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Lavatusa (靜行)
看板BB-Love
標題[自創] 沃特林戰爭(1)
時間Wed Nov 24 19:43:48 2010
現代或近現代。
野戰文。
很雷,還有…潔癖嚴重者請慎入
從進入「沃特林」那一刻,他緊緊抓著手上的包袱和弓箭,忽然有些恍神。自己身在
何處?要往哪裡去?或者說,究竟能逃到什麼地方呢?
「瓊斯!」
聽到這聲呼喚,瓊斯才勉力轉過僵硬的脖子,回頭朝地獄入口望去最後一眼,他的母
親正流著眼淚,嘴中喃喃禱念著自己的名字,一旁還站著面無表情的父親、兄弟和族人們
。
他是母親最疼愛的兒子,但其他人是不是這麼想,老實說,他不知道。
瓊斯嘗試著發出聲音,但最終還是忍耐下來,現在的他最需要的是冷靜。
只有冷靜才能讓他活命。
提著獵槍的酋長等待著遠方樹叢的動靜,緊繃的下顎彷彿在表達著戰況的不滿──
今年依舊沒有人出來。沒有活人,也沒有屍體,這無疑是最糟的情況了。但令人欣慰的是
,遼闊「沃特林」的另一端亦是靜默無聲,代表著神靈並未拋棄艾波羅,而投向敵方的懷
抱。
「艾波羅族代表,謝爾潘家的戰士,瓊斯。」酋長調轉視線,對著身高只及自己肩頭
的男孩威嚴而鄭重的說:「祝你好運。」
戰士?瓊斯用力咬了一下唇,將眼角的淚逼了回去,努力抬頭挺胸的走向通往「沃特
林」的道路。
身後傳來「砰」的一聲響亮槍響。
他踏地、邁步、接著狠命的跑───
此刻,殺戮開始。
◇◆◇ ◇◆◇ ◇◆◇
身在高聳的冠木和開散的闊葉樹中,視野隨著陽光的減弱而昏暗難辨。叢林中充滿著
原始的味道,混合著鐵鋁氣息和腐爛植葉的土壤印上了瓊斯的足跡。
瓊斯繞著沃特林的外圍小心而謹慎的前進,他得避開獸類和敵人,甚至是可能已成為
敵人的艾波羅族人,尤其必須提防的是斯瑪特獵手的技倆。從沃特林返回的勝利者曾如此
警告他,那些經驗豐富的獵手善用刀弓、偽裝和躲藏,並且有能力製作出非常精巧的陷阱
,不注意踩到機關的獵物會被倒吊在樹上無法動彈,或是直接摔斷腿,然後任對方將你的
頭顱砍下。
他曾經希望勝利者能盡可能的告訴更多,但那兩名族人──應該說尚有能力表達意見
的兩名族人卻搖搖頭,表示無能為力。首先,沃特林龐闊而複雜,任何一種相似的植物都
有可能混淆方位;其次,在那樣緊張而充滿恐懼的追擊中,光是尋找住處、食物和水源就
已經夠讓人提心吊膽的,不會有人記下那片叢林的詳密地理和一切細節,他們當時只想要
快點從那個鬼地方解脫而已。
說到此處,兩位族人和坐在床上,當年因誤食毒草而瘖啞的勝利者心中想的皆是同一
件事情,這個纖瘦贏弱的男孩是撐不了多久的,在那個名叫沃特林的地獄裡。
自然,謝爾潘家的人連同艾爾波族人都心知肚明,身材矮小的瓊斯根本不是什麼戰士
,只是個倒楣被選中為「祭品」的十五歲少年。
殘酷的沃特林戰爭必須從二十幾年前流行的一場怪病說起。
那是一場浩劫,首先是兩族的女性最初出現顫抖,站立、走路不穩的情形,接著紛紛
如牲畜一般睜圓了眼睛倒下,由一個、兩個,到嚴重地影響到新生兒出生率及男女平衡。
女性銳減的情況演變到必須從鄰族搶奪婦女來維持部族的人口,於是兩族開始了你來我往
的爭鬥。
兩個部族彼此征戰並不是一件好事。為了掠奪寶貴的婦女,他們消耗了無數的人力和
資源,並和外圍那些一向不屑的奸詐白人交易,以販賣無生產力的男孩來換取少量的槍支
和彈藥,戰況激烈至女童、少女、甚至是懷有身孕的婦女也要一併帶走。
直到最後,艾波羅酋長的妻子遭斯瑪特方奪去,吞不下這口氣的艾波羅酋長向斯瑪特
首領提出決鬥,兩族首長為了女人至沃特林內長達七日。七日後,卻是被砍斷一臂的斯瑪
特首領提著艾波羅酋長的人頭走出沃特林,並且放出鳴空的槍響宣告己方的勝利。
但對艾波羅族來說,失去酋長的惡耗卻有了奇蹟似的變化──襲擊女人的病症消減了
。
倒臥病榻的婦女逐漸好轉,嬰孩陸續順利出生,雖然女嬰的夭折情形只是略為減緩,
但已勉強保住了艾波羅的族血。
另一方面,斯瑪特族為這樣的情形做出了解釋。斯瑪特的薩滿聲稱兩方的祖靈已和沃
特林的神靈達成交易,每年以兩族之名,各派出一名年滿十五歲的「祭品」進入沃特林,
以勝利的欲望為武器,以頭顱和血來證明部族對山林的忠誠,那麼,山林將會做出公正的
裁決──哪個部族能夠獲得女人。
瓊斯七歲時從瑟曼叔叔那裡聽到了這個傳說。
那個男人永遠是一副醉態,握著酒壺,靠坐在樹下詛咒著這樣的巧合,因為那使得他
唯一的孩子在十五歲那年進了沃特林,就再也沒回來過。
而當時的瓊斯卻沒想到自己也會有這麼一天。
當傳說經過了二十年,艾波羅和斯瑪特的情形卻已有了變化。
雙方年年在有勝有負之下維持著人口成長,但女性依然稀有的狀況逐漸形成了女性崇
高的地位。誰家要是生出了個健康的女兒,將來每年能得到婿方獻上至少十匹野牛的數目
,若是長得貌美,聘禮自然更加翻上。
此外,子嗣壓力雖暫時得以喘息,但艾波羅近年來卻連有災禍,成年戰士出獵遭到野
獸群體攻擊而折損、栽種的蔬菜因地勢低窪而被雨浸爛,麵包樹和香蕉卻因接連的旱季而
乾萎,生存危機的烏雲又再次降臨到艾波羅的天空。
一轉眼,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沃特林」祭典。
雖說要是斯瑪特族獲勝,該年他們便可依照賭注來掠取想要的婦女,但比起這個,迫
在眉睫的食物來源才是每家人更關切的問題,畢竟比起全家人活活餓死,被奪去數十個女
人實在微不足道──只將目光擺在眼前的艾波羅族人確實是如此想的。
所以當謝爾潘家抽中了沃特林的「祭品」時,副酋長謝爾潘立刻毫不猶豫的送出了那
個從小聰穎卻體弱,實際上才剛滿十四歲的兒子,瓊斯‧謝爾潘。
瓊斯是謝爾潘家族的第八個兒子,他的哥哥們均是繼承了勇士謝爾潘之名的大個子,
度過成年禮後便加入了獵隊成為驍勇的戰士,而母親卻因長年不斷地生育,身體迅速衰弱
下來,以至於幼子誕生之際,母子雙雙成為病號,瓊斯也生來就嬌小易病,在崇尚勇猛的
艾波羅部族裡自然不受青睞。
因此,從謝爾潘家的籤令一出的那瞬間,瓊斯馬上明白了自己的命運。
瓊斯盡其所能的在乾草和苔蘚地上快速移動,首先,他必須在天黑之前找到一處棲身
之所,並儘快勾畫出沃特林的地形。
他賣力的走著,手裡仍然緊抓著那個如今代表著他的生命的包裹。
牛皮包裹中藏有一個秘密──那是母親以嫁妝換取,偷偷塞給他的一把手槍和六發子
彈。
瓊斯相信每個有能力,並且深愛子女的母親都會這麼做,就算是彼方的斯瑪特也不會
例外。但經過了一年的攻防戰,就算沃特林裡頭還有倖存者,彈藥大約也早已耗盡,如此
一來,未曾接受過戰士嚴苛訓練的瓊斯就擁有了優勢,最起碼有自保能力。
換而言之,若是瓊斯幸運地避過所有的陷阱,那麼他的對手只剩下一個,那就是先他
一步出發的那聲槍響,沃特林對面的新「祭品」。
──啪呲。
驀地,瓊斯停了下來,他用力的摀止自己的喘息,他聽見有細微的腳步聲,像是踩在
乾葉上頭的聲音。
瓊斯雖然從不是戰士的一員,但畢竟生在勇士獵隊之家,與生俱來的好耳力讓他察覺
到,那腳步聲自不遠處從快走到發了瘋的奔跑,而且是朝向瓊斯的方向而來。
真是太不走運了。瓊斯顫抖著掏出手槍上了膛,背在樹後聽著自己的心跳聲如擂鼓般
咚跳不停。
「不、嗬、不、啊───」
「——砰!」
伴隨著喘息聲和尖叫聲,幾聲巨大的槍響迴盪在山林之間,瓊斯嚇得腦袋一片空白,
指頭一鬆,手槍就跌入了落葉堆中。
怎麼回事?槍響?
瓊斯下意識的瞪著地上那把手槍,還有些犯迷糊。
「喝、哈、喝、哈…」
樹背後的喘息聲並未隨著槍聲而止歇,那樣興奮而狂喜的大笑讓瓊斯毛骨悚然,一動
也不動的貼著樹身。
「呵呵、哈哈哈、我、贏了、贏了!」那個人似乎正不敢置信地踹著倒在地上的屍體
,又是笑又是叫的。「我可以出去了!是我贏了!斯瑪特!是斯瑪特贏了!哈哈!」
瓊斯聞言渾身一軟,最糟的事竟然發生了,少了一個同伴,多了一個敵人,而自己正
與手持槍枝的敵人距離不到五尺。但他更擔心敵人的叫喊會招來更多的斯瑪特人,這裡絕
不能多待。腦子飛快轉動的瓊斯立刻咬牙,無聲緩慢地蹲下身,想撿起自己的槍和包裹
──就在這時候,他卻在另一邊的樹叢中看到一道人影。
那人悄悄的張開手掌開闔了兩次,收攏,然後再次展開。
瓊斯頓時驚喜的想哭,那是艾波羅的暗號。
(艾波羅?)
(對!)
激動的瓊斯馬上比劃著回答的手勢。
此刻他的身後卻傳出一聲刀子出鞘的響音,清脆而不加以掩飾,瓊斯牙一酸,瞬間明
白對方已經開始動手要割下死者的頭了。
而瓊斯沒想到的是,樹叢中的那人竟巧妙的利用光影的死角,迅雷不及掩耳的衝到敵
方面前。
「鏘」的一聲,對方顯然完全沒預料到有其他人在場,直覺就是以刀互抵,並發出了
一聲驚嚇過度的低喊。
「你伸手勾的到奇德嗎?把他拖過來,快!」
那人狠狠的砍過一刀,力道之大居然讓對方的刀拋了老遠,瓊斯這時才發現,那個斯
瑪特的敵人不過也和自己差不多大而已。
「…好的!」瓊斯顫巍巍的拉住屍體的腳,使力的往樹後拖。死豬,死牛,死鱷魚他
都見過,但這是他第一回真正碰到死人,一具胸口開洞的死人。
瓊斯跌坐了下來,退到一邊拼命的深呼吸。
冷靜,冷靜下來。
好不容易將注意力從屍體僵硬的面容轉開,這時他才想起了自己的牛皮包裹,和那把
母親交給他的手槍。只遲疑了一秒鐘,他立刻將手槍搜了出來,取了地上一條藤蔓將手槍
將牢牢綁在自己的腿間,並掩蓋在褲子底下。
勝利者說過,無論是誰,在確定沒有惡意以前絕對不能輕信,就算是艾波羅的同胞亦
然。
「啊!啊、不要殺、不──」
樹後的驚恐叫聲戛然而止,像是在抽氣時被人扭斷了氣管似的,等到再也沒有任何聲
息,瓊斯怯怯的走出樹後,那位艾波羅的同伴正蹲著摸索屍身。
「…真是個蠢貨,把子彈都用光了。」那人輕搥了一下泥地,沒收了槍枝,才轉過頭
來淡淡掃了他一眼。瓊斯發現那個人精瘦的身體曬的黝黑,嘴唇正不快的抿著,這樣的表
情讓他聯想到那位總是不茍言笑的艾波羅酋長。
「你跟我來。」他說,隨即拾起刀,走到樹後那位他稱為「奇德」的屍體前。
「呃…您是不是要把那個人的頭……」瓊斯遲疑地問,他還不知道要如何稱呼面前這
位倖存者。
「叫我羅恩西姆。」他面無表情的凝視著奇德的臉半晌,然後忽然用力翻過奇德的屍
體,淡聲的說:「沒時間了,那些傢伙快到了,先割他的頭。」
「什…什麼!?」瓊斯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說割下奇德的頭!」羅恩西姆不耐的說,像是等不及解釋似的將頭顱調整好角度
,深吸一口氣用力舉刀──
「天、不要……」
瓊斯萬萬也沒想到事情會這樣發展,呆若木雞地瞠大眼睛,在羅恩西姆落刀的那一剎
那,溫熱的血液像暴雨般濺上他的臉,瓊斯垂下頭,慢慢的往後退,便開始嘔吐起來。
他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
初遇同伴的喜悅頓時被那噁心的氣味所掩沒,那樣濃重的腥紅像是擦也擦不掉,瓊斯
跪在樹根上,徒勞無功地想擦去手上、臉上的血,從身後傳入他耳中的剁斬響又讓他幾乎
崩潰。
「到底、在做什麼?為什麼……」瓊斯抹著眼瞼上的血液,發抖著問。
另一端,羅恩西姆早已脫下身上的衣服,裹住剛砍下的血淋淋人頭,驟然伸手扯了瓊
斯起身。
「快走!他們來了!」羅恩西姆警惕的盯著遠方,瓊斯這才勉強定了定神,拿起自己
的包袱跟著羅恩西姆迅速撤退。
◇◆◇ ◇◆◇ ◇◆◇
滿天星斗,卻照亮不了叢林的任何色彩。
事情過後,瓊斯跟著羅恩西姆走了一段路,實際上過了多久,自己卻不甚清楚,只知
道兩個人沉默的行走,等到瓊斯回過神時,天色早已暗去,身上的血跡已經乾涸,光是觸
摸就發出令皮膚打顫的沙沙聲。
羅恩西姆將瓊斯帶到一處小小的湖泊,自己俐落的擦拭完身體之後就先去生火了,只
留下瓊斯一個人。瓊斯小心翼翼的卸下大腿處的手槍,隨手包在衣服裡,接著仔仔細細的
如夢遊一般清洗著自己,連腳趾縫和手指甲也不放過。
今晚會是自己在沃特林中,第一個漫長的黑夜。
他知道應該要感激祖靈能活過這一天,卻又對這個事實感到空虛和疲累。
或許是因為在瓊斯的內心深處已有死亡的心理準備,但卻沒有殺人的打算,那種感覺
就像明知自己是被家族拋棄了,卻仍然無法怨恨任何人一樣,那是他的父親為了保住謝爾
潘家所作的決定,為了勇士謝爾潘之名,為了兄長和母親,而犧牲了瓊斯。
誰都沒有錯,大家都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瓊斯低著頭默默想著心事,不料下一刻,有一雙乾燥的大手猛然蓋上他的嘴鼻,瓊斯
頓時頭皮發麻。
來人的手上有一股淡淡的薄荷草葉味,手指扣得很緊,瓊斯眼見無法掙脫,慌張之下
伸手想鉤過自己的衣服,沒想到天色不明,眼睛尚未適應叢林黑暗的瓊斯失了手,手槍竟
脫離了衣服,掉在石頭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襲擊者顯然也注意到了,但卻不動聲色的繼續箝著瓊斯。瓊斯心一冷,立刻打消了掙
扎的念頭,憑對方結實的手臂,不用幾秒就能將他的頸骨扭斷,根本不會有讓他發出求救
訊息的機會。
「嗯…滿聰明的嘛,」對方靠近他的耳朵低聲的問:「新來的艾波羅人?」
瓊斯頓時僵硬了一下,只好緩緩的點頭,而對方的下一句話卻讓他著實無言以對。
「我是斯瑪特人,你…想殺我嗎?」對方輕哼了一聲,發出的聲音像蚊子一般微弱。
那個襲擊者盯著瓊斯迅速眨動的眼睛,在他遲疑搖頭的時候露出微笑,接著慢條斯理
的捉緊瓊斯,撿起掉落地上的手槍。
「記得你說過的話,嗯,居然有這種好東西,我就收下了。」
對方就在瓊斯嚇呆了的神情下若無其事的放手,薄荷葉氣也隨著來人的行蹤迅速沒入
黑暗的未知之中。而瓊斯仍然呆楞的站在原地,他連對方是從哪個方位出現的都不清楚,
有一瞬間,他真的以為自己死定了,而那個怪人卻只是奪走他的手槍……
「洗好了嗎?」羅恩西姆不久後回到了小湖,四周望了望,像是在探究什麼。
「噢、噢。」瓊斯手忙腳亂的穿上衣服,又跟在羅恩西姆後頭東拐西繞,終於到達了
一個看來十分隱密的空地,周圍有幾株棕櫚和油羅,幸運的是還有幾串番木瓜。最粗壯的
榕洞裡有煙燻過的嗆氣,裡頭放了一些衣布用具、枯木、尚未製作完成的箭和不易壞的乾
果食物。羅恩西姆在地上鋪了大棕櫚葉隔絕蟻蟲,兩棵樹間以藤蔓編成了吊床,並指了指
另外兩棵筆直的樹幹,表示瓊斯可以在這裡編作自己的床。
「從明天開始,我會教你在沃特林裡活下去的方法,你可以住在這裡,但食物要自己
想辦法。」羅恩西姆翻著柴火開口。
瓊斯點點頭,觀察著吊床嚴謹的交錯編織。「這裡,很好的地方。」
「你叫什麼?」
「瓊斯,瓊斯‧謝爾潘。」
「你是副酋長的兒子?」
「是的。」
羅恩西姆又詢問了一些族裡的情形,瓊斯靠坐在樹洞前一一回答,這才有了實感。自
己已經離開了從出生以來就一直居住的地方,那個熟悉乾草床舖和母親的懷抱。
「不是個戰士嗎?」羅恩西姆皺眉盯著瓊斯淺麥色的皮膚。
「不是…我身體並不強壯。」瓊斯誠實的說。
「今天的事發生的太突然了,沒想到奇德會遇上有手槍的斯瑪特人,要是有帶上我的
弓,事情會簡單許多,說不定有時間能拿走那個人的頭。」羅恩西姆看到瓊斯蒼白的臉色
,便一發不語地以樹葉裹起刺豚鼠。「斯瑪特那夥人也會做同樣的事的,割下族人的頭,
免得讓我們獲得能夠出去的機會。」
「交換…不行嗎?」瓊斯鼓起勇氣問。
「是我出去,還是你出去?」
瓊斯一愣,隨即明白了過來。
「沒有人告訴你嗎?除非我們都能得到人頭,否則從來沒有人能獨身走出沃特林。」
這才是沃特林的恐怖嗎?敵人不只是斯瑪特人,連自己的族胞也會互相殘殺。
瓊斯打了一個寒噤,不由自主的瞪著羅恩西姆身旁的布包,褐紅的血液浸染成了血包
,那個隆起的形狀清楚的顯現了人類的五官。
「我是兩年前進入沃特林的,而奇德是去年的「祭品」,現在奇德死了,艾波羅人只
剩下我和你,敵人也有兩個,所以人數正好,何況林裡的食物也有限,這倒替他們省了不
少麻煩。」
翻烤著樹枝上的刺豚鼠,羅恩西姆戳刺了幾下,一股毛焦和肉味傳了出來。
「你說…有兩個斯瑪特人?」
瓊斯霍地想起了剛剛發生的事情,但不知為何,他並沒有打算將這件事告訴面前的同
胞。連他自己也不清楚,或許是因為那股安定人心的薄荷香氣,瓊斯直覺的認為那個人並
沒有傷害他的意思。
「三個,不過另一個……你應該不會見到他的。」羅恩西姆將料理完成的刺豚鼠丟了
過來,始終無表情的臉上流露出一種奇怪的厭煩。「懂了嗎?我並不想殺害族人,但若是
你動歪腦筋,我會馬上除掉你。」
「我明白,那…我該怎麼做?」瓊斯拾起火燙的食物順從的問。
「我會拿到那顆頭的,到時候奇德的頭就是籌碼,只要引起那邊的內鬨就行了。你要
做的就是儘快適應這片叢林,練好你的弓法,並且學著閃避那些陷阱。」
「好的。」
羅恩西姆倒出一些椰子殼裡頭的水將火苗撲滅,撥開刺豚鼠的毛皮,兩個人就沉默地
在月光下進食。
瓊斯除了想著那個陌生的斯瑪特敵人,同時也在擔憂著自己的未來。能在第一天就碰
碰上可靠的族人,無疑是祖靈眷顧,但瓊斯瞭解自己不可能一直倚賴著羅恩西姆,既然他
願意教給自己所需的技能和知識,自己若是不想扯後腿,就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熟練才行
。
羅恩西姆說得沒錯,他的臂力不好,射獵功力當然不高,這對獲取食物而言的確是個
致命傷,萬一遇到斯瑪特人,他更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不過他的吹箭還算準確,明天到森
林裡取一些堅硬的細枝,再布下幾處誘餌,說不定會抓取到能成為毒料的動物。
此外,依照他們行走的方向,可以推測這裡是沃特林的西方,但卻無法分辨這裡距離
另一頭的沃特林東側究竟有多遠,叢林的大小關係到他們的活動範圍,瓊斯下定決心,要
找個機會探查清楚。
「今晚你就先睡這裡。」
羅恩西姆早已將剩餘的骨頭丟到附近的草叢,折了幾枝羽葉棕欖放在空地上給瓊斯充
當棉被。
「謝謝。」瓊斯連忙將晚餐解決後也丟到遠處,於是順手拿出剛才從樹洞裡看到的椰
子殼,他搖晃了幾下,聽到裡頭有著水聲,便想倒出來洗淨手。
羅恩西姆似乎是看到了他的舉動,忽然低喝:「喂!別喝那個!」
「呃?我、我只是想洗手……」瓊斯嚇了一跳,眼睜睜的看著羅恩西姆走過來取走他
手上的椰子殼,重新放回樹洞裡。
瓊斯禁不住好奇,再次偷瞄了一眼,那椰殼上挖了一個約三指幅寬的洞,裡頭裝著水
,洞口有些滑溜的乳白樹液。
「乾淨的水是這一個,別搞錯了。」羅恩西姆遞給他一個比較大的椰殼,聲調平平的
說:「你想知道那是什麼?把腰布脫了就懂了。」
瓊斯聞言立刻漲紅了臉。
艾波羅族的成年禮,族人會將滿十二歲的男孩集合到酋長的大屋中,喝著發酵酒,教
導狩獵歌及成人所需的知識──性事自然也包括在內。而即將晉升為戰士的少年更可以獲
得特別的待遇,據說他們在聚會之後繼續留在屋子裡,進行一項秘密的性儀式,只是誰都
不知道儀式的內容為何。
瓊斯的父親和七個哥哥雖然都是戰士,但對於男女之事或是那個「神秘儀式」幾乎是
一知半解,他唯一能獲取的來源是母親。
母親美麗的五官,母親柔軟的胴體,母親豐滿的胸脯和身上散發的馨香,那就是瓊斯
僅能捕捉的異性輪廓了。
「要活在這裡,這也是你得學會的事情……學著排遣寂寞,穩定心志而不要發瘋。」
羅恩西姆在瓊斯前方坐下,好半晌才開口說道:「奇德已經死了,從現在開始,你頂替他
的位置,彼此信任,我們就是夥伴。」
說到奇德時,黑暗中的羅恩西姆聲音低沉,那是瓊斯第一次感覺到沉默堅毅的羅恩西
姆對那個在沃特林中同生共死、朝夕相處一年的同伴所展露的悲傷。
瓊斯嚥了一口口水,怔怔的點頭。
「過來。」
由於視線不良,瓊斯摸索著避開火燼,聽話地靠近羅恩西姆。
羅恩西姆命令的口吻像是他的父親,那是專屬於戰士的特色,如公豹般沉伏俐落。瓊
斯不敢反抗,有些無措地坐好,但當羅恩西姆略嫌粗魯的扯他入懷,瓊斯還是克制不了的
發出了一聲驚呼。
「…你聞起來很香。」羅恩西姆的手臂緊緊的環住他的腰,在瓊斯的頸間嗅聞了一口
,話音輕得像自言自語。
瓊斯渾身僵硬,呼吸卻不由自主的急促起來。
他只感受到羅恩西姆粗糙手指的觸感──那雙割開人頭、鮮血淋漓的手,此刻游移在
他的背部和腰際,舌齒激烈的吮咬自己的脖子和肩頭,然後伸手探入他的大腿。而瓊斯卻
一動也不敢動,目光呆滯的停在羅恩西姆身後,那個血染的布包上,像是人偶般靠在羅恩
西姆的懷裡顫慄。
他覺得奇德的頭像是透過布包盯著他,沉默的看著他和羅恩西斯所作的,而他們或許
也曾做過的事。
羅恩西姆堅挺的灼熱挲搓著他稚嫩的下腹,無法承受的快感充溢在惟有母親碰觸過的
私處。還未經人事的瓊斯睜大了眼睛,拼命咬住下唇,驚恐、無助、惶然和奇異的脹熱使
他虛軟無力。
勇氣、本事、體力,他一樣也沒有。
無論願意或不願意,喜歡或不喜歡,在沃特林巨大的黑夜中,他連抗拒或逃跑都無法
做到。
兩具溫熱的肉體緊貼,肩膀上唾液的溼潤感讓他想起奇德的血,瓊斯一陣反胃,跨倚
在羅恩西姆身上開始無意識的哼吟。
「唔、哦、」羅恩西姆忽然低喘幾下,突起更用力的刺擊著瓊斯的腹部,濕稠的黏液
噴在男孩略為軟癱的性器上。
等到羅恩西姆將他放開,瓊斯隨著力道倒在空地的棕欖葉上,神情仍是一片茫然。
黑暗中,羅恩西姆沉默了一陣子,起身摘了幾片樹葉和乾土抹抹瓊斯的身體。
「睡吧,明天帶你熟悉地形。」羅恩西姆的語氣依舊平淡無波。
瓊斯舔舔乾燥的嘴唇,啞聲地回答:「…好…的。」
羅恩西姆回到了自己的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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