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清文跌跌撞撞的跑出石洞,還來不及喘過氣來,已撞上走在前頭的若和與樂慶
全,樂慶全看見他,只是蹙起了眉頭,想說些什麼卻讓樂清文的動作打斷,只見
樂清文急急上前幫著若和扶起他,隨即便朝出口處快步走去,像是身後有著誰在
追趕,還有些恢復氣力的正道人士正在找尋楊稱天及孟元承,樂清文看著他們,
終究開了口:「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放眼看去,無聖盟中僅餘正道中人,不見任何一名無聖盟子弟,是了,越水煙早
就下令……這是一個陷阱,但他卻無法坐視不理,他與正道、他與正道……終究
無法割捨。
「快走,就要爆炸了!」
聞言,所有人方如夢醒,再顧不得尚未逃出的人,紛紛急奔向出口,就在樂清文
踏出無聖盟的那一刻,身後傳來轟然巨響,爆炸餘波將所有人席捲在地,塵沙飛
揚之間,只見身後的無聖盟伴隨著不曾停止的爆炸而頹然傾塌,撐著站起身,樂
清文一身狼狽,清亮的雙眼卻強自睜著,像是要看清無聖盟最後的結局……他不
該傷心,但為什麼越水煙的身影與眼前的景況交疊著無以名狀的蒼涼,他不難過,
卻恍然若失,這是步雲缺的無聖盟,失去了它,步雲缺會有多傷心?
步雲缺……他心不在焉的看著,卻什麼也看不進眼中,直到傅晚照與其他人急急
趕來,他才彎下身扶起了樂慶全,眾人盡皆受傷,於是便一同退至天峽之外,於
先前爭戰中受傷的人在此駐紮了簡陋的營地,若和忙著拿出身上的傷藥給樂慶全
及樂清文療傷,傅晚照等人則是忙著照料其他傷患,樂慶全斷了一隻手,蒼白著
臉色卻不發一語,樂清文只是些小傷,卻低著頭靜靜地注視地面,像是想著什麼
般的出神,直到冒亭湘吵著要帶門人前去無聖盟救出楊稱天,其他正道紛紛勸阻
之時,樂清文才輕輕淺淺地笑了起來。
越水煙說,他應該自圓其說,那名氣質仿若步雲缺的男子則說,他是步雲缺唯一
的希望,他該如何自圓其說、該如何成為步雲缺唯一的希望?越是認真去想,他
越是笑了開來。
他靜靜站起,白衣染塵、長髮微亂,但他的雙眼仍明如皓日,聲音則清如朗風。
「盟主已經死了。」
樂慶全驚訝的抬起目光,正在爭吵中的所有人都看向了他,樂清文沒有再多說什
麼,只是靜靜地看著眾人,冒亭湘蹙起濃眉,語氣中滿是輕蔑。「樂清文,你胡
說什麼!」
「我沒有胡說。」樂清文自懷中掏出令牌,平舉於前,眾人一見,不免愕然。
「這是盟主親手交給我的。」
「胡說!」
「我擔心盟主與爹的安危,於是不顧眾人勸阻闖入了無聖盟內,道路盡頭是四座
石洞,我便與若和分開行動,當我走出石洞,只見盟主正與無聖盟御主過招,最
後一式,兩敗俱傷,無聖盟御主啟動機關後便當場自盡,而盟主見到我後,便將
令牌託付於我,要我快逃,我本想帶著盟主一起走,奈何盟主傷勢過重,不願無
端拖累我……」他低下頭,像是想起當時多麼慘烈的情景,眾人無聲,獨冒亭湘
緊握雙拳,怒不可抑。
「胡說八道,你與步雲缺關係匪淺,分明是正道叛徒,盟主又豈會將令牌交託於
你!」
「鶴然莊主,我與步雲缺的一切,不過逢場作戲,若非如此,正道又豈能拿到無
聖盟的聖血御熾令?此令對無聖盟人的影響如何,想必各位前輩已然見識。」
此言一出,眾皆譁然,有人點頭稱是、有人竊竊私語,樂慶全默不作聲,冒亭湘
卻不肯罷休。「逢場作戲?樂少莊主好高明的演技,既是作戲,鳴麒莊主何以在
眾人面前重責於你?」
「若不如此,如何瞞過無聖盟安排在正道的奸細?」樂清文坦坦蕩蕩,言談之間
毫不含糊。「盟主早知正道之中有奸細潛伏,否則,當日何以挺身護我,甚至助
我療傷?」
冒亭湘無言以對,頹然入座,眾人一時之間聲緒紛擾,漫無頭緒,樂清文卻沒有
坐下,反走至冒亭湘面前,雙手將盟主令牌奉上。「鶴然莊主對樂清文既有疑慮,
則令牌不該繼續寄存於我之手,樂清文斗膽請莊主代為保管。」
冒亭湘沒有太多的推託,便欣然收下。「這……好吧,我暫時保管,待回轉中原
後再做打算。」
「關於此事,樂清文有一提議,不知鶴然莊主是否願意一聽?」見冒亭湘點了頭,
樂清文轉身對眾人說道:「盟主為誅邪而犧牲,正道已是群龍無首,各位前輩又
負傷在身,不如先行退回鳴麒山莊,再作打算。」
「也是,鳴麒山莊離此最近,又未受到無聖盟的刻意破壞,的確是眾人暫且落腳
的好地方。」冒亭湘對此提議深表贊同,連連點頭。「不如這樣吧,眾人就在此
休息一晚,明日一早便動身前往鳴麒,不知鳴麒莊主可有意見?」
樂慶全點點頭。「能為正道出一份心力,實乃鳴麒榮幸。」
於是眾人紛紛散去,樂清文站在原地,夕陽餘暉映照著他一身橙紅,面上毫無表
情,猶如石雕人像,樂清文究竟想些什麼,樂慶全第一次發現原來他竟不懂樂清
文,正想開口,他卻突然笑著向他跟前走來,與若和一同扶起他,身旁自有正道
人士欣然為其引路,還刻意挑選了乾淨的篷帳讓他們使用,面對眾人的殷勤笑意,
樂清文只是以禮相對,將一切歸功於楊稱天與樂慶全,對其謙遜姿態,正道人士
更是讚揚有加。
「鳴麒莊主,這回清文可是立了大功!」
「老夫早說過樂清文龍非池中物,早晚會有一番作為,樂莊主真是好福氣。」
與其他莊主或門主應對著,樂慶全回過頭卻發現篷帳中已無樂清文身影,一問之
下才知道樂清文說要去為眾人找些草藥,聞言,眾人更是大力讚譽,直說樂清文
將來必是正道的棟梁,更有人說何必將來,眼下便是!樂慶全聽了,更是忍不住
地笑開歡顏。
離篷帳越來越遠,樂清文腳下步伐極快,像是亟欲擺脫身後的刺耳笑語,若和跟
隨在其身後,卻什麼也不敢說,直到樂清文站住腳步,他才跟著停住。
樂清文沒有回過頭,只是輕輕地吩咐:「若和,你先回去吧。」
若和不敢違背,便轉身獨自離去,已是夕陽西下,而夜空無星無月,他回過頭,
卻只見沈沈黑暗一寸一寸的吞沒了樂清文的黑髮與染上塵沙的白衣,他急忙跑開,
不願去細看那身軀是否微微地顫抖,更不願去聽風中是否有著一絲藏不住的哽咽……
而金烏復至,出現在眾人面前的又是平時溫文和善的樂清文,銀冠白衣、風姿颯
爽,卻又難得的謙遜有禮,那一年,樂清文成為正道子弟的表率,甚至是耆老們
口中接任盟主的最適當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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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華時豔,百夜酒香。莫問來處,少年輕狂。
武林兩端,正邪本該對立,卻僅記月夜之下成對身影,相偎相依。
雲缺,不要緊,我會保護你,用盡一切所有,哪怕別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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