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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經塔地下七層—— 天導天使 異形蜂擁而來。 我緊握著劍,揮舞砍殺,直到手臂開始疼痛,呼吸也變得無比沈重。 這是惡夢,但我醒不過來。 手持武器,周身覆蓋甲殼的異形靈巧的揮舞雙臂,每一下攻擊都讓我寒徹骨 髓,另一隻藍色的觸手不放鬆的伸過來,我一揮截斷,白色的火花迸開散落。長 著四隻腳的大鳥用尖長的喙啄中我,好像燒紅的鐵烙在我背上,我還沒來得及轉 身,就看到比人還大的蜘蛛展開沒曬過陽光的灰白軀體,一躍落到我上方,我拼 命向旁滾開,只差一點就被生著倒勾的長腳掃中。 「滾開!」 我一遍又一遍的橫掃揮砍,腳邊滴滿了我自己的鮮血。被我擊殺——他們說 是淨化——的異形都化為美麗的光粉消失了,而我卻滿身傷痕,像隻被逼到角落 的野獸般咆哮低吼,瘋狂的攻擊任何靠近的物體。 「你們不過是觸犯了神,被神詛咒的生物罷了!」 我傾注最後的力氣,將劍深深插進人頭鳥身的異形體內,然後,跟著牠一起 倒下。 發著光的微塵飄過我的眼前,落進我臉頰旁邊的土地裡,我的力氣似乎也跟 著它們一起融化、消失了。光點眩昏了我的眼睛,好像它們正漸漸流進我的腦中, 漂流發光,我閉上眼,聽任自己向那無限遠的黑暗沈去。 「你想死嗎?」 不帶感情的聲音飄過來,扼住了我。 「我……」無法呼吸,掌心傳來被指甲戳進的刺痛。「我不想死……」 「是嗎?」聲音冷靜的笑了。「那就是我死了。」 羽翼被撕扯開來,零零落落穿過我的指尖,飄進無盡的黑暗中。 「哥哥!」 眼前一片雪白,白色的床單,白色的四壁,白色的家具,這樣的純淨對我的 意識是太大的衝擊了。我匆匆閉上眼睛,過了好一會兒才能再度睜開。 「醒來了嗎?」 美麗的女人,我第一眼看到她時是這樣想的,但其實我根本沒辦法判斷。除 了留至腰際的長髮外,一副平板的白色面具隱埋了她的容貌,硬質大氅從頸部以 下嚴實包裹,完全遮斷了她身體的曲線。白色羽翼掛在身後,好像很重似的。 然後我注意到那長得不自然的手臂,扭曲變形的黑色指爪。 啊啊——我屏住了氣。 她也是大熱波的受害者—— 「你果然來了。」聲音刻意壓低,顯得沙啞而冷漠。「我正在想也該是時候 了。」 她在等我? 我無法回答她,只能保持沈默。 「你不認得我?也對,你不一定注意過我的。我是天導,上級天使的助手。」 我搖搖頭,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如果我見過你,一定記得你的。」 「為什麼?」 「因為你很美麗。」 她看起來這麼孤寂,這麼疲憊,人只有在為自己的罪懺悔時,才會這麼美麗。 「美麗?」突然的一聲卻像怒吼般,我嚇了一跳,不禁縮起身體。「你們全 都只會這樣說!沒有一個人認同我的能力!我為上級天使處理大小事務,主持各 種研究,維持教團的運作,而你們終究還是說,她是個女人!」 「我……我沒有這個意思。」我結結巴巴的說。「但如果我的話冒犯了你, 我向你道歉。」 她盯著我好半晌,深深嘆氣。「該道歉的是我。你知道,外面那些人讓我很 焦躁,雖然他們到不了這裡,但想到有這麼多人成天高喊著要審判我,殺死我, 總是叫人不舒服。」 「因為你背叛了上級天使嗎?」話出口我才後悔問得太魯莽,但她並沒有生 氣。 「背叛?也可以這麼說,但是,幫助他才真的是錯了。」 為什麼、你跟那個人都這麼說呢……? 「你遇見delictum了吧?」她突然問道。 「delictum?」 「他應該還在上方的某處徘徊,恐懼著神的憤怒,不斷想把自己埋進黑暗中 吧。」 「啊……」我想起來了,聲音因此哽在喉間。「他……」 「你淨化他了嗎?」 「我——」 她了然於心似的點頭。「也好,這一切早該做個了結了。」 「你可以告訴我嗎?這一切的原委。」 「這故事很長,你想從那裡開始聽?」 「從那裡都可以。我的時間很多。」 「不,沒有時間了。」她搖頭。「你已經看到了吧,這世界變得如此偏斜歪 曲,縱使怎麼努力挽救,都沒有辦法扶正它了吧?但事情會變成這樣,我跟上級 天使都要負一部份的責任。」 「為什麼……?」 「世界會失去平衡,是因為神已經沒有足夠的力量維持運作,發現這件事的 只有上級天使,還有我們這幾個親信。你知道,瑪露肯特教團是個階級嚴明的社 會,能下到最底層面見神的,只有少數的菁英份子,所以根本不用擔心消息會洩 露出去。」她在我對面坐下,背脊挺得很直,沒有絲毫放鬆的樣子。「我不知道 他是何時開始有這種想法的,他開始研究感覺球,想知道神如何維持世界的運作, 後來就開始嘗試製造與感覺球相似的機體。我跟delictum也是研究人員之一,我 們製造了天使蟲,用來抽取人們的endorphins。」 「en—dorphins?」我費力的重複這個艱困的字。「那是什麼?」 「那是人類腦內產生的類似嗎啡的物質,可以阻斷疼痛訊息的傳遞。上級天 使設法擾亂了感覺球的運作,用偽感覺球將腦內嗎啡傳遞給神,讓祂失去苦痛感, 加速祂的毀滅,他則在等神的力量衰退到一個程度,打算取而代之。你知道嗎? 痛苦是自我保護的重要機制,感受不到痛苦的人會傷害自己,也會因為感受不到 別人的痛苦而傷害別人。」 「所以他們才選上我。」我喃喃的說。「告訴我,那個計畫失敗後,發生了 什麼事?克利愛爾怎麼了?」 「背叛上級天使的人都被封進了幽閉棺,其他的事我不是很清楚,只知道神 ——世界遭受莫大的衝擊,上級天使也失蹤了。」 「失蹤?可是——」 「他仍以影像傳送的方式出現在神經塔內,指揮教團的運作,但沒有人真正 見到過他,從那以後,我也沒有再跟他交談過了。」 「你……沒有再下去看過嗎?神的狀況……」 「我不敢。」她簡短的說。「與其面對可能殘酷的現實,我寧可封閉在自己 的象牙塔內。而且,外頭有這麼多想殺我的人,不是嗎?倒是謝謝你為我清光了 附近的異形,牠們雖進不來,但半夜傳來的慘叫實在很煩人。」 「那些異形……是因為承受不了神的力量才變成那個樣子的嗎?」 「承受不了神的力量?呵呵呵……我喜歡這個說法,多麼詩意,多有宗教性。」 她微微傾身,白色面具上一派平板漠然,但我卻好像看到了嘲弄的笑容。「你難道 不認為異形可能是一種進化嗎?他們擁有強大的力量,只需要很少的資源就可以 活下去,繁殖力也比人類強。也許它們才是神真正屬意的生物呢。」 「……變成了那個樣子,還能算是人類嗎?」 「為什麼一定要拘泥於這個外型呢?」 我無言以對,另一種更為強烈的恐怖感在心中升起。她愉快的笑了。「這只是 一種想法而已,別聽我的胡言亂語了。現在的問題已經沒這麼單純了,我雖不願 這樣說,但神正拖著世界一起毀滅是事實。」 「那麼,我還要找神做什麼呢?」祂既不能赦免我,也不能再給我羽翼了—— 「不,去找祂,你應該去找祂的。去繼續那未完成的會面吧。」 「為什麼?」我看著擱在床單上的手,四周拭淨了一切的雪白,只襯得血漬 更加明顯。「為什麼是我?」 「因為你是特別的。」 特別的。 很久以前,似乎也有人對我這麼說過…… 「你也可以與神心意相通,就和AMI一樣。但你還有連AMI都無法模仿的 能力,所以上級天使才這麼重視你。」 「什麼能力?」 「淨化。你沒注意到嗎?那些被你殺死的人們都怎麼了?『如神親自審判』 ……」她放低了聲音,但我仍聽得到。「也許你是比我們想像更不可測的存在……」 不是我求神淨化,而是我要淨化祂? 多荒謬,多不可解。 「那麼,我找到神以後,該怎麼辦呢?」 「這要由你來決定。」 「我不能決定這種事。」 「你可以的。我相信你。不管你選擇什麼,我們都不會有怨言的。」 你相信我?我不禁苦笑起來。連我——都不相信我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