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真沒聽見還是假沒聽見,躺在床上的風盈袖輕「嗯」一聲地翻了個身,那張
美麗的容顏因此而轉向面對牆壁,一條玉腿則慵懶地壓上了被捲起來的棉被──照睡不
誤。
朦朧人影眨了眨眼,唇角微微勾起一個弧度,不改柔和地再喚一次。「妳該起來了
,盈袖。」
風盈袖這回的反應是把棉被拉起來摀住耳朵繼續埋頭苦睡,呼吸勻細流暢得一如人
影初飄進房之時。
被她的堅持賴床逗得笑容更開,朦朧人影好玩地盯著那個拼死裝睡的女子。「別讓
我再叫妳第三次,盈袖,妳知道妳是逃不過的。」
一陣靜默。
朦朧人影也不著惱,只是等著,等著看誰勝出這場耐心與毅力的競賽。
靜默持續著、持續著,直到金黃色的陽光穿過窗櫺,悄悄地溜進了室內,亮澄澄的
金線透射過彷彿幽靈般淡薄的形體,映照出一層柔和耀眼的光輝,再閃爍著自粉白的牆
壁上折回,投向風盈袖闔攏的雙眸。
強忍了好久,緊閉的丹鳳眼終於再也按捺不住地微微顫動了好一會兒,然後認命地
張開其實很清醒的眼睛,語氣哀怨可憐。
「……妳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我連想睡個好覺都不得安寧?」
「這個嘛,說來話長……」
像是很認真地在思考如何回答,晶瑩澄澈的清靈秋水骨碌碌地轉了一下,還沒把下
文說出口,風盈袖卻已經忙不迭地打了退堂鼓。「算了、算了,妳還是別說了,我不想
再聽一次我當年是如何的年幼無知……」
發出一聲輕笑,朦朧人影淺淺地抿起了柔潤雙唇,不予置評。
揉揉自己的臉頰好振作精神,風盈袖懶懶地半坐起身。「好吧!妳可以說了,這回
又是什麼倒楣事?」
「季風回來了。」
定定地注視著半靠在床欄上的風盈袖,朦朧人影淡淡開口,彷彿說的是件再尋常不
過的事──只是,即使是再尋常不過的事,只要它是從她嘴裏說出來的,通常都和「尋
常」二字搭不上邊。
基於這個認知,風盈袖的臉色雖然沒變,那雙漂亮的丹鳳眼裏的神情卻凝重了起來
。「那個混蛋小子做了什麼好事?」
修長的睫毛輕盈地眨動,朦朧人影微笑了起來。
「他不是一個人回來的。」
「……不會吧?」
沉默了一會兒,風盈袖不太願意相信這個事實。「妳是說那個混蛋小子……」
沒有把話講完的原因有很多很多,其中具有最大影響力的之一是因為站在她床前的
那道朦朧人影已經點了頭,當場害得她差點兒就被自己的話給噎死。
辛苦地控制住險險扭曲的臉孔,風盈袖用力地深呼吸了好幾次,終於確定聲音不會
走樣之後才再度開口接續前話。「他把人帶回來了?」
朦朧人影輕輕頷首。
瞪大了一雙丹鳳眼,風盈袖猶不死心。
「他真的把人帶回來了?」
重複著意思相差無幾的問句並不代表不相信,只不過是絕望地想做最後一點掙扎,
就好像困獸也有破釜沉舟的最後搏鬥一般。
朦朧人影好心情、好耐性地微笑著。「需要我告訴妳他們現在的位置?」
「不用了。」
這個提議馬上被斷然地拒絕,風盈袖跳下了床,迅速地活動著腦部細胞。
「梅家已經發現了嗎?」
「只知道人不見了而已。」
彷彿對所有事情全都瞭如指掌,朦朧人影溫柔而自信地淺淺微笑。「不過,靜應該
很快就會曉得是怎麼一回事了。」
畢竟,會圖謀她家小姑姑的人實在不多有,而具備那個能力又膽敢這麼做的人可就
更是少見了啊!
腦袋忙著,手可也沒閒著,風盈袖一邊梳理著自個兒的長髮一邊蹙著眉問。「……
已經傳開了嗎?」
「沒有。」依舊淺淺漾笑,朦朧人影搖了搖頭。「靜不會笨到把這樣的事情傳開。」
梅家大院與神仙莊所在的這兩座山城,幾乎可以說是唇齒相依地遙遙相望,一旦兩
城發生干戈,這後果恐怕不是尋常人所能想像得到的嚴重……
「那也就是說──」挽好了長髮,風盈袖開始換裝,毫不避諱那朦朧人影的在場。
「她會一個人來?」
「理論上是如此。」朦朧人影微微偏了偏頭,彷彿在聆聽著什麼,然後淡淡地出言
提醒。「只是,閰王雖好見,小鬼畢竟難纏,妳還是好自為之吧!」
正在繫腰帶的手頓住,風盈袖提高了警覺,扭頭看向朦朧人影,丹鳳眼裏籠罩著山
雨欲來的陰沉。「妳是說她那群堂兄弟姊妹?」
「這話是妳自己講的,我什麼也沒說哦!」悠悠飄出門外,朦朧人影帶著笑意的動
聽嗓音逐漸遠去,拋下來的話語卻令人為之氣結。「天機不可洩露,我可是盡力了。」
……@#$%&……
瞪著那不請自來,而今又不請自去的朦朧人影,風盈袖在心裏面把很久沒唸過的詞
彙全部搬出來重溫了一遍,然後才不甘不願地走出閨房下樓。
臥霞樓外,已經有兩個人站在曲徑上等她。
※ ※ ※
「小姑姑不見了?」
好夢正酣卻被半夜緊急挖起來的梅靜瞠圓了一雙漆黑如墨的惺忪睡眼,很是不可思
議。「不會吧?昨天晚上是輪到誰值夜守更啊?」
聽到族長的這句問話,面有愧色地站出來的人竟足足有二十餘個之多,男女老少都
有。
梅靜呆呆地看著站在眼前的一排人,忍不住回頭問起身邊剛回到家門沒多久的梅傲
雪。「有這麼多人嗎?這輪值表是誰排的?」
寒著一張臉,梅傲雪掃視了一圈在場的眾人,本就心懷歉疚的眾人當下被看得心虛
地低下頭去,就連身為長輩的梅雱和梅霄也不例外,很不自在地偏了偏頭好躲避梅傲雪
那冷然的目光。
擰起濃黑的雙眉,梅傲雪在心底嘆氣,而後聳了聳肩,算是回答族長的疑問。
雖然沒得到想要的答案,梅靜卻也不怎麼在意,將視線重新調往眾人身上,思考了
一會兒,才又開口詢問。「昨天究竟是輪到誰值夜?」
回應她這句話的是從眾人中走出了七個年紀在十七八歲上下的小輩們,當然,頭還
是垂得低低的,一副愧疚得不得了,非常想去撞柱謝罪的模樣。
打量了這幾個年輕的堂弟妹們片刻,梅靜再度移動焦點到其他十幾個人的身上,一
朵和藹可親的笑容非常突兀地躍上嘴角,取代了原先因為剛被吵起來而還不怎麼靈活的
呆滯神情,終於清醒的如墨眼瞳中流轉著令人發毛的陰邪。「既然值夜的『應該』只有
七個人,你們可不可以告訴我,為什麼你們會有覺不睡,卻跑出來亂逛?嗯?三叔?」
聽見梅靜過分溫和的詢問,梅雱和梅霄不禁同時頭皮發麻了起來,被點名回答的梅
雱以手肘輕撞了一下身邊向來算是能言善道的梅霄,見他沒有反應,又瞥了他一眼,自
己卻是半聲不吭,求助的意味十分明顯。
被兄長命令代打,梅霄只好先乾咳兩聲做為開場。「呃,我說靜兒……」
「四叔若是有話想說,可以稍緩片刻嗎?」梅靜笑吟吟地瞅著梅雱與梅霄,看起來
是半分心機也沒有,說的話卻恰好堵死梅霄代為辯解的可能。「我想先聽聽看三叔不睡
覺的理由,說不定能找出個蛛絲馬跡什麼的。」
「這……」
卡在兄長與姪女之間,梅霄實在是萬分為難。
無論內容為何,凡是族長的要求都應被視為命令,在第一時間內獲得執行──這也
是梅家的族規之一,即使梅靜從未擺出族長的架子,卻不代表這條規矩可以不被遵守;
然而,現在的情形卻是非比尋常的混亂與尷尬,害得梅霄真是進退維谷,唯一可以確定
的就是不管他幫不幫哥哥,他都是倒楣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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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飛馬群來得比較早,飛得比較快,所以我現在才在這兒。^^bb(看看上
面)好啦,今天的功課也交待完畢,各位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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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笑世人多愚蠢,總將己意度他人;明月在天逕自走,哪管浮雲蔽玉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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