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擔心文曄，所以顧明宇並沒有馬上離去，而是待在文曄家中打算來煮頓晚餐。
冰箱裡其實沒剩多少食材，廚房也是一塵不染的潔淨，從這些小地方看得出來這戶人家極
少使用到廚房。
顧明宇翻箱倒櫃好不容易才找著兩包泡麵，雖然覺得不太營養，也只能將就著拿它來裹腹
。
他在廚房忙碌，文曄則是安靜地待在沙發上，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等顧明宇煮好麵正要叫他來吃時，才發現他已經睡著了。
見到文曄即使在睡夢中依舊皺起眉頭的模樣，顧明宇便不由得感到疼惜。
總是一個人面對所有事情，就算再怎麼堅強也是會累的吧。
男孩白皙的臉龐猶有未乾的淚痕。
當他在他的面前哭得那麼淒慘時，顧明宇就已經在心裡做出了決定。
自己絕對要保護他。
「別睡了，」他動作輕柔的搖醒文曄，「快起來吃飯。」
文曄睡眼惺忪地揉著眼睛，慢慢坐起身。
「喔……」
「晚餐是泡麵，勉強隨便吃吧。」看到男孩依舊一臉迷糊的表情，他笑了出來，「醒醒，
要睡等吃飽再睡。」
直至坐到餐桌旁，握住顧明宇塞至手中的筷子時，文曄才像是終於從睡夢中醒來一般，詫
異地看著眼前熱騰騰的湯麵。
「別發愣，快吃啊。」顧明宇狼吞虎嚥的吃著，看見文曄遲遲沒有動作，不禁出聲催促，
「雖然是寒酸了點，不過也不會太難吃啦。」
「……你不回家吃，可以嗎？」文曄捧起碗，悶悶的說。
「喔──」顧明宇搔搔頭，「反正我媽今天要加班啊，而且我想你應該不想出門吧。在你
這吃沒什麼關係的，總不能留你一個人，這樣我也不放心。」
「但……」
「行了，跟我客氣什麼。」他大大咧咧的揮了揮手，「快吃快吃！」
男孩聽話的吃起麵來，方才哭得紅腫的雙眼依然佈滿血絲。
「吃飽早點洗澡睡覺，很累了吧。」
「嗯。」
真聽話。
顧明宇忍不住伸手揉弄起文曄的頭髮，帶著滿溢的疼惜和關愛，就像他媽媽時常對他做的
那樣。
文曄沒有反抗，仍舊沉默地低頭吃麵。
只有耳根子，泛著淡淡的紅。
＊＊＊＊＊＊＊＊＊＊＊＊＊＊＊
等兩人吃飽飯，顧明宇收拾好餐桌後，便和文曄在客廳聊著天。
男孩雖然聽多說少，倒也不再像最早那般擺出冷漠排拒的態度，這點讓顧明宇頗感欣慰。
所以他努力的找話題，想讓此刻和諧的氣氛能夠延續下去。
「這是什麼？」聊天聊到一半，他眼尖地注意到文曄擺放在客廳的書本下面，似乎還壓了
幾張紙，「可以看嗎？」一說完，不待回應就伸手去拿。
「等等！」見到他的動作，文曄立刻反應激烈的撲上來，「誰准你亂動的！」
喔喔，竟然這麼激動？
顧明宇挑了挑眉。
有.問.題。
他一手擋著文曄，一手迅速地扯過那幾張紙，還轉頭對文曄咧出一個得意的笑容。
「放下！」男孩憤怒的吼道，臉頰通紅。
「拿得到就來拿啊。」仗著自己的身高優勢，他故意將手上的東西舉得老高，逗弄起文曄
來。
文曄在他身邊又跳又抓的，可不論他如何的拼命，兩人體型上的差異，讓他費盡氣力也無
法順利奪回那幾張紙。
「可惡……」
「就讓我看看嘛。」顧明宇笑嘻嘻的說，將視線挪至兩人爭奪的目標，「幹嘛這麼神秘？
」
男孩氣得臉紅脖子粗，咬著唇瞪向他。
喔──
原來剛剛自己看到的是紙的背面，翻過來一瞧，在那幾張紙上都畫了圖。
有些是用鉛筆，有些則是用蠟筆畫成的。
「很不錯啊──」顧明宇邊看邊點頭。
雖然筆調稍顯紊亂，但不論畫的主題是風景人物亦或單純的物品擺設，主要的輪廓和神韻
都有被掌握到，配色也十分漂亮。
「閉嘴！」怒斥聲打斷顧明宇稱讚的話語，看樣子文曄仍然在氣頭上。
「我是說真的啊……」顧明宇將紙還給文曄，口氣認真，「畫得很棒。」
既然目的已經達成，現下就得要好好安撫被惹怒的男孩了。
文曄搶過紙，冷冷的哼了一聲。
「騙人，」他撇過頭去，明顯的不領情，「其實你在心裡偷偷笑我吧。」
「真的啦！」顧明宇忙不迭的解釋，「我在你這年紀時，最討厭上美術課了，因為每次都
畫得很糟。你比我好太多了！」
他斜睨著牠，雖然仍舊一臉不悅，但態度像是有點軟化。
「以前有一次要交作業，我畫出一隻自己很滿意的小狗，」顧明宇趁勝追擊的補充，「結
果隔天交過去，老師也露出讚賞的表情，我心想這次肯定能拿個好成績，結果……」他故
意拉長語尾，遲遲不肯繼續說下去。
「結果怎樣？」文曄睜大雙眸湊近他身旁，被顧明宇的話所吸引，他一反方才的冷漠態度
頻頻催促，「快說！」
呵呵，小孩子果然好哄。
「老師竟然對我說：『你這隻豬畫得真可愛！』」他聳聳肩，表情帶著無奈。
噗嗤。
看著顧明宇一臉的哀怨模樣，文曄忍不住笑出來。
「這也差太多了吧？」
「是啊……所以當時我幼小的心靈被深深傷害到了。」他唉聲歎氣，為能逗文曄發笑暗自
竊喜。
男孩笑了一會，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那都是我一個人在家無聊時畫的……因為我很喜歡畫畫。」他囁嚅著說，「而且在學校
時，我最期待的課就是美術課。」
難得聽他說起自己的事，顧明宇用眼神鼓勵他繼續說下去。
「美術老師看我愛畫畫，還會特地用課餘時間指導我。」
這樣啊。
顧明宇點點頭。
「那怎麼會對畫畫有興趣？」
「……我表姊的關係。」聽到顧明宇的問題，文曄目光突然暗淡下來，猶豫了半晌才繼續
說下去，「她大我五歲，我以前常跟她玩。她很喜愛美術方面的東西，在學校還是唸美術
班的，我應該算是受到她的影響吧。」
「你有親戚？」他沒察覺到文曄的失落，驚訝地反問。
既然有親戚，而且互相有來往，會不知道男孩受到的遭遇嗎？怎麼都不來表示一下關心？
「……很久以前的事了。」青澀的語調裡飽含失落，「原本在媽媽離家出走之後，就只有
他們一家和我們有聯繫。但在兩年前我姑姑和姑丈出了車禍去世，我只知道她被姑丈那邊
的親戚收養，生活似乎過得不怎麼好......我已經很久沒和她見面，偶爾才會接到她打來
問候的電話。」
「抱歉。」顧明宇暗罵自己太不會察言觀色，竟然勾起這孩子的傷心事。
文曄搖搖頭，勉強擠出笑容。
「加油，說不定你哪天變成大畫家哪！」為了扭轉尷尬的氣氛，顧明宇趕忙轉移話題，「
快幫我畫幾張！」
「……不要。」
「──為什麼？你不擅長畫人物嗎？」
「是因為我不想浪費紙。」男孩撇撇嘴，一臉不屑。
顧明宇露出苦笑。
怎麼嘴巴還是這麼毒！
氣氛總算是不再那麼沉重，兩人都很有默契地不再去碰觸類似的話題，盡聊些生活上的瑣
事。
結果顧明宇在文曄家，一直待到了八點多才走。
「你早點洗澡上床睡覺，」他站在門前，對著文曄殷殷叮囑，「門窗要鎖好喔！」
「好啦。」文曄無奈的翻了個白眼，似乎對顧明宇嘮叨的言語感到厭煩，「從剛剛到現在
，你說了幾遍一樣的話啊！」
「嘿嘿……」他尷尬的摸摸頭。
真是，越來越像老媽了。
「那我回去囉，晚安！」
文曄向他揮了揮手，「明宇哥，晚安。」
「文曄，」顧明宇猛地停下離去的腳步，他想起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還沒說。
正要關起鐵門的男孩，疑惑地看著又跑回來的他。
「明天，再一起吃飯好嗎？」他勾起唇角，語氣溫柔的說，「你父親應該又有一段時間不
會回來吧？」
他訝異的看著他，雙眸流洩出不敢置信的情緒。
「你不願意？」
「不……」文曄小聲的說，「我還以為，你會因為我爸的緣故，不想再和我扯上關係了。
」
「傻瓜，想那麼多。」顧明宇嘆了口氣，「我不是說過我很擔心你嗎？真怕你爸的話，我
今天就不會翻牆來了。」
「我怕你明天就會改變心意……」他低垂著頭，聲音越來越沉悶，帶著隱忍的悲傷。
「不，不會的。」
「我不是這種人。」看到他膽怯的神情，他也跟著難過起來，「你可以放心的相信我。哪
，我們就約定好了喔？」
一直等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和文曄告別時，男孩的反應依然清晰地印在顧明宇腦海中。
明明害怕寂寞和孤單，渴望他人關愛，卻又不懂得如何開口，只能無奈的選擇放棄，然後
漸漸地對任何事物都不再抱持著希望。
心，微微疼著，為那超齡的成熟。
「相信我……」顧明宇將視線移往窗外，兀自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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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上的公貓們不安分地騷動著，
擺盪的長長尾巴上，
快樂與悲傷交織成一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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