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一個小說家的故事（6）

[midnightlove (夜想)]

    阿編編的動作比我想的還快得多，當天傍晚我就接到老編的電話，問我們是怎麼

回事，早上還好好的，下午阿編編就說想拆夥了。

    「老編……」我剛開口就被打斷。

    「老什麼編！叫我大姊！」凶狠度滿分的獅子吼。

    「是是是，大姊。」我揉揉下午被自己捏到腫起來的手腕，故意壓低音調：「姊

姊我知道你最好了，你可以保密嗎？」

    「到底是怎樣？」老編的語氣軟化了。這個刀子嘴豆腐心的大姊頭。

    「簡單來說……我跟他告白了。」我撒了個大謊。唯有這樣，老編才不會去跟阿

編編追問什麼。

    「靠！」老編壓低了音量，「算你猛。你憋了多久？」

    「兩年多。」我苦笑，半真半假地說：「下午他來找我，告訴我他交了女朋友，

我一時忍不住就……」

    「強吻了他？」老編的聲音裡有壓抑過的興奮。我倒。

    「大姊，我是純情派的，請不要在我身上套用腐女子的妄想。」

    老編十足不客氣地「嘖」了一聲：「沒看頭。」

    「什麼沒看頭？」如果這是MSN對話，我會打上一個大大的囧字。

    「沒什麼。只是沒想到小寒你的眼光這麼差，居然看上呆翔那種貨色。」老編涼

涼地說：「迷糊又愛哭夭，要是我老公是那德性，早就被我一腳踢出家門了。」

    是根本不會結婚才對吧。

    「不管你們了，言歸正傳，現在人手不夠，我讓呆翔去顧幾個新來的作者，小寒

你以後直接歸我管。」

    正合我意。

    「今後要麻煩你了，老、我是說，永遠青春美麗的好姊姊。」

    「算你轉得快。」老編哼了哼，掛了電話。


    看看手邊的存稿，足夠讓我兩個月不寫一個字。我寄了一部份給老編，要到一星

期的假，終於能夠去找舅公了。我把藍昊蒼託夢乃至李彥威帶道士上門的事簡單敘述

了一遍，舅公啐了聲「夭壽」，交代我把我的室友帶去讓他看看。

    「怎麼帶？」那天之後我根本不敢跟我的室友講話。

    「我寄一道符給你，你帶在身上，喊他的名字跟他招手。」舅公說。「每走一段

路就停下來看一看，如果他沒跟上就再喊他的名字。」

    訂好生日前兩天的車票，我花了兩天把家中整理一遍，中間還把一個不小心靈魂

出竅的小孩送回家。這兩天有些心神不寧，我猜大概是因為知道接下來的日子不會太

好過。我相信，有舅公幫忙，我可以平安度過。

    只是舅公和我都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出發的那天早上，我是痛醒的。頭痛得像被天馬流星拳揍到一樣。我正回想自己

最近做了什麼壞事，一旁冷不防冒出一個軟軟嫩嫩的聲音：

    「小寒哥哥，你不舒服啊？」

    我回頭一看，是去年秋天遇到的蘿莉飄，放心不下父母，死活不肯去投胎，偶爾

會來找我要故事聽。我以為自己已經醒了，其實還在夢中嗎？我用力捏了一下自己的

大腿。

    ──會痛！

    所以這不是夢。那為什麼我聽得到阿飄說話？小女孩見我不理她，嘟起小嘴又飄

走了，留下我坐在床上冒冷汗。

    「小蒼，幫我個忙，講幾句話來聽聽。」想起那個混帳叫他「藍」，我決定用別

的稱呼。

    「……你叫我？」我的室友遲疑地抬頭。

    我真的聽見了！

    跳下床，正想跟舅公聯絡，電話就響了。

    「舅公……！」

    「我知道。」舅公聽起來不比我輕鬆。「當初你媽不是在大醫院，而是在她娘家

找產婆接生的。我居然忘了這點。」

    換句話說，我的生日不是身分證上面印的那一天。照護我二十九年的長輩，已在

我措手不及的時候悄悄離去。

    「小寒，照我說的去做。走樓梯，慢慢走下樓！找你的朋友，最好是命硬、運勢

旺的男人，送你去搭高鐵，我再叫苗方去接你。原本的火車票退掉！」

    走樓梯、搭高鐵都不是問題，只是找朋友載我去搭車嘛……

    「舅公，我不能搭計程車嗎？」

    「沒朋友的話就搭公車！」舅公吼道。「走路要專心，不准東張西望，禁止講手

機！」


    我不敢大意，關閉瓦斯和電源總開關，鎖好門窗後領著我的室友一步一步慢慢從

安全梯走下樓。事實證明人倒楣起來什麼事都可能發生，我穿的是買不到兩個月的球

鞋，卻在乾燥的樓梯上打滑三次，被鞋帶絆到四次，要不是我一直抓著扶手，只怕早

就摔下去了。好不容易走到一樓大門口，背包的背帶又毫無預警地斷裂，打開門正要

踏出去，背後的寒意讓我縮了一下──一個小孩子騎著腳踏車飛快從門外衝過去。

    「謝謝。」我回頭，我的室友一臉無辜。我知道剛剛是他伸手拉我，否則我鐵定

被撞個正著。一路上跌跌撞撞，所幸有他相助，總歸是有驚無險，既沒有被忽然失控

的跑車撞飛、也沒有掉進路邊施工的大洞裡。在高鐵車站大門外摔個狗吃屎的擦傷算

是非常輕微的了。非假日的乘客不多，看起來泰半是商務洽公的旅客，我入座、拍拍

旁邊的空位，輕聲喚我的室友坐下。

    「去年才通車的。」我小聲地說，拿著手機假裝在講電話。「看起來如何？」

    我的室友沉默很久，才輕輕回答：「我沒有出過遠門，連想都沒有想過。」

    我做勢拍拍他的肩膀──當然是拍不到。他自嘲地淺淺一笑：

    「我原本篤定我會下地獄的。」

    「放不下是苦，你的執念就是你的地獄。」我應道，給他講了一個佛教的故事：


    有一個將軍問老僧什麼是天堂、什麼是地獄。老僧頭也不抬，指著他罵「你這個

笨蛋豬頭」，將軍氣得拔刀就要砍去。說時遲哪時快，老僧喝道：「這就是地獄！」

將軍聞言大慚，收刀道歉，老僧溫柔一笑：「這就是天堂。」


    「都是一念之間。」我簡單做結。

    我的室友低下頭去看自己的手。瞧他看得無比專注，我也仔細看了一下：他的手

指形狀很漂亮，指甲乾乾淨淨的，至於太過慘白這點就沒什麼好說了，總不能要求一

個飄飄有紅咚咚的好氣色。

    本來想看風景，但是高鐵不愧是高鐵，窗外根本只有電線杆的殘影可看，我盯不

到十秒就發暈，索性關上內窗，拿起手機來玩。舅公那句「找朋友載你」提醒了我該

多出去走走。成天窩在家裡寫稿，要不是阿編編天天送早餐來，我可能三天講不到一

句話(跟阿飄聊天不算)。查看手機的電話簿，前面五個分別是：出版社總機、老編專

線、責編專線、阿編編的分機、阿編編的手機。舅公家的電話被排在第七個。

    「啊。」電話簿翻到最後，看到不想看的名字。不想看，卻又下不定決心刪除。

    放不下，忘不了，果真是苦。


-To Be Continued-

老僧和將軍的故事，本意好像是說嗔怒是地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很久以前看到的故事了，不太確定，如果我記錯了還請指正m(_ _)m )

「天堂與地獄只在一念之間」算是個人任性的衍生解釋。*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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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9.81.239.183
推 mayacafe:居然早了兩天 >"<　會沒事吧？ 囧
推 minaself:搭高鐵帶飄飄去旅行，這個好。
而且只需要買一張票，多省錢(喂！)

推 tinyhalo:看到這裡還是希望小寒能追到阿編編耶...對又呆又愛哭的人
→ tinyhalo:沒有免疫力(毆)
其實我也很喜歡(欺負)又呆又愛哭的人(大錯特錯) (天音：禁止不良示範！)

推 Fully:看到他發現自己生日早兩天來臨那段有毛起來的感覺Orz
沒事的沒事的^.^ 只是厄運比他想的早兩天降臨而已 *被打*

(寒：「還說你沒有欺負我……="=」)

推 lovetkfs:看完有點抖~~~~ 真的會有毛起來的感覺~
放心放心，小寒他是打不死的蟑螂^.^ (喂！)

推 undarkness:好衰的主角...剛失戀又面臨29歲劫數大關...囧
寒：「因為作者有欺負人的不良興趣。= =」

推 saraclaire:好可怕...少了"長輩"的保護怎麼會差這麼多>口<
其實一方面是因為小寒自己粗心……*遠目*

推 zoe3209:可知這個「長輩」當得多辛苦
是啊……
※ 編輯: midnightlove    來自: 219.86.98.46         (04/07 12: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