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涵卿打開了門,門後的景象出乎他意料之外。
此刻他竟然已經到了客棧外了,眼前是一片空地,長滿了雜草。
山中的夜晚,一片墨沉沉的黑,層層低雲迫近,壓低了樹梢。
夜風吹過山間,吹過樹林,蕭蕭聲動。
拂過落葉,捲起一陣飛旋。
一片墨色中,徐涵卿看到了眼前人影。
人影是坐著的,一動也不動。
人影不動,一點聲響也沒發出,如同夜色靜謐。
此時忽聞一陣騷動,飛鳥振翅鳴叫聲,刺耳尖銳,撕裂了寂靜。
月出驚山鳥。
蒼蒼茫茫,天邊缺月劃開層雲,落下了一地空寂。
「徐公子,恭候大駕已久。」人影緩緩開口道。
此刻天際流霜初露,眼前一片漆黑的墨色也暈開來,有深有淺,有濃有淡;有的與林
葉混成了黛綠色,有的和天空交織成了深藍,有的被月光映成了銀灰。
月光照在了眼前的人身上,只見那人身穿灰衣,身段極為瘦削。
他的面容同樣清瘦,一眼望去會覺得這只是個發育尚未完全的少年;可是細看之時,
又見得他眼下些許細細的紋路,又似三十好幾,難以猜測他的年歲。
他的身形瘦弱,蒼白帶病容,可是當你望進他的雙眼,便可見到其中名為生命力和意
志的雄渾烈焰,灼灼燦目。
那人繼續道:「徐公子,你是第一個進得了最後一關的人。」他的聲音平淡清冷,全
然不似眸中所透出的熱烈激昂。
徐涵卿道:「如此請閣下手下留情。」
那人又道:「與徐公子這等高手全力一戰,是劍客畢生的心願。」言下之意是他也是
個劍客,將全力應戰。
徐涵卿本就不抱希望對方會放水,只是靜靜站在原地,等待對方起身一戰。
卻見那人並不打算站起。
只聽得他道:「先休息一下吧,徐公子。」
徐涵卿聞言一呆,那人又道:「現下已是三更,方才徐公子又連過三關,想必耗了不
少力氣。不如待氣力回復後再戰。」
徐涵卿頓時說不出話來,他本以為落鳳樓派人來殺他,必會不顧這些江湖道義規矩,
沒想到此人竟要等待他氣力恢復再戰。
此刻聽得那人又道:「你方才與葛氏兄弟和水蝶一戰,身上想必也受了些傷,不如坐
下休息一會兒。」此時徐涵卿才明白他為何要坐著,原來他是想勸徐涵卿休息。如他現下
這般坐在地上不動,徐涵卿一個人站著也是怪。
徐涵卿雖然心下仍有些懷疑,但見此人盤著腿坐在地上,模樣甚是坦蕩豪邁,他方才
已站了許久,現下著時有些疲憊,便依言坐下了。
兩人這個坐著相對無言,著實有些怪。一會兒徐涵卿便開口道:「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他平時遇到生人便是如此寒暄,可是現下才剛開口心下便暗罵自己呆,哪有殺手會告
訴人家名字的,就算說了也非真名。
果然,那人沉吟了一下,緩緩道:「我是已死之人,名字對我來說並無意義。」
徐涵卿道:「便是在下冒犯了,請閣下包涵。」
那人沉默了一會兒,卻又緩緩道:「對象是你的話,那也無妨。」他頓了一下,又道
:「我姓耿。」
徐涵卿聞言一驚。
姓耿的人本來不多,高手更是少,姓耿的高手他只認識一家。
此人的年歲更讓他想起了一個人。他一驚之下,也顧不得此舉唐突,立時便道:「敢
問閣下可是耿天彥耿前輩?」
那人道:「耿天彥已經死了,我現在是耿非。」這話雖是否認,卻也暗示了他的確是
耿天彥。
耿天彥在五年前本是華北七劍之首,但是其後他卻不知何故卻被逐出師門,自此消失
在江湖中。
有人說他被耿家廢了手足,無法再握劍;也有人說他被仇家毀去一身功力,此生再也
無法動武。
誰也沒想到,現下耿天彥竟坐在眼前,還成了落鳳樓的殺手。
徐涵卿卻道這人必是懷有嚴重心傷,現下才至此,故而道:「原來是耿非前輩,在下
唐突了。」
耿非搖了搖頭:「不要緊,我會告訴你我的名字無非是自己還放不下。」頓了一下,
又道:「放不下過去,也放不下手上的劍。」
耿非微微笑著:「我會答應做這關主,也是因為放不下手上的劍,渴望與你一戰。」
徐涵卿聞言卻是一驚,耿非又笑道:「徐公子不用緊張,我與你並無冤仇,只是劍客都渴
望與高手一戰。」
徐涵卿道:「如此便要得罪前輩了。」
耿非笑道:「我不過大你幾歲,算是同輩,你叫我前輩我卻是擔當不起。」他想了一
會兒,道:「不如就叫我耿非吧。」
徐涵卿看著他的笑容,極為坦蕩自在,不禁心想:此人過去想必是個率性之人,也不
避諱自己年長,這一下就將兩人的關係拉近,顯得十分自然隨和。
想到這,他便也道:「那你稱呼在下涵卿即可。」
知道了對方是耿天彥,那就不必怕他忽施暗算了。他讓自己坐下休息,想必是為求公
平,以便全力一戰。
耿非點點頭,「那涵卿好好休息一會兒吧。」
徐涵卿聞言閉上了眼,運功調息,只覺得一陣暖流緩緩流過四肢百骸中,手足的疲勞
漸漸減輕許多。
半晌後,他緩緩掀開眼皮,只見耿非微微笑道:「拔劍罷,涵卿。」
兩人相距二十步之遙,靜靜凝立。
月亮仍舊高掛空中,偶有薄薄一片黑紗拂過,半掩空芒。
此刻鳥鳴聲忽地又起,振翅疾鳴聲大作,點點黑影到處飛竄著,拍落了一地枯葉。似
乎感覺到此處陣陣殺氣,夜棲的禽鳥們竟都紛紛離去。
四周又歸於寂靜。
說是寂靜,卻有風聲。
風自山巔起,穿過林間,樹間,捲起一地落葉,再穿過叢草,感覺足邊一陣風起,輕
輕落在了腳下。
兩人靜靜對峙。
無人動作。
腳下忽地一陣狂風起,掀起衣擺長袖翻飛亂舞,落葉捲至空中。
銀光暴閃!
徐涵卿手臂爆長,直直朝落葉中刺去。
落葉中冒出數點銀光,兩人已瞬間交上了手。此時只見劍光疾閃,卻不聞雙劍相擊之
聲。
只見耿非一劍刺向徐涵卿面門,對方同時舉劍指向他脖頸。出招未已,兩人又同時收
劍。徐涵卿順勢一連七劍分別指向他身上七處大穴,耿非也舉劍向前直指他下盤九處孔隙
,兩人又再收劍。
兩人還未落下,耿非最後卻是手腕一翻,回劍便是一招「驀然回首」,竟是如行雲流
水絲毫未停頓,直擊徐涵卿胸口。徐涵卿此時一驚,立時足尖一點,向後退開,躲過了一
劍。
兩人瞬間又退了開來,只見耿非面容平靜,隱隱卻可見興奮之色;徐涵卿面色沉著,
心下卻是熱血沸騰。
兩人長劍直指對方弱點,出招未已,又都立刻收了手。只道對方判斷精準,果真了得
。
如此對手,難得一見!
狂風又起,兩人足尖一點,同時向前躍去。頃刻間,又交上了手。
徐涵卿一招「飛流直下」,手中長劍迅猛如白練,湧泉自九天飛奔而下,直衝耿非腰
間襲去,耿非見狀立時手腕一翻,不避不閃,卻是後發先至,身子竟是隨著劍是平飛而出
,一劍朝對手左肩攻去。徐涵卿見狀立即變招,長劍上挑直指對手下頷。耿非這時劍勢又
是一轉,竟由上而下直砍他手腕。
這一下迅捷如電,比之徐涵卿的一劍不知快上了多少倍,徐涵卿見狀一驚,立時收招
擋架。他手上長劍與對方相碰時,卻見對方並不用力下砍,卻是以自己的長劍為支點,手
上用力從旁邊一壓,劍身繼續下落直直砍向他手臂。
這等詭異的招式徐涵卿從沒見過,他一驚之下已是閃避不及,只見他心念電轉間,長
劍立時脫了手,耿非這一下便砍了個空。耿非沒料到他竟會棄劍,一瞬間不及收招仍是往
下砍去。待耿非長劍轉到下方劍尖朝上時,徐涵卿長劍仍在半空中,只見他手腕一翻,立
時又伸出手握住了劍柄。
耿非見他竟利用自己長劍向下轉動之時重新取劍,反應奇快,一驚之下心中不禁喝了
一聲采。此時對方手中長劍翻轉,劍稜順著自己的劍身,直朝他胸口刺來。耿非立時手上
一個用力,劍身下壓,「錚」的一聲,硬是擋住了這一劍。
這一下令徐涵卿不禁意外,耿非看起來十分瘦弱,不似以力御劍之人,此刻竟能硬是
擋下他這一劍,臂力巧勁顯然都不容小看。
耿非擋下他這劍的同時,腳上立時一個用力向他胸前踢去,徐涵卿反應奇快,足下一
點,竟直直朝後方掠去。這一躍,又將兩人之間又拉成了數十步遠。
耿非見他這一手輕功身法,不禁讚道:「流雲步果真名不虛傳。」
徐涵卿今日已經連續聽到許多不同的人誇讚他的輕功了,此刻心下也暗暗想:若不是
自己這身苦練得來的輕功身法,現下自己早就不知人在何處。
他先前能夠過關,流雲步幫了很大的忙。
但他此刻心裡卻是暗暗心驚。
他已發現耿非的劍法內力均在自己之上。
這一關,憑是手上真功夫,硬碰硬,毫無取巧之處。
此刻只見耿非又是一個舉劍,疾如閃電地向自己攻來。
只見劍尖此刻離徐涵卿只餘一寸,徐涵卿卻立時朝上一躍,硬是在分毫之間躲了開來
,劍尖只劃破衣帛少許。
他心想:耿非武功在己之上,自己或可藉著高絕輕功奮力一拼。
只見徐涵卿此刻尚在半空,居高臨下,雙手高舉,長劍直直砍了下來。
耿非見狀立時叫道:「抽刀斷水!」
這一招雙手高舉長劍,直直下砍,便是謫仙劍中「抽刀斷水」。雖為劍招,其勢卻如
刀霸氣。
徐涵卿此刻躍起,居高臨下,氣勢更是驚人。
人未落地,足邊竟塵土飛揚,捲起一陣狂沙。
眼看長劍就要落地,耿非卻突然消失在眼前。
徐涵卿心下大驚,在半空中硬是收招。只見他落地之時,長劍舞成數道銀芒,壟罩全
身。
只聽得「叮、叮、叮」數聲,煙塵中銀光閃動,徐涵卿擋下耿非數劍。
只是現下他卻非與耿非對招,只是長劍舞成防禦之勢,這才擋下了三劍。 奮力擋
下數劍之後,他已看清耿非身影,正要繼續對招時,卻見耿非忽地往上一躍,也是從上往
下,直直朝徐涵卿攻來。
他這一躍迅如鷹隼,直衝雲霄。徐涵卿此刻心中駭然,內力劍術之外,耿非輕功竟也
不下於他。
只見耿非居高臨下,一招「飛鷹落雁」,劍勢如猛禽急襲,劍尖直直朝他刺去。
頃刻間,劍氣已壟罩他全身。
徐涵卿見狀一個咬牙,運起全身功力,直直向前掠去。
他這一掠,便是背對了對手,背心露出空隙。耿非見狀立時變招,手中長劍一轉,直
指徐涵卿背心。徐涵卿感覺到背後長劍直指著自己,頭也不轉,又直直向前掠去。此時耿
非手中長劍如蛆附骨,直指著徐涵卿身後幾吋之處不離。
徐涵卿感覺到背後鋒芒,冷意森然,知道對方手中長劍指著自己,便是頭也不趕回地
向前奔去。耿非方才落地時突然變招劍勢便慢了下來,但此刻他已穩住身形,只要足下再
一個用力便能上前刺向徐涵卿背心。
兩人此時在這空地中,一個舉劍直刺,另一個卻是向前奔逃。
只見耿非此刻長劍離徐涵卿背後不到幾吋,正要提氣上前時卻見對方忽地轉過身來,
目中精光大盛。
他當下一愣,沒想到對方竟然會轉身。
徐涵卿轉身為的就是這一刻。
他賭耿非手上劍勢會慢上一慢,徐涵卿便趁他手上劍勢一緩之時,使盡全力朝右方掠
去。
耿非愣了一下立時反應過來,長劍直向前送,只見長劍劃過徐涵卿的左肩,割出一道
傷口,鮮血飛出。
徐涵卿這一掠又是數丈遠,兩人拉開了距離。
耿非此時不禁暗道:不簡單。
需知自己手上長劍若是沒有慢上一慢,此刻便會穿過對方的胸口而過。傳言中徐涵卿
出劍判斷精準,他便只道對方應當不會做沒把握的事。徐涵卿此刻竟爾放手一搏,耿非不
禁佩服他的膽識。
兩人分開一陣後立時又交上了手,只是此刻徐涵卿肩上帶傷,情勢對他更為不利。
此刻天色卻是暗了下來。
不知何時,天邊一抹銀白已為重重雲霧掩去,黑幕再度沉沉壓了下來。
一片漆黑中,長劍呼嘯,更顯清晰。
只見耿飛出手如電,招招往徐涵卿身上的弱點攻去。徐涵卿劍術本就不如,身上又受
了傷,此刻已是守多攻少,勉力擋架。
雖然徐涵卿落了下風,卻仍是判斷精準,偶爾出招便是往耿非的弱點攻去,逼得他不
得不回劍擋架。
耿非此時道:「涵卿名不虛傳,傳言果真不假。」
這句話徐涵卿今日也聽了無數次了,只是他每聽到這句話時,都是無暇他顧。
兩人又鬥了一陣,耿非仍舊是居於上風,只見徐涵卿又被傷了幾處。但是徐涵卿守勢
綿密,一點小傷不足以讓他敗下陣來,耿非一時間也找不到方法一舉擊敗他。
只見耿飛此時使出一路「山雨欲來」,劍勢忽快忽慢,好似山中落雨前,陰雲密布,
風勢一陣一陣,忽而狂颺呼嘯,忽而輕拂掃面。這一下讓徐涵卿如臨大敵,嚴陣以對,耿
非劍勢飄忽不定,他心知若是跟著對方的節奏,便會處處受制。只見他立時一招「長風萬
里」,其劍勢便如一輪勁風橫掃,他也不管耿非出招如何忽快忽慢,自己手上劍勢快慢一
致。一時間,竟把耿非的劍勢攪得亂了陣腳。
徐涵卿逮到機會,便又是一劍朝他下脅刺去,耿非立時一個側身堪堪躲過,卻見徐涵
卿出招未已,劍鋒竟然硬生生地轉了一個彎,又朝他脖頸刺去。
這一招使的精妙,耿非見狀不禁讚了聲「好!」
看來兩人還有的打。
耿非立時回劍擋下,他就著這一劍擋下之勢,劍鋒迴轉由上往下挑去,立即又出招攻
去
只見耿非一個舉劍疾刺,卻又與方才不同。
徐涵卿本要許劍擋架,卻聽得狂風呼嘯更甚方才,心下便是一驚。
耿非手中長劍離自己尚有尺許,一陣勁風卻已撲面而來。徐涵卿大驚之下,立時側過
頭一閃,只覺得一陣刺痛,竟是給削下小片耳朵。
躲過這一擊,徐涵卿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都說武功練到極處,輔以內力,便能化無形為有形。現下耿非劍鋒未至,劍氣卻已隔
空襲來,怎能不叫人驚駭。
只見耿非足尖一點,立時便向他撲來。還未碰到徐涵卿時,又是一招「風過無痕」,
徐涵卿只覺得此刻劍氣竟比方才更甚,只得一個側身閃過,足邊立時又是一道血痕。
徐涵卿還未站定,只聞風聲又起,耿非手中長劍疾如星火,大開大闔地連劈數劍,竟
是一招「風起雲湧」!
徐涵卿一見便是大駭!需知這「風起雲湧」本來是先手挽劍花,再手腕微動連劈數劍
,動作不大,其勢迅捷。但耿非加大了動作,長劍大開大闔,這般使來速度卻如同自己小
動作使劍一般,怎不叫他驚駭。
耿非此時連揮數劍,均是隔空攻擊,叫人難以招架。
只見徐涵卿腳邊的叢草一陣亂飛,竟是給對方及腰砍下。
徐涵卿身上又多了幾道傷痕,此刻心下微驚,卻有了對策。
正要出招時,卻見耿非收了劍氣,舉劍上前,卻不若方才那般隔空攻擊。
原來耿非方才以劍氣突襲,便是要攻其不備,一舉拿下徐涵卿。但是徐涵卿及時反應
過來,躲過了這一劍。這一擊偷襲失敗,接下來要再以此攻擊卻是困難。耿非畢竟年紀不
大,要以劍氣攻擊其內力消耗極大,手中長劍揮舞之勢也是大開大闔才能隔空傷人,這一
來對手便能看清攻擊之勢躲過劍氣。
徐涵卿便是發現了這一點,本欲尋思反擊之道。卻見耿非一收劍氣,手中長劍舞成七
道圓圈,往徐涵卿身上七處要害攻去,竟然俱是實招,迅捷無比。
這一招十分漂亮,端是讓人措手不及。只是徐涵卿最高明之處便是判斷精準,看出這
一招的弱點便在耿非的面門。
只見他立時舉劍指向耿非面門而來。
劍到中途,卻覺手上一股勁風左右迴旋,徐涵卿心下大驚,手中長劍立時撤回,耿非
手中劍仍舊舞成圓圈,徐涵卿立時足尖一點,向後躍去。
徐涵卿這下便是嚇出一身冷汗。
他本道耿非內力雖強,要以劍氣隔空傷人手上揮動之勢定要十分威猛,自己當可提防
此著。卻沒想到自己一劍刺去,對方只是手腕微動,卻又是一股勁風襲來,心下不禁大駭
,若是自己手上緩得一緩,只怕這手便會給劍氣削了下來。
耿非長劍再度襲來,徐涵卿長劍舞成防禦之勢,密不透風。
徐涵卿勉力擋架此刻心下卻是暗暗著急,若是對方再度以劍氣襲人,自己該如何應對
。方才自己突如其來的向後一躍,這才勉強躲過了一劍,只是接下來耿非定會留上心,不
讓自己再有機會躲過。
忽地耿非又是一劍疾刺徐涵卿胸口,劍到半途卻轉為圓圈,和剛才的七道圓圈十分相
似。
他一見圓圈,便忽然想到一事。
長劍舞成圈,範圍雖然不大,卻容易在其中央形成漩渦,如此一來便會覺得一股勁風
襲向自己。他這時想到,或許其實沒有劍氣,只是一陣風罷了。
徐涵卿方才已接過類似招數,知道這一招的弱點便是在脖頸處。
心念電轉間,他立時舉劍疾刺對方脖頸,靠近圓圈時,手臂安然無恙,果真如同他所
想。
只見長劍此時已指向耿非脖子,對方卻是閃也不閃,仍是舞劍成圈攻向徐涵卿。
徐涵卿見狀心下一驚,長劍離耿非脖子只剩幾吋。
徐涵卿心想:難道我就這麼殺了他?
他豈非與我無怨無仇,難道就這麼殺了他?
若我在對方頸前收勢,劍便緩了下來,那他又有反攻之機,只要長劍再向前幾吋,我
便勝了,但……
心念電轉間,只見徐涵卿劍鋒一轉,竟是硬生生地下落,避開了耿非的要害。
此刻只聽得「叮」的一聲,耿非長劍竟脫了手,直直朝後方飛去。
「噌」的一聲,長劍落了地。
這一下不只耿非驚訝,就連徐涵卿也是不解。
為何長劍竟會脫了手?
只聽得一陣狂風大作,耿非的聲音輕輕地送來。
「我敗了。」
徐涵卿聞言一呆。
他知道自己勝了,卻不知為何得勝。
此時只聽得耿非緩緩道:「涵卿,你方才為何要避開我的脖頸?」
徐涵卿手握長劍,靜靜地望著眼前。
他咬了咬下唇,道:「你我無冤無仇,我不願就這麼殺了你。」
耿非聞言卻是一愣。良久,才嘆了一口氣,「你贏了。」
徐涵卿靜靜看著眼前的人,此時已經明白過來。
方才那一劍雖和先前極為相似,事實上卻是截然不同。先前一劍弱點在面門脖頸間,
後來那一劍卻是個陷阱。耿非已料到他會看透這一招實無劍氣,待他舉劍刺向耿非脖頸時
,自己已準備好要轉向刺他手腕,沒想到徐涵卿長劍竟中途轉向,避過了耿非的頸間,誤
打誤撞地挑開了對方手上長劍。
徐涵卿此時拱手道:「涵卿劍術不如閣下,只是運氣好,誤打誤撞這才贏了。」
只見耿非搖搖頭,嘆了口氣。
「仁者無敵。」
「我輸了,便是輸了。」
徐涵卿又道:「多謝耿非兄手下留情。」
耿非此刻雖是敗了,面上卻是十分平靜。
只見他沉默了好一會兒,道:「該說謝的是我,與涵卿一戰讓我想通了許多事。」他
抬起頭來看向徐涵卿,「我輸在心,便也敗在了劍上。涵卿仁厚善良,我不如你。」
「你過關了。」
徐涵卿拱手道:「多謝耿非兄。」他說完頓了一下,接著又道:「涵卿有個問題想請
問耿非兄。」
耿非道:「甚麼問題?」
徐涵卿道:「涵卿想問,夏庭安夏公子現在人在何處?」
耿非聞言一愣,「你找他?」
徐涵卿面色看來有些不安,道:「我剛才聽說他受了傷,現下不知如何,心裡十分擔
心。」
耿非聽了這話卻只是一雙眼直盯著他,久久不能言語。
半晌後,只聽得他嘆了一口氣,「若不是你武功高絕,又是訪劍山莊的弟子,要不然
你實在不適合這個江湖。」
徐涵卿不明所以,卻見耿非又道:「你知道麼?上頭給了我們關於你的一切,包括生
平,性格,武學,弱點,還有其他的。」
「上頭寫著你的性格,正直端方,溫潤和煦,性格良善。」
「你的弱點亦是正直端方,溫潤和煦,性格良善可欺。」卻見他「可欺」兩個字還沒
說完,徐涵卿便覺腳下一沉,立時暗叫不好。
他覺得自己正直直下落,只聽得上頭傳來耿非的聲音:「上頭吩咐不取你性命,卻要
你暫時待在下面一會兒。」
「若是你信得過我,待會兒便乖乖待在原處別輕易走動。等到事情結束後立刻會放你
出來。」
徐涵卿此時身在半空中,正要一個翻身,試圖準備落地時,卻聽得「哎喲」一聲,下
面竟還有其他人在。
只見那人立時往旁邊一閃,兩人卻仍是撞在了一塊。
徐涵卿落了地一見那人,立即瞪大了眼。
他一臉驚訝地看著前方,大叫道:「言大夫!」
只見眼前的人一襲白衣,怒目瞪視著徐涵卿。
卻不是言海寧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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