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縫工房物語--17

[midnightlove (夜想)]

    小小的圓桌擺著三人份的晚餐，小芳、蕭翊飛及林明德三個聒噪的人同桌，卻

難得靜默不語，至於原因，自然是出在沉著臉工作的瘦小青年身上。

    「我說，莫愁，你真的不吃嗎？」林明德拿起一塊豆皮壽司，「小美女跟阿囧

同學特地幫你買的耶。」

    「吃不下。」尹莫愁頭也不抬，把剛剛洗去血跡的布重新攤平，手拿蒸氣熨斗

用身體的重量壓燙，將搓擰產生的皺痕除去。炙燙的熨斗一跟布面接觸，就因為濕

氣瞬間蒸發，而發出「滋滋」聲響，並冒起白煙。

    「好吧。你小心點，別又弄到手就是了。」心知好友在整理情緒，林明德不再

多說，將豆皮壽司送進自己嘴裡。「哪，小美女、阿囧同學，開動吧，莫愁說他不

吃。」

    「你很自動嘛。」小芳瞪著林明德，巴不得用目光在對方身上戳幾個洞，接著

壓低音量：「誰叫你多嘴的！」

    「那個……」蕭翊飛用眼角偷瞄臉色蒼白的店長一眼，旋即收回視線、轉向林

明德：「明德哥，店長該不會是聽到你說，才傷了手……？」

    「就是這樣沒錯。」林明德低聲回答，「我會好好跟他道歉的，你們兩個不要

太擔心。」

    「不是道不道歉的問題吧！」蕭翊飛完全沒了食慾，林明德的回答讓他差點想

把整個三明治塞進他嘴裡。他又瞄了一眼似乎正在藉由工作轉移情緒的青年，心中

暗自希望他不要再傷害自己，不論是一時大意，或者──

    他不願意隨便猜想，但是，平常這麼細心的一個人，卻三不五時弄傷自己，如

果說每次都是不小心，未免有些矛盾啊。

    「阿囧你幹嘛……！」小芳愕然看著好友站起身、走到工作檯旁，趁尹莫愁燙

完一塊布的空檔將冒著熱氣的熨斗拿過。尹莫愁也不急著搶回，只面無表情與蕭翊

飛四目相對。

    「店長。」蕭翊飛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你剛從醫院回來呢，休息一下好嗎？

剩下的布，我來燙。」

    「你別鬧了阿囧。」小芳急急站起來，想走過去阻止，卻讓林明德拉了住。她

回頭狠狠瞪他一眼，沒辦法靠武力讓對方放手，只得隔空喊話：「你來弄，不怕把

布燙出一個洞？少去打擾莫愁哥工作──」

    「才不會燙壞。」蕭翊飛回頭自信一笑，「我剛上小學，我媽就教我燙衣服，

從小學到高中，我的制服都是自己燙的，有時候連我老姐都把她的制服丟給我哩。

」說完又轉向尹莫愁：「好嗎？店長？燙平就可以了對不對？」

    尹莫愁抬頭看著眼前的大男孩，後者眼中毫無掩飾地流露著擔心。他沉默半晌

，終於緩緩點頭。

    「……有問題的話要問。」

    「遵命！」蕭翊飛展顏，用左手敬禮，接著輕拍店長的肩膀再指向圓桌：「兩

個三明治我都還沒動過，店長你挑一個吧，現在不想吃的話放冰箱也可以喔。」

    「謝謝你。」尹莫愁試著牽動嘴角，但終究笑不出來。他沒有立刻移動，而是

站在原地看，確定男孩能夠順利操作，才踅向圓桌。林明德和小芳見他走來，一個

眼觀鼻鼻觀心，一個雙手十隻指頭在桌面下打群架，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吞回肚裡。

他瞄了兩人一瞬，動作輕巧地坐下，像在逃避什麼一般觀察起桌上的三明治。

    兩個三明治，不是便利商店賣的那種──他想起小芳偶爾會因為忙、或者其他

理由，買便利商店的熟食果腹，接著便會向他抱怨那些飯糰三明治乾癟無味，只能

止飢而已。桌上的三明治用半透明的紙裹著，兩個都是分別用四片法式吐司夾好配

料再對切裝盒，一個是起司鮪魚配煎蛋和蕃茄，一個是炸豬排配生高麗菜和馬鈴薯

沙拉。他抬起右手輕揉眉心。其實在縫傷口的時候他就已經感覺到飢餓，但是當食

物擺在眼前，他卻沒有半分取用的欲望。

    「小芳。」他看著煩躁不安欲言又止的姪女。

    「莫愁哥對不起！」小芳猛地抬頭，兩手在桌子下絞扭，「我……」

    「是什麼時候的事？」尹莫愁的聲音很輕，近乎縹緲。

    小芳用力咬住下唇幾秒，才訥訥回答：「暑假，搬家的時候。我媽留了字條，

說他們要搬去上海。所以才把房子賣掉。」

    「為什麼道歉？」尹莫愁忍著刺痛，伸出受傷的手拍拍姪女的頭。「你沒有錯

。從來都沒有。」

    「我知道。」一句「你沒有錯」讓小芳瞬間感到眼框發熱。她不自覺皺起眉頭

，雙手成拳放在大腿上握緊。她不想在尹莫愁的面前哭，於是看向窗外故作不屑：

「反正我媽腦筋不正常也不是一天兩天……從我還沒出生她就是那樣子了，我也不

期望她會往好的方向改，哼。」

    「親人跑了，日子還是要過。」林明德從背包裡拿出保溫瓶、旋開、倒出冰涼

的茶，向尹莫愁和小芳舉杯：「敬兩位勇敢的年輕人，乾杯。」

    「不好笑。」小芳敬他年長，不像對蕭翊飛那樣動輒踢打，只冷顏以對。

    「我不是開玩笑。」林明德將裝滿茶的瓶蓋推到桌子中央，「莫愁、小美女，

如果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不要跟我客氣。」

    「……嗯。」尹莫愁輕輕點頭，拿起手機起身往外走：「你們先吃吧，別等我

。」

    「知道了。」林明德朝好友的背影揮揮手，再打量了一下桌面：「嗯，好像會

不夠吃的樣子？」

    「如果你也要吃的話當然不夠了，本來就沒買你的份。」小芳沒好氣地叉起一

塊海苔壽司塞進嘴裡。上回一起吃火鍋時，這個健壯青年展現的超大「肚量」她至

今還記得非常清楚。

    「哼……沒辦法。」林明德閒散地向後仰在椅背上翹起二郎腿，拿手機開始按

號碼：「叫個披薩外送吧。阿囧同學、小美女，等下一起吃喔。」

    「耶，披薩嗎？」蕭翊飛甫回頭，就被小芳用多餘的竹叉子丟中額頭：

    「用熨斗的時候不准分心！」口齒不清，嚼嚼嚼。

    「會痛欸你這個男人婆──！」被打中的人叩一聲將熨斗放下，撫著額頭吼回

去。

    「啊，是的，要一個大的招牌什錦披薩起司加倍，小的就給我義式香草臘腸用

薄餅皮……抱歉抱歉，旁邊有小情侶鬥嘴，請忽略他們。地址是……」精壯的年輕

攝影師悠哉地邊點菜邊喝茶。

    「等一下明德哥/林大哥，誰跟這傢伙是小情侶啊啊──！」異口同聲。


    尹莫愁站在路燈下面對店裡，看著玻璃牆內，姪女與多年好友打鬧著，率直的

大男孩則專注無比地整燙那幾塊布。他抓著手機閉目半晌，終於像是下了決心，開

啟功能選單將號碼設為隱藏後，打開電話簿、選取那個好不容易查到的號碼，按下

通話鍵。

    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在小芳搬進他的套房的隔天，他就找了徵信社，請他們

調查出兄嫂的所有聯絡電話。經過半個月的等待，終於拿到那些號碼，他不敢打。

那時他說服自己，這是為了萬一做準備，萬一他或者小芳有什麼意外，至少可以通

知一聲，至少，不要讓他們等到警察去聯絡，像三年前那時候一樣。

    如果徵信社的人沒有出錯，如果使用的人沒有因為搬家而申請停話或轉讓，他

應該可以聯絡到嫂嫂。他想至少要讓她知道，小芳即使成年了，還是很想她。話筒

的另一邊安靜了幾秒，開始有音樂傳出。尹莫愁輕輕吁了一口氣。

    來電答鈴的樂曲播放到一半便中斷了，尹莫愁聽見話筒中傳來喧嚷的人聲、風

聲、車聲，和──

    「您好，我是莫憂。」低沉的男聲。

    「……是我。」尹莫愁靠在路燈的燈桿上，用左手拿著手機，右手緊揪著衣襬

。「哥……」

    不要。

    請你，不要立刻掛電話。


-To Be Continued-

本回沒有後記。O_Oa

這篇不小心又寫了食物，是不是該加防爆頁「肚子餓者請慎入」這樣？(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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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24.11.241.85
推 RoyEdo:即使肚子餓也會因為心疼而吃不下喔QAO 莫小愁...
*拍拍* 他(最後一定會)沒事的bb

推 joinjo17:我真的好想吃披薩了........Orz
我也是，很久沒吃了。好想念蕃茄加起司的香味……可是老是找不到人跟我一起買 *默*

推 xshox:好揪心...莫愁快點跳出來吧
慢慢會走出來的。(叫他用跳的可能有點難)

推 mayacafe:好好吃… ￣﹁￣　只是怎麼會斷在這裡… orz
回頭來看，看得連我自己都餓了囧

推 Fully:最後一句真的連心緊張得快跳出來了Orz  小莫愁Q口Q~~~~~~~~
免驚免驚，我是有良心的好寶寶作者唷ˇ (天音：保安！有人公然說謊！)

推 Nessa1103:Q口Q  好揪心...(上回回那個"仲讀快餐店"好可怕|||)
還好不是「天堂快餐店」╮(￣▽￣)|||

推 jessery:仲讀...(汗)我囧了,是說,怎斷在這>"<!!
斷在這……我是故意的 *被揍*
※ 編輯: midnightlove    來自: 124.11.240.178       (10/09 16: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