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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寂夏 距離那個恐怖的夏日慶典過後一個星期,天氣變更熱了,正式進入蟬鳴的季節,陽光刺眼 的下午,祈明收到亞興寄來的通知單。 亞興中學放榜了,祈明毫無意外的過關,而且還以第三名的成績榮登探花,成了亞興棒球 隊的新鮮人。 同時英仲也和日本千島羅德方面達成共識,暫時不將簽約的消息放出,以保護當事人的清 靜,畢竟台灣的媒體是很噬血的,他只告訴過家人和令雍自己很可能會出國,但是真正要 去的是哪個球隊,他也沒有講。 英仲還是每天到亞興去練球,帶領著他的副隊長一起荼毒可憐的隊員,把「磨練隊友們」 的技巧與精髓完完全全傳授給于丞非。 祈明也開始跟令雍一起去亞興練球,因為他說自己一個人去很奇怪,所以就拜託令雍跟他 一起去,令雍雖然一開始沒答應,但是他的表情卻沒有任何不悅,結果隔天祈明出門要去 亞興的時候,令雍也穿好球衣在客廳等他。 裝模作樣!祈明揹起包包出門,在心中嘀咕。 他們走出家門的時候,剛好隔壁的英仲也把他自己的騷包紅色重機牽出來,兩邊都愣了一 下,令雍先打招呼:「阿仲!要去亞興打球嗎?」 英仲點頭:「你們要怎麼去?我可以載一個。」 祈明直接走進車庫牽車:「我騎腳踏車去。」 「那我們先過去了!」令雍對著祈明背影道別,已經發動機車的英仲從後照鏡看見祈明對 他們擺擺手,要他們先走。 看著紅色重機遠去的背影,祈明戴好耳機聽音樂、踩上腳踏車,清晨的陽光柔柔的灑在身 上,帶來舒適的暖意,他不急著趕上英仲的速度,反而享受這段自己騎車的時光。 兩旁的路樹染著金色光彩,微光中帶著各種層次不同的綠,乾淨清爽的空氣還有著昨夜未 退的涼意,祈明在James Blunt的「1973」歌聲中前進。 如果說孤獨是詩人的天賦,那麼享受孤獨就是一種寫詩的旅途。 而祈明在享受自己私人時光的時刻,總是會想起一些事情,而目前佔據他所有意念的是那 天夏日慶典過後他和英仲回家的路程,英仲的重機跟在他的腳踏車邊,最張狂競速的重機 就這樣溫馴的跟他在身旁,不管過路的人用多少異樣眼光看他們,英仲就是有辦法把重機 保持在時速二十公里的龜速,跟在他身旁。 他們都沒有說話,卻有種安心的感覺瀰漫在彼此間,像是小時候在學校的老榕樹下遊戲時 ,那種安心的感覺。 被保護著、照顧著,可以放心玩耍嬉鬧,不去管外界的眼光或揣測。 最後回到家的時候,英仲看著他,祈明知道英仲是藏不住話的人,可是那時候他很清楚的 看見英仲眼底有很多想說的話,那雙明亮的眼睛有太多呼之欲出的東西,可是最後他只是 牽強的笑了一下:「晚安!」 祈明皺眉了,看著英仲離去的背影,他覺得好像有什麼事情在他沒注意的時候發生了…… 微妙而安靜。 他不習慣這樣的潘英仲、這樣被瞞住的感覺,可是他找不到原因,他沒辦法在英仲的眼神 裡找到他要的答案,這從來沒發生過,於是他特別在意。 他知道有些事情在他沒察覺的時候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扭曲了。 他卻不知道原因,但是他知道絕大部分來自潘英仲,英仲的眼神有太多不同、太多想說而 未說。 他騎著腳踏車,思索許多。 到達亞興的時候,他看見英仲在亞興門口等著他,英仲的身邊沒有令雍。 英仲舉起手上的早餐,開心的對著他笑:「快點來吃!」 祈明停好腳踏車後,接過英仲手上的蛋餅:「你去淡水買的?」 英仲笑著:「你喜歡,不是嗎?」 好像有些什麼在衝擊、崩裂著,祈明舉著手中的蛋餅,認真思考。 其實他可以不用對他那麼好的……甚至他們還常常吵架,可是英仲的笑臉總是那麼明亮燦 爛,蛋餅的香味在祈明的鼻間環繞,他突然問了一句:「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其實沒有理由啊!他們總是吵架。祈明是這麼覺得,所以他的眼神很疑惑。 他們身邊的人同時都停下動作,頓時好像凍結了時空,所有人的眼神都停留在英仲身上。 你為什麼對他這麼好? 所有人的眼神都透露出這個疑問。 「我爽啊!」英仲揚眉:「不然咧?」 為什麼這樣的理由好像不能說服所有人?因為大家都用懷疑的眼神看著他們,看到祈明都 忍不住拎著蛋餅轉身走人……英仲站在亞興的大門口,看著祈明的背影,什麼話也沒說出 口。 今年夏天,很多事情都將改變,朝著無法控制的方向衝去。 夏天加上青春,本來就是失控的催化劑! 那天練球的時候,祈明的眼神一直跟著丞非,雖然不是很明顯,但是總是很注意他的英仲 發現了。 於是投球的時候,英仲特別大力。 「喂!你幹嘛催球速?我們只是練習,你飆這種一五幾的球做什麼?」當捕手的阿準哇哇 大叫。 「他媽的我爽。」可是英仲的臉實在很臭。 「應該是你他媽的超不爽吧!」阿準的嘴巴念念有詞,又不敢讓英仲聽到。 「幹你媽的給我接就是了!」英仲的火氣已經大到粗話連篇,阿準完全不敢頂嘴,摸摸鼻 子在心中向被言語侮辱的老母默默道歉。 於是任性的英仲發火亂投,苦了投手阿準,呈現青蛙跳的姿態去接漫天亂飛的球。 球場的另一邊,丞非和令雍在練習。 令雍投球:「阿仲好像怪怪的。」 丞非揮棒:「其實他跟正常人一直都有段差距,認識他以後我常常有這種感觸。」 令雍聳肩:「你們還叫他老大?而且他還是你們隊長,不怕外面的人都以為你們全隊是怪 咖?」 丞非無奈的勾勾嘴角:「認了!誰叫他天生是老大。」 天生的領袖魅力無法被掩蓋,活該他走到哪裡就是大家注目的焦點,就算英仲不想,他還 是無法變得平凡。 就在他們閒話家常的時刻,變故突然發生,英仲投出一球後眼角瞄到祈明整個人蹲在地上 ,馬上衝過去。 當祈明蹲下的第一時刻衝到他身旁的,不是捕手,而是距離他半個球場的潘英仲! 英仲焦急的問:「你怎麼了?」 祈明俊顏扭曲,緊抱著手完全說不出話來,一旁衝過來的教練馬上指示大家抬擔架過來, 大家一起把祈明放上擔架送進休息室。 「你感覺怎麼樣?」英仲抬著擔架,急促的詢問。 「痛……」 「我們送你去保健室!」英仲緊握著擔架的鐵杆,手心全都冒了冷汗。 「我……」教練從頭到尾只說了這一個字,然後就被徹底忽略。 後來他們把祈明送到保健室的時候,英仲一直盯著祈明的臉看,喧鬧的周圍中,他只記得 祈明冷汗涔涔的側臉、緊抿的唇和一雙深藏著緊張的眼睛,他第一次發現祈明會有這種表 情,即使在夏日慶典的舞台上祈明也沒有任何緊張的神情,可是這時候英仲卻發現了祈明 這樣的表情。 英仲這時明白了一點:祈明什麼都不怕,就怕自己的手出了事。 就在祈明擔心自己的手時,保健室的門被推開,傳說中的美麗保健室大姊笑咪咪的出現在 他們面前,那一刻他只有一個念頭閃過腦海:「ㄘㄨㄚˋ賽!」 祈明閉上雙眼,等待接下來未知的命運。 三分鐘後保健室裡剩下祈明捧著自己被包起來的手,一臉哀怨。 漂亮大姊對著祈明交代:「接下來一個月都不能動到手,肌鍵拉傷本來就要比較多的時間 恢復,而且你剛才還有抽筋的現象,要休息一陣子。」 床上的祈明一臉槁木死灰,他想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剛才在護士大姐手下發出的慘叫聲, 那一聲哀嚎已經列入他人生中最恥辱的紀錄。 英仲一群人圍在旁邊,知道沒事以後都鬆了一口氣。 其他人回到球場繼續練球,只剩下祈明一個人坐在休息室那裡百般無聊的用左手拿西瓜刀 砍西瓜,眼睛盯著球場,手卻對著西瓜戳戳刺刺了一個小時,祈明終於瞇起眼睛確定了一 件事情,於是他對著英仲的方向招手。 看似認真練球的英仲其實眼睛一直注意著休息室的方向,一發現祈明在召喚他,他就像召 喚獸一樣在三秒內出現在祈明面前:「怎麼了?」 祈明拿著西瓜刀指著十點鐘方向:「我哥什麼時候和副隊長這麼好?我覺得有點奇怪。」 英仲順著西瓜刀指去的方向,只看見兩個人在練習,而且那畫面還滿賞心悅目的,因為兩 個都夠帥。 「你不覺得他們兩個人好像周圍有防護罩,外人都沒辦法介入他們的世界?」這或許可以 說是祈明野獸的直覺。 「我看不出來啊!」英仲很認真的盯著令雍和丞非看。 「一種感覺,你沒感覺嗎?」 「我……」真的看不出來!英仲無辜的眼神讓祈明很無力。 「算了!早知道問你也是白問!」 「小明,以後我載你好不好?你又不能騎車。」英仲突然說。 祈明的心猛然一跳,突然感覺好像有什麼地方怪怪的,就像他早上在校門口問英仲為什麼 要對他那麼好一樣,那種不受控制的隱約感覺又出現了!他瞇起眼睛瞪著英仲,英仲被他 這樣看,馬上心虛的低下頭。 太誠實的反應,祈明想裝傻都很困難。 「你有事情瞞著我。」這不是疑問句,是肯定句。 「嗯……你先回答我。」英仲學聰明了,他明白自己在祈明面前藏不住事情,如果哪天一 定會被發現,他也希望在被祈明拒絕之前留下他們的紀念。 「好啊!」被英仲載他省也得輕鬆,得到他的允許,英仲笑著戴上棒球帽愉快的跑回球場 ,一身陽光少年的飛揚。 「喂!」回答不出來就逃跑,這算什麼英雄好漢?祈明的臉都黑了,不過這樣讓他更加肯 定英仲有事情不讓他知道! 他不喜歡英仲有事情瞞著他,這種事情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是第一次,而祈明很確定自己 討厭這樣的感覺。 樹上的蟬吵雜的鳴叫著,蟄伏十七年的黑暗終於在這個夏日破土狂歡著,那豁出生命的瘋 狂聲音一如祈明腦中雜亂的思緒,亂七八糟。 一早祈明就聽見窗戶被石頭敲打的聲音,他拉開窗簾就看見英仲在對面一邊刷牙一邊揮手 ,他頭上還戴著桃紅色的髮圈,頭髮綁成沖天炮,怎麼看怎麼蠢! 重點是他滿嘴泡泡還對他大叫:「早安!等一下樓下見!」 祈明馬上把窗簾拉上,當成從來沒看過對面的蠢蛋。 英仲倚在他那台火紅的重機上等著,祈明出現時可以感覺到他整個人都在發光,清晨的陽 光下,他的笑臉真的讓祈明有種心跳加速的感覺。 不過一想到十分鐘前這個帥哥還戴著桃紅色髮圈,所有的臉紅心跳都可以當成是錯覺! 「上車!」英仲遞了一頂安全帽給他。 祈明接過的時候才想到,這好像是他第一次被英仲載,第一次坐上英仲這台騷包的重機。 坐在後座看著英仲及肩的黑髮,還有寬闊強壯的肩背,祈明才意識到英仲是一個多麼偉岸 的男子,天生的,誰也無法模仿學習。 假如自己是個女生,也會忍不住……祈明止住了思緒,讓一切停留,他不會是個女生,所 以,他不會對英仲心動。 夏天的時候,有些東西不能亂拿,拿了就會出事。 忘記是誰先拿起第一顆水球,沉默了十秒,然後整個球隊就此陷入萬劫不復的水球戰爭地 獄中,完全失控拉不回來! 等大家回過神的時候,整個休息室已經呈現大戰過後的混亂,然後祈明看著自己濕淋淋的 衣服,抬頭對著他旁邊一樣狼狽的英仲笑了。 大家開始哈哈大笑,嘲笑著對方的狼狽,直到教練走進來…… 「今天要去辰楠中學比賽,你們在幹什麼?!」小黃果然破口大罵,於是大家四處逃竄, 急著去找抹布和拖把,整理休息室。 半小時後他們坐上遊覽車,阿嚕吧還在跟旁邊的鯊魚咬耳朵:「我屁股還濕濕的耶!等一 下從遊覽車椅子起來的時候,一定會有兩個濕屁股印。」 鯊魚冷冷回答他:「我把你殺了,血放一放就看不出椅座的濕印子。」 「嘖!真是不好玩!」阿嚕吧自己抽了座位前面的塑膠袋墊在椅子上。 祈明坐在靠窗的位置,聽著自己的音樂,英仲最後一個上車,坐到他旁邊的位置。 祈明連眼睛都沒睜開,光是熟悉的味道他就知道身旁的人是誰。 英仲卻注視著他在陽光下特別光潔的容顏,為那綴金的睫毛線條失了神,各自有各自的思 緒。 夏天很明亮,遊樂很歡愉,但是每當一安靜下來,他們都感覺到了那越來越逼近的緊繃感 ,英仲知道那是什麼,選擇沉默接受;祈明不知道那感覺代表什麼,卻直覺氣氛不對,卻 霧裡看花。 到達辰楠的時候,他們都乾得差不多,閃亮亮的辰楠中學是北部有名的棒球重點學校,更 重要的是他們家長會有錢又對棒球有興趣,設備好師資佳,每年都會邀請亞興來跟他們友 誼賽。 十足氣派的大門口雙邊一字排開都是棒球隊的正式隊員,站在最中間的是教練「團」,講 真的他們亞興每次來都有種被羞辱的感覺,好像誤闖皇宮的乞丐,不過今年不一樣,他們 隊長潘英仲本來就是好野人,反過來是辰楠的隊員很崇拜英仲,讓亞興有種揚眉吐氣的感 覺。 小黃教練率先走過去和他們的總教練握手:「歡迎歡迎!」「哪裡哪裡!」接下來就是一 串不知所云的客套話。 雙方隊員跟隨著各自的教練走進校園,而辰楠的隊員幾乎每一個都忍不住多看了英仲好幾 眼,當中甚至還有幾個身高直逼兩米的壯漢看著英仲,臉上露出可疑的紅暈,讓走在英仲 旁邊的祈明很黑線:「現在是什麼情形?」 阿準拍拍他的肩:「習慣就好,那個就是傳說中的金剛芭比,我們老大在高中棒球圈是很 吃得開的!」 高中棒球圈目前沒有女的吧?那英仲是哪方面吃得開?祈明嘴角微抽。 不過當他們走到休息室就座,走在最後面的祈明卻發現少了一張椅子時,英仲第一個發現 並且把椅子讓給他,自己站在旁邊,這時候祈明很明顯的感覺到週遭的空氣真的變了!一 瞬間被二十幾個男人盯著的感覺讓他很僵。 這時候有一個辰楠的男生為英仲拿了一張椅子過來,那個男生笑得很率真,不過辰楠的隊 長似乎看他不是很順眼,冷冷的說:「黎秉服,事情做完就出去了!」 那個叫秉服的男生也不以為意,笑著走出去了,看著他的背影,辰楠的隊長似乎更不爽了 ,不過他還是很用力的把自己的臉轉回來,看著投影簡報。 「他們隊長叫什麼?」祈明小聲的問旁邊的英仲。 「凌之棣。」英仲面容扭曲,很小聲的在祈明耳邊說。 「……」祈明整個人像蝦子一樣蜷起來靠在英仲肩上,不停抖動。 媽呀!為什麼有人會把自己的兒子取名叫靈芝弟?哈哈哈哈哈……祈明完全沒辦法從英仲 身上爬起來,還要很努力的忍住笑聲,眼淚都飆出來了。 有人發現祈明的異狀,可是接著看見英仲臉上扭曲的笑容,完全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然 後給辰楠那個帥到破錶的隊長一個憐憫的眼神。 凌之棣很努力的深呼吸保持平靜,假裝週遭可憐他的眼神都不存在…… 黑暗中,英仲和祈明完全靠在一起,在簡報的光線和凌之棣殺人的眼神下親密的依在一起 。 簡報結束,燈亮的瞬間他們已經分開,只有紅紅的雙眼證明剛才狂笑過。 準備比賽。 要走出會議室到球場去之前,凌之棣狠狠的給英仲一個必殺的眼神:好樣的!拿我當成逗 學弟的笑點?泡得很爽嘛! 比賽開始以後,祈明就坐在休息室寫筆記。 然後他感覺有個人坐到他身旁,他回頭就看見剛才拿椅子給他的黎秉服:「你是今年的新 生嗎?我是辰楠二年級的候補選手黎秉服,我有拿運動飲料過來給你們,你要不要喝?」 祈明看著他明亮的笑臉,忍不住發出了嘆息:「你在靈芝的培養室還是可以有這麼陽光的 性格,真是不容易!」 秉服馬上哈哈大笑:「你知道我們隊長的名字了!別在他面前說,他會生氣!」 視線回到場上,英仲自信的在投手丘上,舉手投足都充滿濃烈的力量。 「你們隊長真的很強,如果是他,一定可以在國外發光發熱!」秉服有感而發。 「可能吧!」祈明淡淡回應,可是這一刻他突然意識到,英仲會離開他們,就在不久以後 。他似乎已經習慣英仲在身邊的日子,雖然難免還是吵吵鬧鬧,但是他們天天相處在一起 ,沒人會去提,他也忘記了英仲就快離開台灣。 於是後來祈明當天的筆記本上畫滿了各式各樣的塗鴉,沒寫幾個字,倒是畫掉了五張紙, 所有畫的圖全都被他用亂七八糟的鉛筆線條蓋過去,像一團又一團混亂的毛線。 結果那天的友誼賽,辰楠以四比五輸給亞興,但是凌之棣自己一個人四打數四安打,其中 還有兩支全壘打,一整個猛到不行! 亞興他們要上車之前,雙方球員握手,祈明握到凌之棣的時候,冰冷的俊美笑容讓祈明雞 皮疙瘩都爬起來了,之棣冷笑:「我會記得你,蘇祈明!」 祈明很認真的看著他,忍住嘴角的抽動,但聲音還是顫抖:「凌……隊長,你打得真好! 」 於是祈明在之棣的冷哼下走上遊覽車,跟在他身後的是英仲,之棣的視線對上英仲,兩人 之間無形的火花四射。 「投得不錯。」之棣雖然不情願,但還是給了一句稱讚。 「你打得更好,我被你打了兩支全壘打。」英仲笑嘻嘻。 「你知道我本來想打的是投手正前方強襲球嗎?」美目微瞇,傳說中辰楠高嶺之花最殺的 微笑出現! 「我只知道下一次我們對決要很久以後了!」英仲還是會感到有點可惜,雖然名字很好笑 ,但是之棣確實是目前台灣高中棒球圈中他最強的對手。 「你決定出去了?」之棣不會很訝異。 「先別說,下次我如果回來,希望可以跟你再打一場球!」海盜般的笑容,挑釁又張狂。 「我還是會把你打爆!」之棣放話。 不過他們都知道,下一次見面已經不知道會是幾年後了。 在遊覽車上,阿嚕吧突然拿出了一袋東西到前面去找教練,只看到教練臉色有點難看,但 是最後還是點頭。 車子本來要直接回學校,但是後來卻轉向另一條路,朝海邊的方向開去。 阿準回頭問坐在他後面的阿嚕吧:「你拿什麼?」 「驚喜!」阿嚕吧一臉賤笑。 最後到達淡水海邊時,英仲開始指揮大家去遊覽車下層搬東西,祈明是病號,所以特赦不 用勞動,然後祈明眼睜睜看著他們搬出一堆烤肉用具和三大箱啤酒。 「這是什麼時候準備的?」 「昨天晚上啊。」顯然有備而來。 「你們常這樣?」 「你以後也可能是亞興的隊長,這是亞興的傳統,一定要記得流傳下去!」 「什麼時候開始的傳統?」 「我這一屆。」英仲看到祈明不以為然的表情,接著講了一句:「經過這一晚,你一定會 愛上亞興。」 然後那天晚上他們在淡水的海邊烤肉、喝啤酒,教練看著他們嬉鬧也沒有阻止,只是望著 大海掏出懷中的煙,吞雲吐霧。 烤肉到一個段落後,阿嚕吧抬出了他那個神秘的袋子,英仲掏出了打火機,雙方配合得天 衣無縫,同時走向在海灘上挖洞的阿準。 把煙火埋了下去,他們幾個忙了大概十分鐘才回來。 然後回到祈明身邊的英仲,掏出包包中的煙,抽了一根出來,點燃。 祈明一把搶了下來:「誰准你抽的?」 「我……」英仲啞口無言,他活到這麼大沒有人這樣做過,他卻只能看著祈明什麼話也說 不出來。 下一刻他就看到祈明直接把煙踩熄,丟進垃圾袋。 「那是我的耶!」英仲還想掙扎。 「你還想不想打球?想找死隨便你!」祈明冷眉冷眼。 這時候阿準跑回來了:「快要開始了!」 下一秒,爆炸聲響起,燦爛的煙火在他們頭頂上炸開一圈圈絢麗的光點。 沒有休息的空閒,一個接一個綻放的花火讓他們仰頭注視,在這一刻他們臉上都洋溢著幸 福的微笑,可是祈明卻突然感覺到了身邊的眼光,就在紅色花火炸開的剎那,他轉過頭看 見了英仲的目光,深沉而專注。 沒有人在意他們,大家的眼光都投注在天空五顏六色的煙火。 祈明終於知道那些緊繃的氣氛、他所沒發現到的秘密、英仲瞞著他的究竟是什麼。 英仲的眼神說明了所有。 「我喜歡你。」他說了。 為什麼要說出來呢?如果不說,一定可以繼續維持這樣和平的表象吧! 其實祈明還是可以裝作沒聽見或聽錯了,只要那時候他伸手捂住英仲的唇,或許他們可以 繼續這樣打打鬧鬧下去,不用去面對複雜的感情問題。 可是祈明沒有,他只問了一句:「為什麼?」 英仲笑了,在絢爛亮麗的煙火下,他的笑容性感得不可思議,可是他的眼神卻讓祈明有種 心酸:「我不知道理由,可是我感覺到了,我也可以一輩子都不說,可是我不想讓自己後 悔。」 你不想讓自己後悔,那突然知道的我又該怎麼自處呢?祈明冷笑,嘲諷的、虛冷的微笑, 最後他嘆了一口氣,在最後一個煙火綻放完的黑暗中,他的聲音輕輕響起。 「我沒辦法。」 「我知道。」英仲一直都知道。 花火結束了。 他們回到遊覽車上,回程途中,他們坐在隔壁卻半句話也沒有說。 還能說什麼呢?英仲閉上眼睛,默哀著剛被發的、人生第一張好人卡。 祈明望著窗外,飛逝的街燈匆匆過去,祈明有太多不明白卻不知道該怎麼問身旁的人。 好像任何一個過多的詢問都是矯情的安慰,所以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該怎麼問。他很驚訝、 一時無法接受這樣的震撼,可是英仲卻在他剛知道的瞬間要他作決定,他真的完全沒辦法 反應! 回到學校,祈明還是搭英仲的車回家。 一路上他們都沒有交談,祈明咬著唇,死盯著英仲寬闊的肩背,眼神複雜。 下車的時候他把安全帽還給英仲,他看著英仲的眼睛,心虛的低下頭。 英仲扯了一個不算笑的笑,他沒看到,英仲望著他的髮漩說:「不要在意,就當作沒發生 過這件事情,是我神經接錯線亂講。」 「嗯!」祈明轉身回自己家,進門前,他回過頭看著還在車上的英仲,對他揮手:「晚安 !」 英仲給他一個笑,看似一樣落拓瀟灑,卻已經和過去不一樣的笑:「晚安!」 祈明沒想過那竟然是英仲出國前他最後一次和他相處的回憶。 那個夜晚的告白讓祈明完全沒睡,接下來一個星期他都躲著英仲,連見面也不敢,他不知 道怎麼面對他。 記得令雍曾經在那段時間的某個晚上問過他:「你確定今晚不要跟英仲見一下面吃個飯? 」 祈明斬釘截鐵的回應:「不用!沒什麼事情需要見面。」 令雍看著他,似乎有什麼沒有說出的話,但最後他還是點頭:「你決定就好。」 隔天早上令雍就載著英仲去機場,等到令雍告訴祈明的時候,英仲已經去日本。 於是那天祈明把自己關在房間一整個下午,不停的畫畫。 窗外的蟬鳴唧唧,他筆下的線條一片混亂。 他不想哭,沒有哭的理由。 只是把所有的畫紙都撕掉,那紙上有著滴濕的水痕。 夏季過去了,蟬也不再鳴叫,一切,都結束了。 失去某個人的夏天,開始變得寂靜。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8.187.72.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