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天氣都是極好,朗日高照,不見任何陰鬱之色。
本來是一個人的旅途上,有了其他人作陪,果然熱鬧許多。
夏庭安是個十分有趣的人,他對山川林木亦或是風土人情,都有自己的一番看法,兼之口才便給妙語如珠,一路上兩人天南地北地閒聊,氣氛熱鬧融洽。
一日兩人來到一座山上,山路旁不遠處可見一彎清溪,流水潺湲。溪中石堆纍纍阻住
了流水,相親處生出朵朵白花,一叢一叢地開了又落;遠遠的只聞泠泠水聲,便洗去了一
身燥熱。
夏庭安早就覺得熱,此刻看到了小河,想也不想地便是一陣歡呼,接著就脫了衣衫,
「嘩啦」一聲跳進了水裡,濺起的水花足有半個人高。
徐涵卿見他如此不禁微笑。
他同樣覺得熱,卻只是站在溪邊,用雙手掬了水往臉上潑。那溪水沁涼無比,直透心
脾,他只潑了幾下水,水珠沿著肩頸滑進了衣衫,便覺得有些發冷。
他用衣袖擦了擦臉,抬起頭來,見夏庭安正衝著他笑。
只見他眼睛發著亮,叫道:「徐大哥,這裡有魚!」不等徐涵卿答話,便又自顧自地
道:「徐大哥你等著,我來捉條魚,等會兒我們烤來吃。」說著便彎下腰,興致勃勃地開
始要捉魚。
徐涵卿看著此時此景,覺得有些熟悉。他看著夏庭安,嘴角微微勾著。
不一會兒,夏庭安已經好幾次將魚抓在手上了,只是那魚身極為滑溜,每次才捉到便
又給牠逃了去。
「夏二弟,」徐涵卿面上微微帶笑,「我來幫你吧,捉魚應該是要這樣的……」
一會兒小溪旁不遠處升起了火,只見熊熊火堆上兩條竹籤串著兩條魚,一陣陣烤肉的
香氣撲鼻。
只見夏庭安此時衣衫穿戴整齊,坐在火旁烤著魚,一旁的徐涵卿此時卻脫了衣裳,裸
著上半身。脫下的衣衫用幾根樹枝晾著,放在火堆旁烤乾。
夏庭安一邊烤著魚,一邊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徐大哥……真是對不住,方才不留神
,把你的衣服都打溼了。」
徐涵卿只是笑笑道:「沒甚麼。」
原來方才徐涵卿告訴夏庭安言海寧當時教他的法子,讓他把魚往岸上丟,自己在一旁
接住。夏庭安雖然聽明白了,卻是沒經驗。只見他將手伸入水中,用力將魚往岸上扔去時
。但他一時緊張,使力過猛,竟連同溪水一齊向徐涵卿潑了過去,濺得他一身狼狽。
夏庭安見狀連忙上岸向徐涵卿賠不是,徐涵卿只是笑著說沒關係。
他只是一提手上的魚,笑道:「來烤魚罷。」
後來兩人又合力捉了一條魚,只是夏庭安卻學乖了,控制了力道,只把魚往岸上拋,
沒再潑得徐涵卿一身濕。
一會兒魚便烤熟了。烤好的魚香氣撲鼻,教人聞了食指大動。
只見夏庭安大口的吃著烤魚,一邊開口道:「徐大哥,你一個人去新豐城是要做甚麼啊
?」
先前兩人決定同行後,都不問對方是要去做甚麼,只道個人有個人的計畫,他人也不
便多問甚麼。只是夏庭安見徐涵卿一路上心情十分愉快,似乎不是要去辦甚麼重要的事,
心下覺得好奇,便有此一問。
徐涵卿放下了烤魚,笑笑道:「我和一個朋友有約。」只說了這樣,便沒再多說。
夏庭安見他不多提這件事,便也只是點點頭,轉移了話題。
天色不早,也到了要休息的時候,徐涵卿和夏庭安便找了一間客棧落腳。
客棧裡十分熱鬧,一群一群地圍成一桌吃飯聊天。
那小二的見了兩人進來忙又迎上,作了個揖招呼道:「兩位客官,用膳住房都裡邊請
。」
徐涵卿見這客棧不大,眼前的座位又幾乎都坐滿了人,便道:「現下還有空房麼?」
那小二忙答道:「有,有,客官您運氣好,二樓三樓都還剩一間。我這就帶您過去。」
徐涵卿跟著小二上了三樓的空房,放了好了行李,便和夏庭安下去用晚膳。
那小二早就為兩人騰出了一張桌子,殷勤地問兩位客官要吃點甚麼。
兩人也沒怎麼專心聽,只是隨便說了幾樣。
此刻兩人的注意力已經轉向別處。
客棧內許多人兀自大口喝著酒,坐在不同桌的人也大聲談笑喧鬧。
方才他們已經注意到這些人都是江湖人士,心下都覺得奇怪。徐涵卿見了他們心裡想
著:這些人為何會聚集在這鄉村之地?
剛才不知道是誰說了甚麼,只見此時一個綁著藍布頭巾,長著細長臉的漢子騰的一聲
站了起來。
只聽得他叫道:「誰說這混帳話,說我老皮只會吹牛皮,我知道的事兒可多了,包管
你們聽了只能在一旁瞪眼睛,話兒都說不出來。」
他說得慷慨激昂,神情極是激動,其他人只是不放在心上。他同桌的人聽了只是大笑
道:「是,是,老皮,咱們都知道你是包打聽。」不過話才說完,便又哈哈大笑起來。
又有人道:「對、對,咱們都知道你無事不知,無事不曉,你稱第二,百曉生不敢稱
第一。」話一說完,一群人又大笑起來。
另一個坐在一旁的漢子此時也尖聲道:「我說老皮,你也不過就是愛跟人家互耍嘴皮
子,人家哪會跟你較上了真,隨口說說誆你的你都不知道。」
老皮聽了立時跳了起來,道:「王二兵你這話是甚麼意思?當我老皮真那麼容易讓人
耍弄麼?空穴不來風這話你知不知道?管他是甚麼樣的傳聞背後都有他一段故事……」
「喔?」那王二兵挑了挑眉,「像是你說慕蓉家大小姐剛生了四胞胎,坐月子做了一
年,結果是人家家裡的大黃狗生了四胞胎;還是那次你在那嚷嚷『玉面刀』其實是三十年
前『刀尊客』的私生子,結果人家爹娘沒多久馬上跑出來過五十大壽。還有……」
「還有那次你說華山派江二掌門得了重病奄奄一息,」一旁有人接口道,「結果人家
只是受了風寒幾天沒好,也不曉得有人在暗地裡咒他……」
「好了,好了,」老皮早脹紅了一張臉,胡亂揮著手道:「你們這些個不講義氣的,
我那幾次沒出錯的你們都沒提,專挑我說不對的講。」其他人聽了又是一陣大笑。
只聽得隔壁桌的人笑道:「他們和你說笑的哪,老皮。咱都想聽聽你這次又帶來甚麼
大消息。」
老皮聽了這話笑得咧開了嘴,其他人則是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大家都轉頭看向了老皮,只見他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喉嚨,開口道:「既然有人想知道
,那我就說啦。這第一件事呢……」他拉長了聲音,一臉的故作神秘顯得有些滑稽,只見
他眨了眨眼,道:「第一件事,便是杭州訪劍山莊莊主換人啦!」
本來眾人沒抱什麼太大期望,可這一下所有人都是瞪大了眼。
「此事當真!?」、「徐涵卿不做莊主了?」、「什麼時候的事?」一時間疑問此起
彼落,一旁有人叫道:「老皮,你也說清楚些,那徐涵卿聲勢如日中天,怎麼會說不做就
不做了?」
夏庭安這時轉頭看向了徐涵卿,面色十分驚異,對方只是笑了笑。
老皮搖了搖頭,道:「我也只是聽說了這一件事,其他的便不清楚了。」
此話一出,便見有人搖頭嘆道:「那真是可惜了,那徐涵卿難得年紀輕輕便有一身好
本事,若是當了莊主,應該可以幹出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來才是。」其他人聽了紛紛點頭
稱是。
「我倒是覺得奇怪,」一名中年男子道:「這徐涵卿才多大歲數,訪劍山莊也不是沒
人,怎麼會輪到他來做莊主......」他邊說著邊倒酒,看來已有些醉意,話沒說完卻見他
身旁的矮胖男子嘻嘻笑道:「這徐涵卿年紀雖輕,手上的功夫可是硬得很,假都假不了。
不讓他來做,難道要讓你來做麼?」
中年男子聞言一愣,搖頭道:「話不是這樣說......」
「都說英雄出少年哪,」矮胖男子拍了拍他的肩,「老二你若是自認德高年劭,不妨
也去弄個甚麼掌門來做做。」
「胡說八道!胡說八道!」中年男子脹紅了臉,胡亂搖著手。
「我看你是醉得厲害了,老二。」矮男子拍著他的肩大笑道。
老皮這時則插口道:「那我要說這第二件事啦。」
眾人一聽又安靜了下來。
「第二件事,南隅教的教主幾個月前過世,現下卻聽說這教主的位子空了下來,不知
道是怎麼回事。」老皮對著眾人道。
只是大家聽了這話反應卻不如方才熱烈,只有幾個人「喔」了一聲。
老皮見狀,「咦」了一聲,奇道:「怎麼著你們一點也不好奇?」
方才的王二兵這時又尖聲道:「好奇個啥呢?老皮。這南隅教我這輩子也不過就聽人
家提過三次,也不知道這甚麼南隅北角的到底在幹嘛,咱們都只是聽說有這麼樣一個教派
而已,還管他教主誰來當做甚?」
那老皮瞪了眼道:「這南隅教這麼神祕你們不好奇麼?」
王二兵搖搖頭道:「神秘過了頭。」
老皮聞言只覺得沒趣,又繼續道:「那我要說這第三個消息啦。」
大家一聽,精神又來了。
只見他搖頭晃腦地道:「這第三個消息裡講的人,可就是大大地有名啦。」他說到這
兒,故意頓了一下。一會兒,才慢悠悠地道:「江西楊門劍的大公子-楊少華,邀戰金陵
臨清園公子梁潮生,七月初六在三里灘頭決鬥。」
徐涵卿這時腦海中「嗡」地一聲響,霎時呆了。又是「匡噹」的一聲,對面的夏庭安
手上的筷子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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