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有人說搞不懂他在想什麼,他倒是很疑惑他做人明明就很誠懇,只是覺得有時做事情不
能夠太直接,因為太過明目張膽可能會帶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所以他比較偏好低調行事
,再適時的高調。只是好像所有人都覺得他這樣的作風就叫做心機重。
而且還是讓他百口莫辯的嚴重誤解。
「我的心機真的很重嗎?」期末考第一天中午的休息時間,阿翔百無聊賴地看著面前那份
下午三、四節課時要考的講義,出聲詢問坐在自己對面看書的公關。
「你現在想吵到我看不下書被當就是心機重。」公關抬起頭狠狠地瞪了阿翔一眼。
「我才沒有……」小媳婦兒似地無辜低下頭,想問旁邊的副會長,人卻已經先一步溜到更
遠的座位,連MP3都乾脆地拿出來戴上耳機,擺明了謝絕打擾。
總之他真的覺得自己明明一點都沒心機啊……無辜地低頭看繼續翻著手裡的講義。
他真正搞不懂的人是學長才對吧?心情憂鬱地長嘆了一口氣,被旁邊的公關沒好氣地巴了
後腦勺,然後吼著叫他要吵就去外面吵,不要在這裡妨礙他們這些沒天份的人K書!
「腦袋好的滾出去!」考試時間越是逼近,腦袋越是空白。
坐得遠遠的副會長只是一臉憐憫地看著後來真的被趕出去的阿翔。
曾經懷疑是不是自己真的太喜歡學長,所以連春夢都做了。但是那時的感覺太過真實,像
在耳邊響起的呻吟及學長發燙的身體,誘人的表情和軟膩的吻。
雖然那天睡醒之後,學長並沒有躺在他的懷裡,而是早就在廚房幫他弄早餐,害他一整天
都帶著很幸福的傻笑直到學長離開、育璇回來,又被育璇敲著腦袋問他笑得那麼蠢幹嘛。
但衣服底下若隱若現的吻痕的確是他留下的。
情不自楚地走過去從背後摟著學長再被拿著菜刀的人威脅,他耍賴似地索吻也沒被拒絕。
越想越覺得在做夢,但刀子真的抵在脖子上的觸感很冰涼,很真實,他還記得那時他白著
一張臉叫學長一定要冷靜,不然犯下殺人案的話會有前科對他的前途不好。
學長還冷嗤地問他命都在他手上了,幹嘛還處處想著他?他只是很老實地說因為是喜歡的
人,所以當然要以學長為重,學長只是不發一語地別過臉。
『學長不會不舒服嗎?』手不安份地摟著學長的腰,頭靠在學長的肩膀上。
『下次換你讓我上就知道舒不舒服了。』低著頭的學長很認真地切著砧板上的生菜,旁邊
是已經撕好的高麗菜,大概都是以男孩子來說兩、三口就吃得完的大小。
如果真的是做夢的話,希望自己一輩子都不要醒來。
很感動地緊緊抱著學長,換來學長的幾句怒吼,但他完全不放在心上了。
彈性休假結束後的星期一,整天都沒看見學長出現在系辦。而助教則是一臉事不關己地幸
災樂禍著是不是他又做了什麼讓學長不開心的事,所以學長又鬧脾氣啦?之類的風涼話。
雖然從來不曾將助教的話放在心上,卻多少有些在意。
連續兩個星期都發生同樣的事,他很想說服自己也許學長又睡過頭、又蹺課了,即使自己
也很明白對方是個考前一周絕對會出席的人。
只是不太想面對他的逃避而已,所以他也沒有主動去找他。
星期二學長就出現了,那時他也在系辦。一走進去就看見學長坐在平常若無人使用就可以
自由上機的電腦前對著檔案修修改改。
「學長,早安。」
「喔,早安。」學長連頭也沒回地握著滑鼠一頁捲過一頁,偶爾停留在某個地方更正幾個
字,接著拿起放在一旁的咖啡喝了起來。
沒有多加過問昨天的事。幾分鐘後,學長關閉了檔案拿回自己的隨身碟,再將之丟進背包
裡。
「我去上課了。」
「請慢走。」
眼神沒有對上,讓人覺得很心寒的冷漠。
之後的幾天都是這樣。過去即使在路上碰見,多多少少也會互相消遣幾句的模式不見了,
只是平淡地點著頭,打了聲招呼,就繼續走上各自反方向的路。或者有更多時候,是學長
早就注意到自己靠近了,卻在注意到自己的下一秒,巧妙地換到不會與自己四目相對的角
度,繼續跟朋友聊天。
只聽得見其他人向自己打招呼的聲音,及一句淡淡的「喔」。
所以他真的不懂學長在想什麼。
明明就已經發生過那麼親密的關係之後,才決定要劃清界線嗎?
好過份。
給了人一個夢再把人狠狠地推入深淵,永遠沒有爬起來的機會;該不會過去以為設下陷阱
的人是自己而洋洋得意的人,其實才是真正被狩獵而且早就身陷囹圄的獵物?
這學期就在期末考周結束的同時劃上了句點。
阿翔完全沒有任何在學期結束前跟學長搭上半句話的機會。
學長這星期的最後一堂考試是在早上結束,而阿翔好不容易等到可以提早交卷的時間,顧
不得動作粗魯到拿背包的時候還撞倒了後面同學放在桌上的飲料,甚至連離開教室前的點
名都忘了,便匆匆忙忙地趕到五樓學長考試的那間教室,卻早已人去樓空。
只剩下正好拿著茶壺走出系辦的助教和他打了照面,助教還突然露出曖昧的奸笑,「放假
囉,要玩得開心一點吶。」百分之百的看戲成份,說完,便哼著歌走向茶水間。
失落地回到家之後,只見育璇興高采烈地告訴他,他們那對愛玩的爸媽早就訂好了明天下
午到英國的機票--「啊?」
「爸跟媽他們沒跟你說嗎?」想到能出國玩就讓育璇的臉上堆滿了笑意,「反正你現在知
道了,就快去整理行李吧!也不用帶太多東西啦,反正很多可以直接在那裡買就行了。」
說完後,她哼著The Beatles的歌上樓。
匆匆忙忙地上了飛機,一晃眼就在英國待了兩個星期,每天過的日子,就是陪著育璇到處
大採購,負責幫她拿東西;再不然就是陪著她到各個觀光景點,當她一人專屬的攝影師,
偶爾還得幫育璇趕走那些來搭訕的外國人。
回到飯店後,通常體力都已經透支得差不多,阿翔只能很佩服與自己同房睡的姐姐,為什
麼在經歷了白天超過八小時的步行後,晚上回來還可以那麼有精神地用筆記型電腦,跟她
待在台灣的朋友實況轉播她該天出門的收獲?
看著育璇和朋友用MSN聊得開心,阿翔並不是沒有想過用MSN和學長連繫,但學長根本就沒
上線。每天回來後,雖然很累,他還是強打起精神開了電腦連上網路,看著小灰人後面跟
著學長放假前用的狀態,完全沒有變動。
明明就是個整天會亂改MSN狀態的人。阿翔看著那依然沒有任何變動的MSN狀態,心裡嘆了
一口氣,問了自己一個不知道答案的問題。
究竟學長是真的完全沒上線,還是他被學長討厭了,所以學長封鎖他了?
這樣的不安一直維持著。
回國那天離農曆新年剩不到一個星期,不管是走在路上或是打開電視,滿滿的新春氛圍放
肆地充斥在空氣中,附加上巧克力甜膩的香味。
今年的新年跟情人節恰巧在同一天。
除夕那天早上他睡到早上七點起來,十點被育璇拖出門,一路從東區逛到五分埔,再殺到
因為新年而大打折扣的百貨公司。
好不容易回到家的晚上八點,難得下廚的母親做好了一桌的年夜飯等著他們團聚。一邊吃
著團圓飯,一邊看著每年內容都千篇一律的新年特別節目。
一頓飯吃完,回到房間,洗完澡,好不容易能好好休息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四十幾分。
阿翔癱在床上看著天花板開始發呆,同樣的新年讓他想起一個多月前的一月一日,學長還
躺在他的床上任他怎麼抱、怎麼親都只是迎合。
一個多月後的現在,是他一個人倒在很大的床上,很像獨守空閨的怨婦,想著已經很久、
很久,都沒和自己說過半句話的學長。
然後他很認真地懷疑,是自己被始亂終棄了嗎?
於是翻了個身,抓起了擺在床頭的手機,按下電話的通訊錄,螢幕畫面停留在學長的手機
號碼,不知不覺地發了十分鐘的呆。
樓下的大鐘傳來十二點的鐘聲,同時外面也傳來驚人的鞭炮聲,象徵要迎接新的一年到來
的喜訊,而他的手指也在同時按下了撥出鍵。
電話很快就被接通,從另一端傳來那明明離自己很近,卻又好似遙遠的聲音。
沒來由的一陣鼻酸,讓他啞了聲音,「學長……我好想你……」
充斥在胸口那滿滿的想念化為了空虛,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填補那塊被挖空的地方。他好想
抱著學長,好想吻著他,就算什麼都做不了也沒關係,至少他想要能待在學長的身邊……
(啊?你很想我啊?可是我表弟叫我電話不要講太久,不然他會卡關耶……)從學長口中
說出來的話是完全的不解風情,原本的鬱悶心情,突然撥雲見日般一掃而空,讓他失笑地
告訴學長那就早點將電話掛掉也沒關係。
「我只是想告訴學長,我很想你。」
(……嗯,慢慢想吧。)
他輕輕笑著問學長怎麼那麼冷淡嘛?對方啐了很大一聲之後反問他哪有?
「如果我做了讓學長不高興的事,請學長一定要告訴我。」在學長將掛掉電話之前,阿翔
這麼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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