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mistyday (霧)
看板BB-Love
標題[自創] 我想唱一首彩色的歌
時間Mon Nov 17 00:42:47 2014
●防爆頁。
●可以的話……希望你們慢慢地讀它:")
我想唱一首彩色的歌
「我想唱一首彩色的歌。」
「為什麼？」
「因為我的心情是彩色的:)」
彩色的：
奇怪的是，你們仍然相信一生一世，並以簡單的數字代之。你們未曾參與扣機的年代
，但你們仍使用那略顯久遠卻仍屬於你們的密碼一如更以後的表情符號和火星文。更早以
前你們也許也用過百事可樂那樣俗氣的句子，它們被收藏在時光膠囊中，只適合當下一瞬
的情緒（嗨！給以後的自己：……），僅用以封存，且無須回顧。
時間的縫隙中你們交換1314和520的簡訊，夾雜在無理的亂數裡，被好事的友人問起
時，還可以佯稱是猜謎的把戲，竊竊地將微小的數字保存在手機SIM卡裡。你們交換著數
字，秘密地決定星期幾晚上幾點的約會，好交換（微小的）擁抱與親吻。隱密的巷弄昏暗
燈下，你們便是人群間無理的亂數，驚惶無依的獸。你們卻以為街道流動的過客方是，不
若你們獨一無二。
你們擁抱一些浮光掠影與彼此，以之回應永恆的長河。
紫色的：
奇怪的是，你們仍然相信浪漫與世上的大多數人無二。儘管你們總是他們眼中的異數
，科學家與父母唾棄你們身上不好的基因，這些並不讓你們殺人放火洗錢貪汙，只不過讓
你們愛一個人、你們卻是作惡多端之徒，不該被應許。彷彿你們與世界都是可怖的。於是
你們在潮濕陰暗的縫隙掙扎生存。但不同膚色的人們也都留著鮮紅的血液，在足夠健康的
胚胎或試管中期待或不期待下孕育，那麼至少有一處、所有人都曾是一樣的。也許因此你
們仍然相信……
也許是你們讀過神話與童話並心神嚮往，儘管傳說往往荒謬禁不起邏輯性地推敲（比
如善得善終惡有惡報），它們通常告訴你們：有一天倆人相遇……從此以後便過著幸福快
樂的生活。沒有太多的細節關於相處，大抵生活太過漫長繁瑣無須著墨；但永遠是美好的
句式，這一點，所有古老的故事都是一樣的。
又也許愛情本身便是羅曼蒂克的，故所有人都樂意配合商人的把戲，去記數越來越多
本來微不足道的紀念日，情人節和白色情人節、七夕、聖誕（行憲紀念日）、春節（突然
一年又要過去了）……每一天都搖身一變為特別的日子，你們都將對方目為特別的，也為
對方成為特別的一個。
你們想人生最樂莫過於如此，是你們願意如此：開始於有一天你們突然不緊不慢地相
遇了……過程是你們用失去支付更長的光陰，一天一月一年都悄悄流逝，最後你們可能什
麼都失去了。
你們還擁有彼此，以及愛情。
綠色的：
因為擁有愛情已經太過艱難了。有時你們便希望生活得更輕易一些。你們也偷偷聯絡
過別的人，以虛擬的身分在聊天室邀約網線另一端真實卻短暫的遊者，用那時還未被收購
的MSN你們交換視訊與彼此的臉，然後在十幾吋的螢幕裡無私分享肩頸臂膀胸線乳頭肚臍
腿脛臀部陽具精液。你們赤裸且生意勃勃，你們年輕，得以認識太多不同的面目模糊的人
。
奇怪的是，你們仍能與對方說愛，在結束一段玩笑似的調情以後。大抵充滿生意的都
是虛擬的你們。真實的你們分辨著誰才能與你們共度今生，再給予承諾。文字不再值錢的
時代你們仍然寫信，你們珍而重之地留存青澀的情信，郵票，愛語中細細檢查數遍仍不慎
錯漏的字，流水帳般的字句，親暱的落款。彷彿你們是柏拉圖的，從此不必相互觸碰和釋
放且理所當然。
紅色的：
但你們其實並擁有擁抱和親吻以外最私密的事。還好你們的社會已經沒有河蟹（河蟹
：甲殼綱動物），河流都要枯萎了，牠們早早以煥然一新的螃蟹之姿出沒在小小海島，等
待商人囤貨，抬價，短缺，可能再用別的生物偽裝牠。還好你們有著微小的自由，所以仍
然有人會出聲抗議，因為目見河流就要枯萎了，電要不夠了，債務和小確幸都越來越多，
核能又要出現了，說空話的都是差不多的人，世界越來越快日新月異而、古老的河流枯萎
了為你們的島嶼艱難減重，島還是要覆沒了。但你們卻關起電視，在錄放機裡放進在小報
攤意外邂逅的黃色帶子，放映時不知道是機器太差了或是影帶本來老舊，影帶上沒有面孔
和愛情的兩個人偶爾會斷續變成無盡的黑色。
黑夜靜謐，街道卻是亮的。夜裡仍然有無數的人點起燈，彷彿是為了流血。你們沒有
點燈或流血，你們誓以彼此凶猛的啃嚙，卻又小心翼翼不讓對方受傷。無盡的夜裡你們在
僅能容得兩個人的床上造愛，感受自己也像飄搖的船，飄搖的島，欲迎接拍岸的潮浪。
你們總是預見：最後的浪會是暖融融的，最後你們迎接炫目的光，它與你們都令對方
既空白又快樂。
黑夜的街上有人流血了，汩汩的血水和你們的愛情都是鮮活的樣子。有人喘息與尖叫
、你們也是。有人流淚、你們也是。有人出現在螢幕上被重重謊言包裝（有人說：不是的
、那天不是這樣的……），你們卻將電視與眼睛都關上了。誰教黑夜是屬於睡眠的。那最
後的尖叫聲和求救（求救的是人是島嶼或是河流）竟意外相似，當它也平息的時候，天色
也要亮了。天光將亮時，你們沉睡而且沉默。
黃色的：
雨水清洗過的街道又變回尋常模樣，暗示昨夜發生什麼或者從未發生，白日來臨。明
亮的日色下你們重新躲回秘密的巷弄，末日之戀一般地親吻，催眠自己世界無人。
藍色的：
你們快樂；更多時候你們依然是艱難的。你們不得不沉默好對應一些不甚禮貌的探問
，你們從來不歡迎那些好事的窺伺者，儘管他們往往名之以愛，卻從未詢問過你們接受與
否。
終於你們和那些可能和你們有過肢體交纏的無臉人一起走上街頭，第一次試著為了自
己與身旁的人發聲。為此你們帶著夜裡的妝扮走出陰鬱的小巷，陽光正好，空氣沒有櫥櫃
黏膩的霉味。
這一天你們與所有人都是正常的人，都面容清晰地咧齒而笑。你們一起握著一支紅橙
黃綠藍紫六色的旗，心情是彩色的，你們一起唱起彩色的歌。這一天所有的人都異常溫柔
，過路的行人會停下來打量你們，以祝福取代猜疑的眼神，偶爾並與你們揮手，要你們加
油。
你們飄揚旗幟大聲回應：「嗯，我們會幸福的。」你們說話時，雨後的天邊清澈如流
，它有七色的虹伴著。
這是嘉年華一般特別的一天。你們是特別同時正常的。
嘉年華以後，人們與街道又變回尋常模樣，人們說風氣是哪樣子的，病毒是你們帶來
的，你們生病但仍是可以治癒的；人們致力於一個遙遠目標，但從未規劃啟程。有人也說
他也曾經像你們，還好他現在已經得救了。不約而同地人們關上電視，因為是時候該入睡
了。他們都愛你們。愛讓你們變得沉重。
生病的你們沒有得救，你們沒有求救便重歸沉默。沉默是輕易的。
嘉年華以後你們必須偽裝成陌生人，偶爾約會彷彿偷情，依然短暫出軌獲得快樂。你
們也是無臉的人，開始遺忘曾經的童話和誓約，再向他人輕言取諾。你們還說愛，你們還
愛著對方嗎。嶄新的你們開始享受生活。渾渾噩噩的你們欲說：因為日子總是要往前過啊
。誰教世界越來越快日新月異、誰教、誰教……
但你們最終沉默。（黑夜來臨了。）
沉默與覆沒都是輕易的。
黑色的：
或許就是過於輕易了，儘管所有人都開始提倡環保，丟棄一個人卻如一次性產品依然
沉默著統領趨勢，誰讓它們方便廉價一如愛情，而人戀舊同時厭舊。（奇怪的是，你們相
信一生一世……）
世界過得太快了。一如手機你們也將身邊的位置汰舊換新，事後回想起這段時，還能
嘆息著把無話歸咎於亞太網內互打，它替你們傳話，你們卻說，它讓你們太快把日子過完
了。話說光後你們只得與曾吐露愛語一般默契地認同分手的提議，分別時並都鬆一口氣，
暗自埋怨對方虛耗自己數年光陰。從此不再年經。你們老得不再想著要合力造一棟房子養
一隻狗兒子，取而代之惦念要不吃不喝幾年才能買下擁擠城市裡單人的位置孤零零的家，
遷入（也許又遷出），與一室寂寞熱鬧相伴。那時你們已經遺忘對方的聯繫方式和微笑的
樣子，在你們都不知曉的時刻，最後默契地總結：很好的日子。
（奇怪的是，你們曾經如斯篤定對方是特別的……）
你們仍然相信愛情，卻不再相信情人；持續尋覓對的人，再消磨成錯的。你們不再上
街。你們網購來新的手機。你們記得阿拉伯數字但幾乎不再使用它了。你們扔掉對方送的
情信禮物沒有資源回收，簡訊早在手機更換時一起遺失了。你們忘記紀念日和浪漫。你們
清醒著喝酒應酬。你們用拙劣的藉口推辭從前。不再書寫。困難時都會念佛但無關信仰。
開始養狗，也學習養生。沒有道理地你們突然明白了恨。夜晚的你們睡得並不安穩，酒精
令你們醉得幾乎吐了。
你們不再年輕。你們還與人做愛，卻不一定在床上，不一定與人交頸而眠。你們不再
留戀親吻甚至牽手觸碰聚首。你們也許明白也許不、你們身處末日、你們已不再是你們。
白色的：
也許還要到更老更老了、皺紋在你們臉上留下無法磨滅的印跡的時候，你們終於首肯
回憶到訪，已經來不及挽回什麼，是以得坦承年少輕狂，重新排列流逝的點點時光，細數
，醃漬風乾，下酒不若佐茶。它們要淡到你們什麼都看不見時，才能嚐到些許後悔的苦味
……再慢慢習慣。你們都老，不必在意餘下短暫時節，不必在意老死、或愛情，故可以把
淡得近乎無味的都作過往汲汲的幸福，佯裝你們都好──都已經幸福過了。於是可以心甘
情願歸入寂然，再瞭然地看眾生芸芸，以為他們也會同你們漸次衰老。並以為與圓熟同樣
。
你們重新編織回憶，虛構真實……你們不約而同勾勒一個和對方截然不同的形象、懷
念他，再給他一個響亮的名份（比如：「曾經最愛的人」）。以掩飾傷害、掩飾痛，
掩飾你們一個人。
（那個時候河流再次出現了嗎？島還是原本的島嗎？）
（那時候你們找回你們了嗎？）
那時候文字失傳，電視已經被淘汰了，世界與指針都還在走動，你們終於停下來，想
問問身邊的過客（但你們已經老得無法走路出門）：河流再次出現了嗎？島還是原本的島
嗎？
那個時候你們找回你們了嗎？……
彩色的（或許也是黑色的）：
可能有一天，你們終於重逢在陌生的街，彼時你們來不及細數對方的變化，沒有過問
近況，最終只匆匆留下再聯繫敷衍般的隻字片語，彼此明瞭不過已經結束在多年以前某個
平淡無味的日子，大概是一個無事的週末，或又是多事的秋。那時是為了鮮明多彩而豐富
的未來，那時尚不知：未來竟也是平淡蒼白的樣子。
你們成為蒼白的人，同時慶幸：心底的對方仍是彩色的。你們心裡住著彩色的
陌路的人。
你們曾經擁抱，許諾更遙遠的以後……那時從未想過細碎的爭執、別離或再遇（與不
再遇），不再擁抱、親吻與描繪未來，不再熟習過往和如今的對方與自己。你們可能想過
若擁有時光機……，有那麼一日，能提前告訴從前的自己變化的軌跡，是否足以挽回流失
的……。但流失的又可能如時光，曾以為如斯地少，實際又太多了。
原來你們走不過太長的光陰。你們便擁抱短暫的過往，篩去那些不美好的部分，你們
便是快樂的。你們仍擁有過往的彼此，從此你們便是──奇怪的是你們相信──幸福的人
。
#
「……告訴我：這首歌結束了嗎？」
「是啊，啊……也許不，我們都還在繼續往前走呢。」
--
關於這個故事：
●這是我幾乎打算棄置的文字，但我一直很想寫它……我想介入這個故事，我不知道是好
或壞、我選擇這樣說它。
●如果你將每一個部分分開看、因而覺得性別的處理偏於模糊曖昧，那確實是刻意的。我
希望你們、我們、他們能是重疊的多義的。
●顏色的指涉有些是直觀的想像，有些是彩虹旗。六色裡唯有橙色（代表治癒、康復）沒
有被我使用，因為它被錯過了、或者就要發生。而我心裡的這些顏色裡都住著些許的黑
色，端看你如何解讀它們。
●老實說我期待讀過的你們可以跟我說些什麼、如你們是怎麼看待這個故事，如果你能告
訴我你有一點點喜歡它、就算只是其中一部分、某個顏色（且你可能仍然滿腹疑問），
我會很高興的:)
●最後、真的、謝謝你們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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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15.43.17.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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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catalpa0419: 我喜歡這個故事，這樣的敘述讓我有種看完一對愛侶一 11/17 00:54
→ catalpa0419: 生的感覺(個人感覺 覺得這是首有點悲傷的彩虹之歌， 11/17 00:55
→ catalpa0419: 希望隨著時光流轉，這首歌再次被唱起時會是歡快的:) 11/17 00:57
是的它是彩色、或許也是黑色的:)
在空出防爆頁時有點猶豫是不是要預警一下、因為它確實不是歡樂的一個故事，
但它難以被定義屬於快樂或悲傷的、所以什麼都沒有說。
我只好說它是彩色的:)
推 five0505: 還沒看，可是光是看到彩虹七色我就想推它了！ 11/17 00:59
推 vergehen: 11/17 10:07
衷心感謝推文、謝謝你們看過它。
希望它能泛起一點什麼，那就是最好的了。
推 nine1031: 歲月如歌 彷彿被鍍上一層又一層的色彩 兩人攜手走過的 11/17 15:34
推 nine1031: 色彩不會斑駁剝落 會一直永銘心上 11/17 15:36
這個解讀很美麗很正面、它大概可以是故事裡缺少的橙色:)
確實我想寫歲月如歌，很高興有人看出來:DD
推 ekids3413com: 被彩虹吸過來的XDDD 其實看著看著有點心酸 11/17 20:02
抱歉希望大家不要覺得作者詐欺（掩面）
一定有什麼……他們沒有意識到的原因，使故事結尾於分離，
但人還再走下去呢，總有什麼會不一樣的。
推 honeytea1992: 第一次看感覺有點黑，再看一次卻好像有透那麼一點 11/17 20:22
→ honeytea1992: 微光，雖然現在還不是那麼明顯但繼續走下去或許 11/17 20:23
→ honeytea1992: 會像雨過天晴的彩虹一樣:D 11/17 20:23
是的:)我希望如此，所有的顏色裡住著黑色、但同理，黑色可能也是彩色的。
謝謝你讀過它；_；
再次感謝推文的各位……
謝謝你們願意留下一點什麼，提供這個故事更多可能:)
如果讀完覺得一頭霧水也許可以讀讀附記，
會收在網頁的末尾：
http://tinyw.in/0dmb
或如果你願意保持一點距離，那麼就不要點進去了XD，
因為說到底，故事已經完成了。:)
因為怕太落落長我想我也用噗浪回好了XD：
http://www.plurk.com/p/kjvaqt
真的、謝謝回覆，能在裡面看到人、和信仰，真的太好了；_；
推 deepgrave: 也許曾經的彩色終將成為黑色的寂寥，但所有顏色都有黑 11/18 11:07
→ deepgrave: 色的底蘊。也許本質上人生終將寂寞，交會時的斑斕卻也 11/18 11:07
→ deepgrave: 不會消失。謝謝你你寫出這篇色彩繽紛的故事。 11/18 11:07
謝謝你:")如果能這樣想，故事便不是缺失的了。:)
※ 編輯: mistyday (115.43.17.103), 11/20/2014 19:58:50
推 joanner: 受寵若驚；_； 能被這樣認真的回覆，是我這個讀者的福氣! 11/20 21: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