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moshichen (墨式辰)
看板BB-Love
標題[自創] 此生仗劍任疏狂(二十三)
時間Sun Nov 9 17:49:07 2008
「不知道樓主的傷……」
「他沒有受傷。」老刀斬釘截鐵的回答。
「那血……」
「那把匕首是他小時候我送他玩的,彈簧刀,紮不死人。」
鬼面愣了一愣,不禁仰天大笑。天啊天啊,這個小季酌啊,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老刀看了他一眼,卻歎了口氣。
其實,那把匕首早已存在很多年了。
在季獨酌還小的時候,有一次,他被父親責罰了,一個人躲起來哭。老刀哄了他
很久都哄不好,便帶他上街去玩。這一老一小在外面遊蕩了一天,小的那只騎在
他的肩頭,一直委委屈屈的抽噎。老刀使出混身解數來也哄不住他,直到最後,
小小的季酌得到了一把可以伸縮的匕首作為玩具才肯破涕為笑。
然而在之後這些年裏,他得到的財富已經足夠買下幾萬把名劍。只是沒想到,如
今,他還留著廉價的它。
老刀搖搖頭。
難道是酒喝多了麼?一下子變得傷情起來。
他手腕一勾老張的脖子:「老兄弟啊,今天我們來打個賭吧,看看誰喝的酒多……」
第八章.求心不得待心知
季獨酌的母親是一個沒落的世家小姐,老樓主娶她的時候已經四十有三,既沒有
從她身上看到一點美麗,也沒有從她身上看到一點青春。新婚那一天,他就明確
的告訴她,我娶你只是因為你是我認識中的女人中最老實的一個。
老樓主需要很多女人,卻不需要太多的孩子。太多的孩子總有一天會兄弟鬩牆,
而對於他來說,一切的危險必須被及時扼殺。
涉江是看著季獨酌長大的,他出生的時候,她正好六歲。對於同齡年來說,當年
名叫季酌的那個孩子顯然不是聰明的,甚至會有些愚笨和怯懦。上好的絲緞捆住
他細瘦的腰身,繡花的鞋子束縛他的雙腳,厚重的衣服壓的他喘不過氣。
風雅頌少主人的光環強加在他的頭上,他小小年紀就要跟著父親學習喜怒不行於
色,他的父親教他如何成為一個最好的戲子,那張稚嫩的臉上常常掛出連他自己
也不懂其中意義的笑。
那麼,這一生不就是不能相信任何人了?
季酌昂著頭問他的父親。
一切的信任最後都會變成你的弱點。
您連母親都不肯信任麼?
他的父親沉默了。
於是季酌固執的認為母親在父親心中是特殊的。
他七歲那年,東風山莊回雪閣主在江湖上興起血雨腥風。風雅頌、燕山貝家、東
風山莊三家合作,父親要親自負責監督追堵回雪閣主。母親正好病重,父親臨行
前,母親緊緊拉著他的手求他留下來陪自己。父親看了她很久,說了一聲等我回
來,便撥開了母親的手。然而母親終於還是沒有等來父親,她在連日的高燒中一
個人走入風雅頌的象徵至高塔,吊死在塔頂。
那一戰,父親肩頭中劍,老刀失去了獨子。
回雪閣主為了救他那摯友,隻身闖入風雅頌,一把火燒光至高塔。手足無措的季
酌抬頭看著他,看到火光中他一雙眼睛血紅欲滴,笑的猙獰而癲狂。
偶爾會想想,回雪閣主和他,似乎一開始有著很多相似的羈絆——憎恨,懷疑,
愛而不得。但命運讓那個人選擇了逃避,而自己則選擇了反抗。
一瞬之間,十三年過去,多少風華碾碎成齏粉。
當年的白衣惡魔變成江湖上的已死之人,當年的小季酌長成風度翩翩的風雅頌之
主季獨酌。
有時候,痛苦的久了,就會成為一種快樂。
季獨酌無數次在空蕩蕩的風雅頌抬起樓,北斗天罡的光芒灑在他衣上,江湖臣服
在他腳下,他暗暗的立下誓言:
父親,我的生命掌握在我自己手中。
我要他,我要這個深深愛著漢江會二少爺的江鄂。
哪怕用盡詭計,巧取豪奪,賭上風雅頌的基業,我也要把他鎖在我身邊,一生一
世。
所以他不惜炸毀自己的風雅頌,不惜發動數百手下,不惜撒下彌天大謊,只為讓
那人敬他知他憐他惜他。當年周幽王烽火戲諸侯,也不過爾爾。
此時此刻,體內的毒素正在緩慢的延伸。那刀傷是假,但為了追求效果逼真,季
獨酌倒真的喝了那麼一點點毒藥。這一路奔波,藥效發作起來,他的肚子裏就像
燒了一把火一樣熱辣辣的疼,這讓他有點後悔,也許,假戲真做也沒必要犧牲到
這個份上?
按照原計劃,涉江「無意中」在小河邊找到一座廢棄的磨坊,三個人扶了鮮血淋
漓的季獨酌進去。聶平仲為他鋪好稻草,他一屁股躺倒在稻草裏,卻發現江鄂一
直緊緊抓住他的手不放。
「怎麼了?」
江鄂抬頭看了他一眼,用平緩沒有起伏的聲音說:「變黑了。」
估計自己身上這「傷」,季獨酌裝出虛軟的樣子,垂頭看了自己手指一眼,纖細
而潔白的手掌上五根手指黑如濃墨,一條黑色的墨線正順著大拇指一點點往上延
伸。
涉江看到他的雙手,眉頭就皺了起來:「麻煩江大俠從河裏打一些水來。」
江鄂看了季獨酌一眼,鬆開自己的手,從草垛裏找了一隻破瓦罐,二話不說就出
去汲水了。
季獨酌等著江鄂走出門,沖著兩個擔憂的屬下一眨眼,把自己胸口的衣服解了下
來。
聶平仲看到他已經被鮮血染紅的裏衣,眼圈一紅,啞著嗓子問:「樓主,樓主,
您可別嚇我,您胸口傷的嚴重不嚴重?」
「這個問題麼……」季獨酌想了一想,決定還是用事實說話。他把衣服一抖,在
兩個人目瞪口呆之下,一小截豬腸從衣衫裏落了出來。腸衣被血染的通紅,顯然
季獨酌之前那一刀就是紮在這根血腸上。他順手戳了戳那根腸衣,長歎一聲:
「可憐了好好一根血腸,如果拿水煮過,再跟鮮薑嫩蒜爆炒,味道一定很不錯……」
「是很好吃。」涉江怒極反笑,湊上前來,刺啦一聲撕開了季獨酌的外衣。
「喂喂,你要幹什麼!我手頭就這麼一件衣服!」
「我要幹什麼?」涉江把他的外衣撕成一條一條,「兄弟是衣服,老婆是手足……
樓主你果然與眾不同。」說著,布條一橫,用力的往季獨酌的胸口捆去。
「喂……你輕點!我又沒真的受傷!」
涉江看了他一眼:「樓主,說實話,我真有拿這布條勒死你的衝動。」
「……我們,還是有話好好說吧。」
等到江鄂捧著一瓦罐的水回來,看到的就是「包紮完畢」的季獨酌病怏怏的躺在
草垛上。兩個屬下似乎正在一臉的憤慨的深呼吸。
他放下手中的水罐,那張萬年不變的臉上難得有幾分焦急的湊過去問:「傷得嚴
重不?」
涉江搖搖頭:「胸口的傷到不嚴重,嚴重的是他中的毒。」
「什麼毒?」
涉江瞥了季獨酌一眼,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七日斷魂。」
七日斷魂,是個很通俗易懂的名字。
中毒者會自大拇指延伸出一條黑線,黑線到處肌膚變成墨黑色,直到這條黑線流
入心臟,中毒者在第七日會徹底身亡。
然而,這並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這毒藥裏帶有蟲蠱,變黑地方的肌膚會
迅速潰爛發臭生滿蛆蟲。
聽完了涉江的解釋,江鄂走到季獨酌身邊,握了一握他變成墨黑色的手,相當冷
靜的問:「之前從你那裏打劫過來的藥有哪瓶可以用?」
季獨酌搖了搖頭,笑著說:「我又不是活動藥箱,哪能樣樣解藥都準備著。」
他的話音剛落,手指驀然被緊緊地攥住,攥的生疼。
江鄂聲音冷硬:「你還有理了。」
季獨酌的臉一把垮了下來,小媳婦樣的用手指碰了碰江鄂的手,委屈屈的問:
「你怕我身上鑽出來蟲子是不是了?」
江鄂白了他一眼,沒有理他的胡言亂語,轉過頭問涉江:「哪里能拿到解藥?」
「解藥只有裴至家裏有。」
「沒有別的辦法麼?」
「我只能暫時為他壓住毒性。」涉江搖了搖頭,把江鄂之前捧來的那一罐水放到
季獨酌身邊,素手纖纖,自頭上拔下一根發簪來,「樓主,你啊,你是自作自受。」
風長老一語雙關,季獨酌咳嗽一聲,不好意思地別過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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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no16:季樓主真是自作自受XDDD 11/09 20:44
推 dcain:自作自受啊XDDD 不過季樓主也真是執著的一個人 11/09 21:12
推 clearmoon:好個佈局龐大的追求手段 11/11 12: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