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maryquant (maryquant)
看板BB-Love
標題[自創] 人間道
時間Wed Jul 20 23:10:20 2005
前些日子和朋友開心講完了後頭的劇情
心裡就自己覺得已經寫完了...所以就...懶惰(自毆自毆>"<)
送上愛與大逃殺第五回^^/
話說先前易四和小冷避禍夜宿蘭若寺,易四煞毒發作
幸虧有小冷迴護,現下兩人重新上路,但威脅已然潛伏.....
請不嫌棄,多指教唷m(_ _)m
【 人間道 】
第五章 困獸
一走數天,馬乏的不行了,一跤摔斷了腳,易冷兩人不得已下馬步行,冷清
不慣長途跋涉,兼之先前大腿中了游如夢暗器,腳步有些踉蹌,卻是倔強不肯說
,易冰消回頭看了幾次,冷哼一聲,拉住他的手臂,放緩步子。
「……噫!」
冷清咬咬牙,小半聲呻吟溜出來,半個身體靠在四捕頭身上,有點發抖,易
冰消看著實在不行了,一掃天色,再望了眼那小人兒的模樣,長長出口氣,單膝
著地,轉頭示意:
「上來。」
「這…這…四哥……」
冷清吃驚不小,口唇微張,連連搖頭:
「我…我行的…讓我自己走……唔……」
且不說捕頭是個芝麻綠豆官,但易冰消雖是年紀輕輕,轉頭一看自有威嚴,
冷清舌頭凍住,不敢抗辯,手笨拙地勾著眼前蹲得不耐煩的青年脖頸,腳彆扭地
卡住他的腰。
「這樣…這樣可以嗎?」
從小被白橫七豎八頭下腳上亂拖亂抱,哪裡曾被好好背過?冷清整個人僵在
易冰消背上,別說動,差點連呼吸都忘掉,活像一段凍硬一百年的化石木頭。
「……怕什麼?我背上有刺?」
四捕頭沒好氣地說話,他忙忙搖頭,證明也似用力摟他,卻聽易冰消啐一口
,更兇上一個檔次:
「現在又要勒死我?」
冷清慌忙放手,腳卻下意識力勾,整個人秀了一招鐵板橋,可憐當橋的四捕
頭差點一頭撞死在山石上,連忙穩住,一把抓住連連往下滑的人兒,口氣兇巴巴
的:
「……連被揹也要人教?」
他有點兒委屈,大眼睛撲閃著,把話含在嘴裡:
「我可以自己走啊……」是你說要背的……
哼。
最好走成這樣跌跌撞撞的叫可以自己走,易冰消不再說話,穩穩地一步一步
前進,這是十分之一轉速的汗血寶馬,只有一個座位的尊榮朋馳,冷清僵了一會
,慢慢鬆弛下來,腳上傷痛難當,細細喘息,試探地將腦袋擱上他的肩膀,小小
聲叫:
「四哥。」
「?」
「……我重麼?是不是很難揹?讓我下來走吧?」
重?平日若是身強體健,只怕一根手指頭就可以把這小孩拎起來轉三圈,只
是現在毒傷刀創,功力大失,要一路背這小短腿天涯迢迢,確實有點逞強,可是
要他承認自己無能為力,卻是休想。
這小鬼在背上動來動去忒不安份,掙扎著要落地。
「我……嗯……我可以試試跳著走。」
「乖乖待著!不許說話!」
「不然四哥……你背一會…休息一會,這樣好不好?」
如果不想在進京前力盡仆街,這對兩人都好。他深吸一口氣,皺著眉,極之
勉強地地妥協:
「一盞茶,一盞茶後再讓你下來走。」
「四哥……?」
又怎麼了!
「那個……一盞茶是多久?」
「……我說到了就到了。」
「可是……可是你如果忘記了………」
他要把他壓在腿上,再打五十下,怎麼有這麼囉嗦的小鬼!易冰消發洩地越
走越快,直到冷清拉著他的頭髮,問上第五遍,這才沒好氣地道:
「現在開始數,數到一萬,就是一盞茶!」
「……是…這樣嗎?一、二、三……四…四哥,有一萬這麼多嗎……?」
「…………………………………給我閉嘴在心裡好好數!!!」
冷清抖了一下,口唇張合,但從易冰消背上也能感到殺氣,於是乖乖安靜,
順著心跳往下數…四…五…六…七……
陽光有點毒,從易冰消身上透出火熱,他不久就分神,改算起易冰消髮稍串
著的汗珠,男人的肌肉有效率地工作著,他可以感覺那些有彈性的鼓起在身下跳
動,他是可靠的,但是他能這麼背他走多久呢?九十八………九十九………
「……一萬。」
「不要騙我!」
他冷冷地道,反手在他臀上重拍一下:
「重數!」
「………四哥?」
「嗯,」
易冰消心不在焉,隨口應聲,半晌才回過頭一挑眉,意示徵詢,冷清只好再
問:
「還要走上幾天呢?」
「眼看我們已經走了五天,還要走上多久?我擔心……」
仔細算來,易冰消身中十煞,這些天已陸續發作過七次,一次比一次厲害,
冷清大眼睛下一片青紫,全是給四捕頭嚇出來的,易冰消不客氣地截斷他的話:
「我自理會得。」
後頭默默地靜了下來,想他也是擔心自己,便覺方才口氣太硬,輕哼一聲,
放低了聲線:
「越過這片山,就是蟠龍鎮,二師兄會在鎮西酒樓裡接應,明日就能進京。」
他說著說著,語氣一緩,眼色溫柔,低聲道:
「進京後,待我手頭事畢,我帶你去給我曲師叔看一看,曲師叔號稱小回春
手,你有什麼……大病小痛,他都盡能治好。」
「明個兒進京後………」
你回到你的世界,我……
冷清欲言又止,粉色唇向下彎了彎,欲言又止,好容易鼓起勇氣:
「四哥我……」
易冰消濃眉一揚,一揮手打住他的結巴,側頭傾聽,冷清莫名所以,這時日
正當中,山道蜿蜒細長,風掃枝頭濃綠,哪有什麼異樣?他轉著黑白分明眼珠,
悄聲問:
「怎麼了?四---」
不等他說完,易冰消猛然捉住他的手腕,急急向道旁一避,滾進密密矮樹,
易冰消一整個人壓在冷清身上,後者的呼痛全消滅在易冰消大手裡。
到底……怎麼回事?冷清給壓得喘不過氣,輕輕扯易冰消的領子,頭上是藍
的驚人的天,四野如常,連蟲鳴也安靜,身上的男人肌肉卻倏地緊繃,手握上劍
柄。
敵人………?
哪有?
先是一絲淡淡的磺煙惡臭,冷清眼一霎,只見一團烈火紅雲唰地自道上奔騰
而過,在視網膜上狠狠燒出一片紅,卻什麼也看不清,那物踏倒了花木山石,絕
塵去了。
冷清微微驚慌地望向易冰消,易冰消沉著臉,把他的嘴摀得更實,卻塞不住
他的咚咚心跳,這時枝椏扶疏間,走來一條亮色的講究花褲子、一件破布袈裟,
一把三八兮兮的聲音透了進來:
「看來探子說的不錯,易四確是打這條道上京了。」
「嗯。」
「喲~普陀大師您倒真沉得住氣,不過瞧這火雷烈神當真名不虛傳,跑得和
飛一樣,大師您是餵了牠多少人血啊?」
那個使金色大剪刀的………關東妖狐仇不魅?他沒死?
冷清身子輕輕一震,易冰消用力捏住他的上臂,道上兩人似是不覺,兀自交
談走近,只聽普陀大師口音不純,笑道:
「不快,這個……易冰消血喝了,才快跑的。」
「呵呵,那小生且拭目以待,拿名捕當食料,您的神獸定然跑得更快。」
「易冰消名聲大的,手腳吃掉,當球拋的……」
「連命根也一起吃了拋起來才光滑順手啊,大師。」
「中原來的,那東西,一定要我的。」
「大師,這個……反正殺了易四,一切好商量嘛~您說是不是?啊?騙您?
怎麼會?小生以誠信名聞江湖啊,嘿嘿嘿~~」
二人語聲漸遠,冷清臉色有點發白,偏頭在泥地上聽了又聽,待得一切重歸
平靜,才啞聲道:
「紅色的……那個好、好大………獅子?」
易冰消點點頭,神情冷肅,一把拉起冷清,粗魯地拍去他身上灰土,看一眼
道上那足有四個巴掌大的深深足印,眉頭皺得更緊,揀了另一條小徑,肩膀撐住
冷清,大步前行。
「四哥,那個和尚如果帶著那隻獅子…一路跟我們到鎮上…獅子…這個時代
的獅子也會吃人的吧?」
「廢話!」
這小鬼腦子裡又浸水了嗎?沒時間把他倒過來搖一搖,曲指在他腦門上扣了
一計:
「小短腿,走快點。」
**** **** **** ****
蟠龍鎮不虧是已近京師的大集市,人潮來來往往,屋宇樓閣宏美齊整,冷清
大眼不著痕跡地望著身邊服飾鮮麗的男女,三分好奇七分警戒著,他倆一路小心
,未遭強敵,只在北郊結果了兩個形跡太露的探子。
照易冰消所言,明兒個進京,船入港事太平,京師有易冰消師父餘生老人坐
鎮,閒雜人等不敢造次,所以不管什麼七門八幫三十堂,關東關西十六會,游如
夢還仇不魅,要動手,這個鎮,今天,最後機會。
還有………獅子,冷清不自主打個冷顫,白讓他對付過小狼……可是獅子…
紅色的…速度如此之快,快到不夠他開槍,要是那一隻妖獸擋在前面,他有沒有
把握救下易冰消?
「小短腿。」
大手扶住了他的肩膀,定睛一看,兩人正站在一幢大屋前,翠瓦飛簷,紅幡
飄飄,四字泥金大匾,右而左橫書四字:龍門客棧。
「我們到了…還沒上菜,嘴巴合起來!」
易冰消習慣性地抓住他的前臂,把目瞪口呆的他帶進去,裡頭裝潢同樣富麗
,小二精神,桌桌滿座,人聲鼎沸,看來個個都是肥頭大耳富商模樣,大菜熱呼
呼的香氣迷漫著。
神奇的是,無論是小二還是人客,人人彷彿當他倆是透明,無一視線在這襤
褸突兀的兩人身上多停一停,殷切小二端菜上酒,水一樣流過他倆身邊,就是沒
人招呼。
易冰消也不多話,熟門熟路,拉著那孩子直上二樓,二樓靜得多,角落只一
雅座,揭開簾,酒菜俱有,熱鬧地擺滿了一桌子,
「二哥他最愛遲到,不是最後關頭不出現的,坐。」
易冰消橫劍在桌,自顧自倒了一碗酒,仰頭就乾了,只見冷清還睜著大眼四
處亂看,倒持竹筷在他手背上一打:
「眼珠子要掉出來了。」
「唉唷!四哥你……」
越來越愛打人了!冷清抗議地撫著手背,剛要說話,易冰消已挾了一塊雞,
直塞到他嘴裡:
「嗚嗚,五又不始小狗!!」
大而且燙,冷清拼命咀嚼咀嚼咀嚼,好不容易吞了下去,喘口氣,剛要開口
,嘴裡又被填了兩筷去殼蝦仁,怕噎死,只得又開始大嚼,下一次是一塊魚,再
下一次是一杓………
「我要被噎死了!」
等所有菜都吃過一輪,冷清掙開他的抓握,手擋在嘴前:
「不要了,不要了,不要了,你怎麼知道這菜…有沒有花樣在裡頭?」
易冰消敲著半空酒碗,瞥一眼他,唇邊洩漏一絲很淡很淡的笑:
「若是真有毒,還能像你這樣囉唆?龍門客棧開業二十載,眾所周知他們的掌
廚小灶神周大和我二哥過命的交情,有說貢品御膳不能吃,龍門客棧裡每一樣都
能下肚。」
話聲未落,卻聽樓板下,長窗外輕輕咯登一聲,他眉一皺,轉頭看冷清拿著
筷子對滿桌佳餚發呆,放下酒碗:
「嘴擦擦,自己動手,再吃。」
「那你為什麼光顧喝酒?是不是要禮尚往來,等我餵你?」
說罷挾了一筷子的菜,送到易冰消眼前,四捕頭不語,定定望著那雙竹筷尖
端晃晃地挾著油亮油亮的綠,順著看上去,一張桃花顏色的嘴正對著自己笑,想
起前些天,髒兮兮的小客店,他的手勢如此的溫柔,他心一動,嘴卻緊閉。
噹。
「糟糕。」
冷清等得手酸,筷子連菜砸在桌子上,忙要去抹,易冰消已捏住他的手掌,
他的手……為什麼…有點涼?
「你………?」
該不會………
易冰消不語,慢慢將他拉到身前,抬頭看著一臉困惑的冷清,想了一想,將
他壓進懷裡,有點粗魯地按著他後腦杓、肩膀、後背……冷清不知所措,不敢回
抱他,只是直挺挺地站,隱約聽見易冰消喃喃自語:
「你那麼瘦………」
話沒說完就一揚頭,恢復平常的冷淡硬表情,平平問道:
「吃飽了沒有?」
他點頭,他一抖手,鐺一聲雙劍出鞘,紅藍劍鋒在燦金日色下閃爍生光。易
冰消愛極輕柔地撫過冰涼劍身,這才把先前對陣過游如夢的那柄,輕輕交在冷清
手上,道:
「你的匕首雖是名器,可是近戰不利--你知不知道我這把劍叫什麼?」
易冰消微微一動唇,冰冷眼底隱隱波折溫柔:
「它叫小寒,正好配你冷清,拿好了,這把輕得多,用起來比較趁手吧?」
「四哥……你要幹什麼?」
為什麼這樣交待…交待一樣……他要把劍塞回給他,他不理,又問:
「你那支…可以轟隆轟隆的黑管子有帶著吧?」
「有…四哥…你…你什麼意思?」
他茫然點頭,突然一凜,眨著眼,茫然望向四周,驚道:
「樓下……街上……沒聲音了?」
易冰消輕哼一聲,把往外衝的他拉得轉了個圈子,拉在眼前,慢慢整理起他
破爛衣衫。
本想進京後要去一趟水月樓找步香階,她先前不是要為自己縫一件衣裳麼?
自己覺得太婆媽,遲遲沒有去找她,不如叫她為這個小短腿裁一件吧,布料也可
省點兒……
他想著,嘴邊隱隱洩露幾乎看不出的笑,推了一下冷清肩膀,低聲道:
「衝出去,不要回頭。」
「我不要走………」
冷清站直了,連連搖頭,急切地道:
「四哥,你別趕我,我說了要保護你的,我怎能先走?你--四哥??」
在他的驚叫聲中,易冰消臉色大變,一把推開冷清,揪住心口,砰然趴倒桌
上,抽搐著,哇地一口血噴了一桌子。
只聽階梯邊環珮叮咚,一把甜膩膩聲音飄了上來:
「冰消~~這痛徹心肺丹的滋味好不好受啊?嘻嘻~聽說這藥和你身上煞毒
一混,發作起來更~~快活,快告訴人家,有沒有這回事啊?」
「是……那個沒…那個用鞭子的女人?」
冷清撲到窗邊……街上……倒了一大排衙役…一層層圍著兇神惡煞,游如夢
、仇不魅、普陀大師……那紅獅子呢?
正極目四顧,底下冷不丁發了一道暗箭,冷清忙忙縮頭,這邊易冰消倒在地
上,寬闊額頭冷汗淋漓,強忍胸口劇痛,提氣揚聲:
「游如夢--妳把小灶神怎麼了?」
「哦?冰消,你的意思是我給李大上了刑,他才會在你的酒裡下毒?是不?
呵呵~想不到在你心中人家這樣壞,呵呵~小灶神呢?把他帶上來,來來來,告
訴冰消,我們可有一根手指頭碰到你身上過?」
樓板下一陣唏唆,然後聽得人體重重摔在地上,一會兒一把粗嘎的哭音斷斷
續續地道:
「四爺……你知道…我們人在江湖…我也是不得已…總之是我對不住你…還
有你水二哥……唉唷!!」
「哼哼,冰消,冰消,你就是不肯聽人家的話,人家叫你少喝點酒,是不是
?人家要你別太相信朋友,有沒有這回事?」
易冰消恍若未聞,喘息著,望著跌倒時碰翻的酒罈子,蜜色稠液流到手邊,
涼沁沁的,上好的醉生夢死酒………微微辛香遮擋了痛徹心肺的藥氣……半晌才
開口:
「他們……拿住了你的女兒,是不?」
樓下名滿天下大廚的抽泣化成乾嚎:
「天老爺!她才兩歲!!四爺…你把那個…他們要的那個什麼給了他們吧…
…嗚哇!」
「小灶神,你也太天真了,你知道,你四爺有時心腸之~~硬,我最清楚了。」
「冰消,你知道,現在我不急了,人家要看你痛到把舌頭咬斷,把糜爛的腸
子都嘔出來,趴在地上哭,呵呵呵~~」
游如夢甜蜜聲線上爬滿了狂熱陶醉:
「冰消你暫且好好享受,至於你那漂漂亮亮的新收小弟,我,嘻嘻~我要這
裡每個有屌的男人都幹他三遍,你想他會變成什麼樣?呵呵,一定全爛成廢人啦
,是不是?就像你那曾經美貌江南第一的二姐---」
「游如……!」
易冰消怒極攻心,倒撞下椅,一拳擊塌了半張桌子,酒菜亂飛,易冰消受傷
運功,現在胸口更是難受,嗆咳著一口血噴了出來。
「四哥!」
冷清衝上前扶住,易冰消又是一口血嘔出,濺得他滿頭滿臉,這時也想不到
怕,只是緊緊地摟住易冰消,胡亂為他擦著嘴,眼見那鮮艷妖異的紅慢慢執?地從
口邊淹出來,他不敢伸手去堵,只怕回流嗆著了他。
「四哥,撐著點,我馬上擒住那個女人,要她給你道歉和解藥。」
「憑………憑你?」
劇痛難當中,易冰消還是笑了,輕輕捏了下冷清焦急的臉,觸手盡是熱呼呼
的血,可是他捏起來軟軟嫩嫩的……豆腐花一樣…很有趣……血沫子流進氣道,
他嗆咳著,喘息著壓低了聲音:
「游如夢……要等痛徹心肺丹發作完畢……半個時辰內…不攻……她一向說
話算話……敵人防守不密……我要你……走………」
「我---!」
易冰消凌厲眼色逼住他脫口抗議,掙扎著坐起,深吸一口氣,手扯散衣帶,
外衣滑落,裸出結實手臂精壯上身,古銅色,線條分明,血花點點斑斑,冷清看
得呆了,他下巴一抬,命令道:
「抱我。」
「四、四、四個……四哥?」
「我說,抱住我。」
他說話前所未見地嚴厲,冷清不敢不聽,雙手環住他肩膀,兩種毒藥在體內
猖狂,他的肌肉在指掌下一會兒火焚一會兒冰封,光抱著就是如此難當,他不敢
想易冰消現在身受,迷迷糊糊間只聽易冰消道:
「肩貞穴的下邊兩寸,摸一摸。」
「我不知道……」
「從脖子往下!摸下去!」
冷清抖索著,手指紊亂地在他背後強健肌理游移,他貼著他,這麼近,易冰
消的下巴靠著他的頂心,大腿卡著他的腰際,帶著血腥味的吐息俘虜他,灼熱身
體汗、血溼透淋漓,冷清喘息著,焦慮地道:
「……四哥我不知道,摸不到…你轉過去……」
「從背面…角度不成…一小塊皮膚…不一樣…感覺……」
有沒有聽懂,他都點頭,手指在那燙人的冰冷的皮膚上一小塊一小塊地動,
直到易冰消喊停,那兒…三指寬…外表無異…只是稍稍厚點的地方…扁平的突起
……疣?瘤?
「把它割…割開了,裡面的東西,帶著它上京找……」
「我不……」
他發著抖,鬆手往後退,易冰消緊緊鉗住他的肩,他中毒,似乎活不到下一
分鐘,可是力氣還是好大:
「怕、怕什麼?又不是沒見過血!」
「不是…是四哥你…你如果…你……」
我怎麼能下刀砍你?
退一萬步說,你把這個一直神秘兮兮重逾性命的東西交給我,要我走,是不
是表示…是不是說………
你任務移交,你要留下,你不打算活?
「聰明的…小短腿……」
易冰消唇角牽動,忍住衝口而出的一大蓬血,不答他,自顧自往下說:
「到京師……找東門橋…把小寒掛在橋下柳樹上,自然…自然有人會領你去
見我師……」
「四哥不要……」
「閉嘴,」
失血已多,眼前世界顏色不對,小短腿看來不像小短腿,倒不是腳突然變長
了,而是……他甩了耍頭,壓下胡思亂想,沉聲道:
「聽我的……以後,聽我師父的,你……」
還沒交待完,游如夢的聲音又陰魂不散地網住整個空間。
「冰消,怎麼都沒聽到你的聲音呢?人家好生寂寞,你痛的時候不多唉幾聲
,人家怎麼知道你心臟爛光了沒?還有一柱香時間,你可要好好品味品味啊!嘻
嘻~嘿嘿~~」
可惡的女人!冷清恨恨地望了眼樓下,握緊了槍,急問:
「四哥,一柱香、一柱香是多久?」
易冰消不答,抓住掉落地上的深藍腰帶,想了想,捲作一團塞進那小人兒的
手心裡,他的聲音又啞又低,眼底犀利化去,溫柔難抑:
「乖乖的,以後遇到什麼害怕的事,牙一咬,就過去了,沒有什麼過不去的
,懂不懂?」
「我不要過去,你也不可以過去,我不知道我在說什麼,可是……不可以…
…!」
他徹底亂了,明知是在胡鬧,卻忍不住,他怎能明理聽話,明理就是丟下他
,一人帶著那不知道是啥、該死的至關重大的東西衝出去,東西平安送到京師,
兩個活一個,這是最合理最低損傷的作法,但他不要,不要這樣。
「你是不是要救我?」
「對,可是………」
「你是不是要保護我?」
「是,所以………」
「所以,立刻走。」
他搖著頭,跪在他身前,再說不出不走不要……試著…像他說的,在這麼痛
苦害怕的的時候把牙齒用力咬住,不哭…可是聲音…不能控制抖抖抖:
「……四哥,我留你下來,遊如夢……會把你怎麼樣?」
易冰消沒有聽進他的話,他感覺渾身氣力迅速抽離,眼前七彩迷離,他看見
他還是小娃娃的時候,盪秋千,看見大姐二姐撲蝴蝶,看見火光衝天,仇人在火
堆裡打滾,看見一個哭得好醜的美麗少年,小短腿………
「四哥。」
一根指頭在臉頰上滑動,怯怯的,涼涼的……
易冰消勉強撐開眼皮,一根黝黑鋼管映入眼瞳,握著槍柄的手鐵鑄的一樣,
握著槍的人兒嘴唇不停顫抖,大滴大滴眼淚滾下來,易冰消這回沒有揉他的嘴唇
,只是長長吁口氣,淡淡笑了一笑,輕輕叫他:
「好孩子。」
他靜靜地,閉上眼。
**** **** **** ****
仇不魅對著鏡子,把臉上好大一塊傷疤用粉遮了又遮,看看天色,聽聽二樓
,已經好一會兒一點聲音都沒有,再看身邊怔怔俏立的游如夢,忍不住多嘴:
「好姐姐,一柱香都快燒完了,咱們上不上去?」
游如夢睨他一眼,冷笑道:
「怎麼?這麼迫不及待要去幹那個粉嫩嫩的娃娃?」
「姐姐哪兒的話,要幹也是幹我……啊,我是說,再拖下去水二就要來了,
他的排名在易四之上,想必身手更高,這個……」
「哼哼,武當,雁門的人全去阻截那個姓水的啦,我也不是沒碰上過他,活
脫脫一個酒鬼無賴,哪裡比得上我家冰消。」
咱們現在又不是在挑女婿揀老公,仇不魅歪歪嘴角,使勁往臉上壓雪花膏,
邪美的臉上不自然地一塊白,微顯不耐:
「姐姐妳功夫高強,自然有恃無恐,小生只怕夜長夢多……」
「哼!忒地沒種!!」
那風騷男人強壓怒氣,劈啪握碎了手中小鏡,碎片灑了一地:
「毒蓮花,妳不把我放在眼裡也罷,但妳若一意孤行,最後東西沒到手,壞
了那~~位的事,這責任,妳恐怕擔待不起。」
見游如夢不說話,仇不魅壞壞笑了:
「更別忘了事成之後,那~~位可是許了咱們一人一個願,妳怎麼說的?要
找回妳的鼻子嗎?這樣易四就會愛妳麼?」
「嘻嘻呵呵嘿嘿嘿~~」
游如夢突然縱聲狂笑,大伙都是一愣,人美如花的她何時這般不要形象,仇
不魅也是呆了呆,驀地眼前一閃,咽喉已被狠狠捏住,游如夢略略發力,砰地把
仇不魅往牆上一撞,沒有鼻子的臉湊了過來:
「臭傢伙,人家記得,你的願望就是想當女人是吧?要人家現在就拔掉你的
命根,搗爛你的喉結啊?」
「……姐…姐………」
他著慌地望著她扭曲的臉越近,呼吸不暢,猛翻白眼,游如夢冷冷一笑,猛
然摔了他兩個耳刮子,鬆手,翩然上了樓梯,撂下甜蜜蜜狠話:
「等了結了冰消,再來和你算帳~哼哼~」
「……還不知道…是誰和誰……算帳呢…呸呸呸!!」
仇不魅按著脖子,猛吐唾沫,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回頭見一眾人等都在看
,惱羞成怒破口大罵:
「看什麼!!還不快跟上來!」
抄出代替剪刀的長刀,快步上樓。
二樓靜悄悄的。
一格格雅座都有簾幕相隔。
簾子是紗作的,上頭給易冰消噴得全是斑斑點點血印子,一片綠底紅豔,被
風吹得前後輕搖,紗後隱約見得一個人影,端端正正地坐著。
「…這麼有閒情逸致,啊?冰消?」
游如夢揮手一朵金蓮花,噗噗噗射斷簾勾,湖綠帳子在他腳邊跌成一堆,他
臉色慘白,右手拿劍左手按椅背,慢慢起身,血順著他的腿他的身,滴答滴答,
在地板匯成了一灘。
「你……?」
「易冰消……………?」
七門八幫三十堂,關東關西十二門,魔教正派人物個個都緊盯雅座後,十尺
外,一間小小廂房,一對大大鮮紅腳印蜿蜒進去,木製門板緊閉,他來到房前,
砰地一拍門,按下個五指分明血手印。
小人兒眨眨染成紅色的眼睫,站在血裡,聲線水晶玻璃也似:
「易冰消在這間房裡,誰能殺了我,誰就帶他走。」
空氣一下子冰凍,一時只聽得呼吸和汗滴滑落,彷彿回到那個樹林裡,剛到
這個時空,他就是這麼出場。
那一場,他一個人結果羅裳羅衫武當三青蕭湘去……這一回……
淮東七霸撐不住緊繃,大吼一聲,各出兵器,飛身朝冷清撲去,就聽一陣轟
雷巨響,熱風火光狠襲,眾人驚叫躲避,七壯漢一下子被埋在一堆瓦礫下,許是
顧慮身後房間,這次威力顯不如前。
武林漢子們各舞兵刃護身,現場煙霧迷漫中,陰惻惻地傳來仇不魅的邪笑:
「小娃娃,同樣的跟頭我們不會栽兩次,今兒個我們來了三百人,就不信你
能一個一個炸死了!」
冷清扶著牆,另手擋著眼前的煙塵,出手踢飛一塊碎石,正中一個年輕弟子
眉心,他出人意料地笑了一笑,看著難以言喻的甜蜜天真,一擺手中長劍,輕聲
道:
「既然不能一個個炸死,那就一個個砍死吧!」
「!!」
「該死的……該死的混帳小鬼!!」
塵灰少散,江湖豪士才看清,方才這一炸,客棧二樓坍了兩處,落下木石正
正堵住那小房門邊,只留一人可過窄窄小道,任你這兒高手如雲,也只能一個一
個排隊上去和那死守門前的冷清廝拼。
冷清輕輕摩一會兒前才印下的鮮烈血手印,彷彿依憑著念珠十字架可蘭經,
他開口,認真到底,每一個咬字都清晰,像放話像罰誓,他說:
「要就殺了我,不然,沒有一個人能進這道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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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乖馬兒再跑快些,再慢我親親四弟就要完蛋大吉不得了了!喝囃!」
水榭對跨下座騎狠抽一計,雙腿一夾馬肚,白馬沒命地向前衝,那面容溫柔
卻帶點落拓的男人手抹著汗,一面心急,前些日子他與大師兄,二師兄合力追緝
一伙為禍十三省,窮兇極惡的匪團,易冰消原本就要來與他們會合,未想飛鴿傳
書,師父要他直接護送個神秘物事上京。
雖覺事情蹊蹺,但想四弟身手既高、行事嚴謹,護送個東西,他一人盡可以
應付的來,未料消息一波一波,情勢卻像越來越壞,黑白兩道有違常性,聯手圍
攻不說,還出盡下流手段,竟似全不要臉皮了。
南湖縣野豬林後便再沒易冰消的消息,師兄弟三人俱是心焦,水榭顧不得有
案在身,當即出京接應。
「……唉呀呀,小灶神和我是過命交情,才會和四弟定約在龍門客棧,可這
會兒……嘖!!」
他瞥了眼馬後馱著的女娃,清秀小臉猶有淚痕,給點中了穴道,正自昏迷不
醒。
「……兄弟再怎麼親也親不過父女啊……呼……」
話說水榭馬不停蹄趕到蟠龍鎮,望著飛揚酒旗,忍住喉口饞虫,正要驅馬朝
龍門客棧奔去,突見一行黑衣人光天化日下,行跡鬼祟,為首一人肩背麻袋,袋
裡似有活物正蠕蠕而動。
水榭暗覺不對,一勒馬韁,還未開口,領頭黑衣人一見他就大喊:
『是水二!!快殺了他!!』
『別讓他和姓易的碰頭!』
黑衣人各挺兵刃撲了過來,狠辣有餘身法平常,水榭眼略略一瞇,馬也未下
就撂倒了一打,鞭子捲過麻袋,探頭朝裡面一看……
『這些天殺一百八十遍的王八蛋!!』
袋子裡正哭得快暈去的正是小灶神的獨生女,她頸上的鎖片還是自己送的。
『乖乖,好寶寶,不哭不哭,叔叔抱妳搖啊搖~~』
小姑娘還是哭個沒完,水榭一嘆,輕輕點了她穴道,抱著昏睡的女孩兒,前
因後果一想當即明白,和四弟之約必定洩露,敵人綁了李大之女為的是什麼?自
然是要不利他師兄弟二人,這龍門客棧已成是非之地,加上地上那幾個雜兵不打
自招,內情說了一堆,水榭更是心焦。
「毒蓮花,仇三八,普陀大師……嘖嘖,游如夢確實難纏,但四弟也不會應
付不了,可他們說什麼親眼所見,四弟挨了蕭湘去一掌,這就有點難辦……」
腦中心念電閃,水榭不住催著胯下坐駕,眼看客棧就在五條街後,愛馬忽地
一聲長嘶,猛然人立起來。
「……怎麼怎麼?」
只聽前街傳來陣陣驚叫慘呼,馬兒不住後退,勁風掃過無人長街,空氣中混
著淡淡的硫磺氣味………
「莫非……」
水榭右眼狂跳,單手拉住慌亂失序馬匹,即時撈起險險摔下座的小女娃,這
時煙硫味道更濃,街巷人聲都靜下,細沙走石旋刷過地。
「該死!該死!普陀大師一到,哪有不帶火雲烈神的道理,這娃娃…這娃娃
得趕快藏起來,樹……不行!獅子會爬樹,獅子不游水……可這孩子也不會…哎
呀呀……來了---」
抱緊娃娃,水榭眼角只瞥見一點紅色殘影,拳勢沒擺好,那龐然大物已狂吼
著自屋頂上撲了下來!
「混帳!我三天沒洗澡,肉好吃不到哪去啊!」
啊啊~都是小老鼠自討苦吃,
隨便放話說這集大師兄二師兄三師兄就會全部出場了
嗚嗚~我也想....可是再寫下去就要當兩集貼了...Orz...
是說...至少讓二師兄登場了^^"
友人說易四的名字很難記...(汗)
是說四捕頭的名字,是拙於想人名的小老鼠從桃花扇裡偷出來的
”...俺曾見金陵玉殿鶯啼曉,秦淮水榭花開早,誰知道容易冰消..."
(二師兄的也順便....)
下一回一定會快一點的...不棄坑...不棄坑...(自我催眠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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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rom: 219.84.62.30
推 hiko:您可別棄坑啊~~~(搖旗吶喊) 218.162.90.180 07/20
推 wind04:下一回~~ 220.137.109.48 07/21
推 maryquant:這...請別稱小老鼠為您啊^^bbb不敢當~ 219.84.62.30 07/21
→ maryquant:這一回有沒有比較有進展呢^^" 219.84.62.30 07/21
※ 編輯: maryquant 來自: 219.84.10.12 (07/21 04: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