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littleTW (橙海)
看板BB-Love
標題[自創] 在星星與火焰之間(17~22)
時間Sat Apr 28 00:45:02 2012
考慮很久決定直接貼到一個段落 沒心理準備(?)請不要往下看
或乾脆不要看到最後(那你幹嘛貼) 或許很像洗三溫暖吧(思)
文長請原諒 還有在追文的可利用明後天慢慢看 謝謝
--本文開始--
季節遞嬗,送走春的嫩綠,換來夏的翠綠,南法的夏日悄悄的來臨,白晝變
得更長,黑夜減得愈短。
「最近東方臉孔的客人明顯變多。」這夜,兩個人吃完各自的餐食之後,移
步至屋外。
夏天的日夜溫差很大,白天可以高溫到將近四十,夜間卻可以就在二十度左
右,在屋外小庭院裡吹著涼爽的風,非常舒適。
這夜沒有月,星空卻因而燦爛,歐利開了瓶紅酒,為兩個人各倒了一杯,細
細地品嚐起紅酒的滋味,聊起天來。
「為了薰衣草?」方秉蘭飲下一小口紅酒,笑意如同杯裡的酒江液體,在唇
邊晃蕩。
「對啊,他們都說是來觀光,會選擇這個時候來,薰衣草肯定是個很大的原
因。」歐利笑著。「只不過我從小在法國長大,卻沒特別為了看薰衣草而來到南
法。」
「你沒興趣?」方秉蘭好奇問道。
「也不是,就單純沒有想到而已。」歐利笑著說道。「很有趣,生活裡常可
以看到的,反而不會太去留意。當然,若是你種的那肯定不一樣。」
他記得的,方秉蘭送他的薰衣草精油,是自家產的。
「其實跟是不是我種的沒有關係。」方秉蘭微笑著,不是因為客氣。「我以
為,薰衣草近看,遠不及在站在高處往下眺望。當然,絕不是望下去只有一小塊
薰衣草田的地方,而是可以俯瞰許多薰衣草田的高處。」
「被你說到我都想去看了。」歐利露出嚮往的神情。「不會人擠人嗎?你說
的地方。」
方秉蘭望向天邊閃爍的星,將杯中的酒飲盡。「我想是還好。一般的旅行團
只會帶旅客去名景點走馬看花,而有更多美麗的地方,都沒有寫在旅遊書裡,當
然更不可能被列在旅行社的行程裡。」
「要帶我去看嗎?蘭,被寫在旅遊書之外的美麗景點。」歐利又幫兩人各倒
了些酒。
「有何不可。」方秉蘭笑著。「很有趣,一個外國人帶一個在法國長大的人
去看薰衣草。」
「有很多日本人可能一輩子也沒去過北海道。」歐利完全沒有慚愧的意思。
「而且你在南法可住得比我久。」
「那倒也沒錯,所以過幾天你休假我們就去?要不然愈來愈多田收割了,我
們能看到的紫就變少了。」
兩人訂下了薰衣草之約,歐利非常期待。對他來說,讓他期待的倒不是薰衣
草究竟有多美,而是方秉蘭眼中的美麗薰衣草,究竟長得是什麼模樣。
他想要看到方秉蘭所看到的,想要感受方秉蘭所覺得美的。
於是在內心悄悄數算著日子的來臨,期待的心情也許不亞於小時候出遠門。
直到前一天晚上,在廚房裡一陣忙亂後,終於送走客人,迎來打烊時間,他習慣
性地拿過手機檢查是否有未接電話或簡訊,才看到方秉蘭給他留了簡訊。
一看到簡訊他就知道薰衣草之約的人數恐怕要暴增了。
簡訊很簡單,簡單地讓歐利咬牙切齒,卻又知道自己除了露出微笑之外,別
無他法。
只有少少的幾個字──歐利,我哥哥他們來了。
不是說不會在方秉蘭有伴侶的時候不請自來嗎?怎麼還是這麼突發性地來
了。方秉蘭明明就在視訊裡告訴過二哥兩人在一起了。
那時候他也在一邊,二哥笑得很燦爛──雖然歐利很清楚完全不是那麼一回
事,跟他說要好好對待我們蘭喔。
笑裡有著濃厚的殺意和冷意恐怕就是這麼一回事,連隔著螢幕歐利都感覺得
出來。
過不久後自然就換大哥的關心來到,大哥和二哥說話的方式不太相同,大概
跟他說的話就是例如──蘭還有勞你多照顧,但內涵是一樣的,你敢欺負我弟我
就殺了你。
他疼惜方秉蘭都來不及,怎麼可能欺負方秉蘭。說實在話,是因為他年紀比
方秉蘭輕上幾歲,佔了年紀輕的體力優勢,不然他跟方秉蘭兩個大男人,若是打
起架來,還真不知道到底誰會贏。
當然他也知道,大哥二哥說的欺負不是身體上的,而是情感上的。但是方秉
蘭現在根本就還沒有愛上他。若他真的是什麼惡劣之人,也傷不了方秉蘭。更何
況,他不是。
他很有自信他不是。
他很清楚自己是用著怎麼樣的心在愛著方秉蘭。
他也明白方秉蘭的大哥二哥有多疼愛方秉蘭,不過理解和接受是兩回事,他
可以理解,但總是覺得過度些了。
那夜,剛回去就是一場硬仗,大哥夫婦哄烈星先睡了,剩下二哥和方秉蘭以
及他在餐桌。
幸好他不傻,看到方秉蘭的簡訊之後,旋即多帶了好幾個甜點和廚房做來自
己吃的鹹派回來。
還好他多帶了。因為這天方秉蘭準備的消夜可不太簡單。明明空間那麼大,
他都可以聞到那濃郁的牛肉湯香氣。
歐利跟著亞倫到台北客座的時候,也吃過類似的東西,他知道這在台北非常
有名。
清燉牛肉湯。方秉蘭在餐桌上放著兩碗牛肉麵,一碗已經在方玉璋的面前,
而一碗是歐利的位置前。
「突然很想吃牛肉麵,想說先把湯燉好。明天或後天你有空再請你做麵條來
搭配,反正這可以放。」方秉蘭笑著對他解釋。
「你不喝嗎?」歐利拆著甜點盒,留意到方秉蘭自己的位置前面可沒有擺東
西。
「我想吃牛肉麵。」方秉蘭笑著。「現在沒有麵,麵要明天或後天請你做,
我想你做的麵條肯定比我的好,我喜歡有口感的麵。」
「我現在做。」歐利很認真。反正明後天餐廳不營業,他今天晚睡倒是沒問
題。
「真的不用了,晚餐我跟哥哥他們去吃飯,吃得蠻飽的。沒有牛肉湯的胃,
只有甜點的。」方秉蘭勾了勾唇角。「你還是把甜點快點送上來吧。」
「等等,我的視力已經不太好了,你們確定你們在一個老人家面前這樣做對
嗎?」方玉璋哀怨地發聲。
歐利不太懂方玉璋的視力梗在哪,方秉蘭倒是笑了,跟歐利解釋何謂閃瞎。
歐利頓時語塞,把甜點端到方秉蘭面前,今天的是樹莓製成的慕思外頭覆上
光滑如鏡的巧克力漿,隨後問方玉璋:「你要不要也來一份?」
「我牙還在痛。」方玉璋對歐利笑著,擺明不吃。
「那要吃鹹的嗎?」歐利很客氣地問著方玉璋。「我有帶鹹派回來。」
「我吃蘭燉的牛肉湯就好了,我人老了若是又變胖,行情會變很差,我可不
想要。」方玉璋笑得滿面春風。「你快點過來吧,不然蘭做的牛肉湯都快涼了。」
歐利飛快地坐到位置上,等歐利坐定,他們三個人才各自開始吃起自己面前
的食物。
蘭的牛肉湯燉得非常好。歐利邊喝邊想道。湯清甜不膩口,融著牛骨的香濃
,肉的脂肪香味,混著蔬菜的甜味,他忍不住職業病地在心裡數算猜測到底有加
了些什麼蔬菜下去燉。
卻聽見方玉璋說:「真好喝,蘭,你煮得超好,我等了那麼久才等到你一碗
牛肉湯耶,歐利,你真幸運。」對著歐利笑咪咪。
歐利只覺得寒風陣陣。基本上,方玉璋這話的意思就是我那麼久都沒有喝
到,你一個新來乍到的外人,竟然隨隨便便就喝到了,臭小子。但他也不怕,明
白這時候該有的是大方。
「是啊,蘭煮得真好,我運氣很好。」歐利笑著對二哥說道,吃下一塊牛肉。
方秉蘭連牛肉都燉得軟嫩,絲毫不柴。
「我是真的很懶。」方秉蘭舀著甜點,吃得優雅,細膩地品嚐著。「但我又
突然很想吃牛肉麵,在這裡只好自己來。不過我因為懶過頭,要煮就乾脆煮多一
些,所以……」視線探向歐利。「到時候,麻煩你做全家人的麵量?」
「當然沒問題。」歐利點點頭。「不過我怕我做得還不夠合你的喜好,你到
時再跟我多形容?」
「猜猜看不是很有趣?」二哥搶在方秉蘭之前回答了。「我想蘭應該也同意,
讓歐利自己試試?」
「也好。」方秉蘭微笑地望著歐利。「拜託你了。」
感覺就是來考試的,二哥。歐利在內心做著評論,但表面依舊非常客氣。
總之一個消夜吃得暗潮洶湧,若非自己早就在廚房的忙碌工作環境裡經過千
錘百鍊,而且今晚的方秉蘭的牛肉湯真的煮得很好,歐利甚至覺得自己會有消化
不良的可能性。
晚餐過後,歐利非常識相地去洗碗盤──因為真的很少,所以他沒用洗碗
機,順手洗了起來,洗好全送進烘乾機,自己抱著書告退,回到臥房裡看,讓方
家兄弟好好聚聚。
等到方秉蘭笑著推門而入,兩個人盥洗完畢,躺在床上,熄了大燈,開了床
頭的小燈,明顯是睡前的聊天時間,歐利才哀怨了。
「你不是說你有伴的時候,你哥他們不會來打擾你?」
雖然知道房子的隔音不差──方秉蘭是個很怕吵的人,對這個自然講究,但
是歐利還是說得小聲。
「這樣沒有預告就跑來,紐約和這裡一點也不近,哪裡順路了……」歐利指
的是方玉璋。
「大概是哥哥他們特別喜歡你。」方秉蘭笑了,親了親歐利的唇。「所以不
想預告。」
「我看是特別討厭我吧。」歐利犯嘀咕。
「歐利,你知道的。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享有特別這個詞,不管是特別
喜歡,還是特別討厭。」方秉蘭唇邊泛著笑,深藍的眸子炫著光。
「那在你心裡呢?蘭。我也享有特別這詞嗎?」歐利也跟著笑,知道若非自
己對方秉蘭的意義不同,方秉蘭的兄長們不會這麼做。
「如果不是,你現在不會在這裡。我不會讓你在這裡。」方秉蘭笑著。「你
是特別的,特別可愛、特別討人喜歡……」
「那我可以期待你未來會特別愛我嗎?」這是個好時機,歐利不可能錯過。
「我不知道。」方秉蘭搖搖頭,非常誠實。「或許在幾個月之前,我會笑笑
地回答你會,但其實是假的。或許我會告訴你,為什麼要有這種不切實際的期待?
愛這種東西,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在哪裡了。但現在,我不知道。」
方秉蘭認真的望著沉默的歐利,沒有逃開視線。
「我也清楚,你明白我不愛你。」方秉蘭微笑著,繼續說道。「至少現在沒
有。其實我不太懂為什麼你願意如此,下注在我身上看起來一點也不值得。你可
以有很多更好的對象。」
「我只要你。」歐利堅定地說道。「那些更好,對我來說,沒有意義。」
方秉蘭笑出聲來,那笑聲竟像是滾著淚。「我知道,我不太懂的就是這個。
可是,說也奇怪,就算不懂,我的內心卻鬆動了……歐利,我從來不知道,自己
還能對著睡在身邊的人有感動的情緒,原來還有這麼一天。」
方秉蘭伸手熄了燈,主動牽了歐利的手,不是很緊密的,就那樣鬆鬆的,卻
搭著。
「所以,歐利,你對我來說,很特別、非常特別。特別到,就算未來你的另
一半不是我,我都願意用餘生祝你幸福快樂。這是我目前所有能回答你的。」
「蘭,謝謝你。」歐利將方秉蘭的手緊握,方秉蘭沒有掙脫。「你已經給我,
最好的答案了。」
愛,是可以被期待的。
*
原來兩個人趟上薰衣草之路是自由自在的,人數爆增,尤其還有個小孩子,
變成跟原來完全不一樣的感覺了。家族出遊大抵還是愉快的,就是邊開車,看到
特別有興致的景色就停車觀看,只不過因為人數變多,停車的時間爆增。
但還是看到方秉蘭說的,在山上往下望,深層不同的紫:深紫、粉紫、淺紫、
靛紫……拼構成一大片令人難以忘懷的景象。歐利懂得了方秉蘭說的,站在高處
往下忘,那樣的美麗與震撼。
只不過歐利沒得欣賞很久,就被拜託幫忙拍照,拍照的組合有好幾種,但方
秉蘭是其中最熱門的被指定人選,連烈星都掛在方秉蘭身上不肯下來。不知道為
什麼就是特別喜歡方秉蘭,連大哥一家人要合照時,都要方秉蘭勸烈星,烈星才
肯回到爸媽的懷裡。
至於方秉蘭和歐利的合照?由大哥二哥分別幫忙照,不過當然,照起來總是
方秉蘭好看,歐利倒不是很介懷,方秉蘭在照片裡好看就好了。更不用說他還在
攝影窗裡,感覺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
玩了一段路,夏日的南法雖然是乾燥的,在陰影之下相形涼爽,風吹來也很
舒服,但是在大太陽底下時,接近四十度的高溫仍舊不容小覷。
一行人走走停停,又要上車時──
「好熱喔,真想吃冰。」方玉樟嚷叫著。「這裡怎麼不像北海道,到處有牧
場賣冰呢?」
......歐利內心只能無言。第一,牙疼不吃甜的,確定能吃冰嗎?第二,北海
道也不是「到處」有牧場賣冰吧。
不過這種事他只敢放在內心腹誹。
方秉蘭倒笑了。「二哥,你牙不痛了?」
「被你一關心都好了啊。」方玉樟對自己的弟弟態度就是不一樣。「唉喲烈
星你好好喔,都可以一直掛在你小叔叔身上。」又對方秉蘭身上的小男孩發出羨
慕的聲音。
果然昨天晚上的牙疼根本就是假的吧。歐利心想。
「蘭,我們去吃冰啦。你看烈星也想吃。」方玉樟又繼續說道。
「但我對冰不太熟。」方秉蘭微笑著問著懷裡的小男孩。「烈星你有想吃冰
嗎?」
小男孩望望方玉樟、又望望方秉蘭,顯得非常為難。
這樣一次似乎為難到兩個人,但歐利沒那麼傻,知道表面上方玉樟是在央著
方秉蘭,檯面下是在看自己到底有沒有誠意,要不要跌坑。「想吃冰的話,這裡
外頭的確比較難買到好吃的,等回去我再來做?做雪酪好了,比較清爽。晚餐就
吃牛肉麵,餐後甜點再吃雪酪?我們先去吃午餐?時間也不早了。」
歐利一席話拯救僵住的局面,一夥人很愉快地挑了間在外頭搭了棚子的餐廳
吃午餐,在涼蔭之下之飯,自然舒服。家人團聚,食物只要合格也就過得去,一
家人吃得有說有笑。去除掉兩位哥哥對自己的戒心和敵意,歐利覺得這家人真的
是很有意思,感情非常融洽。
因為還帶著烈星,吃完飯,大夥踏上歸途,沿路望見美景當然還是下車轉轉,
但就沒有多逗留。最後是方家哥哥們那車先回家,歐利和方秉蘭去添了些要做冰
淇淋的食材。
「桃子好嗎?」歐利看著眼前的桃子,應季的食材,做起來都會好吃。
「你決定就好,你是專家。」方秉蘭笑著。
「有你那台冰淇淋機,人人都是專家?」歐利笑著。
「相信我,還是有人一進廚房就會是災難一場的,有幾台冰淇淋機都一樣。」
方秉蘭笑著,看著歐利又挑了萊姆。
「這麼說也沒錯。還想吃些什麼?」歐利瞥見櫻桃,發亮的色澤像顆顆的寶
石,還沒說話,就聽到方秉蘭的聲音。
「我想要櫻桃口味的。」方秉蘭的眼神也盯在那櫻桃上面。「不過要處理櫻
桃會不會太麻煩?還是我直接吃就好?」
歐利很爽快地挑了想要的份量。「走吧。」
回到方秉蘭的住處,大哥夫妻和小孩在房裡,二哥不知道忙什麼去了,方秉
蘭等在客廳裡看書,歐利很快地先處理水果,畢竟冷凍還需要時間,但在去櫻桃
籽的時候,本來在看書的方秉蘭抬起頭來。
「我來幫忙吧?」方秉蘭丟下書就準備走到廚房。
「你等著吃就好。」歐利笑笑地表態拒絕。「不過冰淇淋機是家庭用的,今
天晚上也許只能來得及讓烈星吃到一種口味,另一種口味晚點我們才吃得到,那
時烈星應該已經睡了,要先做哪種?」
「都可以,他應該都喜歡。」方秉蘭笑著。「反正還有昨天你多帶回來的甜
點,我想很夠了。」
鹹派的話,一家人在賞薰衣草途中已經吃掉了。
「好。」歐利點點頭,決定先把桃子口味的做好,再換櫻桃的。
都處理好之後,開始揉麵,做好了麵糰,再丟給製麵機處理適量的麵條寬細。
「這樣可以嗎?」歐利還是問了又看起書來的方秉蘭。「本來想要弄更粗的
版本,但考慮你的湯是清湯,這樣似乎比較合適?」
方秉蘭看了一眼。「不愧是大廚。」他笑著,什麼也沒多說,又埋首回書堆
之中。
結果那天晚上的牛肉麵和雪酪都大受好評,連小烈星都嚷著還要再續,當然
歐利有特別幫小孩子的麵煮得稍微軟些。
餐後,大哥大嫂帶著烈星出門散步玩耍,方秉蘭和二哥坐在院子裡閒聊,歐
利將廚房和餐廳善後處理好之後,也跟著坐到院子裡。
「歐利,晚餐的麵條真有你的。」明明剛剛在餐桌上已經表揚過,方玉樟還
是又讚美了歐利。
「謝謝。」不知道為什麼,歐利直覺被這人讚美那麼多次準沒好事。
「為了報答你,我決定明天煮綠豆湯給你喝!」方玉樟握拳,眼睛閃亮。
「綠豆湯?」歐利微揚起眉。
「就是你知道的那個綠豆,日本人會加在飯裡一起煮,台灣人常在夏天煮成
甜湯來喝的,很消暑。」方秉蘭笑著對歐利解釋。「我爸爸很喜歡,家裡常會準
備。」
「對,我來煮吧。」方玉樟很認真。
「我來煮就好。」方秉蘭笑道。「不過,二哥,哪來的綠豆?我這裡暫時沒
有存貨。」
「我有從紐約帶來!」方玉樟笑嘻嘻的。
所以說這真的是順路來訪嗎?歐利在內心吐槽,順路還會順路到特別從紐約
到了綠豆到南法來?也太順路。
「那我來煮。」方秉蘭淺淺笑著。「二哥不是愛吃我煮的東西嗎?」
「不行不行,那樣你太累了。」方玉樟搖搖頭。「而且這是我要報答歐利的
麵條的,我來煮。」
「好吧。」方秉蘭望向歐利,眼波流轉著笑意。「歐利,你看,二哥待你不
錯。」還刻意加強語氣。
「謝謝。」歐利很有禮貌地回謝方玉樟的「好意」。
事實上,歐利怎麼會不懂其實方秉蘭也跟著笑他?感覺二哥要煮綠豆湯給他
喝分明沒安好心眼──歐美人覺得豆子應該要是鹹的味道,對於甜口味的豆子是
敬謝不敏。
但開玩笑,他骨子裡頭可還流著日本人的血液,至少還愛喝紅豆湯,區區一
個綠豆湯又怎麼難得倒他。
那晚睡前,歐利沒忘了跟方秉蘭咕噥。「別說我可也是半個日本人,至少我
還是個敢大膽嘗新的廚師,二哥真是……挑錯方法整我了吧?」
「歐利,你真可愛。」方秉蘭笑著吻了吻他的唇。「為了感謝你那麼辛苦,
我來教你一招吧,包準二哥很吃驚。」
「咦?」
「你啊,喝完綠豆湯的時候,就……」方秉蘭小小聲地告訴歐利做法。
「怎麼會教我?」歐利好奇。畢竟方秉蘭跟哥哥們的感情很好,就這一家人
來說,他才是外人吧。
方秉蘭笑得很燦爛。「我也很想吃啊,我剛剛說的那個!」又摸了摸歐利的
頭。
「另一個原因,你是歐利啊!」
*
隔天方玉樟真的煮了綠豆湯,等溫度降下之後冰進冰箱,冰得清涼透心之後
才端出來。
覺得綠豆湯奇特的不只歐利,大嫂比他還吃驚。大概大哥沒有空做這甜湯給
大嫂喝吧。
「綠色的紅豆湯?」大嫂很驚訝地看著那一鍋湯。
「是綠豆湯。」大哥很冷靜地糾正道。「喝喝看?」
大嫂點點頭,表面上看起來非常溫婉鎮定,內心是什麼情緒就不得而知了,
應該是覺得不錯,只是也許依舊覺得顏色錯置了。烈星倒是吃得很高興,大多數
的小孩子只要甜甜的東西都會喜歡。
至於歐利,拋去內心的小嘀咕的話,還蠻能夠欣賞綠豆湯這食物的。只不過
他也知道這食物對西方人來說實在是不討喜。
歐利非常捧場地喝完手上那碗綠豆湯,又幫自己跟方秉蘭各盛了一碗,津津
有味地吃著。
方玉樟把帶來的整包綠豆都煮光了,煮成很大一鍋,就算一家人努力地吃,
還是剩得不少。
歐利看著那鍋剩下的湯,笑著。「我明天早點出門,帶去餐廳做成雪糕吧。
二哥你說好不好?」
那瞬間,還在吃綠豆湯的方玉樟差點噎到。
方秉蘭幫二哥順順背,代替二哥發言:「好喔,怎麼會不好?二哥最喜歡吃
綠豆雪糕了。」
那之後,方玉樟找了個理由支開方秉蘭,獨自找歐利談話。
「蘭教你的吧?雪糕。」方玉樟開門見山。
「是。」歐利點頭承認。
方玉樟從上到下打量了歐利,眼裡有著深意。「我一直很想找時間問你的。
說吧,為什麼是蘭?」
「我不知道。」歐利搖了搖頭。「等我意識到的時候,就已經是了。」
「喔?」方玉樟笑著,莫深高深。
「說來,你不覺得很有趣嗎?」歐利反問二哥。「很多人都愛問為什麼,一
切都彷彿都需要原因才能讓人覺得安心,連我也不例外。但烈星喜歡什麼、不喜
歡什麼,是那樣自然,並不需要也沒有什麼理由。」
邊說,歐利一邊想到這些天烈星又像隻無尾熊一樣,巴在方秉蘭身上的時候
,他好奇地問烈星,為什麼那麼喜歡小叔叔呢?
「咦?」烈星張著漂亮的大眼睛看著他,眼裡有著狐疑,反而像歐利問的問
題才讓人覺得不解。
烈星當然也沒解釋些什麼,只是掛在方秉蘭身上不下來,那一刻,歐利除了
羨慕妒嫉烈星之外,同時領悟了更多。
歐利扯出一個笑容,問著方玉樟。「什麼時候開始,我們身為人,連笑,都
常需要理由?」
方玉樟沒有回話,只是勾著唇笑著,歐利繼續說了下去。
「我當然可以給你很多很多為什麼是蘭的理由,但是……那些沒辦法完全。
所以,我不知道。」
「歐利,我幾乎都想為你鼓掌,幾乎。」方玉樟終於開了口,唇邊染著笑意,
但細看就會知道,眼神是嚴肅的。
「若蘭不是我弟弟,我想我會被你這席話感動,但蘭是我弟弟,我最親愛的
弟弟。」
「你怕他受傷,是吧?」歐利也笑,絲毫不懼怕。真正要談論這話題,他無
所畏懼。「我想你應該看得出來,我對他很好,而他還不愛我。我想,我不會也
不可能讓他受傷。」
「這也是我的問題。」方玉樟凝視著歐利琥珀色的眼睛,望得很深。「歐利,
為什麼蘭明明不愛你,你卻還可以等在他身旁?你想得到什麼?」
「想得到的,不就是蘭?」歐利笑著。「而他不是只有不愛我而已,他的愛
遺失在很深的地方,我想,連他自己都找得辛苦。」
「你有沒有想過,若有一天,他終於找到了,發現他愛的不是你,那你又該
如何?」方玉樟追問。
「到那時候再煩惱也不遲。」歐利淡笑,眸中有著篤定。「剛剛的問題,可
能性太低了。若可能性那麼高,那你根本不需要浪費你寶貴的時間跟我談話。」
漂亮的將了方玉樟一軍。
「歐利,不得不說,你不傻。」方玉樟笑道。「我們有個禮物想送蘭,看起
來非得讓你一起享用不成。」
「什麼?」
「帶蘭跟我們一起出去玩吧。」
後來,方秉蘭當然沒忘了問歐利跟方玉樟談了什麼。方秉蘭自然不可能愚蠢
到沒察覺方玉樟支開他的原因。
「蘭,你也知道是談你的事。你二哥還不就怕我欺負你?」歐利碎唸著方玉
樟真是把弟控這個詞發揮得淋漓盡致。
「他是個好哥哥。」方秉蘭淡笑著。
「但我總覺得他似乎覺得自己還做得不夠多。」歐利直覺地說道。「明明他
比一般哥哥都要誇張很多了。」
「也是呢。」方秉蘭垂眸,含笑。看不出究竟在想什麼。
「蘭,你二哥要我帶你出去玩。他說你好久沒有出去好好玩玩了。」
「哪裡?」方秉蘭又抬眸,笑問。
「我也不知道。」歐利聳聳肩。「他跟我賣關子。說什麼大哥跟他要親口告
訴你。」
「那我大概知道了。」方秉蘭笑著。
「哪裡?」歐利好奇。
方秉蘭揚起唇角,猜著自己的判斷:「北海道,你想去嗎?」問著歐利的意
思。
「如果你想去的話。」這是歐利給方秉蘭的回答。
「我知道了。」方秉蘭輕聲說道。
後來,方雲杉和方玉樟證實方秉蘭猜得沒有錯。方秉蘭的大嫂是北海道人,
每年夏天都會回去探親,之前大哥一家也約過方秉蘭一起去,散散心渡個假也
好,但方秉蘭總是婉拒,用的原因更讓大哥二哥都沉默了。
「我現在正在渡假啊。」方秉蘭總是笑著這麼說。「我渡了很久的假喔。」
你分明是把自己鎖起來吧。方玉樟不忍吐槽自己最愛的弟弟,只是嘻皮笑臉
的他,一點點都笑不出來。
而這次,方秉蘭終於沒用這理由拒絕。「看歐利吧,我現在是有男朋友的人,
總不能自己說跑就跑。」
看著大哥二哥的眼光隨著方秉蘭的話語來到自己身上,歐利明白,方秉蘭終
究那樣溫柔,溫柔地在大哥二哥面前,宣告他的重要,溫柔地把出遊的決定權交
到自己的手上。他也更明白二哥要先來跟他打交道的用意了。
「去啊,反正七月中之後餐廳休息一個半月,我們正好也一起去走走。」歐
利說了他的選擇。
那夜睡前,方秉蘭沒忘了問歐利,他唇嘴含著笑,在昏黃的小燈下看起來格
外迷人。「為什麼要答應?我以為就算要出遊,你也會比較想帶我去熱帶小島渡
假?我們兩個人單獨的。」
「我薰衣草沒看夠。」歐利親了親方秉蘭好看的唇。「我們再去北海道看一
看?」
「這理由真夠差勁的。」方秉蘭笑開來,顯然完全沒相信。「這裡都沒看夠,
北海道的薰衣草田哪滿足得了你。」
「好吧。」歐利老實招供。「雖然跟他們一起去,也許有很多事不能那麼隨
興,但他們是你很重要的人,他們也那麼愛你。就一起去,也沒有什麼不好。更
何況,你二哥沒時間待上那麼久,你大哥大嫂也還有娘家的人要顧。很多時間,
還是我們兩個人的時間。」伸手把燈關掉,抱緊身邊的蘭。
「你考慮得真周詳。」方秉蘭窩在歐利懷裡,聲音有著滿滿的笑意。
「因為是關於你的事。」歐利把懷裡的人抱得更緊了些,沒忘了正式再問一
次,這是他的邀約。「跟我一起,我們一起出去渡假吧?好不好?蘭。」
「我本來就答應了啊。」方秉蘭的笑聲仍是融著笑。
「你知道我不是在問這個,跟我出去渡假吧,蘭。」你已經把自己鎖在同一
個地方太久了。
「嗯。」這次的方秉蘭聲音變得很小。
在歐利以為不會有後續的時候,又聽見方秉蘭的聲音,微弱到幾乎像是不存
在。
「好。我也、早就已經答應了……真的。」
輕輕地,方秉蘭又哼起那首在白玉蘭樹下唱過的歌,好聽的旋律,他一遍遍
地哼著,聲音愈來愈模糊……睡著了。
謝謝你,蘭。我知道了、你說的,我都知道了。不願打擾方秉蘭,歐利於是
在心裡無聲地回答──
你要到哪裡,我都帶你走。
*
他們從薰衣草剛收割完畢的南法,到了薰衣草正豔紫的北海道。事實上他們
並沒有在北海道的薰衣草田多加逗留,因為北海道還有許多與南法不同的風情。
他們有比大多的遊客還要長的時間,可以多看看北海道的美景。
或許是開車停停走走,一個讓人悸動的風景,也許是暖陽未出的晨間起霧如
沸濤般的湖,也許是樹林在光影間交織出的紛綠,也許是連綿起伏如詩似畫般的
山丘,就能圓滿一日。
或許去騎騎馬──北海道的馬匹精幹短小,但是跑得很穩,很容易上手,也
許去河裡抓魚,總之可以進行的活動的確不少。
或許也不特別做上什麼,就去民宿、旅館、住處附近的餐廳吃吃飯,去溫泉
泡泡湯,耳鬢廝磨,又是一日。
北海道的鄉間和南法相似,時常開上許久的車也見不到一輛車,倒是動物見
得多。他們見過牛、馬、狐狸,當然也遇見過鹿。
看著鹿大搖大擺地從他們車前經過,讓他們緊急煞車時,兩個人相視而笑,
在車子裡頭笑了很久。
當然,他們也不只笑過一次──在北海道鄉間開車可以遇到鹿的機率真的不
小。
的確就像歐利說的,大哥大嫂還有親人要陪伴,而二哥有很多事要忙,幾乎
大半的時間,都是他們兩個相伴,再無他人。
他們也一起去拜訪過很多餐廳,兩個長得不完全東方的人,開口卻可以是標
準的日語,總會嚇著不少人。
旅途中的幾日,他們住進洞爺湖附近一家非常有名的飯店,飯店不在湖邊,
而略在高處,有一面客室,可以眺望海;另一面的客室,能夠清楚地望見美麗的
洞爺湖。
歐利預約好了飯店裡頭的法國餐廳,這家餐廳是法國米其林三星廚師來北海
道另開的餐廳,在法國的餐廳坐落在山頭,眺望而下,附近的丘陵平原美景盡收
眼底,歐利和方秉蘭也曾趁著休假一起到訪。在北海道的餐廳有一大片無縫相接
的落地窗,窗外掛著的美景,就是秀麗的洞爺湖。
那天,是很尋常的一日。他們一早用了早餐,就開了車到附近隨處逛逛,中
午才又回到飯店,走進已經預約好的餐廳,歐利望見了難得的蘭花擺飾,不是一
整株的,而是一枝輕巧的蘭,綻著如笑靨般的花。
歐利突然想起,跟方秉蘭在一起後,從未一起遇見蘭花。所以他對方秉蘭說:
「蘭花,很美。」
「我不喜歡蘭花。」方秉蘭唇畔揚著一貫優雅的笑容,視線不知是否停駐在
那枝蘭上過。
進了餐廳入座之後,視線所能及的就只剩波平如鏡的洞爺湖。再望不見入口
處那枝淡雅的蘭。
那頓飯,充滿了各種北海道在地的新鮮食材,他們吃得很愉快,主廚是歐利
的舊識,吃完飯後還出來跟他們聊了一會兒,非常暢快。
唯獨出了餐廳,歐利還想望向那枝蘭花幾眼,方秉蘭卻提步先走。歐利追了
上來,方秉蘭笑著說吃得太飽,想出去散散步。於是歐利也跟著一起散步。北海
道的夏天,比南法還要涼爽些,散步來,很是舒適,兩個人走了好一會兒,享受
著夏日涼風的吹拂。
散步回到飯店之後,方秉蘭說想要去游泳,往泳池去了。
歐利此時正好有些菜色靈感湧上,於是留在房間裡,並未跟著去游泳,過了
一陣子,方秉蘭回來,嚷著累了想午睡一下,逕自往床上躺,就睡著了。
方秉蘭躺下的時間其實已然傍晚,那個晚上歐利原有訂了旅館內的另一間餐
廳,但因為捨不得叫醒方秉蘭,於是打電話與餐廳將用餐時間往後延,延到再延
就會沒晚餐吃的時候,方秉蘭仍舊沒有醒過來,歐利這才到床上去叫方秉蘭。
「蘭?」一開始歐利只是輕輕地叫著,方秉蘭卻渾然未覺。平日的方秉蘭,
並不會那麼難叫醒。
「蘭?」歐利輕輕地搖晃著起方秉蘭,拍上方秉蘭的臉頰,不摸他沒發現,
一摸他才知道,方秉蘭應該正在發燒,臉頰燙得驚人。
這下歐利立刻打電話請飯店幫忙處理,飯店送上退燒藥以及冰枕,也幫他們
取消了餐廳,還特地送了粥食過來。
「蘭。」歐利還是叫醒了方秉蘭,雖然就算醒過來,方秉蘭仍舊不甚清醒。
「先吃點東西,然後再吃藥。」
「我不餓。」方秉蘭含糊地說著。「讓我睡覺。」身子一軟又要睡下。「我
想睡覺。」
「蘭,你在發燒,先吃點東西,我再餵你吃藥。」歐利還是拍了拍方秉蘭,
不讓方秉蘭就這麼睡著。
「燒過了就會好,讓它自己好。」方秉蘭捲著被子又要睡。「我真的好累,
我要睡覺。」
「不行。」歐利難得強勢,硬是拍著方秉蘭,不讓方秉蘭睡著。「來,嘴巴
張開。」
方秉蘭被迫打開嘴巴,吃得不甘不願。那碗粥在方秉蘭半睡半醒之間花了很
長的時間才餵完,餵完了之後歐利又餵了方秉蘭吃藥,終於放心讓方秉蘭再度睡
去。
隨後歐利這才叫了客房服務,自己也簡單地吃了點東西,吃完沒有多久,就
見睡著的方秉蘭翻身一嘔,吐得滿地都是。
歐利又請飯店來處理,自己則注意方秉蘭的狀況。不知道吃下去的藥到底有
效沒有,但額際不再那麼燙倒是讓歐利稍稍放了心。
總之這麼一折騰又是一段時間,等真正處理好,連歐利自己都累了,淋過浴
後也跟著睡下。這夜歐利睡得極不安穩,關心身邊的方秉蘭的情形,常沒多久就
跳起來摸一下方秉蘭的額頭,發現燒退退起起,沒個準。
方秉蘭這一燒,可不只一夜,真正完全退了燒,看起來復原,讓歐利真正放
心下來,已經是兩天後的事情。
不過這幾天都吃得很少,方秉蘭較平常虛弱許多。「歐利。」方秉蘭還是躺
在床上,這些天方秉蘭待最多的地方就是床上。
「怎麼了?」歐利凝視著方秉蘭。「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方秉蘭搖搖頭,眼光裡有著歐利讀不出的淡光。「我好了,謝謝你。還有,
歐利……」
「嗯?」
「我想回家了。」方秉蘭輕聲地說道,垂下眼簾,看不出思緒。
生病之後,想家了嗎?其實後面本來還有一大段行程,但誰規定不能提前結
束旅程?兩個人的日子就是很隨興。於是歐利開了口──
「那我們就回家吧,蘭。」
*
那之後他們立刻更改了機票,歐利有問過方秉蘭是否要先跟還在北海道的大
哥大嫂道過別離,但方秉蘭連一刻都不想多待,只用了電話跟大哥交待他想走
了,之後歐洲再見,大哥當然也問了方秉蘭為什麼,方秉蘭只是說著他想家了,
想要回家,大哥於是也沒有再多說什麼。
兩個人很快的就離開了北海道,回到了南法。
回到南法之後,歐利曾接到提早離開北海道的二哥電話關注,問他怎麼可以
中斷旅程,先把蘭帶回南法。
「蘭病了幾天,說想回家,我們就回來了。」歐利照實回覆。
「病了?」方玉樟訝異地說道。「為什麼?」這件事方雲杉不曾提起。
「我也不知道。」歐利將那天發生的事簡略地說了一遍。「明明一直都好好
的,晚上就燒了起來。大概是染了風寒。」
「好吧,歐利,請你把蘭照顧好。」方玉樟意外的沒有多威脅歐利些什麼,
就掛了電話。
歐利不是沒有覺得奇怪,一向嘻嘻哈哈,笑裡藏刀的方玉樟難得的什麼也沒
有多說,他想追問,但是就一點點覺得不解,也不知道從哪裡追問起。
他也跟方秉蘭提了方玉樟來電給他的事,早就康復的方秉蘭只是淡笑著。「二
哥就是愛操心。不過是發個燒生個病,也沒什麼。」
「誰說沒什麼?」歐利嚷了起來。「你生病就是讓人很捨不得啊,我也想知
道你怎麼會平白無緣就燒了起來,是不是游完泳著涼了?如果是這樣……」
歐利的唇被方秉蘭堵住。
方秉蘭專注地吻著歐利,吻到兩人幾乎都喘不過氣來,方秉蘭才又笑,伴著
淺淺的喘息,微紅的面容。
「歐利,我的哥哥已經夠多了,並不需要多一個哥哥。所以,剛剛說的事,
忘了它吧。」
那之後,是一場旖旎纏綿──當方秉蘭真有意勾人的時候,歐利是絕不可能
抗拒得了的。
生活裡總會有一些看似有些不對勁的小線頭,就這樣被剪去撫平了,如同這
件事,隨著時日推移,也被歐利所忘卻。
很多事,在當下,往往都會被忽略。
要在很久以後回首,才發現當初一小點的線頭又竄了出來,而那背後,原來
是一大球錯綜複雜,幾近理不清的線團。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乍看似乎沒有什麼不一樣,季節卻已經從盛夏來到了金
黃的秋,不用多久,就會連金黃的詩意都消失,踏入蕭索的冬。
相伴的生活卻是沒有什麼改變的,一切都那樣平實,兩個人相處的狀況愉快
而平順,甚至好到,讓歐利都要以為方秉蘭過去那些幽暗從來不存在,讓歐利幾
乎都要感覺,方秉蘭已經愛上他了。
但現實的殘忍常是讓人猝不及防的,從來就難以預料。連自己所能承受的極
限,或許也都在突如其來的那一刻,才真正遭受考驗。
那是個很好的天,歐利開著車去上班,秋日的陽光非常迷人,落在同樣金黃
的樹葉之間,篩下一地光影,連每天會經過的路看起來都格外不同。若不是正在
開著車,若不是還要上班,也許都會想要做各色點心就出去野餐了。
就這麼開著,轉上公路,繼續往前駛去,發現公路上難得地塞了車,才知道
前頭有貨車拋錨,稍微影響了路況。不過倒也還好,歐利向來會提早出門,塞上
這些時間,還不致於讓他急得跳腳。
終於又開始移動,經過剛剛發生事故的路段,現場已經清理得差不多,歐利
瞥見了路邊有盆傾倒的蘭花,泥土落了一些出來,深紫藍色的蘭花,翻斜之中,
仍舊堅挺,卻也因為那種堅毅,反而份外楚楚。
大概是剛剛那貨車落出來沒有清理到的,歐利心想。
若是平常他大概就這麼開走了。但那是蘭花。沒有辦法不聯想到他所愛的
人。歐利內心一動,終究是停了車下去把蘭花抱上車。
沒有辦法看著這盆蘭花走向未知的命運。看到蘭花,歐利總想要好好憐惜,
就像珍惜方秉蘭一樣的。
將那盆蘭花翻落在外頭的土又填了填,小心翼翼地把蘭花擺好,到了餐廳,
把蘭花一起帶下車,開始一整天的馬不停蹄。最後才離開餐廳之前,把蘭花帶上
了車,開著車回到方秉蘭的住處,打算把蘭花帶回去養著。
他曉得方秉蘭不喜歡蘭花。從很早以前方秉蘭就不避諱讓他知道這點,他一
直覺得奇怪,也不只一次想用試探的方式問出來,但方秉蘭總是沒有解釋,因此
他也沒有再多問。
他明白,若是方秉蘭真不想說,他再怎麼問,方秉蘭也是不可能說的。
但,方秉蘭不喜歡的,他可以喜歡。歐利是這麼想的。何況這是株跌落在外
的蘭花,更激起歐利內心的憐憫。
方秉蘭對植物是很照顧的。若不是這樣,怎麼可能將植物養得那麼好?
要說方秉蘭的眼神最溫柔的時刻,或許就是面對著植物的時刻。方秉蘭是認
真地在跟植物對話的那種人,就算不真的是用嘴巴說出來。從方秉蘭的言行舉止
都看得出來,方秉蘭在植物上花了多少心思。
所以就算方秉蘭不喜歡蘭花,歐利以為,他把蘭花帶回去也是沒有問題的。
畢竟方秉蘭這樣珍愛植物,又怎麼會絕拒這樣一株蘭花進到家裡?
抱著蘭花回去,歐利進了門就把蘭花先擺在一旁,邊進門邊告訴方秉蘭這蘭
花的來因。
「不好意思,你不喜歡蘭花我知道,等我洗澡完再把它抱到庭院去就好,我
會照顧它的。」歐利這麼告訴方秉蘭。
他迅速地往浴室走去,因為想趕快洗去一身疲憊,他走得很急,也因此沒有
聽清楚方秉蘭的回應,方秉蘭的聲音很輕很小。
方秉蘭說的是:「這屋子,不需要另外一株蘭花。」
*
邊沖澡,歐利一邊還在想著,等等要怎麼安頓那株蘭花。想到蘭花,他的心
變得異常柔軟。
他會善待蘭花,一如他愛著方秉蘭一般。對歐利來說,蘭花在某個層面,意
謂著方秉蘭。
那樣優雅、那樣柔軟卻又堅強。
很快地沖好澡擦乾身體換好衣服走出來,發現蘭花不在他原來擺的地方,而
方秉蘭也不在客廳。
庭院裡,正有一朵已綻放的蘭,成了火焰,透過方秉蘭的手。
方秉蘭正在燒著那株蘭,一朵、一朵。
什麼都沒有辦法想,也什麼都不能多想,歐利隨手拿了罐瓶裝水就往庭院
衝,就著另一朵正在燃燒的花澆淋下去。
「你在做什麼?!」歐利吼道。
方秉蘭抬起眸,淡淡看了歐利一眼,那雙眸分明盛著笑意,卻燒著巨大的虛
無和絕望。
拿著點火槍的那隻手,卻又按下開關,試圖燃起另一朵已經被澆得濕淋淋的
花朵。
「不要再燒了!不要燒!」歐利出手去阻擋,這次卻不是拿水去澆花,而是
跟方秉蘭搶起那支點火槍。
歐利伸手去搶,方秉蘭自然不讓,抗拒的力氣超乎想像的大。兩個人為了搶
那把點火槍,雙雙撲跌在地,那其中,方秉蘭還是點了好幾次點火槍,而且槍口
對的,是自己──
方秉蘭想要毀滅的,不只那株蘭花。
好幾次,歐利都在撲火滅火──用自己的衣服,兩個人的衣服都好幾個地方
爬過火焰的痕跡,最後,是歐利發狠地揍了方秉蘭一拳,方秉蘭吃疼,手一震,
才讓歐利搶過那把點火槍。
歐利爬了起來,直接拿起方才那罐水,把所有剩餘的水往點火槍上一淋,甚
至動腳踩了幾下,讓那點火槍暫時再也沒有辦法作用。
腦中不斷播放著的,是成為一小簇又一小簇火焰的蘭花,是方秉蘭剛剛那空
洞的冷眼,是方秉蘭如論如何就是要燒蘭花的行為,是方秉蘭連自己也想毀了的
畫面。
「不就只是盆蘭花嗎?」歐利喃喃,卻非自語,而是明顯地問著方秉蘭。
方秉蘭也爬了起來,雖然身上滿是髒污,仍然透著致命的優雅,他坐在地上,
眼神凝視著前方的黑暗。
「這句話問得真好。」方秉蘭輕輕地笑了起來。「正好我也想問同樣一個問
題,不就只是盆蘭花嗎?」
「明明不只是盆蘭花,對不對?蘭。」這回,換歐利笑了起來。他也不知道
為什麼自己要笑,但他就是莫名的想笑,莫名的無法不揚起唇。「到底為什麼?
告訴我!」
「是啊,不只是盆蘭花呢。但為什麼我要告訴你?」方秉蘭又笑,笑得那樣
優美卻殘酷。
為什麼?在方秉蘭問著歐利的同時,歐利也同樣問著自己。對啊,為什麼。
到底是為什麼?
方秉蘭還是笑著。「告訴你能解決些什麼?告訴你,我看到蘭就不會想燒?
不。別傻了。把事情說出來就可以被解決,不過都是騙人的神話,根本沒有什麼
會真正被改變。」
所以什麼都沒有用,是嗎?所以他做了那麼多,卻還是徒然。歐利沉默著。
原來他所以為的兩個人的愈來愈靠近,都不過是自以為是的妄想。
「或是,歐利,你以為那盆蘭花是你帶回來的,被我燒了大半,我就有責任
要告訴你?」方秉蘭的笑,美麗而殘忍。
別生氣。歐利,你不能生氣。你面前是個已經陷入瘋狂的人,你別因他的話
語被激怒。
「蘭,你可以不要告訴我,那是你的選擇。但你不必這樣自殘!為什麼要這
樣毀滅你自己?!」
「為什麼?」方秉蘭輕聲笑了出來。「我高興、我喜歡,不行嗎?難道我連
自我毀滅都要經過你批准?你管得未免太多。說穿了,你是我的誰?情人?男朋
友?那又怎麼樣?我不愛你。」
「照你這麼說,我誰都不是。」就算努力了這麼久,就算這樣溫柔的陪伴,
還是誰都不是。歐利又笑了起來。笑裡有著憤怒。「就算誰都不是又怎麼樣?我
就是不想要看著你這樣傷害你自己!」
「不想要看,別過頭不就好了?我可沒有逼你。」方秉蘭冷笑著。「我就是
這樣的人,歐利,你看清楚了,這才是真的我!連自己都恨都想要滅毀的我!」
歐利張開口,原來想要說他一直都很清楚。但半個字都吐不出來。在最初的
時候,或許是很清楚的。但隨著時日俱增,他還真的那麼清楚嗎?
以為自己的陪伴終於有了效果。以為方秉蘭的心慢慢被融化。以為……他有
那麼多的錯以為。
而自己才真的是自己那個錯以為的對象。
他真的像他所想的那樣純粹嗎?歐利長久以來對自己的信念在此時面臨瓦解
。他真的像他所說的一樣,就只是星星嗎?他真的對方秉蘭一無所求嗎?他真的
只要擁有這個人就好嗎?
不只是,原來都不只是。原來他還是悄然期待著改變。原來他比自己所想的
還要千萬倍深沉!
「你生氣了呢。」見歐利不語,方秉蘭笑著。「我一直在想,為什麼你都不
生氣?為什麼我做些什麼你都不生氣?原來做這些,你就會生氣了。早知道我就
早點搬蘭花回家來燒給你看。」
方秉蘭又偏著頭,像是在思考。
「不,也許我太早燒,你反而不會生氣,因為那時候的你,大概還覺得,我
燒東西本來就很正常。一定要讓你以為,我改變了,但我其實沒有變,那才足夠
讓你怒由心生。」
「你說那麼多就是想要惹我生氣?」是,他的確憤恨了。就算他一直極力克
制,內心的怒火還是那樣熊熊地燒了起來。但怒氣燒得這樣旺的當下,歐利反而
更想問清楚。「蘭,我不懂,惹我生氣有什麼有趣的?我不是你的誰,不是嗎?」
「就因為不是誰,所以更有趣啊。」方秉蘭頓了一頓,笑得無害。「你那麼
完美,絲毫沒有瑕疵,像是永遠不會生氣。像是無論我做了什麼,都可以包容接
受……讓我更想看你崩毀的樣子。不是誰,所以毀滅了,也不會痛。我期待這一
刻很久了,歐利。」
聽著方秉蘭的話語,歐利放聲大笑,因著過度高漲的情緒。他笑到幾乎跌出
淚來。
「原來我騙過的可不只我自己,還包括你。」歐利仍舊笑著,笑到完全沒有
辦法停止。
「蘭,我從來就不完美,我對你從來不生氣的那些容忍,都只是因為我想得
到你!我內心深處終究明白,若是不這麼做,你根本就不可能走出來!」他又兀
自笑了起來。
「不過,現在看起來,就算這麼做,也是不可能走出來的,所以不必了,我
不用再演得那麼辛苦了,謝謝你,蘭。」歐利扯了扯唇,往地上去撿那盆被燒又
被摔得七零八落的蘭花。
抱著蘭花,歐利落下話:「你說的對,我沒有資格阻止你自殘,我的確不想
看、也看不下去!你想傷害你自己,隨便你怎麼做,我管不著,但這盆蘭花,就
由我管!我沒有辦法看著它毀在你手下!」
夜很深,但此時的歐利,卻份外清醒。他抱著蘭花,其他什麼都沒有帶,就
離開了方秉蘭家。
方秉蘭沒有留他。他也沒有要方秉蘭留。
他離開,不是為了留下。就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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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之後我一直都是全身雞皮疙瘩的狀態在寫文的。我手邊還有兩回。
何時更文不確定。也許以後都週末更一大堆文成為特色?(笑)(被揍)
不過再來的文速會加快了。因為都到這裡了呢。但不會就這麼結束的。請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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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shinyisung:牛肉麵冰淇淋)本來餓了,但一看到燒花又開始心驚...用剪 04/28 01:01
→ shinyisung:的不好嗎?至少割傷會比燒傷容易好..美人的皮膚要色澤均 04/28 01:02
→ shinyisung:勻啊QAQQ 04/28 01:03
推 stupidbird2:Q_____Q 哭了...明天再來寫回應,請讓我消化一下SORRY 04/28 01:26
推 s00azure:嗚喔……!! 04/28 01:32
推 lucy32lin:哈哈 憑什麼那麼有自信能承擔或改變另一個人?寫得真好 04/28 01:50
推 stupidbird2:樓上~說實在的,其實這種人還不少..... 04/28 06:41
推 phaiphai:總覺得種蘭花、燒蘭花的是另一個人 那個曾經傷害蘭的人 04/28 09:54
→ phaiphai:蘭是故意這麼說這麼做 故意氣走歐利的吧? 好可怕呢~ 04/28 09:55
→ phaiphai:那可以解釋是蘭又更動搖了嗎 唉 歐利快回來給蘭秀秀 >< 04/28 09:56
推 phaiphai:其實覺得哥哥一直這樣試探不是很禮貌 不太喜歡.... 04/28 10:08
→ phaiphai:他的愛遺失在很深的地方 所以傷害自己也傷害別人嗎? 04/28 10:10
推 seluyena:蘭心裡的傷口太深了O__Q 04/28 12:58
推 stupidbird2:我覺得不燒蘭花就不是蘭耶,因為給我的印象就是具有毀 04/28 15:24
→ stupidbird2:滅性格但表面呈現出媚態&好相處的假象(保護色) 而他 04/28 15:25
→ stupidbird2:不再種蘭花也是因為此,不過...帶回蘭花這點題卻引爆兩 04/28 15:27
→ stupidbird2:人的關係.... 我也想另一角度推想~蘭在餐廳也有看見蘭 04/28 15:29
→ stupidbird2:花但沒有其他情緒表現(或許沒刻意描述),所以並非只是" 04/28 15:31
→ stupidbird2:"蘭花"而已,而是歐利"主動"' 他帶回,也引發過往(大學? 04/28 15:33
→ stupidbird2:)時深埋不願再想起(?或者不足向自己以外提)的反動機制 04/28 15:38
→ stupidbird2:但潛意識偶出來作祟,如同線頭但馬上又被有意識修整... 04/28 15:41
→ stupidbird2:歐利對蘭來說真的是個特別的存在,所以才會產生"引爆" 04/28 15:42
→ stupidbird2:的行為,但歐利認為他是"單方"維持,也來到臨界點,但蘭 04/28 15:44
→ stupidbird2:其實也是用他自己方式在維持,只能說先分開一陣較好... 04/28 15:45
→ stupidbird2:以上僅代表本人的推測 我很喜歡線頭那個講法,與星星 04/28 15:47
→ stupidbird2:整篇呈現緩緩帶點溫馨,但最後燒花實在太好了!(咦) 雖 04/28 15:48
→ stupidbird2:然花很可憐,但只這樣才能顯現出蘭&張力(炸彈也不錯(誤 04/28 15:50
→ stupidbird2:哈哈~再回去看,想說我在寫啥阿..這也太不通順了吧 囧 04/28 15:53
→ stupidbird2:不過蘭身上有類似植物形狀的燒傷也是很帥的!!(咦~咦~) 04/28 15:54
推 phaiphai:因為小蘭既然是一個那麼好的人 總覺得他應該要很愛蘭花 04/28 16:32
→ phaiphai:也很愛自己才對 那樣幾乎自毀的做法太激烈了 有失優雅? 04/28 16:32
→ stupidbird2:我覺得"這麼美好的人"的印象是別人強加於他,他不認為 04/28 16:42
→ stupidbird2:自己是美好的! 所以衝撞後發現不能改變,那就繼續縮回 04/28 16:43
推 girl2006243:蘭會走出來的,我覺得他開始起身了 04/28 16:49
推 phaiphai:同意樓上!我覺得他是動搖了~ 04/28 16:52
→ phaiphai:我反而覺得他就是那麼美好 所以 自己才更不能接受其中的 04/28 16:53
→ phaiphai:不美好或錯誤 比如說錯愛 或是些蠢事 不能接受那樣的自己 04/28 16:54
→ phaiphai:所以才有了毀滅的行為 然後就剩下灰燼般的自己了.... 04/28 16:54
推 stupidbird2:所以這時候要敲碗下一集 XDDDDDDDDDDDDDDDDD 04/28 17:02
推 lucy32lin:樓上+1XDDDDDDDDDDDDDDDD 04/28 18:04
推 sky1987:總覺得旅館那株孤單的蘭花是連結過去的鑰匙 04/29 01:06
推 phaiphai:是啊 看到就生病這個點有打到我! 04/29 02:40
→ phaiphai:覺得那像是封印解開了的象徵之類的 04/29 02:40
推 stupidbird2:樓上XDDD如果可以揭開封印....那我想要一隻貓咪先生 04/29 03:47
→ stupidbird2: (錯字)揭開 或是黎奧(黑色貓咪先生) 04/29 03:55
推 Maplelight:北海道和蘭花絕對有什麼問題的啦!p16站在高處往下"望" 05/26 01: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