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風雨──(66)

[LICE (蝸步)]

　　五月十七，神仙莊，寄情居。

　　又是個難得的豔陽天氣，鍾情看看屋外的日頭，決定把一些平常沒見過陽光的書籍
與藥材搬出來曬一曬，忙碌了半晌之後，這才發覺今天似乎少了些什麼，一時間卻想不
起來是哪裏不對勁，不禁納悶地擰起了眉。

　　被鍾情當成藥材般晾在樹下的季風卻在此時發出一聲感嘆。「好安靜啊！」

　　「嗯。」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表示他有聽到，鍾情的幽瞳瞬間收縮了起來。

　　安靜？是了，自從梅雨離開神仙莊之後，便不斷有梅家的人試圖闖入寄情居攻擊季
風，雖然往往是無功而返，可是一連五天、不分晝夜，從來也沒斷過，怎麼今兒個竟忽
然間就沒消沒息了？

　　聽見鍾情回應，季風一記冷眼便掃了過來。「我的傷什麼時候能好？」

　　「今天沒有人來啊……」摸著自己的下巴思考，鍾情只當做沒聽見季風的問話。「
那我那些布置不就浪費了？」

　　「鍾情。」森寒的語調裏有著非常明顯的威脅意味，以及些微只有熟知他的人才聽
得出的焦慮不安。「我的傷什麼時候能好？」

　　「你急什麼？」不冷不熱地瞟了季風一眼，鍾情不答反問，腦中思緒飛快地轉動。
「早說了要治你這傷得要一個月，再急也還是一個月，沒得商量。」

　　「……庸醫！」季風恨恨地咬牙。

　　「大姐存心不讓你出門，你敢抗令？」對那聲辱罵置若罔聞，鍾情淡淡提醒，彷彿
只是閒話家常。「小雨也不過就是被帶回家去，你能偷出他一次，難道偷不了第二次？
莫非你怕了？」

　　「笑話！梅家大院有什麼好怕的？」季風老大不爽地回嘴，眉頭卻皺得死緊。「就
算有梅靜那小丫頭在，也阻不了我帶小雨回來！我只擔心……」話聲漸弱，到了後來竟
有幾分底氣不足。「小雨生氣不理我……」

　　一向面無表情的臉皮微微抽動，鍾情挑眉。「小雨被帶回去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
怎麼現在才來擔心小雨生氣？」

　　「……不知道。」被這麼一問，季風才醒悟到自己的情緒異常，一隻手不自覺地按
上自己胸口，眉頭是鎖得越發緊了。「就是忽然間覺得心慌得很，好像……」抿起了唇
，卻是不願再說下去，只怕一語成讖。

　　「好像什麼？」鍾情追問，心底卻很明白：非夢縈不能動魂牽，梅家那邊必然出事
了。

　　不識相的行為換來季風沒好氣地橫了一眼。「我不要說。」

　　「……隨你。」

　　想想自己的確是做了多餘的事，鍾情不禁對自己的失控頗有不滿。

　　交談到此打住，兩個人都不再開口，季風繼續在樹下當藥材曬樹蔭，鍾情則是回頭
整理剛搬出來的一堆東西，沒人講話，寄情居的院子便沉寂了下來，然而，這樣的靜默
並未能持續得太久，輕巧的腳步聲傳來以前，空氣中已經悄悄地添上一縷少女身上獨有
的淡淡幽香。

　　「大哥？大哥？」

　　鍾愛從踏進外門便開始揚聲呼喚，不過兩個呼息的時候，人已經走進了鍾情晾曬藥
材的後院裏，望見各自做著各自事情的兩個大男人，鍾愛飛快地收回視線，規規矩矩地
福身施禮，目光垂直向地，卻是連瞄都不敢再瞄季風一眼。「小愛見過大哥。」

　　自從五月十一那一夜，鍾愛親眼目睹季風準備將梅雨就地正法之後，長達六年的傾
心思慕被嚇得蕩然無存不說，少女脆弱的一顆芳心竟從此落下了一個男人皆禽獸的恐怖
印象，避之若蛇蠍猶恐不及，沒有當場落荒而逃已是鼓足勇氣，這教她又怎麼敢再直視
季風？

　　將鍾愛的反應全看在眼裏，鍾情卻視若無睹，語氣依舊淡淡。「什麼事？」

　　要是在平時，鍾情的冷淡必定會讓鍾愛暗自傷心不已，但在被季風嚴重驚嚇過之後
，這樣恆常不變的疏離態度反倒莫名其妙地穩定了鍾愛，細聲地解釋起來意。「大姐傳
喚。」

　　聞言，鍾情微微動容。「傳喚誰？」

　　「大哥和……他。」鍾愛低垂著臉，纖纖玉指卻分毫不差地點了點季風那個方向。

　　聽見鍾愛的回答，鍾情與季風不約而同地交換了簡短的一瞥，桃花眼裏瞬間布滿沉
沉的陰霾，平素總是缺乏表情的容顏則是略顯深思。

　　小雨啊小雨，你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


        ※　　　　　　　　　　※　　　　　　　　　　※


　　五月十九，聽雨小築。

　　「這是怎麼一回事？」

　　圓溜墨瞳瞠得大大地瞪著眼前詭譎異常的景象，接獲族內子弟通報而趕來的梅靜忍
不住又急又氣。「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聽雨小築之內，清幽安靜一如往昔，只是梅雨居住的那幢小樓卻顯得不太平常，條
條青翠、根根碧綠卻看不出究竟從何處起始的絲線宛如布簾般自屋樑上垂下，密密封住
梅雨二樓臥室的每扇門窗，遠遠望去，竟像是籠罩在一層綠色薄霧之下。

　　「……不、不知道……」被梅靜責問的梅家小姑娘垂著頭，眼淚滴滴答答地掉個沒
完，卻不敢放聲大哭。「白姨、白姨只叫我去通知您來……」

　　無言地瞅著面前的淚人兒，梅靜頭痛地重重嘆了口氣，勉強按捺下心中的焦慮。「
那白姨人呢？」

　　年約十三四歲的小姑娘吸了吸鼻子。「在、在裏面……我們、進不去……」

　　「進不去？」梅靜怔了怔。「什麼意思？」

　　「就是、進不去……」

　　才稍稍停歇的淚雨又開始滂沱了起來，小姑娘嗚嗚咽咽地向梅靜解釋了半晌，總算
讓梅靜明白異象不僅僅只有眼下看得到的這一樁：小樓方圓三尺之內，不知是誰布下了
肉眼雖不能見、但麻痺性極強的毒陣，除了白芷，任何想要接近小樓的人全都被麻痺在
當場，縱使有幾個抗藥性好些的梅家子弟強撐著過了那毒陣，卻還是不得其門而入──
那縷縷分明的碧綠絲縧宛如擁有生命的活物般只在白芷接近時會自動分開出一條通路，
其餘時候就像現在一樣封鎖住每扇門窗，風都吹不動那比柳葉還細的青翠線條。

　　雖然看起來很是詭異，但平心而論，那些晶瑩剔透的絲線其實還頗賞心悅目，完全
瞧不出半點殺氣，可偏偏就是這樣美麗的東西讓白芷緊張得如臨大敵，除了三申五令絕
對不許梅家人再度伸手去碰之外，還急匆匆地吩咐了小姑娘趕快去找梅靜過來，連一句
原因都沒有交待。

　　聽完了小姑娘的話，梅靜沉思起來。

　　身為藥師，白芷是一個不容易驚慌害怕的女人，曾經經歷過的長久逃亡則是讓她不
容易緊張；一個不容易驚慌害怕又不容易緊張的女人，會有什麼能讓她在忽然間就亂了
方寸，非得讓人把自己找來拿主意？

　　還沒能想出一個究竟，耳邊忽然傳來一聲叫喚。「族長。」

　　梅靜循聲看去，只見幾位族中年紀雖長、輩份卻輕的女眷零零散散地分布在周遭，
開口的正是其中輩份較高的梅玖，之所以不用站來描述的原因是因為這幾位專門守護梅
雨的女眷們個個都不能動彈地癱在板車上，瞧得現在才留意到她們存在的梅靜錯愕異常
。「妳們──這是怎麼了？」

　　雖然出身旁系，但這幾位女眷可都是族中精挑細選出來的優秀人才，無論是在武學
還是本家的醫藥上都頗有獨到之處，不然也不會被安排在聽雨小築守護兼照料梅雨的日
常生活，然而此刻卻是一個也沒少地全部倒下了，這怎能不教梅靜驚訝之極？

　　聽見梅靜的問話，梅玖等人卻是個個面有慚色。「我們……盡力試過了……」

　　梅靜蹙眉，忽然明白了為什麼。「白姨在做什麼？」

　　只有白芷能夠隨意進出小樓，那麼，這些女眷自然也是進不去的了，小姑娘剛剛曾
經提到白芷禁止她們再度伸手去碰那些碧綠絲線，如今想來，就是那些絲線有問題了。

　　「就是白姨……把我們搬出來的……」梅玖低聲回道，慚愧得要不是眼下正處於動
彈不得的尷尬狀態，只怕是恨不能挖個洞把自己給埋起來，免得丟人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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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笑世人多愚蠢，總將己意度他人；明月在天逕自走，哪管浮雲蔽玉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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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rom: 218.168.210.180
推 Fully:本來應該是很沈重的一篇  結果鍾愛那句"一個男人皆禽獸"....
→ Fully:讓我笑到翻過去XDDDDDDD
→ Fully:話說這世上敢叫鍾情是庸醫的人大概也只有季風一個了吧~.~
推 yiin17:小雨的蠱是解不掉的吧?所以大家碰不得?
→ LICE:有朋友跟我提過,就地正法那個詞也很好笑:P
推 Fully:就地正法真的很妙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