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咧好痛！
陳小黑再一次從背後一腳把我踹下床。
雖然房間是木板地，而我們睡在床墊上，和地板的距離不到二十公分，但是被小黑這樣踹
，我想脊椎斷裂是遲早的事。
還有，媽啦好冷！
陳小黑還把被子全捲在自己身上。
房間不大，冷氣只要開到二十七度左右就很足夠，現在也正是好睡的時候，我甚至夢見睡
在雪地裡，用耳光警告自己不能睡著否則就會凍死。
這種時候特別不想睜開眼去移動身體，也不想把被子的一角討回來或是起床找遙控器調冷
氣溫度，要是再多給我一秒我一定能再睡沉下去……
『啪！』
很好，我醒了。
剛剛是腳，現在是手，打在我的胸口。
等等我胸部好像激突……欸，這不是重點。
好，我生氣了。
兩手抓起棉被用力往反方向扯，我打算一口氣將被子全搶過來，卻沒想到使出的力氣太大
，陳小黑連人帶棉被，跟著我滾下床。
這樣被他壓著，我的背又更痛了。
「陳小白，你在幹嘛？」小黑醒了，但是說話含糊不清。
「沒、沒有，我要睡了。」我只能狼狽的拉起棉被爬回床上。
「欸，我怎麼在地上？」他慢慢爬起來，手掃了掃木板，一臉茫然的看著我。
「呃……不知道。」我只想回溫暖的床上繼續把眼睛閉起來裝屍體。
「等一下……」
要我等一下可以，手沒事別伸那麼長……
小黑一個轉身，把我的褲子扯了下來，不只是睡褲，連裡面的也……
只能說，冷氣真的很冷，我什麼都縮起來了……
＊＊＊
星期五最後兩堂的休閒活動，小黑要我跟他一起去登記上直排輪。
雖然我頗感謝康樂幫我們擺脫掉不少麻煩，只是，卻賠上了我跟小黑的名聲。
現在不管走到哪，大家都對我們投以親切的笑容，還不時握握我們的手，眼眶泛淚地說：
『你們真是有勇氣拍出那種照片，我祝福你們！』
有勇氣個頭啊！祝福個鬼啊！那是被灌醉了！睡死了哪來的祝福！
一張照片就可以胡思亂想到匪夷所思的境界，現在高中生都病了嗎？
算了，我決定學那些藝人的芭樂招數──不回應、不予理會，慢慢的流言就會被大家淡忘
掉。我跟陳小黑就算墮落到……不能再墮落的地步〈事實上我也不知道是哪種地步〉，那
也是我們的秘密好唄。
小學的時候，媽送我跟小黑去學過幾堂直排輪，但是並不代表我們可以做危險動作。
「陳小白，往後看！」
「嗄？喂！不要！你不要用跑的過來！」
『碰！』
陳小黑穿著直排輪滑過殘障用坡道，明明離我還有大半距離，他卻跳了起來往我身上撲，
倒楣的又是我的背。
幸好他在跳過來之前有先喊我，讓我有心理準備，不然我一定會忘記要把臉護好。
別開玩笑了，身上都已經因為這裡跌那裡摔的生了不少疤，我可不想接著破相。
不幸中的大幸是，我們摔進廢紙箱裡，而不是水泥地或柏油路。
「……好痛。」
「媽咧！陳小黑，你會把你弟害死啊！」康樂大叫著，把埋在紙箱堆裡的我拖出來。
唔……流鼻血了。
「陳小白你流鼻血！」
「當然是鼻血，難不成是生理期喔？」
「你怎麼講這種話？」說完，小黑拿出面紙抽了幾張，幫我把臉上的血擦乾淨，但還是有
幾滴滲入棉質運動服裡，得泡水才有辦法洗乾淨。
一想到回家被媽看到運動服上的血，這樣小黑肯定會被念，我一時著急，把他手裡的面紙
搶過來猛往自己的衣服上擦。
笨蛋如我，明知道這樣根本擦不乾淨。
而陳小黑傻掉了，因為我跟他搶東西。
我從來不跟他搶東西，只要伸手，他什麼都會給我，從來不會像今天這樣搶。
還穿著直排輪的他盤坐在司令台上，一雙眼睛直盯著我。
別那樣看我，我會愧疚，好像是我做錯事一樣。
可是腦裡真的沒想那麼多，也忘記要解釋是我怕媽看到血會罵他……
欸！撞到鼻子的是我欸！流鼻血欸！沒斷就要偷笑了！
＊＊＊
一放學我就跑了，因為怕看見陳小黑。
雖然並不是第一次對他發脾氣，可是再怎麼生氣，我決不會對他動手動腳，而他也還是一
樣笑笑的讓我耍任性。
這次卻不一樣，我不但搶面紙，對他的態度也不好，都把他嚇傻了。
好啦……他才是哥哥。
還有，這是哪？死了，我迷路了，不應該亂跑的。
心裡面只想著不要那麼早回家，等到陳小黑睡覺了再回家也好，可是現在我連自己走到哪
裡不曉得。
天快暗了，四周都是別人的果園農地，亂可怕一把的……好像樹跟樹之間會有什麼東西站
著……
呸！都是高中生了還淨想些有的沒的幹嘛！
平常都是陳小黑騎腳踏車載我一起去學校，早知道會這樣，出校門前我就應該先把腳踏車
騎出來，至少他知道回家的路，用走的也能到家；而我，不曉得走了多遠，腳又痠又累，
剛剛還抽筋，倒楣到家。
陳小黑！陳維宣！你在哪裡啦！
這裡有鬼啦！
※※※
小白不見，好像身體的一半都被掏空了。
『我就是他、他就是我』，這種想法是從小就一直記在腦子裡的。
仔細想想，我跟他從小到大都沒分開過，現在他人不見，我連走路都變得遲鈍。
不知道他的鼻子好一點沒，他一流鼻血，我的鼻子也悶了起來。
其實我只是想讓他開心點才跳到他背上，因為最近他的臉色都很不好看。
不曉得該怎樣讓他知道我很努力在改進自己睡覺的姿勢，雖然捲棉被跟踢人都是無意識會
做的動作，但是每天睡前我都會催眠自己不可以再這樣……看來自習催眠應該是失敗了。
沒有小白陪著，回家那條路就不想走。
要就一起進家門，我只要這樣。
騎著腳踏車晃啊晃的，到了一座沒來過的偏僻果園，周遭有點荒涼，但直覺告訴我要往這
個方向走。沒多久，就看見小白拎著書包蹲在電線桿旁，雙手抱膝將頭埋起來，有一下沒
一下的晃動著，好像是睡著了。
他還穿著短袖制服，露出的手臂被蚊子咬了很多包，我只好把車停下，把他搖醒。
小白抬起頭看見我，連眼睛都不揉了，馬上批哩啪啦說了一堆我聽不懂的話，好像是什麼
這裡有鬼之類的。
呃……心裡有點毛，還是快把他帶回家的好。
「我有點想睡覺。」
「那我騎慢一點，你抱好我。」
「嗯。」
放慢速度後，還醒著的我開始覺得兩旁的果園黑得可怕，只想趕快逃離這片果園。
只是小白想睡覺，我只好膽子放大，眼睛別亂看。
「陳小黑。」
「幹嘛。」
「唱歌好不好？」
「……哪首？」
「老師上禮拜教的老歌。」
「喔，那首啊。」
Country roads, take me home
To the place I belong
West Virginia, mountain my mind
Take me home, country roads.
這首歌是很好聽沒錯，只是……這裡氣氛很陰森，像是有鬼會跑出來的樣子。
陳維宇，下次你要逃跑也麻煩你跑多一點人的地方啊。
加油，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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