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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裘麗 ‧ 馮 ‧ 凱薩閒散地坐在人工沙灘上,靜靜地凝視著海。 每當他需要思考的時候,這裡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費沙是個缺乏海洋的地方,就算面海,也並不適合人居,看海是個奢侈的 享受。在以往的帝國貴族、同盟政要的開闢下,建立了許多專供度假的私人海 濱休閒地。這個區域並未因貴族階級的瓦解、同盟政要的消失而公開化,一般 市民飽受戰爭和宇宙混亂的驚嚇後,在好不容易得來的和平時代想起這個休閒 地,才猛然發現它們早已被新興財閥收購,再度成為私人禁地。瑪裘麗現在所 在的沙灘,就隸屬於普魯托星際法律事務所。 瑪裘麗並不甚欣賞這種作法,事實上,在普魯托內部,就存在著將這片海 濱開放給一般民眾使用,普魯托僅負管理責任,當時這個建議也確實被採納了 ,只可惜當他們即將付諸實行之際,普魯托卻收到其他仳鄰的海濱休閒地所屬 企業老闆們的「關切」,整件事到最後只好不了了之。 法律並非萬能。普魯托星際法律事務所之所以能夠一枝獨秀地,在新自治 領和帝國以行政訴訟著名,也非一朝一夕的事,這其中經過了和產業界、其他 民間勢力間的合縱連橫才擁有今天的局面,在大前提下,一個小小的海岸自然 沒有必要如此堅持。就連瑪裘麗也不得不同意這點。 權力應該是個流動的概念。瑪裘麗不認為,所謂的權力只有上對下的關係 ,如果是這樣,要如何解釋新帝國的建立呢?權力是一種政治技術,貫穿了社 會機體的運作,支配並非權力的本質,瑪裘麗深信,論述累積成知識,而從中 產生權力,而這就是階級流動的原動力。 「我們並不是要再度樹立一個新的權貴階級」。這是存在於普魯托內部普 遍的價值觀,遺憾的是,這似乎已成既定事實。若在此時一味否定了階級的存 在,反而會使自己產生很大的盲點。當上律師之後,和各式各樣的人接觸,瑪 裘麗才認真地看待這件事。 就像芙莉妲。如果他不是遇上奈德哈特 ‧ 繆拉,他大概已沈睡於費沙的 無名公墓中。用一種玄學的講法,階級這概念意涵,似是天命的一部份,而剩 下的是際遇、是緣分。但是這個社會應該有更公平合理的管道,讓階級間可以 上下流動,這也是這個社會唯一有能力實行的「正義」。 下一次的開庭就是結辯日,大體上,瑪裘麗預估我方算是佔了些許優勢, 卡洛菈的表現確實達到了預定效果,尤其他又凸顯了繆拉在療程裡扮演的重要 角色。 但這些還是不夠。 瑪裘麗沒有把握,這些感性的訴求是不是真的能夠突破法官們的理性藩籬 ,儘管媒體現在一直反覆地檢討舊有價值觀,但要把這些新思想內化到人的內 心,還需要一段過程。瑪裘麗不敢低估長久以來文化與習慣對於人類思想的支 配。 那卡里亞柯夫和其他四位法官希望能夠面對面的詢問芙莉妲。在一般的收 養案件也是如此,雖然小孩未成年,但並不代表他沒有訴訟能力,或他的意願 和建議沒有參考價值,通常法院在考慮受理聲請時,除了社福機關的建議外, 更希望能夠直接聽聽孩子的看法,以作最後判決的準據。 但是,芙莉妲目前的狀況根本不能出庭。 歐布立希特已經很盡力地用各種療程,希望能讓芙莉妲的心智恢復到之前 的狀況,但芙莉妲是自己把自己封閉住,他不吃不喝,對外界的刺激一點反應 也沒有,就連以往被社工員們暱稱為靈藥的奈德哈特 ‧ 繆拉,他也完全不理 睬。 只剩三天。 瑪裘麗咬著嘴唇,帶著恨意想著。如果這一切都是命定的軌道,那自己、 繆拉、歐布立希特……等等在芙莉妲周圍的人都已竭盡全力,剩下的必須靠芙 莉妲自己。 這孩子原本應該是繆拉成為父親最有力的證明… 胸口傳來小型通訊器的震動打斷了瑪裘麗的思緒,他低著頭看了看。 是一封訊息。 「芙莉妲願意出庭!請儘速與我聯絡! 葛楚 ‧ 歐布立希特」 瑪裘麗先是楞了楞,然後微笑著親吻了小巧可愛的通訊器。儘管這是一個老 套又可笑的想法,但他還是不禁歡呼:「命運的天使似乎是站在我們這邊。」 四月八日,費沙地院又再度擠滿了媒體和群眾,這次他們關心的焦點是精彩 的結辯。奧倫斯堡在艾肯中將貪污事件的表現仍鮮明地烙印在人民的腦海中,那 個看起來只不過是個鄉下土包子的傢伙,用犀利的言詞結束了那場頗具爭議的案 件。「這是奧倫斯堡扳回一成的唯一機會!」受到偽證事件的影響,奧倫斯堡的 立場顯得有些微妙,因為他其實沒有掌握到任何關鍵性的證據,一個小報的社論 毒辣地下了這個結論:「因此他能依賴的只剩下那只舌頭」。目前似乎處於優勢 的一方,年輕、外型亮麗的瑪裘麗也有固定的支持者,加上之前卡洛菈的作證, 許多人對於繆拉父女都寄予深厚的同情。 十點一到,準時開庭。尤利‧那卡里亞柯夫端坐在席上,在傳喚本案最後一 個證人之前先作宣告:「先由本席發問,若有必要再由兩造詢問證人。這次證人 的年齡和心理狀態特殊,也請雙方律師多加注意自己使用的語詞。」 「請帶證人入席。」 這是在這個星期以來,奈德哈特‧繆拉第一次看見芙莉妲。原本在三天前聽 到芙莉妲終於能夠開口說話且願意出庭的時候,繆拉就急急忙忙地想跑去探望芙 莉妲,卻被歐布立希特阻止。 「在他出庭前,你不能與他見面。這是規定。」 繆拉仔細地觀察著芙莉妲,在證人席上的他低著頭直盯著自己的手,並不好 奇周圍的狀況。 看來芙莉妲似乎尚未恢復的樣子。這也正是繆拉先前所擔心的事情。 那卡里亞柯夫輕聲開口:「阿涅絲‧希斯布魯納?」 以為他因為尚未完全康復,注意力不集中,那卡里亞柯夫稍微提高音量叫喚 :「阿涅絲‧希斯布魯納?」 證人席上的小女孩依然低垂著頭,完全沒有反應,那卡里亞柯夫疑惑地轉過 頭,身旁陪伴的著社工也有些著急地看著他。 「審判長!」繆拉再也忍不住,完全不顧法庭規則起身。 「審判長,請叫他的名字,請叫他芙莉妲。」 那卡里亞柯夫微微頷首,改口呼喚:「芙莉妲?芙莉妲?」 如解除詛咒的暗語,小女孩輕輕地抬起頭,那卡里亞柯夫終於可以看到那雙 美麗碧綠的雙瞳。 小小的鵝蛋臉顯得好蒼白。 「芙莉妲,你不要怕。我問你什麼,你只要把你的感覺講給我聽就可以了。」 「我沒有害怕。」 「好!你很勇敢。」那卡里亞柯夫微笑地看著他,繼續說道:「你喜歡和繆 拉元帥住在一起的日子嗎?」 「嗯!我很喜歡。」 「說一說你們平常都一起做些什麼?」 「奈德哈特會和我一起畫畫,他常常帶我出去玩。」 那卡里亞柯夫以眼神鼓勵著芙莉妲,「還有呢?他都帶你到哪裡玩呢?」 「好多地方喔!」芙莉妲伸出小手,屈著手指頭慢慢數,「費沙紀念公園、 愛克莉爾遊樂園、還有那個大大的廣場,上面有獅子像噴泉的…」 「芬克大廣場?」 「對!就是那裡!」 「還有呢?你們在家裡都做些什麼呢?」 「嗯……平常……」芙莉妲偏著頭,仔細地思考著:「奈德哈特每天都送 我去中心上課,有時候還會來接我回家。」 「對了!奈德哈特會買好吃的蛋糕,我們都會在晚餐後一起吃。」 「他有沒有做什麼你不喜歡的事情呢?」 「嗯……他都好早叫我起來,我最討厭這樣。」芙莉妲嘟起嘴,天真的回答 驅散了法庭內原本凝滯的空氣。 「可是我知道奈德哈特都是為我好。」芙莉妲想了想,又小聲地接著說。 「你覺得他都是為你好?他都很替你著想?」 「我晚上作惡夢的時候,奈德哈特都會安慰我,還會唱歌哄我睡覺。」 「所以你喜歡和奈德哈特一起生活?」 「嗯。」 「他會不會隨便對你發脾氣?」 「才不會。奈德哈特最溫柔了!」 大致瞭解了平日芙莉妲在繆拉家的生活狀況後,那卡里亞柯夫看了看其他 法官,徵詢他們的意見。商量了一陣後,那卡里亞柯夫再度開口: 「再問你一個問題好不好?」 「好啊!」 「我知道奈德哈特對你很好,但是……」似乎是在思考適當的用詞,考慮 了一陣後,那卡里亞柯夫接著說:「你會不會想要一個有媽媽的家?」 芙莉妲並沒有回答。 「芙莉妲?」 「我是不是不能再和奈德哈特住在一起了嗎?」芙莉妲低著頭,小聲地說: 「可是我真的好喜歡他。」 「但是,他總是為我擔心。他總是為我犧牲。」 他猛然抬起頭,看著席上的法官們,從他的臉上再也找不到孩子般燦爛的笑 容,他小心翼翼地凝視著這些大人們的表情,成熟地不像個孩子。 「如果你們覺得不好,不想讓我和奈德哈特在一起,那也沒有關係。只是他 真的對我很好,你們不要再折磨他了。真的!我可以住在中心裡,我會乖乖吃飯 ,也會乖乖去上學,不會再鬧脾氣。」 「你自己的希望呢?芙莉妲?」 晶瑩的淚水悄悄地劃過他白晰的臉頰,從眼角無聲地滑落。 「我想和奈德哈特永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