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七月七

[Lavatusa (靜行)]

　　　　如同教授偏愛在課堂上聊起自己的日常瑣事，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好好的

    鬼月之中，卻存在著一個氣氛微妙的七夕。



　　　　直到那篇文章的出現。



　　　　房間裡一片漆黑，我坐在電腦桌前百般無聊支著肘，凝視著文章的第一頁。




 作者  MADAO (MADAO)                                             看板  marvel 
 標題  [經驗] 七月七                                                          
 時間  Mon Aug 16 00:05:20 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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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年前，我碰到了一隻鬼。












　　　　嗯哼，夠聳動的開頭，我心想。可惜就「經驗」來說，太過誇張了。




　　　　退出文章的時候，推文仍持續增加中，沒多久，一個燦爛的紅字便像祭典上

　　的煙火般於黑幕中散開。依照習慣，我再次進入文章，直接按下鍵盤上的Eed，他

    們正持續呼喚一個陌生的名字。




　　　　目光不意掃過螢幕右下角的時間，午夜十二點二十分，正是鬼月中突兀的七

    月七。



 作者  MADAO (MADAO)                                             看板  marvel 
 標題  [經驗] 七月七                                                          
 時間  Mon Aug 16 00:05:20 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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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年前，我碰到了一隻鬼。



　　　　如此久遠的事，想起來卻像昨日般清晰。




　　　　好吧，上面那句話是謊言，事實上，我已經快記不清那個男人的臉了。


　　　　原諒我，也請原諒接下來敘述中不周到的地方。




        因為我實在有太多話想說。







　　　　二十年前的那個晚上，我歷經了總時數十三小時的加班地獄，在途中的便利

    商店裡獲得了一個女人的媚眼，回到家時，站在洗手抬前卻覺得神智非常清楚，

    清楚的像吸收過多的咖啡因。




　　　　我很肯定，因為我從鏡子裡看到了一個男人的身影。



　　　　憑空出現的男人穿著合身的白大褂，雙手插在口袋裡，靠著磁磚壁靜靜地望

    著我。



　　　　我並沒有馬上叫出聲來，除了當時我尚未發現「自己其實很清醒」這個事實

　　外，更重要的是，那年我只是個二十三歲的菜鳥工程師，公寓的房貸才剛開始繳

　　，實在不想在半夜三更尖叫著奪門而出，並惹來住戶們的關切。



　　　　於是我停下掬水的動作，關起水龍頭，滴落的液體答答的聲響迴盪在密閉的

　　浴室間。



　　　　低著頭隨著激狂的心跳聲默默數了五十下，拿出製程時六親不認的冷靜，還

    未抬頭，就聽見男人微微嘆息。




　　　　（我想，你不記得我了吧。）




　　　　「嗯、唔……你是誰？」




　　　　很丟臉的是，那時的我確實在發抖，手掌不顧一切的抓著磁臺的邊緣，以撐

　　著我稍稍腳軟的身體。



　　　　我不知道他是誰，但卻知道他是什麼。



　　　　會在半夜十二點出現在別人家浴室的東西只有一種，何況那時正值該死的鬼

　　月。




　　　　（已經不重要了，反正我已經死了。）男人倒是大方的承認，我能感覺到他

　　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身上，稍嫌悶熱的初秋，我的後背和額頭滲出細密的冷汗。




　　　　然後男人開口了，他提出了一個要求。




　　　　（這是最後一次了，陪我聊聊好嗎？）他語氣落寞的說。（請你，抬起頭來

　　，看看我。）




　　　　我深吸口氣，努力挪動那僵硬的頸子，終於和鏡子裡那一雙美麗到近乎妖嬈

　　的眼眸對上。





　　　　男人說，他的名字叫楊律。







　　　　◇ ◆ ◇







　　　　五分鐘前，架上的書忽然無預警的掉落下來。




　　　　我從那二十三吋的高級液晶螢幕前抬起頭，發現不多不少，掉下的就只有那

    本厚重的《民法物權論》，於是我開始整理目前的情況。




　　　　第一，那是前年家中重新裝潢時，請設計師特別訂做的櫃子，依照父親花錢

　　毫不手軟的習性，我估計這套家具至少在五位數的盡頭，並且有著與價格相符的

　　堅固。



　　　　而這也是我所引申的第二點，櫃子並沒有毀損。



　　　　第三點，頭頂上分毫不動的義大利吊燈，間接證明了並無地震發生。



　　　　第四點，也是最後一點。





　　　　獨獨唯有這本書掉了下來。






　　　　我平靜的掃視房間一週，然後走出房外沖了杯頂級的巴西黑咖啡。



　　　　身為一個秉持唯物論的信徒，我從不相信怪力亂神，自然也不相信那篇一看

　　就知是譁眾取寵的文章。




　　　　如果我想，我或許可以為他的故事挑出一百個疑點，然後做篇漂亮的論文。




        但今夜實在太無聊了。











　　　　（嘿，想聽個故事嗎？）





　　　　男人很親切的詢問我要不要坐下，我鄭重而果決的拒絕了。



　　　　我不能和一隻鬼坐著面對面談天，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像對老闆提出要共

　　進午餐的想法一樣愚蠢。




　　　　然後我們在廁所裡維持著這個詭異無比的對峙，我背對著，同時也面對著鏡

    子裡的他，並且絕望的發現內心的恐懼快以尿液的形式傾泄出來。




　　　　但我不能和一隻鬼交涉，吶，老兄，能否避一避，我要解放一下。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像對老闆說「weekly report一點狗屁意義都沒有，

　　取消好嗎？」一樣荒唐。





　　　　於是男人開始敘述著，他和他的青梅竹馬，以及另一個女人的故事。





　　　　（我愛了他這麼久，可是他卻愛上那個女人。）




　　　　所謂「那個女人」，是男人讀醫學院時的同學，這是我聽了十分鐘後怯怯的

　　發問之下所恍然大悟的情報。




　　　　男人陰沉的冷道，女醫生，據說是男性的憧憬是吧？




　　　　陰風陣陣。



　　　　我馬上艱難的搖頭，沒有，我就不這麼覺得。





　　　　鏡子裡的男人笑了笑，霜雪般的溫度立刻降了一些，那是非常哀傷而溫存的

　　微笑。




　　　　（是那個女人誘惑他的噢，一定是的。）他慢慢的說。





　　　　事情是這樣的，（悶騷的）男人一向和他暗戀的竹馬保持著適當地距離，就

　　是那種平時不打電話，不刻意聯絡，但一旦竹馬生了場小感冒、跌了個跤，或是

　　心情不好想看片DVD，（悶騷的）男人就會立刻飛奔到他的身邊，不論何時何地。



　　　　是的，（悶騷的）男人就住在他口中愛得不得了的竹馬隔壁。




　　　　一個生活優渥有餘、還小有名氣的醫生，卻甘願窩在只有五坪大的小套房，

    只為了偶爾能表情冷淡的接過一碗廚師竹馬料理的暖粥。




　　　　（每次接過碗，關上門的那一瞬間，我都覺得幸福的快哭出來。）男人的表

　　情溫柔的要滴出水來。





　　　　而我當時也是。



　　　　聽到這裡，我已經感動的連尿意都忘了，說不定連自己正在和鬼談天的事實

　　都拋到九霄雲外。



　　　　我記得我又開了水龍頭，邊洗手邊趁著嘩啦嘩啦的水聲吸了吸鼻腔中的淚涕。



　　　　但好景不常，就在我正疑惑水何時變得這麼冰涼，就聽到後頭傳來冷颼颼的

    話音。




　　　　（我連他的一根頭髮都捨不得碰，那女人卻敢爬上他的床。）





　　　　「那個女人」是他醫學院的同學，這我前面已經提過，但後來我才理解了男

　　人如此悔恨交加的原因。




　　　　是我介紹他們認識的喔，男人說，是我親手，把我的愛情葬送的。





　　　　某天晚上他們在竹馬凌亂的小套房裡喝酒，對方大約是為了把大白菜搞錯成

    小白菜之類的雞毛蒜皮事而情緒低落。




　　　　好寂寞呦，沒有女朋友，死了算了呦。竹馬捏著酒罐如此說。



　　　　然後（悶騷的）男人也不知道少了哪根筋，說了句「喏，我替你介紹一個吧

　　。」







　　　　（我只是希望他能快樂起來。）男人認真解釋著。（然後或許會很感動的給

　　我一個擁抱，或者親吻。）









　　　　你想的美。


　　　　我很想吐嘈，但我不能對一隻也許擁有無上法力的鬼反譏，從某種意義上來

　　說，就像對老闆親手揮毫的春聯提出其中錯字般不智。




　　　　很多事情就是這麼莫名其妙。



　　　　（悶騷的）男人就在一間氣氛好得讓他怒火中燒的餐廳裡，介紹了他的同學

　　「那個女人」和他愛得不得了的竹馬認識。




　　　　那真是場可笑的鬧劇，不管回想幾次都是。男人面無表情說。



　　　　據他的原話來說，那個婊子是個不折不扣的賤貨。




　　　　我小心翼翼的試著建議他要不要委婉一點，被他冰寒的眼神瞪了回來。





　　　　（我說她婊子她就是個婊子！她居然敢碰他，他的唇，他的指尖，他的體溫

　　，那一切都是我最珍惜的東西。）




　　　　包裹白袍的身體隱隱顫動，男人開始把臉埋在手掌裡，骨節分明的白皙手指

　　微張，像捧著自己破碎的心一般哭泣著。




　　　　但我卻不能轉過身去安慰他，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有如在老闆剛丟掉一樁

    生意時，走上前去對他說「加油，下一個會更好」一樣無腦。





　　　　「那個…請問，你到底愛他哪一點？」我終於忍不住輕聲發問。




　　　　是呀，我貧瘠生活中從未見過的，這麼美麗而深情的（男）人，究竟是什麼

    樣的人值得他如此掛念呢？





　　　　然後男人在我的期待下幽幽地開口了。





　　　　（他膽小懦弱，總是猶豫不決，簡直是毫無立場和個人原則可言，就像路邊

    一株隨風搖曳的雜草一樣；有時候又頑固的不知變通，說是沒用的雜草被底下的

    土壤和石塊狠狠咬住了也不為過，也就是說，是個可有可無的存在。）






　　　　啊？我楞楞地發出一個音節。







　　　　但他卻是全世界最溫柔的人哦。





　　　　（搬家那一天，他對我說過，不論多晚他都會幫我帶宵夜回來，這個承諾，

    他從沒有打破過。）男人輕輕地道。（…直到那個女人。）





　　　　由於他咬牙切齒的動作使得話音有點破碎，我試著重組之後，拼湊得到了以

　　下的結論：




　　　　他愛得不得了的竹馬和那個女人在一起了。







　　　　（…他們說我的時候已經到了噢，下輩子，我要投胎當個女人。）男人輕描

    淡寫地說著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題。（那時候，我總是想，要是我是該死的女

    人就好了。）



　　　　至少我還有機會，而不是像這樣。



　　　　男人看著鏡子裡那張擁有端正五官，卻明顯是男性的臉龐，然後像是身體檢

    查般略舉起手，檢視起自己高挑挺拔的身材和四肢。





　　　　那動作看起來真是淒涼與詭異完美的融合，但我卻不能放著他不管。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就像在公司的廁所裡，認出隔間發出便秘出力聲的是

    自己的老闆，「嘿，放心，其實完全沒人注意到喔。」這樣說著，並且熱心遞過

    一捲衛生紙一樣白目。





　　　　但我還是拉下了旁邊橫桿上的毛巾。





　　　　浸泡在水龍頭下，我還沒預想到如何把一個具體物質遞送給一個明顯非具體

　　的物質。




　　　　事實上，那隻鬼可能永遠不知道，有一個人類曾經想送條毛巾給他擦去眼淚。




　　　　因為，那並未發生。



















　　　　（後來啊，我和那個女人上床了噢。）男人站在我的背後說道。


















　　　　十二點二十九分。



　　　「哦？」我稍稍移開手指，放下手中半涼的巴西黑咖啡。「…嗯哼。」




        這倒有趣。







　　　　◇ ◆ ◇







　　　　「你什麼？」




　　　　當時的我困惑的轉過頭去，有點懷疑自己剛才聽到了什麼，猶如老闆對我下

    達指令後，又接連四次提出「抱歉，能不能再說一次」的確認一樣可笑。





　　　  我說過，那女人是個爛貨。男人平淡的說。




        （她的目標從頭到尾就是我，『為了確認彼此的感覺並喚醒我對她的生心理

    渴求』，照那個女人的話是這樣說的……）





　　　  「那你也不該睡好朋友的女人啊！」我懷著莫名其妙的氣憤打斷他的辯解。





　　　  （沒辦法啊，只有這樣，我才能稍稍離他近一點。）男人嘆了口氣。



　　　  （當時我拼命把注意力集中在那女人的肌膚表層上，只希望上頭能留有一點

    他的皮屑或是指痕。還有那裡面的黏液，我有一刻希望他們上床的時候沒做任何

    安全措施。）



　　　　他居然笑了起來。（很不正常對吧。）








　　　　說來很丟臉，當時我的眼睛居然有股酸意。


　　　　不知道是被氣的，還是被男人那種潛藏在平淡語氣下的癡迷所牽動。







　　　　然後那個女人，隔天毫不留情的甩了他噢。男人說。


　　　　那個我最寶貝的人。





　　　　（那婊子的個性，我多少瞭解一點，但也沒想到她婊成這樣……大概是源源

　　本本一五一十的對他說了吧，薪水啊，家世啊，房子車子那一類的，但願她沒連

　　體位也一起說出去，我多少也會有些難為情的。）他又微微笑了笑，表情還真帶

　　點羞澀。




　　　　從來就是那麼溫吞的人，我沒看過他那樣破口大罵的樣子，尤其對象居然會

    是我。




　　　　他對我說了一句話。



　　　　去死吧，死玻璃。








　　　　「就因為這樣？」我抓緊了手上濕答答的毛巾布料，捏出水來的地方悄悄變

　　了顏色。




　　　　（當然不是，他還對我吼了一些話，還發生了一些亂七八糟的事…但我就只

　　記得這個了。）





　　　　那句話傷我真深吶，像是從頭到腳，連人格也跟著被否認似的，男人說。



　　　　從那時候我才明白，這一生不論我再怎麼喜歡他，喜歡到了無可救藥，最終

    都是一個連開頭都沒有的殘章。






　　　　（作為一名優秀的醫生，我知道什麼是最舒適的死法。那種藥打入血管的時

　　候，我真的在想噢，這樣那個人就會永遠記得我了，我愛得不得了的人，會一直

    一直………）















　　　　啪！







　　　　我將手上那條毛巾朝他虛弱的丟過去。





        沒有擰乾的水花飄散在半空中，然後紛紛依照著地心引力落下，包括那條屬

    於具體物質的毛巾，劃過一道僵硬的拋物線，穿過他的白袍，卻沒有在上頭留下

    一丁點水跡。






      　當時我立刻後退了一步，然後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和奪門而出的衝動，極盡

    用力的瞪著他。




        手指幾乎要發出喀啦喀啦的顫慄。





　　　　不該和一隻鬼認真的，那簡直就像和大都會死忠球迷老闆爭執紐約球隊的高

    下一樣找死。





　　　　但男人卻完全無視於我剛才出格的行徑和地上那攤兇器，繼續說著劇中人的

　　結局。





　　　　你後來和她在一起了噢。



　　　　而我，成為了新聞中一個為女人自殺的傻子。






　　　　（之後我就沒有再回來過，不知道你們是否在一起一輩子。）他頓了頓，補

　　了一句。（畢竟那女人是個爛貨。）






　　　　我沒有說話。


　　　　其實幾度想開口，但看著男人的臉就突然無法言語。








　　　　啊，抱歉，我說了謊。




　　　　略顯蒼白的男人對我微微笑，敘述的話語巧妙的轉換了人稱。（只有一次，

    我用女人的姿態在他面前出現過一次……但他卻連看都不看我一眼。）






　　　　時候也差不多了，故事就這樣結束吧。



　　　　男人看看氣窗外的天色，最後輕輕落下一句。








　　　　（今夜，謝謝你的陪伴。）















　　　　這二十年來我看過不少戲劇，不管是喜劇悲劇都有，我想找出那個晚上對於

　　我們最圓滿的結局。



　　　　我花了一些時間才得出結論，一部喜劇的結尾從來就不該是感謝。




　　　　會用嘴唇說出「謝謝」二字，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已是一種悲劇。









　　　　可是，今天是七月初七呀！



        我當時想。搬演悲劇的，有牛郎和織女就夠了。





 　　 　於是從小到大被笑膽小無用的我，鼓起勇氣對那個擁有一雙美麗眼睛的男人

　　說──






　　　　「其、其實這輩子，我喜歡的是男人噢。」








　　　　我記得男人似乎是這麼回答的。








　　　　「……嗯…哼。」














　　　　吶，（悶騷的）楊律，如果這裡有一個有房有車，事業有成的老玻璃在等你

　　，你還願意接受當初那個讓你愛得不得了的人嗎？



　　　　縱使他已經老得不像話了呢。



　　　　二十年後的今天，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你人在哪裡…呵，我甚至連你的性別

    都無從得知。




　　　　但我想告訴你。



　　　　今年的七月初七，那沒用的雜草，還依舊頑固地生長在同一個地方噢。





















　　　　--




        呵。


        好個以鬼怪為幌子，以惡俗的言情故事為包裝的約砲文。




　　　　結束了最後一個字的閱讀，我邊冷笑邊舔拭著嘴角殘留的咖啡，然後托著臉

    頰出神。




　　　　直到叩叩兩聲敲響，女聲從門縫中透了進來。






　　　　「很晚了噢，早點睡覺，明天要和爸爸的朋友吃飯。」老媽提醒著。





　　　　「……嗯哼。」







　　　　十二點三十四分，距離那傢伙的發文時間過了快半小時。



　　　　很簡單的一個動作，我卻花了很久的時間思考。




　　　　要知道，我通常不做這種事的。







　　　　十二點四十四分。



　　　　我對著那個亮晃晃的ID按下w鍵，拋出一個水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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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應景文（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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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ttp://lavatusa.pixnet.net/blog 靜行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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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sasa520:這.........好一個用鬼故事包裝的約砲文
推 rubygogogo:看不太懂耶>"< 有好心人可以解釋一下嗎??
推 teiD:其實我也看不太懂>"< 最後我敲的對象到底是??
簡單來說，就是作者（竹馬）寫了篇告白/尋人/約砲文給轉世的男人（我）

然後展開了一段.....呃，就是這樣XD

推 nineuniverse:就約炮文唄(攤手  但是設計得不錯XD
推 saraclaire:為什麼說這是約砲文？裡面的感情難道不是真的嗎？
因為關鍵字：有房有車，事業有成...雜毛？（對不起我想歪了）

不過當然開玩笑的啦XDDDD

這可是中年大叔最真摯的告白咧

※ 編輯: Lavatusa        來自: 220.133.2.92         (08/16 20:35)
推 Cathendral:好文Q_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