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PO文）
章五 2016/12/11. 轉角遇見嗡嗡嗡
昨天的活動大家有去嗎？
FB上被一堆彩虹洗版好爽XDD
太爆幹感動啦，太興奮想跟大家聊聊，所以決定臨時開直播！
老樣子十一點見。
貼文顯示於2個小時前，章立從床上跳起，尚濕的頭髮落下水珠滴到螢幕，他隨意抹
開，匆忙地確認手機上的時間。
十一點半，應該還在進行。章立在粉絲專頁的最頂貼文中找到直播影片，手指卻停在
預覽畫面。別於以往隔著收音機只有聲音，章立莫名一陣緊張，看著影片裡環境晦暗，只
留一盞暖黃的檯燈，縮圖不大，沒有直播人的正臉，只有一碗泡麵孤伶伶在燈下。
To Click or not to Click?
時間滴答滴答，章立暗罵自己的猶豫，浪費了十秒的愉悅時間，一不做二不休，他索
性將音量放到最大，戳開畫面。
清爽如晨曦的笑聲散開在小小的房間，章立逐漸年邁的心臟瞬間有點難以承受。粉絲
頁是前幾天找到的，上週因為提案趕到心靈空虛，聽完李子芃的節目後手癢點開臉書搜尋
，關注後順手設定為「搶先看」。
那天他整個夜晚都泡在手機裡，窩在棉被中從最新貼文一路拉至最底。粉絲頁沒有外
連到私人帳號，po的照片也沒露臉，只有音樂分享和偶有的生活瑣事，以及從沒留存紀錄
的直播預告。
── 老樣子，十一點見。
今天的觀看人數也太多了吧，大家是很興奮哦？
嗯？問我怎麼知道音樂會？我是剛好朋友在現場當志工。
對了說到志工，我想跟聽眾朋友分享個活動。
不知道最近大家經過大捷運站貨百貨有沒有看到一群揮著彩虹旗的人們在發傳單？喊
著修改民法972？
他們是一群自發性的組織，叫嗡嗡嗡小蜜蜂，沒領便當沒領五百，主要希望社會上有
更多人可以支持這項修法，讓同志可以結婚。
所以啦～如果各位遇到這群小蜜蜂的話可以幫他們加油打氣，拿過傳單的也可以微笑
表示支持，寒冬送暖飲也可以。當然，有餘力也可以加入他們，畢竟這可是想突破同溫層
遇見萌萌的大好機會，走過路過不錯過，說不定還能轉角遇到愛 ♡
畫面噴出一堆愛心，留言串下大片鼓譟，聽眾聊起最近在哪裡遇過志工，自己給了什
麼鼓勵。留言中，幾個似乎是「小蜜蜂」的帳號還興致高昂分享自己在發傳單時遇到的邂
逅；還有一個頭貼漂亮的女生詢問李子芃會不會去當志工，有機會也想來個轉角遇到愛。
直播熱鬧非凡，章立最初炙熱的期待卻變得微冷。
他沉默凝視粉絲頁那張麥克風套上彩虹濾鏡的頭像，聽著影片裡的每一句話，歡騰喜
悅的溫暖被阻隔在無形的牆外，他就像是李子芃嘴裡拒絕拿傳單的大人，漠然而冰冷。
[品姍 11:02] 娜娜說音樂會後要吃飯，一起？
昨日的對話因為週間的疲累甚至已讀未回，本應屬於彩虹的日子章立卻在昏暗無光的
租屋處睡過，身為同志本該當為己爭取權利，但他仍選擇沉默。
都養不活自己了，結婚不能當飯吃，不是嗎？
他想自己這輩子跟李子芃這種人就是在光譜的兩端。年輕人大多不吝分享生活，李子
芃這種陽光燦爛也不例外。從這陣子的節目裡，章立聽到很多。撇開最初因聽到聲音心頭
亂撞聽不進內容，這大概算是這十幾年下來最認真聽的節目。
的確，一開始接觸只為李子芃的聲音，但漸漸喜歡上他分享的專輯歌手與生活瑣事。
李子芃健談但不喧賓奪主，作為DJ的他懂得在話與音樂間找分寸。除了音樂，李子芃很喜
歡介紹最近的新聞時事，在社會議題上也很有自己的見解。
很熱血、非常傲、應該還很衝動，卻帶了點對社會的關懷與溫柔。
手機畫面突然爆增一波又一波的愛心，章立在層層疊疊的粉色中，看見原先擺著泡麵
的視窗多了隻精實的手臂和半邊穿著吊嘎的肩膀。下一秒，李子芃大笑說了句「哎呀、穿
了穿了。」，對著鏡頭揮揮手，壓低聲嗓，低沉地道過晚安便將畫面中斷。
等了十分鐘，粉絲頁靜悄悄沒任何更新，果不其然影片未被保留。與之前聽完節目的
心情不同，章立裹著一絲疲倦，結束了第一次追直播體驗。
時間匆匆來到年末，受鋒面影響章立感冒中標，被主管強行放假。離開公司前還被彈
了額頭，叮囑要打起精神快快好，畢竟性命要顧工作才能好。說是提前放假根本是一般人
的正常下班時間，章立在路邊裹著大衣邊擤鼻子。經過百貨撞見一棵繽紛金燦的聖誕樹，
耳中響起熟悉的節慶樂曲，他才意識到今天是聖誕夜。
「謝謝您，聖誕快樂，記得把傳單拿回去給爸爸媽媽看哦！」
「先生先生，不好意思耽誤您一分鐘的時間。」
「您好請支持修改民法972──」
聖誕樹過於耀眼，章立差點忽略了一旁飄盪的六色旗幟。一個小Gay臉紅通通地把傳
單夾在腋下，捧起手鼓頰呼氣，上半身包裹得緊緊，下著愛美還穿著五分褲。幾步之外也
站了幾名志工，章立駐足在一旁思索了許久，最後轉身拐進旁邊的超商。
結完帳走出自動門，一股冷風拍在臉上簡直要死。手裡的塑膠袋沉甸甸，暖熱的溫度
卻貼緊褲子渡到大腿外側十分舒服。章立就站在志工群幾步之外的距離，看著前方的人們
忙碌如小蜜蜂，咬著下唇猶豫不前。
哈啾！咳、
在章立打完第五個噴嚏後終於放棄掙扎，他掃視一圈，選中一個蹲在聖誕樹下，看起
來比較不忙的人。
「您好，不好意思打擾。」沒有搭訕陌生人的經驗，章立侷促說道。
「我拿個文宣，等我一下嘿。」地下窩著一團燦黃色羽絨衣，聲音和他身上的衣服一
樣明亮。
「你慢來。」似曾熟悉的聲音讓章立皺眉。
不久，地上的人毫無預警轉身站起，距離沒抓穩不小心靠得章立過近。他笑著後退一
步，雙手捧著一大疊傳單：「啊、拍謝！我好了，怎麼了嗎？你是要幫忙還是想拿文宣？
」
眼前的男孩非常好看，因穿著羽絨衣看不出身材。這樣的年紀已不常出現在他的朋友
圈。但他總覺得莫名有些熟悉，但更為熟悉的是他的聲音……
「哈囉，先生？」黃色羽絨衣笑了笑，右臉頰陷出一凹小酒窩，眨了眨眼，瞥見了章
立手中的購物袋，裡面裝滿罐裝飲料，了然於心地開口：「哇！這是要給我們的嗎？」
「……嗯、對。」
透過幾句對話，章立可以肯定眼前這個黃色羽絨衣就是他意淫已久的李子芃。他下意
識後退一步吞了口水，心想原來轉角遇到愛這件事還真的被他給碰上。
「謝謝啦，正好我想喝奶茶！You're so sweeeeet！」李子芃沒空餘的手，乾脆把整
疊傳單塞到章立手上，拎過袋子開始在裡面翻找，「對了你有沒有空，今天人手比較不夠
要不要幫忙啊？」
「啊？」章立低頭看著傳單，又抬眼望向對方。
「子芃你很討厭不要每次都這樣，」一聲嗲氣逼人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纖纖細手接過
章立手上一疊傳單，一個頭髮及肩的男孩走到李子芃身邊，攬著他的腰：「人家要過聖誕
節，你每次這樣會嚇跑路人好不好？誰像你一樣那麼閒？」
「可是他不忙啊？他又沒拒絕。」李子芃說，順手拿出一罐熱可可遞向男孩。
「呃、」頭髮及肩瞥了眼章立，眨了眨他的深邃好看的眉眼，「好吧，看起來像一個
人沒錯。」
這下換章立傻眼。
遇到李子芃的情緒還殘存在腦中，暫時當機的他只得站在原地，聽著兩人說出一些平
時生活圈絕對聽不到的直白對話。李子芃拍了對方的頭翻白眼，
「不好意思我的朋友沒禮貌，」李子芃笑著從對方手中抽出一小疊傳單，跨開他的大
長腿，距離章立只剩下一步，「如果是第一次沒關係，那先生跟著我發？好嗎？」
好嗎？
第一次？
你跟著我發，好嗎？
章立的頭有點昏，好不容易準時下班，原先唯一的念頭就是衝回床上。他很想拒絕，
但此時此刻，李子芃的聲音、他的帥臉和如此近的距離，身為聲控的他實在是難以回答出
否定的答案。猶疑時刻，李子芃不再催促，只是漾起更大角度的笑容，章立聽到自己放棄
掙扎地說了聲好。
好。
回答的瞬間，及肩髮男孩大叫一聲，翻了白眼。邊嘟囔著妖言惑眾，就你業績好之類
的murmur，邊捧著剩下的傳單站回原先崗位。美音誤人，章立覺得自己像是隻飛來飛去的
蟲，一頭撲進李子芃那張好聽又溫柔的網中。
「你之前有發過傳單嗎？」
「沒有。」
「那你知道傳單內容嗎？」
「嗯、沒有。」
「哦哦OK，那民法972的內容先生有大概知道嗎？」
「……」章立覺得耳根有點熱，回答了第三次沒有後加了句抱歉。
一旁的李子芃並未表露不耐，攤開傳單簡單介紹起上街的訴求。聲音在風中沉穩，一
如在電台裡的百聽不厭。講解完，李子芃露出微笑要章立別緊張，如果不會說在他身邊發
就好，反正一回生二回熟。
就這樣，章立莫名奇妙成為志工群裡的一份子，他吸著鼻子頭有些昏沉，回想執案工
讀生發傳單的模樣，僵硬地伸手發出手中的傳單。被叫住的女子看都沒有看人一眼，選擇
忽略從眼前走過。壓住被陌生人拒絕的尷尬，可惜接下來幾次卻一樣徒勞。章立捧著沉重
的文宣，看著身旁人的傳單以驚人的速度減少。
經過次次的忽視與白眼，本就是半強迫，章立的手實在再難提起勁伸向下個陌生人。
注意到這邊的情況，李子芃走來拿走他手中的大半傳單。
「正常，不是你的問題。」李子芃指著隔壁路口正被路人繞道而行的及肩髮男孩，後
者注意到兩人的視線用力揮手蹦蹦跳跳，全然沒有被周遭的冷漠影響。
「你是說我發得少正常，還是發得少不是我的問題？」章立見李子芃和對面的人開始
擠眉弄眼，互動有趣溫馨，心裡的氣餒也跟著減去大半。
「這不是一樣嗎？」李子芃語氣還殘存著嘻笑，下一秒一個迎面而來的中年男子瞪向
他，暗暗說了句變態後匆匆離去。
直面的惡意讓章立一陣錯愕，路人的忽視能夠預見、繞道而行在情感疏離的台北城也
俯拾即是。但他真的沒有想到，一群只是發著傳單的人會莫名奇妙遭人人身攻擊。
那人轉眼消失，變態兩字卻滯留原地。
「還好嗎？要不要喝奶茶壓壓驚？」李子芃聳肩，在對方後面比了個中指，轉身從兩
個袋子分別拿出一瓶奶茶和麵包，再開口仍是平淡風清，只是語氣間少了爽朗的笑意，「
肉鬆麵包？」
「我……咳咳、咳。」冷風灌進胸口，章立的話被堵在半空中，雖然他也無話可說。
「第一次上街就中獎，也真是，」李子芃把只剩下微微熱度的奶茶罐貼在章立的臉上
，以一位受盡風霜的老鳥姿態開口鼓勵，「其實也是有感動的事情啦，像後面那幾袋路人
給的補給品，還有加入的新血哈哈。」
章立點了點頭接過熱飲，大概是生病的緣故，以往營業用的笑像是零件故障，他病懨
懨地低下頭，腦海全是那兩個字不斷重複放映。
生氣、擔心害怕，或許還有更多的是不解。
後背被拍了一下，與李子芃善與人親近的話語不同，身後的力道很輕，拿捏好身體間
的距離，溫柔卻禮貌。
「反正不是我們的問題，不要擔心。」
李子芃看向章立卻又似看著更遠的地方，淡淡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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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蜜蜂的那段日子就是不停被白眼被辱罵；但同時，也不停認識朋友、不停被溫暖的
人豢養餵食。
還有轉角遇到愛。
閱讀感謝，作者常駐PLURK：https://www.plurk.com/Li1987
※ 編輯: moooony (61.216.128.6 臺灣), 12/20/2019 10:41: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