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moonsha (重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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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衍生] [霹靂]殘林千秋(下)
時間Mon Feb 9 23:47:05 2009
江湖。
又是一個二十年。
青年功體有成之後,許久許久不曾作夢了。
可,當又一個二十年的約期將至,青年又開始作夢。這夢的內容不一定是不好的,
可和清醒後的現實搭配起來,每一個夢境,青年都想將他們稱做惡夢。
隨著時日逼近約期,青年的睡眠越來越不安穩,青年的心情也越來越焦躁。
讓青年焦躁的原因除了夢魘,還有申屠東流,因為青年最近突然發現,在他已入睡
的深夜時刻,那許久許久不曾踏入殘林的申屠東流會步入風波亭,為他捎上一張薄毯。
悄悄地來悄悄地走。
青年不禁要想,曾經這個人會溫溫地喚他的名字,而非「林主」,曾經這個人會去
尋走散了的他然後拍拍他的髮,曾經這個人是他行旅的夥伴,同吃同住同睡也不見有何
不自在,而如今,這個人卻連夜裡與他說說話都不願意了。
所以,即使青年被惡夢驚醒也總是裝著未醒的模樣,刀客只有這時會坐在青年身旁,
讓青年靠著刀客的肩。偶爾青年眉間皺得緊了,他會得到刀客很輕很輕的幾句安慰,偶
爾青年夢那夢境夢得哭了,他會得到刀客的一個親吻,那個碰觸乾乾涼涼地貼在額上,
親暱如往。
青年總是裝著未醒的模樣,只有這樣,刀客才會願意在風波亭裡留至天明。
風波亭裡夜幕散,申屠東流的親暱,也散了。
日陽起,約期至,他步出殘林往皇甫故園而去。
刀客站在林外目送他,而他加快了離去的腳步。
他覺得很焦躁。
第一次他等了一個月,而後,他每回只等三天。
再後來,刀客開始會在隔日第一道曙光落下時,來迎接他回歸。
他覺得很煩悶。
一個又一個二十年,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寂寞的殘林、寂寞的人世、寂寞的曾經風華的故園、寂寞的疼痛的仇恨。
這一日的夜晚總是短暫,而這一日的隔日,晨光永遠帶不走晚風掃經的寒。
青年的情感渴求一個奇蹟,然而他的理智卻不斷在暗示他「不可能了吧」。
可能的、不可能的,都像是不可能了。
「林主,天明了。」
刀客從晨光裡現身,這麼開口。
然而青年卻不似往常一般自殘亭下起身,同他說:回去吧。
青年靠在亭柱上,閉著眼,動也不動。
於是申屠東流又喚:「林主。」
「……皇甫笑禪。」
「林主?」
「皇甫笑禪。」
「……」
「我叫做皇甫笑禪,你記得嗎,申屠東流?」青年一聲苦笑,當下轉了話題,「跨
海二十年,霜歸劍燈現,每年的這一天,我總是等待一個奇蹟、一個人。到昨夜,已經
是多少個二十年了?」
「林主始終相信他還活著嗎?」
「既然當初被跨海神足所渡,想必也隨著這名不世高人隱逸紅塵,寄身天外,修道
人對家情人事也該是淡然,不似無奈的江湖人,總是回顧眷戀家情人事,拋不下呀。」
「……笑禪。」
「這麼久了,申屠東流你說,是否就只有我獨自執著於這個地方?」
「笑禪,」刀客前踏一步,答非所問,「回去吧,殘林的大家都在等你。」
於是青年起身而走,與刀客回轉他們的殘林。
皇甫笑禪頭也不回地往前,直至踏入風波亭,才發覺申屠東流並不似平常那樣停在
林口,青年笑:「難得你再入殘林,要品茗嗎?」
刀客搖搖頭,說道:「最近武林風聲傳道,跨海神足被他的大弟子所殺,林主的兄
長生死不明。」
「……消息從何而來?」
「隨著孤獨缺再入中原之傳言。」
「那未必可信。」
刀客嗯了聲,「你且暫等,我會再查。」
「申屠東流。」
「我會為你找出你的仇人,可是笑禪,復仇的滋味或許並不美好。」
「可是申屠東流,我如何能不復仇?」
「我也不是……要你別復仇,只是不管成功或是失敗,報仇的結果,總是脫離不了
一場空虛,笑禪,善待你自己。」刀客沒有再說,他微微行禮,退出風波亭。
青年並不理解刀客口中所謂「善待」,他並沒有虐待自己,因此何來善待自己的需
求?
他有些不滿地想,該善待自己的是刀客,該更善待他的也應該是刀客。
下一次的消息來得很快,其實時間上也許並不那麼快,可忙碌總會讓時間不知不覺
地飛逝。
水晶湖畔的爭端、異度魔界、罪惡坑、翳流以及兄弟好友間的難解的結,諸事繁多
無從說起,總讓青年最終嘆出一聲:江湖。
刀客為他帶來了參寥靜院的消息,突然,他想起寰宇奇藏同他說過,復仇與仁慈的
牴觸。
「申屠東流,你相信過分仁慈就是懦弱嗎?當初我苦練血枯斷脈之招,乃是性質相
同,欲以此招引出患劍刀瘟,可是此招太過殘毒,即使用在惡人身上,吾亦無法見其苦
狀,至今耽誤這幾年,仍是一事無成。」
「林主曾經說過,殘酷的武林免不了殺人的殘酷,這雙手是只染仇人鮮血的仁慈,
不是遷怒他人的懦弱。」
「背負仇怨之人不談仁慈,也許他是對的。」
刀客並不知曉青年口中的「他」是何人,所以他只應道:「不管如何,先讓我往武
林道上打聽吧。」
申屠東流匆匆而走,而皇甫笑禪一回身,繼續處理江湖纏於自身的諸多物事。
* * *
死亡很貼近,因為身在江湖,可,死亡有時會故意被人遺忘。
而且所謂江湖,總不會貼心地讓人有心理準備。
青年才剛送走了慕少艾。
隨著那承載著藥師與火焰的輕舟駛入海中,他的思緒還在沉澱,他還沒有準備要再
一次失去。
可,刀客的屍身被拋至他的身前,青年焦急確認著那屍首的身分,顫抖的指掌撫過
那臉龐那輪廓,一回又一回。
是申屠東流。
青年在眼淚落下的那一瞬間只覺得很痛。
他和刀客還沒有回到行旅時親近的距離。
可是,來不及了。
仇恨的疼痛越來越劇烈,青年想,是他連累了申屠東流。
他竟然連累了申屠東流。
這個世間不公平,這個江湖更不公平,為什麼他總是在失去?他不能盡孝不能報仇,
找不回兄長,結拜兄弟間有了爭執,甚至必須失去刀客。
因何這個江湖如此?
他覺得他不喜歡這個江湖,然而他卻無法脫身。
他覺得他不喜歡心懷仇很,可他再也無法原諒。
曾經他問鹿王一個人要退到哪裡才不是江湖,而鹿王告訴他,他退得出人心也逃不
出江湖。
因何這個江湖如此?
憑什麼如此?
皇甫笑禪心想,待他了結那個仇恨,他定要擺脫這個江湖。
只,當鹿王捎來斷雁西風為五殘神功所殺的消息,青年覺得他的決心與鹿王所言皆
可笑萬分。
鹿王懷疑他的說詞也不相信他的解釋。
他的兄弟懷疑他殺害了斷雁西風。
其實他可以理解鹿王關心則亂,他也覺得他應該要原諒。
……他不願意去想,其實他是傷心的。
然後,他落入了一個瘋狂暴戾的夢境之中脫身不得,青年甚至無法控制自己越來越
偏差的思緒。
他想知道為什麼每一個人都要他寬恕,為什麼?這並不公平。
他想知道為什麼沒有人相信他?為什麼連他視若兄弟的好友都不相信他?
為什麼他的好友竟要聯手殺他?
為什麼呢?
狂亂的神識、失序的現實與夢境都是痛楚。
而那時那刻,青年想要毀壞這一切。
「去神留意,藏心忘魂,形骨俱失,皮肉不存。」
青年極招上手,對著他想毀壞的江湖,江湖卻也不可小看,他被強大的衝擊與震盪
拋了出去,待他睜眼,只見自己指掌蓄力,正往號崑崙的天靈蓋下。
不可。
這不是他想要的!
青年才這麼想著,下一刻他便聽聞號崑崙驚痛地呼喊著他的名字。
他往後傾倒,覺得疲憊萬分。
最後,青年在號崑崙的懷中闔上眼。
名劍俱壞,英雄安在,繁華幾時相交代?想興衰,苦為懷,東家方起西家敗,世態
有如雲變改。
成,也是天地哀,敗,也是天地哀。
* * *
這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原先申屠東流不明白自己因何沒死。
他艱難地睜開眼簾,只見一人冷著眉眼彎身看他。
那是一名女子,女子面容姣好,麥色皮膚,袍袖豹紋以飾,銅鐻狀的耳墜反射著陽
光,刺眼地讓刀客又一次閉上了眼。
女子哼道:「吾不知曉汝如何來此,不過藍色的老虎倒是罕見,汝既來之,吾便通
融汝為吾看守書庫。」
接著申屠東流被女子一把拖起。
刀客尚在混亂之中,他想,刀瘟呢?
女子似是能夠聽聞他心中所想,她應:「汝已然死去,俗世之事,汝再想也無能為
力,聽好,此地是青要之陰,吾名喚羅武之神,掌管此處。老虎,汝在此處,便需聽吾
之令。」
「姑娘,申屠東流尚有要事不能奉陪。」刀客拉開女子的手想要離開,可這個動作
卻激怒了女子。
「汝不信吾?」
「姑娘,山海經所言,青要山主該是武羅之神,卻無一喚作羅武。」
只見她神情一凜,開口:「老虎就該有老虎的的分寸,是誰准許汝開口說話?」女
子漂亮的手揮過刀客眼前,霎時刀客化作一頭藍毛巨虎,被女子緊緊揪住了後頸皮毛,
「別拿吾與那個武羅相提並論!」
這是怎麼回事?等等、等等!他真有要事!
刀客掙扎起來,他想要叫喊,可卻只能發出低沉的虎吼。
就算這是夢也別這麼對他,他擔心皇甫笑禪,那個人孤身一人一直在等那他在等待
的人!那個人孤身一人在復仇與否之間掙扎!讓他回去!
羅武皺起眉看向天空,復,伸手朝蒼穹一抓,「『皇甫笑禪』,汝回俗世也找不著
他了,汝看,他只餘魂魄。」
申屠東流望著羅武掌上跳動的幽藍色火焰呆了一瞬,又掙動起來。
羅武見狀將他拖至一口石井邊,「看好,」她說,然後她將火焰扔入井中,「汝連
魂魄也要見不著了。」
刀客不知道自己何時化回了人形,也不知道自己自何時開始哭泣,他只知道當他回
神,他已將悲嚎刀逼上羅武頸側。
女子半點也不畏懼,甚至是有些輕蔑地看著刀客,「老虎,光是抽刀對吾的意念,
汝就該死。」
「妳為何這麼做?」
「吾為何不這麼做?老虎,汝還認為這不過是場惡夢嗎麼?」
他又將刀鋒往前推了幾吋,「把他還我!」
羅武笑了,「老虎,即使是惡夢汝也不願醒來,汝可有過此種熱情?」
「有!曾經阿鸞就是我對世間的熱情,如今的皇甫笑禪於我亦同!所以、現在,把
他還我,那個孩子已然吃過太多苦。」
「可笑的寂寞的愚人。」她睨起眼,「拋棄汝之形體,汝便能穿過這口巒井,汝若
願接受便放下刀,並且承諾為吾看守書庫。」羅武不等刀客應聲便推開了悲嚎刀,然後
自背上抽出一柄薄刃,「最後,替吾除掉武羅。」
她說:巒井之水洗影,羅武之刃斬形,老虎,受刀吧。
* * *
當青年睜開眼睛,陽光燦爛,綠草如茵,晴空刺眼得像是天藍色的光幕。
他看得見,皇甫笑禪想,原來死後的世界是看得見的。
青年緩緩自躺倒的草地起身,天寬地闊,青年卻覺得無所適從,眼前這遍綠野與江
湖,不知何者更茫茫。
似乎,他想,他的追尋似乎永無止境。
青年倒回草地上,望著蒼穹懷想。
這不知名的處所很舒適,可他的疲憊卻依舊。
天空劃過一條亮橙色的線,遠處有鈴鐺聲響由遠而近,皇甫笑禪才閉上眼,便讓人
拉住了衣袖。
那是一名身著金澄色羅裙,腰間有羽毛墜飾的漂亮女童。
女童說:你是皇甫笑禪。
「……是。」
「是爹爹要找的人。」女童開心地催促青年起身,「我帶你去找爹爹好不好?」
看著女童笑靨如花,青年想,沒什麼不可以的,於是他跟著女童跑開,一面問:「你
爹是誰?」
「是我在人間迷路時救我的人,快!」
青年無奈一笑,跟著女童越跑越快,他也好久沒有感受過奔跑的滋味了。
「阿鸞。」
突然,一個女聲這樣叫喚,一抹白影閃至他倆前方,金色手環於皓腕上叮噹作響。
那女子容貌美麗,明眸皓齒雪肌,袍袖豹紋以飾,木鐻狀的耳墜輕輕擺盪起溫潤的弧。
然而女子的語調卻是不溫潤的,「阿鸞,之前吾任汝牽引汝恩人魂魄,實因明白汝
報恩之心,卻非放任汝一再破例。」
「可武羅神、」
「停!」
「……是。」
武羅瞇起眼看向皇甫笑禪,「孩子,看來尋汝之人到了。」
聞言,青年旋過身去,只見一頭藍毛巨虎停在那裡,對著他嗚嗚低鳴。
青年走上前去,伸手撫摸老虎臉側,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他認得這頭老虎,「是
你嗎,申屠東流?」老虎蹭近了他懷裡,「是你。」
「老虎,」武羅問:「羅武讓汝來殺吾?」
老虎低吼一聲,點頭。
武羅笑了,「吾說,汝不只殺不了吾,而且將會連累汝那孩子……假若汝動手。」
她旋身而走,又說:「跟上吧,吾給汝們一個選擇。」
他們跟著武羅來到一坐石井邊,武羅彎身採下井邊一株草,遞給了皇甫笑禪。「鬼
草忘憂,井水洗影,過了這兩個步驟,吾讓汝們留在青要山,可,沒有分離的地方不是
這裡。」
「何謂洗影?」青年問。
而武羅說:「影子是汝的寂寞,是青要不需要的……老虎,吾知曉汝想問羅武,吾
之寂寞不需跟著吾繼續寂寞,所以吾拋棄了她。老虎,汝可開口。」
申屠東流終於得以說話,「難道拋棄了便不寂寞了?」
「不,可吾知曉吾們還有彼此。孩子,選擇吧,汝有權選擇留下。」
青年笑了,他說:「儘管是憂勞與寂寞我也不想失去,走吧,申屠東流。」
於是,一人一虎自石井口一躍而下,鹹冷的井水撲天蓋地而來,皇甫笑禪緊緊摟住
了虎頸。
他們在另一遍青草地上醒來,那時,羅武正撐著頭坐在邊上。
她說:「老虎,汝沒有殺除武羅,還敢回來?」
「我殺不了她。」申屠東流回答。
「真是無用。」羅武起身而走,遠遠拋了句:「記得為吾看守書庫。」
他們沒有被為難。
青年原本以為會的。
直到再也看不見羅武的身影後,青年緊繃的身子鬆懈下來,他躺倒在刀客帶濕的皮
毛之上,嘆道:「神真是難懂。」
「因為是神吧。」
「……申屠東流。」
「嗯?」
「見到你真好。」
藍天很美,青年想,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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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原劇台詞:
「跨海二十年,霜歸劍燈現,每年的這一天,我總是等待一個奇蹟、一個人。到昨夜,已
經是多少個二十年了?」
「林主始終相信他還活著嗎?」
「既然當初被跨海神足所渡,想必也隨著這名不世高人隱逸紅塵,寄身天外,修道人對家
情人事也該是淡然,不似無奈的江湖人,總是回顧眷戀家情人事,拋不下呀。」(刀戟勘
魔錄二 6集)
「難得你再入殘林,要品茗嗎?」
「最近武林風聲傳道,跨海神足被他的大弟子所殺,林主的兄長生死不明。」
「……消息從何而來?」
「隨著孤獨缺再入中原之傳言。」
「那未必可信。」(刀戟勘魔錄二 7集)
「申屠東流,你相信過分仁慈就是懦弱嗎?當初我苦練血枯斷脈之招,乃是性質相同,欲
以此招引出患劍刀瘟,可是此招太過殘毒,即使用在惡人身上,吾亦無法眼見那種苦狀,
至今耽誤這幾年,仍是一事無成。」
「林主曾經說過,殘酷的武林免不了殺人的殘酷,這雙手是只染仇人鮮血的仁慈,不是遷
怒他人的懦弱。」
「背負仇怨之人不談仁慈,也許他是對的。」
「不管如何,讓我先往武林道上打聽吧。」(刀戟勘魔錄二 13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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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寫完了~~~!(灑花)
這一集引用原句台詞的部分有點多,所以引用處附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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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rom: 59.121.117.153
推 pilione:Q__________Q 02/10 13:43
推 pilione:忍不住再推一個XDXD 02/10 16:27
謝謝大人喜歡~>//////<
(中)篇也謝謝大人的推文,我一並回應在這裡喔。
其實我有在36雨出沒啦,那邊貼得比較早,所以沒有和這裡同步出現,帖名叫做
【巷風】,大人如果習慣在36雨看文也可以搜搜看喔^^
推 monaprincess:這也算美好的ENDING了! 02/10 18:20
因為當沒有了江湖,他們也沒有芥蒂的理由了,所以我自己覺得是happy ending
啦~~^///^
※ 編輯: moonsha 來自: 59.121.118.242 (02/11 0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