難道別人沒有耳朵嗎?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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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知道:看到目前為止,這篇文有吸引人或不吸引人的地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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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如水 滲透黃沙之海
千年萬載的孤單寥落 在風吹過以後 都成南柯一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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