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香格里拉‧第十夜

[mamiyasai (日野)]

　　大概是因為一下子過度使用力量外加心情鬆懈下來，朔良明顯露出昏
昏欲睡的表情，但依然強撐著繼續說下去。

　　真尋察覺到朔良的決心，所以就算知道朔良現在有多疲倦但卻無法開
口阻止。畢竟一開始向對方要求答案的人是自己，所以他有義務要聽到最
後。

　　「這樣講可能很奇怪……我從有記憶開始，就看得到『顏色』。」


　　朔良偷偷看向他之後垂下目光，停頓了幾秒繼續說下去。


　　「我看到的每一個人的身體週遭都籠罩著不一樣的顏色……就算是類
似的色彩，但看久了還是會發現不一樣……」


　　一開始朔良根本無法理解那些色彩代表的意義，也不懂為什麼只有自
己看得到那些顏色。小時後的他每次拿這個問題詢問自己母親時，都只得
到一個擁抱。

　　『對不起，小朔遺傳到媽媽這邊的血統了……』

　　他不知道媽媽說這句話時複雜的表情代表了什麼，只是他不喜歡看到
媽媽那個表情，所以越來越少問這個問題。

　　然後他漸漸發現每個人的顏色雖然大致上是固定的，但卻會隨著心情
而改變色調。所以觀察週遭每個人的顏色成了他最喜歡的遊戲之一。

　　在那之中他最喜歡的還是母親的顏色，總是閃耀著溫柔光芒的溫暖顏
色。


　　一直到發生了某個變故。

　　「母親她在我七歲的時候生了大病，我只記得半夜突然出現的救護車
的聲音，然後很久很久都沒再見到她。忘了過了多久的時間，大人們甚至
是父親突然說她去了很遠的地方，不會再回來了。」


　　可是明明母親就跟著父親一起回來了……

　　雖然比較淡，但是他不可能認錯自己母親的顏色。


　　可是回來的母親卻制止他想抗議的聲音，摸了摸他的頭。小時候的他
覺得那樣就足夠了。


　　「母親她……一直陪在我的身邊……」


　　過了這麼多年，朔良還是能清晰地回想起那段短暫的幸福時間。


　　「直到某一天……她突然對我說了再見，叫我要當聽父親話的乖小
孩……還有，對不起……」


　　然後在說完以後，母親帶著看起來快哭出來的笑容摟住了他。他默默
看著最喜歡的顏色慢慢消失在視線中，最後什麼都沒剩下。

　　「在那時候我才彷彿理解父親說母親已經去了遙遠地方的意思……可
是就算是這樣，那段時間還是真實存在過的……」

　　真尋一直不發一語地聽著朔良斷斷續續的描述，他知道這個回憶對朔
良來講一定很重要。


　　只是跟一般人比起來，朔良注定要看過更多死亡，經歷更多的喪失。

　　一次是肉體的死亡，一次是靈魂的消失。

　　所以朔良會對生死看得那麼淡，也是必要的自我保護吧？


　　「跟活著的人比起來，的確顏色比較淡薄，但還是存在在那裡……」

　　用著溫柔卻帶著哀傷的目光凝視著自己家人的女性。

　　根本不記得自己肉體已經死亡而徘徊在街上的年輕人。

　　總站在街角，在人經過時笑著致意的年老警官。

　　他們都還活著，就算看得到的人很少，但沒有人能否定他們的存在。

　　朔良喃喃地敘述著他眼中看到的世界。


　　「所以他們還活著……不管誰說什麼我都不會改變這種想法。」

　　聽到朔良那瞬間變得異常堅定的聲音，真尋突然明白對方可能一直有
被教導活人跟死人的差別，但是那段回憶演變成朔良現在的固執。

　　如果照朔良眼中所呈現的世界，會認為活著的人跟靈魂沒有差別也可
以理解，因為在朔良眼中都是一樣的存在。他似乎能理解朔良今天會感到
憤怒的理由。

　　那的確是屠殺沒有錯……而且是加倍的死亡。


　　「對不起，今天給你添麻煩了……」

　　本來一直低著頭迴避著視線交錯的朔良，抬頭望向他的眼神中帶著濃
濃的歉意。

　　真尋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在聽過朔良的話後，他並不覺得朔良的反應有任何不對的地方，他只
是不想看到對方露出不像自己的表情。

　　只是這樣而已。


　　「……我並不覺得有增加麻煩。」

　　停了幾秒後，他唯一說出口的只有這句話。

　　就像朔良不會瞭解自己背負的過去，他也無法完全明白朔良的悲痛，
所以多餘的話語都只是虛偽的累贅。

　　但是他隱約有自覺到他未來肯定會更小心保護朔良那笨拙的溫柔。


　　「……好了，既然話已經算講完了，乖孩子就早點上床去吧！」

　　為了打破沉重的空氣，他故意站起身拍了下手。

　　對方一直強撐著不閉起來的眼皮，再拖下去恐怕要拿牙籤來撐了。

　　「要是太累走不動的話，我很樂意抱你進房間哦！」

　　「……我自己走就可以了。」

　　朔良愣了一下，婉拒了他的提議。

　　雖然早就預測到這個回答，不過說實話有點小小的遺憾。

　　但是沒想到朔良在站起來走動還不到幾秒，就一整個重心不穩往前傾
倒。他反射性地撐住對方的身體。

　　「啊……對不起……」

　　朔良晃了下頭像是想甩掉暈眩的感覺。

　　看樣子對方消耗的體力比他想像的還要更多，沒有察覺這點是自己的
疏忽。託朔良的福，自己今天啥事都沒做，多的是用不完的體力。

　　他這次不再徵詢朔良的同意，直接打橫抱起對方的身體。

　　那在自己懷中的重量讓他忍不住皺起了眉，成年男性的體重有這麼輕
嗎？可是跟他在一起後，他都有緊盯著朔良好好吃東西啊？是不是該考慮
放點零食在這裡？

　　腦子裡雖然轉著這些念頭，但完全沒顯露在表情上。

　　朔良本來好像還想說些什麼，但在張著嘴幾秒後，終於還是選擇了閉
嘴。

　　真尋就這樣輕易地把對方抱到最裡面的房間前。


　　好，現在問題來了。

　　他凝視眼前關上的門扉，考慮是要選擇努力騰出一隻手開門，還是豪
爽的踹開大門比較好──雖然後者老讓他聯想到新婚初夜猴急的新郎倌。

　　像是察覺到他腦中不穩的念頭，安靜地被抱在懷中的朔良勉強睜著下
一秒就會閉上的眼睛，自己伸出手打開了房門。

　　這是跟朔良在一起的這段時間裡，他第一次進到對方的房間。

　　除了最顯眼的衣櫃跟擺放在正中央的雙人床外，幾乎沒有其他傢俱裝
飾的房間，差不多跟旅館的房間一樣無趣──不，旅館可能還比較有人生
活的感覺。

　　真尋發現他不知道該不該感動至少還有床跟衣櫃的存在……

　　在把懷中的身體放到床上時，朔良已經完全閉上眼睛了。雖然知道應
該要叫醒他先洗個澡換上睡衣再睡比較好，但今天就算了吧……

　　他默默地看著那張睡臉幾秒後，站起來打算轉身離開。


　　「真尋……」

　　小小聲呼喚他名字的聲音，帶著些微的顫抖。

　　他回過頭，對上他本來以為已經躺在床上睡著的青年傳來的視線。

　　那雙美麗的純黑眼瞳內，帶著他陌生的複雜跟不安的感情。

　　「怎麼了？」

　　「我現在還是看得見……你的顏色……你不覺得噁心嗎？」

　　雖然是斷斷續續地，朔良還是把問話說了出口。

　　只是他的擔憂聽在真尋耳裡不是普通的令人無言。

　　……那名青年到底有沒有自覺自己的身分跟他的身分？要靠吸人血過
活的怪物跟只是稍微跟一般人不一樣一點的人類，到底哪邊比較噁心？

　　「那我問你，我是要靠人血才能活下去的生物，你覺得我噁心嗎？」

　　對方專注地凝視著他，輕輕地搖了下頭。

　　「就是這樣，別亂想。」


　　真尋看到對方的回應，忍不住微微勾起了嘴角的線條。不過他的好心
情馬上讓朔良接下去的話給佔走了注意力。

　　「……我還有沒說的事……我能用顏色判斷一個人的基本個性跟大部
分時間的心情……」

　　朔良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刻意避開了視線。

　　「真尋是深藍色……乍看之下會以為是黑色，但之後才發現那是濃到
近似黑的藍……」

　　黑色通常代表著憎恨等負面情緒，但藍色卻是哀傷的時候特別容易顯
現的色彩。


　　朔良說完後，小心地窺伺著他的臉色。


　　畢竟不管是誰，知道有人能在自己毫無知覺的狀態下察覺自己的精神
狀況都不會多愉快。這在某種層面上，這已經算是侵犯個人隱私了。

　　的確，他之前有一陣子避開朔良的理由就是因為朔良說出的話戳到了
他心中的舊傷。而現在的他終於知道朔良會那麼輕易洞悉他傷口的原因，
不過心中卻沒有一絲那時候感到的激動情緒。

　　他該生氣嗎？因為朔良與生俱來的能力？為了自己不想說的舊傷被人
看破？


　　朔良會對自己的反應那麼敏感，一定是曾經因為這個能力遭受過不少
不好的回憶。能看到其他人想隱藏的感情，其實並不一定是好事。

　　嘆了口氣，他走近臉上仍寫著不安的朔良，彎下腰用手搓亂對方的頭
髮。

　　「……睡吧！」

　　聽到他那句話後，那雙黑眸凝視了他幾秒，帶著安心的笑意閉了起來。


　　　　　　　　　　　　　　　　　　　　　　　　(待續)





--

應該可以解釋一些上一回沒解釋到的東西？
都寫到十回了，如果有人願意給我點意見，我會很感謝。Q_Q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22.146.136.216
推 sakurasn:我沒有什麼意見耶..沒有發現大問題，我覺得寫的很好^^
→ sakurasn:因為故事剛要進入主要的部份吧?所以也還沒有很多心得感想
→ sakurasn:不過我很好奇朔夜看得見自己的顏色嗎?
→ sakurasn:哇阿阿 名字打錯了>< 是朔良才對!朔良對不起~~~
→ mamiyasai:答案：看不見。不過作者堅持他是純白(喂)
→ mamiyasai:不過我開始對自己不擅長想高潮場面的腦袋感到絕望OTZ
→ sakurasn:純白~但他都是穿黑衣呢XD不過就是因為單純才會都穿黑的吧
→ sakurasn:不一定要很高潮的場面阿，一直都是淡淡的，稍微有點起伏
→ sakurasn:應該就很有效果了吧...? 我是這麼覺得啦^^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