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一如平日的晚餐

[midnightlove (夜想)]

    你從菜市場回來，手裡提著沉沉一袋紅蘿蔔、洋蔥、馬鈴薯和雞胸肉。門口警衛

露齒而笑向你招呼，你隨便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其實你有些懊惱。本來你只是打算買點水果，誰知道你愛吃的水果不是缺貨就是

太貴，不然就是剛運來，還生著。你不喜歡食物在家擺太久，因此買回來擺著等它們

熟這點不在你的選項列。總之你想買的沒買到，卻抵抗不了新鮮紅蘿蔔、新鮮洋蔥和

新鮮馬鈴薯的召喚，之後又跑去肉攤買了雞肉。紅蘿蔔沒什麼大不了，洋蔥很營養，

馬鈴薯可以蒸熟當飯吃，至於三個湊在一起的時候，你也只想得到咖哩這項料理了。

於是你買了看起來很好吃的雞胸肉─說不出為什麼，你很少買菜，卻有種奇準的直覺

，可以挑選出美味的食材；只可惜你沒有精湛的廚藝來對應這項天賦─回家前繞到雜

貨店買了速食咖哩塊。

    你不是小○家或者賽○斯欽，不會特地去香料店買香料回來磨，事實上你連咖哩

粉到底是什麼成分都搞不清楚，你只知道咖哩煮出來不是黃的就是綠的，綠的很辣。

中學的幾堂家政課和大學社團的幾次火鍋會就是你受過的烹飪訓練；你還記得那個似

乎對你很有好感的女同學不客氣地叫你去洗菜，耳垂卻紅得出賣了主人心思；你接過

那盤不知道是叫做茼蒿還是叫做萵苣的葉子，若無其事地，就像你若無其事地回應警

衛夾帶八卦的招呼，那樣不為所動。

    警衛伯伯也很辛苦，每天在那個不到一坪的斗室一站就是十二小時，僅有的娛樂

除了電視和廣播，也只剩下八卦了。你這麼想著，於是從來沒有一次表現出不耐煩，

雖然你真的很討厭那些柴米油鹽蜚短流長。B棟十一樓那對夫妻又吵到半夜，聽說差

點開了瓦斯；F棟那個問題妹妹又離家出走了，但是她爸媽好像還沒有發現；H棟的湯

小姐每天都帶不同的男人回家，到底是做哪行的還真耐人尋味……每一次每一次，即

使你總是點個頭便快速走過，那個粗啞的聲音還是夾帶著你完全不需要的訊息流進你

耳裡。但你想那是人家在枯燥工作中少少的調劑之一，因此你什麼也不說。

    你回到家，將食材攤在流理台上。米已經洗好泡在電鍋裡，你按下開關。雞胸肉

先洗乾淨切塊，加一點薑絲和米酒泡著；紅蘿蔔和馬鈴薯各自洗過、去皮、切塊丟進

鍋子。你知道咖哩塊的包裝上是怎麼寫的：鍋子先爆香，把材料炒過再加水悶煮，最

後把咖哩塊丟進去攪勻。但你不想製造太多油煙，而且咖哩塊本身就已經含有豐富的

油脂，所以你總是直接一起用水煮熟了事。紅蘿蔔和馬鈴薯需要久煮，你先將濾過的

水倒進鍋子，上蓋，開了中火讓它慢慢加熱。然後你才開始料理洋蔥。

    新鮮的洋蔥還沾著泥巴。你把它沖洗過、剝掉最外層的皮，再沖洗一次，才下刀

。菜刀喀沙一聲將洋蔥剖成兩半的同時，像是要證明它很新鮮一般，嗆鼻的氣味撲面

而來。你用力地眨了眨眼。



    而你的貓轉身就跑，逃命一樣。

    你無奈，瞥他一眼，認命地繼續切。你常想自己或許寵壞他了，即使貓這種生物

天生就是女王命。有個老笑話是這樣說的：狗心想，這個人對我這麼好，給我吃住、

陪我玩、幫我洗澡，他一定是神吧；然而貓心想，這個人對我這麼好，給我吃住、陪

我玩、幫我洗澡，我一定是神吧。不無誇張，但依然貼切。貓是一種太過容易得意忘

形恃寵而驕的動物，也許偶爾大發慈悲在你身上蹭兩下、或是丟隻死老鼠在你門前示

好，大部分的時候，他都會用眼神示意你：喂，我餓了；喂，我冷了；喂，我無聊。

你是我忠心的僕人吧？快來伺候我。

    你拿他沒辦法，即使是那樣驕縱的生物。即使那天說想吃咖哩的是他，聞到洋蔥

味就跑的也是他。但是你能拿他怎麼辦呢？那樣美麗的一個人，貓一樣慵懶嬌貴的人

，你覺得他生來就是該睥睨眾生的，壓根無法想像他向任何人低頭卑顏的模樣。

    他是貓，貓不安於室。你看過日本街頭的貓，不屬於任何一家，白天在屋頂上曬

太陽睡覺，傍晚從巷口水野家吃到巷尾村田家，每一家的女主人或孩子都會笑著端出

食物：咪講/咪太/咪子/阿虎/麥可，今天是秋刀魚唷！

    貓是自由自在的生物，你很明白。有時你的貓跑出去，一整個星期不見蹤影，遍

尋不著，你想你至少還可以等。每天晚上將兩人份的晚餐端上桌，隔天將其中一份當

成午餐，直到某天傍晚你的貓回來對你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為止。

    真的很可愛，即使這樣驕傲，這樣神秘。他從不告訴你他去哪裡做什麼，也不告

訴你何時回來，但當他撲進門在你肩頭蹭著撒嬌，除了緊緊抱住他你想不到其他對待

他的方式。你愛他的一切：他的溫暖他的冷漠，他的示好他的高傲，即使他常常跑去

你找不到的地方，毫無猶豫。



    你放下菜刀，忽然想起你其實很久沒有煮咖哩了。忙起來的時候，你常常把你買

的不管是青菜蘿蔔黃瓜豬肉什麼的，通通切塊丟進鍋子，加水加醬油，隨便煮成一鍋

隨便至極的大鍋菜，每天就拿這樣的大雜燴配飯隨便吃。你想起你上一次煮咖哩的時

候，你的貓跑進廚房，然後在聞到洋蔥味的下一秒奪門而出，逃命似地。

    那時候你做了什麼呢？你記得你放下菜刀、洗了手，才追出去，抱住他輕聲安撫

，而他扁著嘴拍開你的手要你快點把晚餐端上桌。

    生洋蔥沒有不嗆的，除非不新鮮了。你將剛剛剖半的洋蔥切成丁，有些睜不開眼

。其實超市有賣切洋蔥器，不然把洋蔥泡在水裡切也可以避開那個味道，但是你總是

想知道這次買的洋蔥到底是不是像外表看起來一樣新鮮。



    上一次你煮咖哩的時候，你的貓跑進廚房又逃出去，用低弱的委屈的聲音說我好

餓，你快點煮。然後咖哩雞肉飯上了桌，他很開心煮熟的洋蔥沒有辣味，一口氣吃了

兩盤。他心情好的時候會准你抱著他睡覺，窩在你胸前呼嚕呼嚕。你想你不可能捨得

丟下這隻貓。

    但他是貓，貓不認主人。某一天，在他又跑出去整整五天後，你的學弟摟著他的

腰出現在你家門前。

    「學長，他跟我在一起了。」那個總是對你恭敬有禮，學長長學長短地喊你的學

弟，將你的貓摟得很緊──也許已經不能說是你的貓了。你眨了眨眼，看看學弟又看

看貓，想不出該說什麼。你的學弟對你的沉默有些不滿，提高了音量：

    「學長，放手吧。你不知道怎麼愛他。」

    你與學弟四目相接，學弟的眼神很強硬。你移開視線。也許這個動作讓學弟誤以

為你心虛，他拋卻了禮貌的面具，露出爪牙，用兇暴到近乎陌生的語調指控你忽略了

你的貓──還是他的貓？你聽見學弟說，從你家跑出去的時候，貓都跟他在一起，而

你竟然一次也沒去尋找。

    「我以為貓需要陽光和自由的空氣……。」你想反駁，但反駁的話終究沒有出口

，你只低低地不知道到底該說給誰聽。學弟冷冷地回，說，學長你不知道家貓待慣了

家裡，外面的世界沒有自由只有凶險嗎？

    你不知道。凍結的沉默裡，學弟摟著貓揚長而去。你回到桌前吃了晚餐，把另一

份用保鮮盒裝好放進冰箱，一如以往。



    洋蔥終於全部切好了。你把洋蔥丁放進鍋子，眨著眼睛，沒有馬上擦掉眼淚。等

水滾了，你把雞肉也放下去，然後丟進咖哩塊攪拌。煮飯的電鍋跳了開關，咖哩煮好

的時候，飯也應該悶得剛剛好吧。

    一如平日，你將咖哩飯端上桌，舀了一匙放進嘴裡。

    「好鹹……。」你說。


-The End-

突發短篇。最近寫的短篇都BE啊…… *汗*

我真的有在想歡樂短篇，真的。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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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veralii:忠心的僕人 → 卑微的奴隸    太鹹是以淚水作調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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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clearmoon:這種不被瞭解的悶真是......T^T
推 Fully:其實這也沒有誰對誰錯 只是懂或不懂吧......〒△〒
推 wobarod:該來的就會來,會走的就讓他走
推 saraclaire:嗯，也許就是這樣才更令人著迷吧。
推 HIBARI:只有我有想掐死學弟跟那隻任性貓的衝動嗎......
推 hs5531:沒關係，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下次就來養可愛忠心護主的哈士
→ hs5531:奇吧（這絕對不是置入性行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