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風雨──(55)

[LICE (蝸步)]

　　「我想確定──」

　　溫柔很謹慎地挑選著適合的用詞。「她是不是某個人。」

　　「某個人？」

　　鍾情玩味著這三個字，不遜於溫柔的敏銳觀察力並沒有因為疲累而罷工。「某個與
你關係非凡的人？」

　　溫柔沒有回答，平靜的語氣不卑不亢，像是篤定鍾情不會拒絕。

　　「我什麼時候能見她？」

　　「……這兩天還不行。」

　　懶得花力氣追根究柢，鍾情估量完自己的情況，很乾脆地給予答覆。

　　將已經乾了的情絲迅速而密實地自右臂肘彎纏繞至手腕後，溫柔點頭告辭。

　　「那我改日再來。」

　　「出去記得把門帶上。」

　　鍾情悠然低吟地吩咐。

　　「……」


        ※　　　　　　　　　　※　　　　　　　　　　※


　　「松下問童子，言師採藥去，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

　　清脆活潑的聲音朗朗唸誦著賈島的詩，梅靜眉眼彎彎地望著坐在對面正忙於吃點心
的風盈袖，四周煙嵐瀰漫繚繞。「雖然咱們現在不在山上而在谷底，不過，這旁邊霧氣
濃重得和雲海差不了多少，也算得上是人在『雲深不知處』了吧？大姐？」

　　埋頭苦吃的風盈袖沒應聲，不過撥空撩了撩眼皮子賞她一瞥，手上和嘴上的動作卻
不曾有半點停頓。

　　瞅著風盈袖快速而優雅地進食，雖然也不是頭一回看見了，梅靜還是每次都覺得很
有趣。「大姐，趙老爹都沒有準備東西給妳吃啊？怎麼妳老是活像餓了好久似的？」

　　依舊忙著吞嚥咀嚼那些精緻的小點心，風盈袖的回話卻是咬字清晰得聽不出像是正
在吃東西的人。「不，老爹準備的都是正餐。」

　　「……」

　　「就算他準備了小點兒好了，那也是為了招呼客人用的，哪能容我染指？」丹鳳眼
裏的神情頗有怨念。「再說，妳以為他真會讓我吃這些東西？別作夢了！」

　　「啊……」

　　梅靜尷尬地傻笑，只好換過話題。「我一直都覺得很好奇，大姐妳是打哪兒學來的
這門功夫？能不能教教做妹子的？」

　　不過眨眼功夫，桌上便只剩下一堆杯盤碗筷，所有的小點心全都消失得乾乾淨淨，
不留半丁殘渣，然而，專注著與風盈袖攀談的梅靜卻未曾留意。

　　「妳想學？」掃光了小點心的風盈袖捧起茶盅啜了口香片，丹鳳眼瞟著梅靜。「成
啊，把正事辦好了以後，我再慢慢教妳。」

　　提起了正事，梅靜的笑臉霎時收斂不少。「五天後我會去接人。」

　　風盈袖想了一想，搖頭否決。「十天。」

　　再啜了口香片，風盈袖續道：「我要確定他沒有後遺症才行，時間充裕些比較方便
。」

　　聽到風盈袖提出的要求，漆黑如墨的眼瞳忽然炯炯有神地盯住她，像是要看穿她真
正的意圖，風盈袖倒也坦然，就這樣任梅靜瞪著她瞧，沒有絲毫的不自在。

　　「六天。」

　　並未沉吟得太久，梅靜眨動眼睫，跟著駁回了風盈袖所說的時間。

　　「八天。」

　　悠閒地啜飲著氣味芬芳的香片，風盈袖討價還價之餘，順便加以利誘。「然後，我
現在就教妳。」

　　「……成交。」

　　實在是太需要學會這項特殊技能，梅靜在撥過心底的算盤核計之後，終於答應延期。

　　「那麼，首先妳要做的就是回去再取些點心來。」

　　風盈袖笑了，丹鳳眼愉悅地微微瞇起，纖指輕點桌上空空蕩蕩的杯盤碗筷。「不然
，我可沒有辦法教妳哦！」

　　直到風盈袖出言提醒才發現自己所帶來的食物已然被全部殲滅，梅靜本來就圓溜溜
的眼瞳瞬間瞪到不能再大，呆呆地發了好一會兒怔之後，才以一種非常不可思議的語氣
開了口。

　　「……大姐，妳真是──好會吃呀！」

　　除了不能吃的之外，居然什麼都沒留給她……嗚……

　　「好說。」

　　優雅地揚了揚嘴角，風盈袖完全沒有半點不好意思的模樣。「還有……」

　　「還有？」如墨眼瞳驚嘆地眨了眨，卻未多加置評。

　　「莊裏這兩天忽然多了不少奇花異草。」風盈袖若有所思地瞅著梅靜，唇邊的笑弧
別具深意。「大妹子，妳也知道，看戲的時候最討厭人吵了，是吧？做姐姐的想安安靜
靜地看齣好戲，可不要人打擾哦！」

　　「大姐想看好戲？」

　　梅靜微微訝然，無辜的表情調皮可愛卻有點討打。「可是，我記得上次有人才在說
她不像某個傢伙連自家長輩都敢設計啊！」

　　柳葉般修長美麗的眉毛輕輕抬高，風盈袖也不生氣，只是淡淡反問一句。

　　「妳不想？」

　　「我什麼都沒說哦！」

　　非常識時務地趕緊撇清，梅靜其實也不太敢得罪狡獪更勝老狐幾分的風盈袖。「我
知道了，我會處理的。」

　　聽見她的回答，於是，風盈袖又笑了，梅靜跟著陪笑，笑臉之下，兩人俱是各懷鬼
胎。


        ※　　　　　　　　　　※　　　　　　　　　　※


　　「小雨，喝水。」

　　聽見了季風的叫喚，梅雨卻是置若罔聞，文風不動地維持著雙手抱膝的姿勢蜷身坐
在藥桶裏，既不回應，亦不躲避。

　　打從他自拔完毒後的昏睡中清醒過來，時間已經悄悄地走過了兩天，然而，應該如
何面對季風，梅雨卻依舊沒能理出個頭緒──他不知道自己現在究竟要以什麼身份與季
風相處，也害怕著自己用拙劣的謊言所掩飾的真相會隨時爆發出來，這份忐忑難安的心
情在得知了是季風為他寬衣解帶再浸入藥桶裏之後變本加厲，最後被以對季風不理不睬
的方式表達出來。

　　明明知道季風的做法並沒有錯──在自己與季風同樣身為男人的前提之下，被季風
脫去衣袍再浸入藥桶根本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只不過理智雖然曉得這一點，感情卻無
法心平氣和地接受，梅雨不能光明正大發洩的彆扭只好消極地採取無視做為報復的手段。

　　梅雨不提，素來粗枝大葉慣了的季風自是無從得知如此微妙的內心周折，在伊人面
前兼具桶蓋與桌子功能的木板上放下了茶杯，凝視著心愛人兒的桃花眼裏充滿苦惱。

　　「小雨……」

　　為什麼你這兩天都不理我？明明剛醒來的時候還肯跟我說話啊，為什麼忽然間就不
理我了？你是在生我的氣嗎？是我說錯還是做錯什麼了？你告訴我，別不理我啊！

　　不習慣、也無法將滿腹的委屈與惶恐訴諸語言，至今仍是一頭霧水的季風除了百感
交集地親暱嘆喚戀人的名，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小雨……」

　　拿著茶杯往唇邊湊近的手微微一顫，梅雨連忙收緊五指，免得一不小心便把杯子掉
了，腦海裏倏然湧現的回憶竟是分離前那一夜的情意繾綣，霎時羞不可抑地臉上一片熱
辣，好在他置身藥桶已久，白皙如玉的雙頰本就被溫熱蒸騰的藥氣薰得通紅，倒也看不
出有何異樣，只是那雙柔軟唇瓣抿得是越發嚴緊了。

　　「小雨……」

　　僅僅留意到梅雨的神色變得比先前更加疏冷，卻沒有發覺戀人情緒曾經出現短暫動
搖的季風洩氣地垂下眼簾，視線漫不經心地跟著從原先凝望的容顏順勢滑落，移走的目
光如水流過戀人黑白分明的清澈瞳眸、高挺秀麗的鼻樑、形狀姣好的下顎，然後來到了
梅雨線條優美的鎖骨；蒸騰的藥氣氤氳似霧，披散著烏黑長髮、曲坐在藥桶裏的梅雨自
然是渾身濕漉漉得沒一處乾爽，那單薄素淨的底衣貼附在他略嫌纖瘦的軀體上，隱約有
些透明的布料勾勒出充滿魅惑的細緻凹凸，看得季風忽然間像是被凍結了似地定住不動
，熟悉的燥熱感意味著血脈中奔馳的血液已爭先恐後地湧向某個特定的方位，喉口傳來
不算太過異常的焦渴則明明白白地昭示出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

　　原來他──他還是想要他啊？

　　季風幾乎是有些驚奇地領會著這個原本連自己都還不太敢肯定答案為何的事實，桃
花眼眨也不眨，直勾勾的視線捨不得挪開地專注在伊人身上。

　　原來，自己交付出去的並不只是感情，就連慾望──也一樣忠貞不變啊！可是……

　　凝視著梅雨的眸光逐漸熾熱，季風其實很想很想馬上就把戀人抱在懷裏好生親近，
卻也知道伊人現在只會抗拒自己的親近而不會接受，臉上的神情於是慢慢變得有些哀怨。

　　小雨……小雨，你什麼時候才願意認我？

　　從來沒有任何一刻像此時這般深切地體認到與人溝通究竟有多困難，一向我行我素
慣了的季風還真不知道該怎麼破解這個僵局，只能束手無策地乾瞪著心愛的人兒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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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笑世人多愚蠢，總將己意度他人；明月在天逕自走，哪管浮雲蔽玉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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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leonado:季風，你加油了，誰要你平日誰人也不理不多學點哄人手段..
推 smallligi:季風好像小孩子阿 XD
推 u86u86:哀怨的季風滿可愛的
推 Fully:這樣也可以討價還價...兩位老大果然不愧是老大啊...XD
→ Fully:話說看季風難得這麼哀怨好像也滿有趣的XD
→ Fully:（..........殺氣再度襲來  >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