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moonsha (重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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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自創] 你以為(下)
時間Fri Jul 18 17:05:16 2008
我扯著阿保的衣服緊緊貼著他,只為了想把哭聲通通埋進他懷裡,半點也別漏出來。
阿保難得溫柔,他環著我的肩膀輕拍,語調緩緩:「哭什麼呢……」
你世外高人處之澹然,我一介平凡人,傷心不可以嗎?
「曉風。」阿保將我摟緊,身子一鬆,渾身的重量都往我壓來。我為了撐住他,只
得暫緩我的哭泣大業。
「幹什麼?」
「站久累了,我們坐下。」
「阿保,」我一邊被他的重量壓得乖乖坐上長椅,一邊問:「他們為什麼就不能好
好在一起呢?」
「因為兩個沒有安全感的人在一起,沒辦法安撫彼此。」
阿保開始扮演他世外高人旁觀者清透晰全局的角色,緩緩道來其中糾結。
演員A:小奕,無比忙碌的重量級設計師,工作時間不定又喜歡流浪,和每任情人分
手都是因為聚少離多,小奕沒有發現,其實他來來去去只留張字條又沒通電話的行為,
是一種潛意識的測試與逃避。
演員B:阿明,難得遇上個他喜歡也喜歡他,並且不介意他人格特質的人,自然特別
害怕分離及失去,加上阿明喜歡照顧人又有些黏人的個性,更加不能接受小奕行蹤不定,
可,他知道小奕不喜歡他過問,所以他也不問。
日復一日。
忍耐可以變成習慣,但是無法沒有上限。
小奕喜歡阿明,自然可以看出阿明不開心,阿明不開心,所以小奕也不開心。所以
小奕就說,兩個人在一起應該是要開心,如果不開心,分手比較好。
「阿保,如果當真喜歡,忍一忍又何妨?如果當真喜歡一個人,我看見他我就開心,
忍什麼我也願意的。」
「曉風,如果當真喜歡,那個人卻也不見得有辦法忍耐著,看你這樣忍耐下去。」
「不能在一起還不是要忍耐著想念,能看著還會開心呢。」
聞言,阿保嘆氣,「你時時看著阿明,那你開心嗎?」
我啞口無言。
「阿保,」我悶悶地問:「那要怎麼辦才好?」
而阿保回答:「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怎麼辦,還能怎麼辦?
就放著讓他爛吧,我想,反正林曉風的位子,從頭到尾也沒動他一動。
* * *
我看著阿明在我眼前花蝴蝶一樣地轉。
「曉風、曉風!你看搭這個顏色的襯衫好不好?」他在鏡子前焦躁地撥弄自己的頭
髮,「早知道人家就不要因為心情不好去剪頭髮了,曉風你看,人家頭髮那麼短,很醜
對不對?為什麼人家要去剪頭髮啦?唉!」
「不醜,很清爽,我覺得並不難看。」
「你根本就是在安慰人家!」
我很想說,憑你那張臉就算理個光頭一樣帥得天怒人怨,遑論是還留著頭髮的,真
是多操心了。
「你不信我就不說了。」
「人家又沒說不信……」他很委屈,而我不理他。
他今天約了小奕,所以十萬火急地call我到他家當參謀。我因為朋友義氣欣然答應,
所以站在這裡給他建設信心。
「阿明,你要注意時間。」
「好了好了人家快好了!」阿明說著又轉了好幾圈,最後轉到我身前,用兩隻手握
住我左右手腕,深深吸氣,然後大叫出聲:「曉風!我好緊張!!」
他的臉頰有些泛紅,好看的眉眼不安地閃動著,很是委屈,我看了又看,看了又看,
竟沒來由地想笑。
可愛的阿明。
然後,我想這就是所謂的情不自禁。
我踮起腳尖,吻了阿明的眉梢。
阿明的表情有一點訝然,而我霎時回神,扯著唇角拉出弧彎。
我說:林曉風的所有祝福都在這裡了,兄弟。
而阿明眨眨眼,柔軟的回吻印上我額前。
他笑:曉風,謝謝你。
「不用客氣快去快去。」我抽出手,在他肩上拍了拍,「如果有什麼事,隨時可以
打電話給我。」
「嗯。」
我目送他去赴他的約,然後我回轉我的住所,將自己摔在床上。
房間內一遍黑暗,而我並無開燈的打算。我在黑暗中抬手按上自己額面,然後將身
體縮成一團。
再久一點、再久一點。
如果可以,請讓這柔軟的觸感再留久一點。
那晚阿明沒有來電,所以我沒有接收到阿明的不開心,而我,在隔天早上踏入公司
的那一刻,接收到準備給我的不可愛禮物。
「阿曉。」上司熱切地勾住我肩膀,眼神充滿溫暖的鼓勵意味,很是奸詐。我心中
警鈴大響,非常戒備地看回去。「阿曉啊,」他說,「這事兒是難辦了點,不過我相信
以你的能力一定可以辦到。」
「……什麼事?」
「你外派的成報,原本是下星期二要上交,可那天突然有個臨時合約要談,上頭說,
希望你這星期五交出來。」
我在心中落下一長串的詛咒,壯士斷腕,「知道了……」
於是我開始沒日沒夜地趕工,趕工期間手機總是充飽了電放在手邊,以便阿明阿保
甚至小奕打來我可以隨時接聽,聽一聽他們的聲音,說不準可以紓解一些我的焦躁。
可阿明還是沒有打來。
時光飛逝,作業時間明顯不足,卻異常讓我感覺漫長的星期五上工時終於過去,我
草草吞了一個三明治當晚餐,拖著身子洗完澡後一頭紮在床上睡死過去。待我因為太陽
穴發漲的不適感而睜開眼睛時,已經是隔晚上八點。我掙扎著起身,胃部因為空腹太久
開始犯疼,我踩著不輕巧的腳步,去替自己熱一杯牛奶。
原先我等不到阿明電話,然而這一睡卻錯過了阿明的來電。可,尚未完全清醒的我
喝著我的熱牛奶呈放空狀態,沒有意識到或許該去檢查手機的未接來電。等我想起自己
還有手機這項文明利器時,我早已填飽肚子洗完澡,剛好處在最最清醒的狀態……也剛
好我的手機開始猛烈地喧騰。
阿明在另一端對我大叫:「林曉風你還說什麼人家隨時都可以打給你說得那麼好聽!
還不是都不接人電話!哼!」
我忙不迭陪笑:「抱歉抱歉我三天三夜沒睡差點而一睡不醒所以阿明先生大人大量
一定要原諒我……」
「罰你陪人家喝酒,下樓來,人家在你們樓下。」
他這著棋著實讓我嚇了一跳,我手忙腳亂地吹頭髮換衣服拎過錢包手機鑰匙鞋襪一
氣喝成,然後衝下樓報到。
阿明拉下車窗對著我笑,「今晚不醉不歸,回程時你可要負責開車。」
而我看著他的笑臉,覺得非常不妙。
那個眼神那麼疲倦,又那麼傷心。
說,阿明的不醉不歸實行得非常徹底,他杯子一杯杯地換,酒單一回回地掃,起先
我擔心他的荷包,後來我擔心他的生命安全,阿保早就下了逐客令,而阿明卻是逼著我
尋覓另一家酒館繼續。
他拖著我喝得爛醉如泥,到最後我終於受不了,強行將那個醉死了的瘋子扛上車,
避免他急性酒精中毒。
把他丟進後座,我憤憤地想,這傢伙那麼重,我合該把他丟棄在路邊不管。他在後
座叨叨絮絮,不知所云,我間或應個幾聲「是、嗯、好」,接著把車在找到的空位上停
好,繼續搬運阿明這個物件。
橫豎看來,阿明這個物件都算不上輕,我搬運得辛苦,這傢伙卻在我肩上添亂。
「曉風,為什麼他不喜歡我呢?我哪裡不夠好?」
「你很好、你很好,拜託你抬一下腳。」
「你說人家哪裡不好可以改啊,別不要我……」
我拖著他讓他站好,回答:「你跟我說這些也沒用,你家到了,鑰匙呢?」
「嘿嘿~~」這個笑容蠢得不得了,他瞇著眼睛開口:「我藏起來了,你不告訴人
家你喜歡誰,人家不要告訴你在哪~~」
一口酒氣就這樣噴向我,我登時不悅,「死醉鬼給我清醒點,鑰匙拿出來!」
「好嘛,那麼兇幹什麼……」
「誰叫你給我添麻煩!」
他又開始哭:「嗚嗚嗚小奕不要我了連曉風都討厭人家~~你們名字有小的全部都
是畜生!畜生!!」阿明大叫。
「吵死人了。」我一把搶過鑰匙開門,然後將阿明丟到門內。憐香惜玉之類的鬼心
態全在盛怒之下被我踩在腳底,我半挾半扛地將他帶至房內,替他除去鞋襪,然後繞至
廚房幫他沖茶。
我很生氣。
是的,我很生氣!
阿明情場失意的次數不算少,他衝鋒陷陣,越戰越勇,曾幾時變得會這樣糟蹋自己?
看他這樣,我怎麼會好受?
抹掉眼角氣出來的一點濕氣,我端著熱茶走回房間,那時,阿明正坐在床沿發愣。
「喝茶。」我將馬克杯塞到他手裡,阿明抬起頭,眼淚又開始往下落,我說:「快喝吧,
你醉了。」
「曉風……」
「快喝吧。」
「嗯。」
看他動作了,我往阿明旁邊一坐,安慰道:「別哭,喝一喝快點睡吧,明天起床一
定會比較好的。」
話才說完,阿明捏著空杯子往我偎來,修長的身子縮進我懷裡,彷彿這個世界寒冷
非常。他問:「小奕不喜歡我,我該怎麼辦?」
而我答:「他喜歡你,只是你們不適合一起。」
「如果就這樣一輩子寂寞下去該怎麼辦?曉風,你怎麼都不怕?」
「誰讓你去想一輩子?」我皺眉,「凡事都去想一輩子,然後不管一輩子是長是短
都讓你害怕,何必這樣,還不如不想。」
「……不但是個娘娘腔還很黏人,性子不夠堅強又囉唆,為什麼吳明杉是這個樣子
呢?為什麼吳明杉那麼不好?」他抬起頭看著我,問道:「為什麼呢?為什麼就沒人願
意和我一直在一起?」
他的一滴眼淚落在我手臂上,微熱的溫度,卻讓我疼得幾乎要倒抽一口氣。
阿明阿明,我想跟他說有人喜歡他的,只是很不巧他並不喜歡那個一直想跟他在一
起的人,所以,不要哭好不好?
我沒有多想,只是發現自己如此動作,我傾身向前,吻去留在阿明臉上的失意。
輕輕碰觸,一點鹹味。
最後一個吻印在阿明眉間,然後我退開,想要看看阿明是不是還在哭,可阿明的氣
息卻跟了上來,軟軟地貼上我的嘴唇。
一切都像是理所當然,所以我只頓了下,便溫順地回應阿明的親暱。
這是夢寐以求的人、期盼已久的氣息與溫度,然而我卻在顫抖。
阿明並不清醒,而我如此小人如此趁人之危,如此、可惡。
當我倆從這個糾纏的吻之中分離,我抵著他的肩膀開口:「停、停吧阿明,你醒了
要後悔的……」
他看著我,表情像是聽不懂我在說什麼。
然後,阿明突然翻身將我壓住,並且開始啃我的脖子,我嘆了口氣,沒有掙扎。我
盯著霎時變得異常親切的天花板,用虛弱的語氣對他說話。
我知道阿明聽不見。
「阿明,」我說:「你知道嗎?我喜歡你,很喜歡你。」
隔日,我早早便醒了。
我躺在他的臂彎裡凝視他的睡臉,機會難得,現在不趕快記下,往後可能再也瞧不
到。
片刻後長長的睫毛顫了顫,掀開,迷濛視線捕捉到我的目光(沒辦法,因為我們當下
是如此靠近),他輕輕笑了:「早安,曉風。」
而我面無表情,回答得很冷靜,「早,阿明。」
我們對看數秒。
他突然瞪大雙眼,一把掀開棉被跳起身,「人、人家做了什麼?」
我打了一個呵欠,只說:「浴室借我。」
然後,他的視線自我走出浴室就一直黏在我身上。
阿明扭扭捏捏,跼促不安,我看著看著,突然想要使壞。
「那個,曉風、」
「我肚子餓了。」
「喔,等一下。」他風一般閃進廚房,用驚人的速度佈好三菜一湯。
「哪,我說曉風……」
「嗯?」我抬眼看他,而他突然閉嘴,我放下碗筷,靜默數秒後噗哧一笑,「阿明、
阿明,我原本就知道你三八沒錯,不過你可不可以別擺出這種表情,搭配你那張帥臉真
的很好笑!」
他氣鼓,「曉風!人家很嚴肅!」
「好啦、好啦,何必要嚴肅?一場意外而已,反正你沒有弄傷我,我不介意,你忘
了吧。」
……才怪,我心想,不介意才怪,沒有身體的傷有心理的傷,我介意得要死。
他撲過來把我抱住,「對不起人家給你賠罪,你不要生氣。」
「我沒有生氣。」
「你有,看你眉毛的角度人家就知道你在生氣。」
可生氣是氣我自己,不是氣你,「那好,其實我前陣子看中了一套書、」
「人家送你!」
「很貴喔,你不先聽價錢再決定?」
「沒關係!」
「……得了吧,」我推開他,「玩笑罷了,又不是賣的要拿錢,說了我不介意。」
「那你為什麼哭了?」
喔,原來我哭了。
他將我摟得更緊,把下巴貼在我的肩膀上說話,「對不起啦,是人家不好,你昨晚
應該賞人家一個過肩摔才對。」
「這裡不寬敞,失手摔死了怎麼辦?」我問。
「那算人家活該,總比起惹你哭要好。曉風,請不要不陪人家喝酒,人家再亂來你
可以揍我。」
「你傻啦,」我嘆氣,「你那麼傷心,我怎麼忍心推開你。」
「曉風,你不要哭,是人家不好,對不起。」
「不用對不起,我不是在哭這件事。」
「那是什麼?」
「總是、」我死命擠出一個理由,「看你無法兩情相悅終成眷屬,想到我也不是兩
情相悅,就很感傷。」
「是很感傷沒錯,」阿明苦笑,「可人家知道你現在並沒有說實話。」
不要自以為自己有神通,反正我想什麼就算你知道了,又能如何?
「是實話。」你不會想聽我跟你告白的。
「是才怪。」他也不追問,「如果你哪天想說,我會聽的。」
阿明這句話說得又成熟又瀟灑,語末還附帶體諒的溫潤的一笑,像是化開的春水,
盪漾起明媚的倒影。
可現實全然不是這麼回事,才五天過去,阿明衝到我家,幾乎破門而入。
「我想到都有黑眼圈了!」他指著自己的眼睛尖叫,「人家的臉毀了啦!」
而我一時不能明白這血淚控訴為的是何事,所以我愣愣反問:「你為什麼失眠?」
「你、你、你,你還敢問你這個死人!」他狠力戳在我肩膀上,一邊戳還一邊向我
逼近,「你那時感傷什麼,到底說不說說不說啊?!」
我持續地狀況之外,過了數十秒,我終於恍然大悟,「喔,你說那個啊。」
「對對對。」
「嗯,就是有點傷心吧。」我垂下視線,看著阿明的腳尖。
「人家就是要問你為什麼啊。」
「嗯…………就是啊,我千辛萬苦地將你運回你家幫你脫鞋沖茶還要安慰你,你一
句謝沒有就算了,還指責我說感情的事我根本就不懂,還問我說交往過多少人愛過多少
人,不知道為什麼結論就是我根本就不懂所以才會遲遲沒有對象,然後跟我說我一輩子
都不可能跟我的Mr. Right 白頭偕老。」阿明,我心想,對不起了。雖然你並沒有說過
此類話語,但看在我那麼傷心的份上,朋友有難同當,你就陪我一塊兒愧疚吧。
阿明尖叫一聲,揪住我的手,「曉風對不起,我沒有那個意思,我、我從來沒有這
樣想過你!」
「你只是醉了,我並不生氣。」我淡淡回應。你當然沒有想過,你甚至沒有說過。
他垂下眼簾,輕道:「曉風,人家一直很慶幸有你這麼個朋友,無論何時何地,一
想到你,人家就覺得自己不是孤軍奮戰。」
那次之後,關於小奕的事,阿明很少再找我,每每相約喝酒也多是為了慶祝些雞毛
蒜皮的小事,而非澆愁的苦酒。
然而阿明心尖上的小奕身影始終屹立不搖,他心事重重,只有他自己以為自己掩飾
得很好。
是,你不是孤軍奮戰,但是我是。
說,那年的冬天特別寒冷,大概也特別寂寞。
承蒙阿明相邀,到他家去幫忙消滅烤火雞。
我笑他,「今天是聖誕節可不是感恩節啊,你有沒有記得買圓木蛋糕?」
他啐聲,「林曉風你這貧嘴的,那你有沒有記得買送給人家的禮物?」
我哈哈大笑,跟他說心意為上。
於是我提了紅酒、蛋糕和幾隻租來的影片上阿明家串門子。
我們大吃大喝,把酒言歡,勾肩搭背,嘻嘻哈哈。我從不曾設想酒後亂性此類情事
會發生在我倆之間,上次那回只是個極為偶然的意外,照理來說不可能再發生,所以我
也不曾在這方面多想什麼。
只記得我多喝了些,酒氣薰得身子暖烘烘的,下一刻睜眼,已是事後。
我在阿明的呼喚聲中醒來,只見他用哭笑不得的表情對我說:「曉風,人家剛剛醒
來時見到你,真的很想一頭撞死。」
「……我沒有那麼噁心吧?」
「曉風,」他緊緊摟住我,赤裸的皮膚相貼,直讓我想逃。我很想告訴他請別靠近
我,最起碼現在不要。
阿明頓了下,續道:「再也不找你喝酒了。」
「嗯,我無所謂。」
我無所謂。
我們的關係彷彿從這天開始冷卻,開始疏遠,儘管我們在阿保的店裡一樣相談甚歡,
一如從前。
可一踏出阿保的店,我們就開始有了距離。
又一年。
那年的阿明沒有在我生日時帶著蛋糕來我家蹭飯。
那年的阿明幾乎沒有給我來過電話。
那年的阿明一次也沒跟我出去閒晃。
那年的聖誕夜我一個人過,或許阿明也是,我不知道。
寂寞噬骨,我在想,自己明明沒有告白,為什麼竟連朋友也當不成了呢?
老天爺玩笑開得不小,似是要將一切都攪成混水,兼之懲罰林曉風曾經趁人之危。
此罪罪無可赦,所以就算我求的只是友誼,老天爺也不允諾我了。
我不想這樣,所以我在除夕前一天晚飯後,帶著年禮去阿明家拜訪。
全部的情況都不對勁。
來開門的阿明涼涼淡淡地看我一眼,又掃過我手上提著的禮盒,復,不發一語地開
門然後逕自走回屋內,這個情況讓我百感交雜,總是對朋友很好的阿明,幾時曾經這樣
對待過我?
我匆匆跟進去,屋內放著音樂,客廳桌面擺放著小冰桶、威士忌和酒杯,而我們分
別坐在沙發的兩端。阿明默默喝酒沒有搭理我,而我看著他,突然很後悔自己今天過來。
我想問卻不敢問的是:阿明是不是不想要我這個朋友了?
也許是我們之間的沉默太久,也許是我的視線讓他沉不住氣,阿明重重放下酒杯,
瞪了過來。
他的眼神濕潤,語調不善,「你想說什麼你就說啊!你在那邊坐了那麼久一個屁也
沒放,想說什麼就說來!人家又不怕你說要絕交!!」阿明說著跳起身,神情變得非常
激動,「是!人家對你做了應該拖去閹掉的壞事,你不能原諒人家人家也知道!但是你
要怎樣可不可以說一聲?!不要讓我每天每天就是眼巴巴地等你電話,好想打給你卻又
不知道你是不是原諒人家了!林曉風!讓人家這樣成天擔心成天胡思亂想你很開心是不
是?!你要絕交你現在說清楚!然後你就可以永遠不必再看到人家這張讓你煩心的臉,
你放心,阿保的店人家也不會再去了,你也永遠不必再笑得那麼勉強還要裝作無事一樣
跟人家聊天!!!!」
這番話讓我不可置信,所以我也跳了起來,跟他同樣的激動,「那分明就是你!你
根本不知道!!一整年!這一年裡你幾乎沒有來過電話,沒有邀約沒有問候,走出阿保
的店我們就好像不該認識!有沒有死黨當得這樣生份的?你說你再也不找我喝酒了,反
正我充其量就是個酒伴!不能陪你喝酒之後就沒有用了!好,絕交就絕交,反正你只要
有你心尖上的小奕就足夠,林曉風算什麼!」
「根本就是你討厭我!你大可直說!」阿明大叫。
「你去死!」我用全身的力氣吼叫出來,「我喜歡你喜歡得想死啊!你懂個屁!!」
「騙子!」他撲上來掐住我的肩膀,粗暴的吻輾上我的嘴唇,我嚇了一跳,所以伸
手去推。
要推開阿明當然是容易的,阿明被我推得坐回沙發上,然後咬著下唇瞪我。
我們各據一方,僵持。
全部的情況都不對勁。
從我進到屋內那時阿明就是醉的了,否則他萬萬不會有這種舉動,絕對不會。「阿
明,」我努力地想要冷靜,「你醉了。」
他還是瞪我,然後他幽幽開口,語無倫次,「如此就是一輩子,沒有你又會怎樣?
一個人而已、一個人、一個人……你沒什麼了不起的,你要討厭人家,人家也要討厭
你……」
「我喜歡你,反正你也聽不見。」
「騙子,你如果喜歡人家,那你為什麼要躲?」
「因為你醒來會後悔。」
「那我要親你!」他又跳起來,很得意很大聲地宣布。
我哭笑不得,想哭的成分大了那麼一點。
「那,你就親吧。」
這次,非常尷尬。
他在一次高潮後漸漸清醒,太過急躁的退出讓我起了一身顫慄。
阿明大驚失色:「人、人家又犯了!曉風對不起!對不起!!馬上幫你清理!」他
邊說邊動作,一把就將我抱起往浴室衝,我只覺得羞臊難當,一心想遮掩太過激動的下
身。
「出去,」我掙扎,「我可以自己。」他耐不過我的堅持將我放下,我卻在足方觸
地的瞬間腿軟,然後又被阿明一把撈住。
「曉風……」這聲呼喚很像是嘆息,溫熱的指掌滑入我腿間,我渾身一繃,伸手去
攔。「曉風,沒事的。」
這句話安撫不了我,雖然套弄帶來的確實是快感,然而我卻感受到更多更多更多的
不堪與自我厭惡,我狠力咬著牙,將喘息與呻吟通通吞下。
高潮後的空白延續了一段時間,這個世界不轉,腦袋當機,地面上哪裡有洞可以讓
我跳下去將自己永遠活埋?我知道自己的神情一定很呆滯。
接著我被放入熱水之中,有人捧起我的臉,親吻我的眉間與眼尾。
我閉上眼睛不敢看他。
「曉風,」他喚,最後吻了我的唇,「對不起。」
不要對不起啊,不是你的錯,是我的錯,是我如此卑鄙如此趁人之危如此可惡地害
你傷心。阿明大概沒想過,只要我想,便有十種壓制他的方法,要將他推開何其容易,
是我沒有。
「出去好嗎?」我說,「我可以自己。」
他退了出去,而我終於得以靜悄悄地哭泣。
可惜我不能一輩子住在浴室裡,所以在清洗過後,我圍著浴巾走了出去。
今天真冷。
「曉風,那個……」阿明迎了上來,表情如同曾經、第一次意外時那般跼促不安,
他急急地拉住我的手,唇瓣開合,卻無下文。
我笑,「抱歉借用了你的浴巾,洗完之後覺得很冷,你要不要也去洗個澡?我再不
去穿衣服只怕要感冒。」
「曉風……」
「去吧。」
「好……」
他又看了看我,依言走入浴室。而我揀起散落一地的我的衣物,穿戴整齊之後,側
耳聽了聽。
浴室裡水聲響起,我輕手輕腳地套上鞋襪,離開了阿明的住所。
寒夜深深,冰冷的感覺同時自腳底與心底竄上。
我沿著街道行走,一步一步,張望著是否有計程車靠近。
一步一步。
「林曉風!」
急促的呼喚響在夜色裡,我扭頭看去,只見阿明凌亂地套著大衣,濕漉著髮,拔足
追來。
我呼吸一滯,也跟著拔足跑開。
我們在夜色裡追逐,我不明白到底為什麼要跑,更不明白阿明為什麼要追來,他一
追,我就想要跑。
「曉風!你幹嘛跑?!」
我敗於步伐上的差距,因而被阿明一把抓住。幾乎是反射性的,我腳下錯位,雙手
一拉一帶,悶響過後,阿明又一次被我摔在了地上。
然後我丟開阿明的手,一下子跑得遠遠的。
雖然我很想就這樣不要回頭,可天氣寒冷路上無人,我終於受不了良心的苛責,躲
在一處街角悄悄往回看。
阿明依舊躺在那裡,毫無動靜。
我心下一驚,趕緊跑回去扶他。只見阿明雙目緊閉,動也不動。
「阿明!阿明!你怎麼樣了?」
我喚了又喚,正想打電話叫救護車,阿明卻突然睜眼,一把將我抓住。
他問:「你為什麼跑?」
我反問:「你為什麼追?」
阿明皺了眉,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只說:「扭到腳了,你扶人家回去。」
「喔。」
阿明大半重量壓在我身上,我們走得很慢。
今晚真的很冷。
「曉風,你為什麼一聲招呼不打就走?」
「因為我覺得尷尬。」
「我、我知道你對人家心存芥蒂,如果你要絕交,開口吧,人家聽著。」
又是這個話題,我想,醉了的阿明果然什麼都不記得。
「我不介意,只要你不想跟我絕交,我們就是朋友。」
「你口口聲聲不介意,每次人家去拉你或者擁抱,你卻都僵硬得要命。」我們在阿
明的門前止步,阿明搭著我肩膀的手收緊了些,他說:「曉風,不要絕交好不好……」
心口一陣酸楚,於是我垂下了眼。
「你是我兄弟,」可是,「我喜歡你,希望你快樂,你知道嗎?」
阿明久久沒有回應,所以我抬頭看去,恰好對上阿明沉靜的視線。
那對好看的眉眼溫溫潤潤,看不出確切的涵義。
然而那個表情僅只一瞬,下一秒,阿明彷若整個人都寫滿了「深受感動」,他一把
摟住我,輕道:「曉風,你待人家真好。」
真心話的威力不容小覷。
此威力將我倆間的關係一舉打回從前,情如姊妹,實則兄弟。
我們嘻笑怒罵,一起出遊一起過節一起喝酒。
阿明不再掩飾自己的性格特質。
而我說:早該如此。
偶爾我會關心他和小奕之間的後續,那時阿明會笑著跟我說:不告訴你。
「哼,那我去問小奕。」
「小奕也不會告訴你。」
「……你們這樣套招,有什麼陰謀?」
阿明笑得很賊,他問:「一個答案換一個答案,你的Mr. Right是誰?」
我橫他一眼,回答:「愛因斯坦。」
偶爾,我在他的擁抱環上來時不小心又是一僵,阿明便會皺起他英俊逼人的面容,
捧起我的臉亂揉一通。
「林曉風你這個討厭鬼,對人家僵什麼僵?!」
我哈哈陪笑,「因為阿明你像隻熊,抱過來有強烈壓迫感,所以我嚇了一跳。」
「你說人家像熊?!!」阿明跳起來尖叫,「我就知道這個新髮型不適合人家!設
計師是個騙子!!嗚嗚嗚嗚嗚~~人家的形象都毀了啦!!」
偶爾的偶爾,我和阿明在我家或他家喝酒。
酒酣耳熱,視線迷濛時,阿明會湊上前來,輕輕軟軟的吻一次又一次地落在我唇上,
然後他會靠著我的肩膀睡去。
阿明不會記得,從來不記得。
每當這個時候我就會很想要問,阿明透過我,看的到底是誰?
說,那天、那夜。
是個再尋常也不過的週末,我和阿明並肩而坐,在阿保的店裡大肆圍剿自家頭兒,
他講他老闆如何慘無人道、天理不容,我說我上司如何陰險狡詐、混帳至極,雙雙說到
憤慨時,阿明仰頭飲盡杯中酒,抱怨道:「去~~老闆有什麼了不起的!」
我跟著哼聲:「啐~~上司沒什麼了不起的!」
「曉風,你真上道。」他說著來勾我的肩,我便抬手勾回去,阿明的輕笑響在我耳
邊,一點溫熱、一點麻癢,我不禁扭頭去看。
只見阿明的臉湊了上來,唇瓣相貼,彷若是場刻意的意外。
硄噹一聲,阿保手中的酒杯脫出掌控,跌得粉碎。
我嘆了一口氣。
聲響過後阿明退了開,卻沒有退去太遠,他歪著頭看我,神情是滿滿的困惑不解。
我說:「你又醉了。」
他說:「我沒有醉。」
「你醉了,因為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回去吧,」我推推他,「走,我幫你
叫計程車。」
阿明的眉間擰了起來,似是有天大的煩惱不得而解,我又推推他,接著將他從座位
上拖起來,帶至門口,送上計程車。
然後我回到阿保店內,阿保正好清理完玻璃碎片,抬頭看著我說:「曉風。」
「我沒事。」
「曉風,這種事情時常發生?」
「還好,幾次而已。」
「那你一次都沒同阿明說過?」
「說什麼呢?」我苦笑,「他醉了,什麼也不記得,我又何必多話?」
阿保說:忍耐可以變成習慣,但是無法沒有上限。
我時時看著阿明,可我並不開心。
我在想,哪天我受不了了,就可以徹底死心。
又是一年春。
外頭繁花正盛,生氣勃勃,就算入夜也是春意盎然。
我和阿保湊在吧台邊,看著一對對可愛的小情人們來來去去,不由得感嘆起三十前
半已是從前,孤孤悽悽。
我對阿保說:「如果我們直到退休都還是孤家寡人,一起住好不好?不然獨居老人
好滄涼啊……」
阿保不置可否,只道:「你做菜難吃死了,永遠的燙青菜,連鹽都不加。」
「你懂什麼,那叫養生。」
「林曉風,你要找同住人怎麼就不考慮我?」一隻手伸過來勾去我的手臂,有道氣
息在我右手邊落坐。來人張揚著水亮健康的容貌,青春無敵。
我笑,「你會做菜嘛?」
這是前陣子發生的事。
話說,有夜我和阿明才走近阿保店裡,就聽見某桌傳來鬼哭神嚎,驚得眾人四散。
說,有人失戀。
然後我走上前,掏出手帕朝那哇哇大哭的小朋友鼻子捏去,小傢伙張牙舞爪,登時
目露兇光。我也不怕,只蹲下身來仰頭看他,緩聲道:「哭什麼呢?這麼大聲,哭給全
世界聽丟不丟臉?」
「干你屁事?!」小傢伙抓去我的手帕,惡狠狠地示威。
而我說:擦擦臉吧。他便在下一秒撲了過來,扯著我啜泣了一整晚。
從此,這小朋友總愛在我身旁打轉,我卻知道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時常與我
一同出沒的阿明身上。
那小傢伙嘻嘻一笑,「雖然我不會做菜,可是水煮青菜我也愛。林曉風,不用等到
退休,你現在就可以搬過來,要不然我搬過去也行。」
「去去去,」回答的並不是我,阿明剛好走了過來,一眼向小傢伙瞪去,「曉風要
找人同住也是找人家,還輪不到你這小屁孩子。」
「娘娘腔你陰魂不散,這是我和林曉風的事,干你屁事?」
「小屁孩你黏得像塊貼布,曉風的事就是人家的事,外人閃邊。」
他們隔著我唇槍舌戰,而我從中探出頭,跟阿保討了一杯可樂。
「林曉風,下星期六跟我去看電影。」小傢伙不理阿明,坐正身子對我說。
「好啊,要看什麼?」
「你上次說想看的那部新片,我們還可以一起吃午飯。」
「曉風不行,」阿明在另一邊說:「下星期六你早就跟人家約好了,哪有空陪小屁
孩看電影?」
「嗯?」聞言我想了想,歉然道:「對不起我真的完全不記得了,我跟你約了什
麼?」
「娘娘腔,」小傢伙插嘴,「你不是在說謊吧?」
阿明不理他,只說:「人家生日,你真的從來不記得。」
我真的不記得。
雖然要記得不難,我卻不想記得。
我還在想如何回應,小傢伙便哼了聲,不屑道:「多大年紀的人了還慶祝生日,幼
稚斃了。」
我仔細看了看小傢伙,心想這也算是擦過阿明類型的邊球,很是可愛,不如幫他一
幫。所以我說:「那我們星期六早上可以三個人一起去看電影,看完再去慶祝。阿保你
也說過想看那部片,要不要一起來?」
「林曉風,我是約你看電影,你幹嘛約別人?」他漲紅了臉,跟我抗議。
我心道其實他不必那麼害羞,於是我又看了看他,青春活力,兩眼生氣勃勃,當真
可愛,也難怪阿明總喜歡這樣的類型。我回答:「大家一起熱鬧些,而且阿明選片的喜
好跟你相近,你們會聊得來的。」
「林曉風!!」小傢伙霎時像隻炸開毛的貓一樣從椅子上跳起來,他瞪著我,咬牙
切齒地叫:「林曉風!你這個混帳!!」
我大吃一驚,愣愣看著那道身影往外衝闖,疑問:「他怎麼了?」
阿保白我一眼,走開去做他自己的事。
而阿明說:「小屁孩哪天不是毛毛躁躁的,不必介意吧。」
「又不是你被罵,你當然不介意。」我啐了聲,又問:「你怎麼突然想慶祝?以前
從沒聽你提起過。」
「誰知道你這林曉風當真那麼沒良心,一次也沒即時祝人家生日快樂。三字頭的生
日沒剩幾次了,當然要趁還有的時候快快慶祝。」
「是、是,那麼阿明先生想怎樣慶祝,沒良心的林曉風說務必讓他請客。」我笑。
「陪人家去時裝特賣會,然後我們再看要去哪裡吃飯。」
「你竟打著拉好友去當駝獸的算盤,阿明啊阿明,你狠不狠心?」
「胡說八道!」他笑罵。
於是,在那個美好的週六,我風塵僕僕地去當了這麼回駝獸,待我從那人多得嚇死
人的時裝特賣會中歷劫歸來,順利幫著阿明將東西運送至他家,我已精疲力竭,只想要
睡覺。
「曉風,你吃不吃飯?」
我摔在沙發上,抓過靠枕抱住,「我想睡覺……」
「那你睡。」他溫溫帶笑的嗓音這麼說了,我便依言睡去。
睡夢中,依稀感覺有人撫過我的頭髮,我翻身避開,卻聽見笑聲。
那個聲音這麼問:「貪睡鬼,你吃不吃飯?」
……吃飯?
靜默了片刻,我睜開一隻眼睛,是阿明。
阿明的家,阿明的沙發。
我嗯了聲,掙扎地坐起來。
阿明推了一個碗公到我面前,開口:「烏龍麵,吃吧。」
「喔,等等我先去洗個臉。」
洗完臉清醒不少,我走回客廳,阿明已經開動,所以我也坐下,默默開始吃。阿明
一直低頭看麵,氣氛有一點奇怪,於是我在我倆都吃完了之後,這麼問:「你在想事?」
「也沒什麼,」他頓了下,垂落眼,「想請你幫人家一個忙……」
「好啊,什麼忙?」
我話一出,阿明便從抽屜取出一個絨布盒子在我眼前打開,盒裡並排著兩枚款式相
同的銀質戒指。
那是一套對戒,線條優雅俐落,作工精緻,風格眼熟得不得了。
是小奕的手筆,不會錯的。
原來他們已經重修舊好。
阿明沒有看我,只問:「你覺得戴在脖子上好不好?」
我扯出一個微笑,「你跟小奕合好了怎也不說一聲讓我給你恭喜?當項鍊好,戴在
手上,總有些招搖。」
語落,他又從抽屜裡掏出一個絨布束口袋,小心拿出其中兩條細鍊,「那你幫人家
穿上好不好?」
「……我不知道你粗手粗腳,竟連這樣的事都要我代勞。」
他終於抬眼看我,說得很輕,「人家想要你的祝福。」
「好好好,」我接過細鍊,「祝你們白頭偕老永浴愛河,一直都開開心心的不會吵
架。」
該死的阿明,要你婚禮時一定不要請我,你現在卻拿著對戒跟我討祝福,吳明杉算
什麼東西!
反正你不知道我喜歡你。
反正你聽不見我喜歡你。
反正你從來也看不到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啊!你這個殺千刀的渾蛋!
將鍊子穿上,我捏著細鍊的末端,把對戒還給阿明,阿明攤掌來接,而我匆匆鬆了
手。
戒指與細鍊墜入阿明掌間,糾纏。
我看著阿明將對戒緊緊握住,覺得寂寞撲天蓋地而來。阿明不會回頭了,所以我只
好孤獨的、在泥沼裡滅頂。
可以死心了,我想,快死心吧。
阿明將戒指握了片刻,攤開掌心仔仔細細地將糾纏的細鍊分開,然後挑出其中一只。
然後,將那戒指遞向了我。
阿明問:「送給你好不好?」
我愣了片刻,又咬牙忍了片刻,終究是沒有忍住我的眼淚。我無奈道:「阿明,你
又喝酒。」
「人家沒有喝酒!」他跳了起來,一屁股坐到我旁邊就往我嘴上親了下,接著他很
用力很用力地看我,像是在跟我示威。
胸中苦澀到幾乎顫抖,我別開臉,問得很傷心:「阿明,為什麼你總要喝醉呢?你
看著我,可是你看去了哪裡?每一次、每一次!你爛醉如泥就聽不到我說話,我知道我
不該喜歡你,所以我可不可以拜託你,請你不要再這樣招惹我?我沒有那麼堅強的,我
會傷心,你知不知道?」
阿明沉默了許久,這樣問:「你喜歡我嗎?」
「……」
「……你還喜歡我嗎?」
我忍無可忍,拍案而起,對著聽不見的他大叫:「我喜歡你啊,一直一直都好喜歡
你啊!!反正你要跟你的天使在一起了,問什麼問?!反正你聽不見、你從來聽不見啊
你這醉鬼!反正你一早醒來看見懷裡是我也只會後悔而已,問什麼問?可憐我嗎?可憐
也好,反正一等你酒醒,你就什麼也不記得了!吳明杉,你到底問什麼問?!!」我痛
哭失聲,胸口悶得幾乎不能呼吸。古人說相見爭如不見,我要說相識不如一開始打場架
就散,「吳明杉,我好後悔認識你。」
突然我被一把抱住,阿明死死圈著我,很緊的力道,發抖的語調。
還有,一聲一聲的低喚。
曉風、曉風、曉風、曉風、曉風。
不要哭好不好?
不要後悔好不好?
曉風,他說,我喜歡你。
那日的後續非常慘烈,我大悲大喜,只覺得阿明說什麼都像是瘋話聽不得,所以我
摔開他,奪門而逃。
阿明在幾個星期後於阿保的店內逮到我,他捏著當初要給我的那條戒指項鍊跟對我
欲言又止,而那對好看的眉眼裡,分明痛得一跳一跳的。
「不要逃,你不想收也沒關係,人家不是要逼你,只是……」他看著我,溫溫怯怯
地問:「我、我們還可不可以當朋友?」
而我看著他,百感交集,一陣鼻酸。
……這個人喜歡我,真的喜歡我。
我不敢置信,可終於有了實感。
「不可以。」我說
而阿明像是被甩了一巴掌,拉著我的手頓時鬆開,低下了頭,「好吧、」
「白痴!」我打斷他,劈手奪過項鍊,邊哭邊笑邊罵,「我比你喜歡我還要來得喜
歡你啊,你這白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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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阿明澄清一下,他雖然個性大姊,體格卻不柔弱,會被曉風輕易推開,是因為曉
風有練過ˇ
我本來很想讓曉風大俠呼喊一下「你傷的是我肉做的心啊!!!」這樣的話,只是
我自己想了想,有如風中落葉般在小電前抖得不能自己,所以作罷。
花系列讓我想匿名啊(抱頭)
是說,我一篇下打得比上中加起來還多,鍋蓋都要蓋不住了...(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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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59.115.149.154
推 Fully:終於等到下集了啊啊啊啊我好感動!!!!Q口Q~~~~~~~ 07/18 17:26
→ Fully:看到曉風只能在阿明的醉語一再掙扎實在好心痛Q___Q 07/18 17:27
→ Fully:但是幸好阿明後來真的愛上他了~~~~>//////< 07/18 17:28
大人願意追文小作者也很感動啊啊啊啊~>/////<
是說已經連三集看到大人的Q___Q了,既然重嬰那麼乖地寫了個HE,請大人
來個\(≧▽≦)/或者╮( ̄▽ ̄)╭ 吧~~^++++^
謝謝大人的捧場喔~(心)
推 yoren:push 07/18 18:33
謝謝~>////<
推 ping1329:看到中間好揪心呀~還好是個happy ending 07/18 19:26
小作者身上貼有HE認證標籤,請客人放心~^^
推 wobarod:好有真實感 07/18 19:41
大人過獎了>////<
推 chiti:曉風一直騙到我的眼淚O_Q妳的花系列了不起!(拇指) 07/18 20:05
一起哭吧!(握) (謝謝你~花系列並沒有那麼好>""<)
我剛看了功夫貓熊看得我熱淚盈框啊!!QDQ
嗚嗚嗚我對動物系的超沒免疫的...(掩面跑走)
推 swallow0119:這篇的文字好吸引我~~還好最後有情人終成眷屬QQ 07/18 20:27
謝謝大人喜歡~>////< 我有得到花系列的感召,所以最後一定要有情人終成
眷屬的唷~(熱血)
推 clearmoon:這個故事真是...太過癮了(翻滾)重嬰大人請接受我的戒指! 07/18 21:15
對吧對吧,有種花系列的澎湃(?)感對不對?XDDDDDD
謝謝月朗的戒指(羞扭),請問這是宰相的官戒嘛?(興奮)
推 saraclaire:眼淚差點就被逼出來了...............Q__Q 07/18 22:53
快點收回去啊大人Q口Q
推 Katastrophe:看到中間差點就掩面逃走不敢看結局 還好是he...Q-Q 07/18 23:27
(華麗轉身)請看我背後金光閃閃的HE認證XD
推 kyte:好看~人家想要番外T︿T(阿明上身) 07/19 15:15
謝謝大人~>/////<
沒有番外了再寫人家會匿名會害羞~~~~~~(被揍)
※ 編輯: moonsha 來自: 59.115.145.15 (07/19 23:22)
→ Fully:我愛HE~~~ *****\(≧▽≦)/***** 07/20 00:40
*****\(≧W≦)/*****
推 radiate:這個題裁好有趣~重嬰是個親媽~~推推 07/20 01:06
看得開心就好~^^ 嘿嘿~我對自家孩子一向很好喔~~(得意)
推 saraclaire:作者超可愛的請跟我結婚──(被拖走)(對不起 囧") 07/20 01:34
XDDDDDDDDDDDDDD
大人比較可愛啦,講那麼可愛的話...>////<
推 tintina:看著一年又一年的過去 真心疼曉風Q__Q 謝謝HE 丌口丌 07/20 16:15
(遞手帕)我自己比任何人都怕BE的啊QDQ(扭)
因為是花系列所以要熬一熬,媳婦才會變成婆、(被打)
推 mitsujun:第一次看文看到哭出來O_Q 阿明要讓曉風幸福啊 (指 07/21 22:18
一定會的>//////<
推 cr236:看這篇網路斷線了兩次Q_Q 硬生生把眼淚又逼了回去but番外+1 07/21 22:30
哈哈它很長斷線了要翻很久吧XD
番外(扭),不行啦萌神最近都不想理我...Q^Q
※ 編輯: moonsha 來自: 61.217.31.117 (07/22 22: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