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曄的父親又再度離家了。
顧明宇還是照常找文曄一起吃晚餐，當然行徑要比先前謹慎許多。
他不想再因為自己的行為，而讓文曄的父親有任何打罵文曄的理由。
不過也許正如男孩所說，他父親對他抱持的心態，就是能避則避、眼不見為淨，所以明明
才回來不到幾天，又匆匆的離去。
偶爾他也會為文曄準備一些吃的，直接送去他家，這應該算是兩人相處模式中，比較重大
的改變吧。
他不再排拒著他，雖然態度仍舊生硬，卻能夠感覺得出文曄逐漸對他的依賴和重視。
願意和他談論起學校發生的事，聊一些日常生活的瑣事，甚至是頻繁地露出符合年紀的笑
靨。
慢慢增加的相處時光，顧明宇很享受其中的溫馨氣氛。
他知道他已經開始放下戒心了，這讓他頗感欣慰。
不過男孩那個有暴力傾向的父親，依然是一大隱憂。
不是沒想過告訴媽媽或是學校師長，這麼嚴重的事情知情不報實在有些說不過去，但一思
及文曄當時激動的反應，他就不禁遲疑了。
當然可以瞞著文曄，可他不認為這樣的行為是最正確的。
就是因為信任，所以才會在一番掙扎後選擇將事情說出來。
在這時間點上要是這件事洩漏出去，文曄第一個懷疑的人肯定是他。
再說自己也答應文曄絕對會保密，就算沒有被文曄察覺，同樣無可避免地會產生罪惡感。
還是再等一陣子吧。
顧明宇在心底告訴自己。
畢竟這是文曄的願望，那麼倘若他爸爸不再對他動粗，他是可以遵守與他的約定的。
等兩人再熟識一些，他會試著勸男孩改變心意。
當然所有的前提是，那可惡的男人不會再傷害文曄。
倘若他敢再對他動手，自己絕對會插手這件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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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宇哥，」一見到顧明宇的身影，文曄立刻露出清淺的笑意，「讓你久等了。」
「不會不會，」顧明宇迎了上去，「今天又留下來畫畫啊？」
「嗯。」
「難怪看你大包小包的。哪，我幫你提吧。」
「……不用。」
「客氣什麼！」顧明宇不理會文曄的反抗，一把搶過他手上提的袋子。
嘖嘖，還不輕呢。
「你每天都背那麼多東西上下學，小心以後長不高。」
「那不關你的事。」男孩瞪了他一眼，反駁。
「唉啊，生什麼氣──」他陪著笑臉，心想果然不論年齡大小，身高對男孩子們來說都是
個頗為敏感的話題，「你以後跟我去打籃球，就不用擔心這問題啦。」
文曄瘦弱的身體和蒼白的肌膚，是該要好好鍛鍊一下，才不會看來這麼不健康。
「我才不想和你一樣頭腦簡單四肢發達。」文曄的口氣倒不怎麼領情。
「小鬼，你說誰──」
他可是品學兼優、動靜皆宜的優良學生好嗎！
「你覺得我在說誰？」他回頭朝他撇撇嘴，而後轉身加快腳步。
「給.我.站.住！」
「誰理你啊。」
夕陽西沉的深秋傍晚，璀璨的金黃灑落，帶著秋意的蕭條晕染了一地。
長長的人行道上，伴隨愉悅的歡笑聲，男孩和少年的身影快樂地晃盪著。
吃過晚飯後，顧明宇便開始寫起明天要交的作業，文曄則坐在他房間的地板上，拿著幾張
紙塗塗畫畫。
「喂，明天讓我去你家好不好？」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似的，顧明宇轉過身問道。
「來我家？」文曄連頭也沒抬，只是專注地畫著，「為什麼？」
「嗯……」他搔搔頭，思索該用什麼樣的藉口聽起來才比較會比較合理。
「沒事的話，別常來比較好吧。」男孩淡淡的說。
儘管語氣有些冷漠，可顧明宇知道，文曄怕的是什麼。
怕他父親，又會毫無預警地突然回來。
所以即使那次男孩讓他進了他家，也就僅此一次而已，前幾次送吃的給他，都只有在門口
說上幾句話而已。
不過，明天情況比較特殊啊！
所以自己說什麼都得要說服文曄。
「但是我明天要留下來討論報告，我媽也要加班，」顧明宇臉不紅氣不喘的扯著謊，「所
以你還是先回家，然後我再去你家找你這樣比較方便。」
「乾脆就各吃各的不就好了？這樣也比較方便。」
「不.行！」他義正詞嚴的反駁，「你一定會亂吃東西，我得好好盯著。」
開玩笑，他的精心計畫耶，怎麼能被破壞！
「才一天是會差到哪裡去……」文曄小聲嘟嚷。
「好了好了，不要再囉嗦啦，就這麼說定了，」顧明宇擺擺手，口氣強硬，「聽話，明天
乖乖在家等我！」
文曄撇了撇嘴，倒是沒多反駁什麼，看樣子應該是勉強同意了。
顧明宇在心裡偷笑。
嘿嘿，小傢伙，明天包准給你個大驚喜！
＊＊＊＊＊＊＊＊＊＊＊＊＊＊＊
站在文曄家門前，顧明宇的心情不禁緊張起來。
沒有報告要討論，媽媽也並未加班，自己編造謊言的原因，其實是為了文曄的生日。
一手提著一塊六吋小蛋糕，是他前幾天就去店裡訂好，剛剛下課時過去拿的。
知道文曄不愛吃太甜的東西，他特地挑選了一款口味偏苦的巧克力蛋糕。
另一手則拿著一包去超市買的簡單食材，以及今天上課時龐仔給他的一大包塑膠袋。
至於最重要的禮物，他也已經準備好──就放在自己的書包裡。
不知道待會文曄來開門時，會不會被他看見？
一定要掩飾好才行。
顧明宇抬手輕輕按了按電鈴，發覺自己的心跳越發快速。
文曄的生日，是從龐仔弟弟那裡聽來的。
通常在國小的班級裡，導師都會讓學生們在班上的佈告欄製作每月的壽星表，甚至還會辦
活動一起為當月生日的同學慶生。
某天龐仔和他弟來他家玩聊到了文曄，龐仔弟弟便說起這件事。
他們班上固定幫壽星慶生的日子是在每月的第一個星期五，碰巧就是文曄爸爸回來的隔天
，他翻牆去見他的那日。
那天文曄沒有去上課，所以連大家形式上的祝福都沒辦法獲得。
當顧明宇一知道這件事，就下定決心要在文曄生日那天幫他慶生。
會執意要到文曄家來，是因為顧明宇發現雖然男孩很喜歡自己慈祥溫柔的母親，但在她面
前，總是會變得拘束起來。
既然目的是要慶生，當然就該瘋狂一點啊！
所以他先知會了媽媽一聲，媽媽還烤了一份小餅乾當作禮物，要他帶來給文曄。
至於龐仔和他弟弟，聽到他要幫文曄慶生，也特地準備禮物。
從龐仔手中拿到禮物的那刻，老實說顧明宇還挺感動的。
至少，這代表他們對男孩沒有偏見了？
言語之間不再是譏諷和嘲笑，甚至會與文曄交談玩耍，儼然將他視為朋友。
不過……這禮物可真是有他們兄弟倆的風格啊。
他們的禮物，是一大包的零食與飲料。
……大概夠文曄吃上一個月吧。
正在研究龐仔到底塞了多少食物進去袋子的時候，就聽見門口傳來動靜。
顧明宇慌張的抬頭望去，文曄就站在門邊看著他。
「……嗨。」他迅速站正，對著他露出大大的笑容。
男孩瞪了他一眼，表情頗不以為然。
「嗨什麼嗨？快進來啦！」
「啊，喔。」顧明宇連忙跟在他身後走了進去。
「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客套了？」文曄走在前面頭也不回的說，「以前不都我一開門你就衝
進來嗎？」
顧明宇乾笑。
總不能講自己是因為怕被他發現，所以才這麼小心翼翼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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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上的公貓們不安分地騷動著，
擺盪的長長尾巴上，
快樂與悲傷交織成一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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