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豢養(上)

[mignon (le chat)]

突然很想養一隻貓。

其實也不是非要貓不可，只是想要讓自己不那麼孤單。

他按下儲存鍵將筆記型電腦關機，然後就趴在木製的書桌上發呆。

靜謐的空間裡有種沉悶的壓迫感，如影隨形纏繞著他的是無法排解的寂寞。

本來還以為得償宿願和男人住在一起之後，這樣沮喪的情緒是不會再感受到的。

現在看來，是他太自以為是了。

想著想著眼眶又不禁熱起來，他趕忙站起身，打算去外面晃晃，排解一下滿腹的鬱悶。

出了家門，走在廊上的他，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到旁邊的那戶住處。

他記得隔壁住了一對男子，前陣子碰巧在等電梯時見過面。

那時那兩人正準備帶家裡的貓去看醫生，比較高壯的青年手提著貓籠，另一名長相清秀的
青年則站在他身旁，雙手交疊在胸口，一臉不悅。

「早跟你說不要這麼寵牠了……搞不好是腸胃炎……」

小聲的抱怨混著擔憂竄進他耳朵，他一時起了好奇心，鼓起勇氣向他們攀談。

「不好意思……我可以看看你們家的貓嗎？」

他的問話讓他們微微一愣，高壯的青年先回過神，笑著應允。

彎下腰去看，籠子裡面是隻橘子色的貓，一副病懨懨的神情，有氣無力地半睜著金色的貓
眸。

「好可愛……」

「很可愛吧？」高壯青年得意的口氣就像是對自己孩子感到自豪的父母般，「牠現在病了
所以精神很差，平常更可愛喔！」

他抿著唇，覺得很有趣，「嗯，感覺得出來。」

「這附近有家獸醫院，牠就是我們從那裡帶回來的，那邊醫生很親切，我們都是帶牠去那
裡看病或做檢查。」一旁的青年開口補充，「你要的話我把地址抄給你，改天你可以去瞧
瞧。」

說話間電梯到了一樓，他們一起走出來。

「好，麻煩你了。」他急忙掏出隨身攜帶的紙筆，遞給對方。

彼此又在樓下攀談幾句後，互留了連絡方式才告辭。

「既然就住在隔壁，有空你也可以來我們家坐坐。」高壯青年抬腳要離開時，突然回過頭
向他喊。

「對啊……要不是今天剛好碰到，我們還都不知道隔壁是住什麼樣的人呢。」

他不好意思的搔搔頭。

「以後有空再聊吧，我們先帶牠去看病了。」

「好，再見。」

站在電梯前等待，那時的記憶再度復甦。

直覺告訴他，那兩人是對同性情侶。

也曾經想像過能夠和男人有那樣的互動，但最近他終於明白那只是可笑的妄想。

那兩個人相處的幸福景象，自己是永遠不可能經歷的吧。

＊＊＊＊＊＊＊＊＊＊＊＊＊＊＊

去超市買了一些日常用品和食材，太久沒出來採購，家裡都快要空了。

這也不能怪他，畢竟他的工作只要待在家就能夠完成，以前一忙起來他還能窩上一兩個星
期都不出門。

不過現在不行了，和男人同居後，所有的家務事全是他一手包辦，總不能泡泡麵當兩人的
晚餐吧。

所以他開始學著如何煮菜做飯。

剛開始做出來的菜簡直可以用「慘不忍睹」來形容，不是菜炒焦了就是放太多鹽，還有根
本沒煮熟的情況發生過，不小心切到手更是司空見慣的事。

他在家不斷的練習，上網查資料，去書店找書參考，就是希望能令男人滿意。

如果快到晚餐時間還是沒辦法做出能夠端上檯面的菜，他只好趕快衝去外面幫男人買晚餐
，至於那些煮壞的食物，他不想浪費，就挑挑揀揀地把看起來還能吃的東西吃掉，男人回
來問起便說自己吃過了。

結果那幾天常拉肚子。

某天當他又因為肚子痛半夜起來上廁所時，躺在身旁的男人在他回到床上時突然出聲。

「不要勉強。」

那樣平淡的話，讓他覺得很窘迫。

好像自己笨拙的醜態，都被男人給看透了。

他慌張的鑽進棉被，臉漲得通紅。

男人手伸了過來，在棉被底下握住他的手。

那溫暖的大手，輕輕地摩娑著他手上大大小小的傷口。

閉著眼，他放鬆身體感受這溫暖的觸摸，自己的辛勞似乎全因為男人的舉動而被撫慰了。

推著購物車挑著各式蔬菜，他回想起那時的景象，不由得露出微笑。

男人少有的溫馨動作，總能令他記上很久很久。

努力多時終於獲得回報，現在自己作菜的工夫大有長進，每次看到男人把菜吃得精光，他
心裡是滿滿的得意。

放在推車的食物都是男人愛吃的，他邊興奮地計畫著今晚要做些什麼，一邊卻不禁有些擔
心。

男人已經好多天都沒在家和他一起吃晚餐了。

＊＊＊＊＊＊＊＊＊＊＊＊＊＊＊

「抱歉，我今晚要加班，就不回去吃了。」

「喔……」他還想說今晚要煮一頓豐盛點的給男人吃，結果才正準備要下廚，就接到男人
打來的電話。

其實電話鈴響時他便隱約有所預感，真正接起來聽到和前幾天同樣的說詞時，也不怎麼感
到意外。

他應了一聲，「再見」兩個字還沒說出口，電話就已經被掛斷。

掛上電話，他倒在沙發裡發呆，連圍裙都忘記要脫下。

正式和男人交往一年多，而和男人住在一起則是這幾個月的事情。

算算兩人同居還不到半年吧？有這麼快就厭倦嗎？

靠著柔軟的椅背，他痛苦的閉起眼。

早知道會這樣，當初就不該說什麼要同居的爛提議。

男人的身分是知名企業的經理，相當受到上層賞識，薪水自然比起其他的普通上班族要來
得優渥，那時住的地方比他這種小套房要好上太多，是位在精華地段的高級住宅。

所以當初他也只不過是隨口講講，還有抱持著想要試探一下男人的想法而已，他不覺得男
人真的會搬過來，如果能為這個提議稍微露出猶豫為難的神情他就很滿足了。

結果沒想到男人竟然會一口應允，然後在隔天就拉著行李箱上門。

他不懂男人為何願意搬來，就像他一直無法理解男人為何會答應與他交往。

英挺高大，出身良好，又擁有一份令人欣羨的工作，這麼出眾的人究竟是看上平凡的自己
哪一點呢？

所有的勇氣，似乎都在作出告白的那天耗盡了。

盡力忽略那些在心底叫囂的困惑和自卑，他珍惜著和男人渡過的每一天。

男人話不多，鮮少險露出情緒的表情，總讓人有種難以捉摸的感覺，但他還是很努力地想
要拉近彼此的距離。

他只是想，再更靠近他一點點。

從來也不認為自己能夠和男人就這樣一直走下去，他以為自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

可當結束的徵兆慢慢浮現時，那股陣陣襲來的疼痛和悲傷，還是讓他止不住眼淚。

＊＊＊＊＊＊＊＊＊＊＊＊＊＊＊

隨隨便便吃了幾口麵包權充晚餐，他腫著眼睛盯著電視螢幕。

電視畫面不斷的晃動，吵雜的聲音在耳邊環繞，但其實他根本不知道現在那個節目在播些
什麼，只覺得眼睛酸痛得不得了。

幸好所有的稿件都已經交出去，不然今天這個樣子哪還能工作啊。

他是一名作家兼翻譯。

出了幾本散文集，偶爾投投報紙的專欄，目前接受邀稿正在創作一篇連載的奇幻小說，至
於翻譯，則是因為他曾經去法國留學過，會幫忙在出版社工作的朋友翻些短篇文章。

收入還算穩定，本來就喜愛創作的他很滿意這種平淡的日子，不過自從遇見男人後，一切
全改變了。

每天都以男人為重心，有時也會覺得這樣的自己好像太沒有自我了一點，但他就是沒有辦
法。

如果男人提出分手……

抱著曲起的腿，他將臉頰貼在膝蓋上，想著那個或許會讓人崩潰的場景。

就算沒有他，男人一定也可以過得很好的，但自己真的能回到過去那種單調的生活嗎？

嚐過一次幸福的滋味就上了癮，深入骨髓的甜蜜是無法戒掉的毒。

不，別再想了。

他努力地想甩開那些悲觀的想法，只希望能再早些見到男人。

＊＊＊＊＊＊＊＊＊＊＊＊＊＊＊

身旁的輕微動靜，讓本就沒有熟睡的他睜開眼。

「吵醒你啦？」溫柔的問句溫柔地響起，低沉悅耳的嗓音透出一絲歉疚，「抱歉。」

「你幾點回來？」還沒有完全清醒的他揉著眼睛，瞥眼瞧見床頭的時鐘，時針已經指著十
二。

「十一點多。」男人鑽進被窩，將他掀起的棉被再度蓋好，「最近工作比較多，所以拖到
很晚才離開公司……」

「嗯。」

結果沒等到男人回來，他就累得攤到床上了，只是雖然疲憊卻怎麼也沒辦法順利入眠，半
夢半醒的睡得很不安穩。

「快睡吧。」

男人傾身親了親他的額，溫柔的說。

感受到身邊的體溫，他微微彎起唇角，先前的焦躁總算平息下來。

＊＊＊＊＊＊＊＊＊＊＊＊＊＊＊

幫男人做早餐是他負責的家事之一，已經養成習慣的他每天都很早就起床。

今天的早餐是火腿三明治加蛋，還有男人每天早上都一定要喝的咖啡。

當他把煮好的咖啡端上桌，男人也漱洗完畢，邊往餐桌走邊調整自己的領帶。

「早安。」

「早啊！」男人精神抖擻的回答，坐下來開始吃起早餐。

他邊喝著鮮奶，邊偷偷注視著男人的一舉一動。

……好像不論在什麼時候，男人都是散發出優雅高貴的氣勢呢。

「怎麼？看我看得那麼專心啊？」

被對方猛然冒出的話語嚇到，他慌慌張張的移開視線，手中握著的馬克杯也差點滑落。

「嚇到你啦？」男人笑起來，似乎對他的反應感到有趣，「我有這麼可怕嗎？」

「誰叫你突然說這種話。」

原本還以為掩飾得很好，結果其實早就看在男人眼中了，一想到這點，他不禁臉紅起來。

「因為有人偷偷摸摸的盯著我看啊，想不注意都難哪。」男人聳聳肩，端起咖啡慢慢啜飲
。

「我、我哪有──」

「好啦，我吃飽啦！謝謝你的早餐，很美味喔！」

他還在徒勞無功的企圖辯解，語無倫次地重複著幾句否認的話語時，男人利落地起身，一
邊拿起掛在一旁的西裝外套和公事包，一邊笑著說。

男人最近晚歸，兩人真正相處到的時間少得可憐，眼看他又要出門了，他頓時覺得失落。

「路上小心。」陪著男人走至門口，盡力不讓自己的難過顯現在臉上，他擠出微笑道別。

「……你最近工作很多嗎？」男人沒有立刻離去，反而問了一個讓他有些意外的問題。

「嗯……稿子和翻譯的文章都交出去了，應該可以輕鬆一陣子吧。」他歪著頭想了想。

「這樣啊。」男人點點頭，伸手將他扯過去，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立刻吻住他。

深深的，帶有掠奪氣息的吻，還有細細舔過齒列的舌。

鼻尖充盈著男人慣用的古龍水味道，那濃郁的麝香味讓他一陣暈眩。

「我去上班囉。」

嘶啞著嗓音留下這句話，唇邊帶著一抹滿足的笑意，男人神情愉悅地離去。

他靠在牆邊喘著氣，覺得男人今天的心情似乎莫名所以的好。

＊＊＊＊＊＊＊＊＊＊＊＊＊＊＊

早上那激烈的一吻，讓他整天都心神不寧，一回想起那個場面他就臉紅心跳。

他想也許男人還是喜歡他的，畢竟不會有人能夠摟著自己不愛的人，還吻得那麼激烈吧。

所以，沒必要擔心。

擺在面前的書他一個字都看不下去，明明是自己很喜歡的作家寫的推理小說，今天卻完全
沒有閱讀的慾望。

無法自抑的露出笑容，他趴在書上傻傻地笑了好久。

＊＊＊＊＊＊＊＊＊＊＊＊＊＊＊

男人一天比一天晚歸，連早上出門的時間也跟著提早，做好的早餐也只是隨隨便便咬了幾
口後就丟下。

和男人見面的次數越來越少，一天下來根本沒說上幾句話，儘管寂寞也只能一個人努力忍
耐。

畢竟兩人的工作差異性這麼大，說什麼也得將心比心的為對方著想才對啊。

慢慢習慣這樣的日子，他覺得自己已經可以脫離那些曾經緊緊糾纏的負面情緒。

冒出頭的失落和難過，被他狠狠地壓下去。

要更信任男人，要再更有信心一點。

不斷在心裡重複著這樣的話語，好像這麼做就能讓自己振作起來似的。

隱隱約約的不安和憂慮，只要刻意忽略，一定就可以被遺忘。

一定的。

＊＊＊＊＊＊＊＊＊＊＊＊＊＊＊

這天是假日，他還不到六點就已經起床。

身側的床鋪是空的，本該是男人睡的地方此刻卻不見人影，看那痕跡也不像曾被人躺過。

啊，應該是在書房吧。

書房是男人和他工作的地方，有時候為了趕公司要用的報告和資料，男人會乾脆睡在書房
的小沙發上，那裡還有他專為他準備的毯子呢。

大概昨晚趕東西趕一趕，就睡在那裡了吧。

他邊想邊走去廚房，經過書房的時候看到門緊關著，想著讓男人多睡一會的他沒有進去，
而是到廚房準備做一頓豐盛的早餐。

說不定男人會去公司加班……

雖然想和男人一起出去走走，但男人最近這麼忙碌，只怕這願望是不可能實現了。

微微嘆了口氣，將準備好的早餐端上桌。

煎得金黃的法式吐司散發出香氣，配上火腿、培根片、和一小罐的蜂蜜，以及一杯現磨咖
啡。

男人很愛吃他做的法式吐司，每次吃完都喊不夠，所以他這次特地增加了吐司的量。

對自己做出的成品滿意地點點頭，他挪動腳步往書房走去，打算叫男人起床。

不知道男人有沒有蓋毯子？要是感冒可就糟糕了……

伸手轉動喇叭鎖，他盡量放輕動作，深怕會吵醒男人。

輕輕推開書房的門，原先預想好的話卻怎麼也發不出來。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有一瞬間無法理解眼前的情況代表了什麼意義。

房裡，空無一人。

沙發上擺放的毯子整整齊齊地堆疊著，窗邊的簾子被清晨的風吹得不斷飄動。

半晌才回過神的他大力地將門揮開，撞到牆壁的木門發出了聲響，在空曠的室內迴盪著。

書桌的東西沒有被人動過的跡象，放在正中央的是自己專用的筆記型電腦。

房內的景象，和前一天下午他離開時一模一樣。

男人，徹夜未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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攪拌著愛與恨，快樂與悲傷，信任與背叛，
再加點笑容和眼淚調味，
一口．嚥下。

味蕾品嘗著另一種語言，
愛情的滋味，在體內沉默地擴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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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61.230.129.94
推 joinjo17:目前看來很悲傷....但有種埋梗感覺的一篇XDD
推 Fully:第一段是現在式 所以後面是曾經的過去...他和男人將會分手
→ Fully:只是目前還不知道原因....（不曉得可不可能復合囧>）
→ Fully:但標題讓我覺得很不妙Orz||| 豢養 所以他只是寵物般的存在？
推 oneham:難得這麼美味的餐桌，卻是這麼寂寞的一篇...下集咧？（敲碗
推 nilovehere:不妙>"<好擔心結局
推 zere:結局好難預測…
推 xreix:我怎麼覺得男人在偷偷準備驚喜 我太樂觀嗎 囧rz
推 Cienfilim:我跟樓上一樣　囧
推 lantakara:我跟樓上還有樓樓上一樣 (囧)
推 saraclaire:也覺得有驚喜的我應該不是好傻好天真吧？囧"
→ Fully:重看了一次...難道是我誤會嗎囧>    也希望有驚喜>////<
→ mignon:我PO了接下來的劇情了喔>///<不過還要有一篇才結束囧/
→ mignon:Fully我讓你困惑了嗎<囧>我沒有分現在跟過去，是順著寫下來
→ Fully:嗯嗯所以是我誤會了XD"  再看一遍有比較清楚...Orz
→ Fully:是我自己沒看清楚囧|||    作者不好意思>////<
→ mignon:沒關係有清楚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