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縫工房物語--14

[midnightlove (夜想)]

    蕭翊飛緩緩地關上自家鐵門，打開客廳大燈，換上室內拖鞋、把球鞋塞進玄關

的鞋櫃。他覺得現在自己的腦筋異常清楚，像是耳邊有一個聲音，確實地告訴他接

下來該做的事：把背包放好，洗澡，刷牙睡覺。

    又好像不只這幾件事而已……他站在客廳和飯廳的交界，不知不覺發起呆來。

    「翊飛，楞在那兒幹嘛？累掛啦你？」他循聲轉向客廳的方向，剛剛好來得及

接住蕭翊君拋來的點心麵。

    「老姐，你在客廳的話幹嘛不開燈，想嚇死人啊。」他咕噥著把餅乾拋回客廳

茶几，「我吃不下。」

    「吃宵夜不開大燈才有氣氛啦。」蕭翊君對他晃晃手中的啤酒，另一手指向桌

上的鹽酥雞等點心：「真的不吃啊？」

　　「不吃。」他悶悶地走向自己房間，發現自己腦海中塞得滿滿的都是店長悲傷

的微笑，和那些讓他起雞皮疙瘩的故事。相比之下自己實在很幸福；小時候父母雖

然忙於工作，但還是堅持每天晚上回來說故事給他們姐弟倆聽，難得的假日出遊也

不會有任何一人缺席。從他上高中開始，父母因為業務的關係被調去歐洲，一年只

能見三次面，但每次見面總是笑聲不斷。就連姐姐也是刀子嘴豆腐心，在霸道的態

度背後，是無須言述的關懷。他隨手將背包扔進角落。

    「喂，翊飛出來一下，有話跟你說。」蕭翊君彷彿沒有注意到弟弟的神情有異

，大辣辣伸長腳翹在茶几上，以女王的姿態指使弟弟，「襪子不要給我亂丟！拿去

放洗衣籃裡！」

    「好啦好啦。」他心不甘情不願地脫下襪子，走到後陽台放進洗衣籃，「又沒

有要亂放只是等一下而已啊……啥事？要我幫你買啤酒嗎？」

    「不──用。」蕭翊君粲然一笑，叉起一塊無骨雞爪凍塞進弟弟嘴裡，「我買

了一打，絕對夠喝。來。」

    「我也要喝……」伸手。

    「不准！酒是我的！」搶過，又拉開一罐大口灌下。「不過，看在你今天有乖

的份上，賞你一罐好了。」

    蕭翊飛沒心情抬槓，學姐姐的動作，啵一聲拉開拉環。他並不喜歡酒；入口苦

、入喉嗆，實在沒辦法理解漫畫裡，品酒師怎麼才淺嚐一口，腦中就出現午後的鄉

村風光還有辮子姑娘小跑步的場景。對他來說，那種表現手法，跟吃了小當家的料

理，背後出現金色飛龍還有仙女跳舞的畫面差不多。

    「怎麼，被發卡啦？」蕭翊君嚼著章魚角，忽然冒出這麼一句話，讓蕭翊飛差

點被雞腳凍噎住。

    「什麼發卡啊老姐──！」

    「哈？你沒告白嗎？」蕭翊君無視弟弟從紅到青從青到紫從紫到黑最後變成灰

白的臉色，繼續向炸豆腐進攻，「你不是哈那個店長很久了？虧我還特地去幫你鑑

定耶。」

    「什什什什什麼啊！老姐你到底在說什麼！」蕭翊飛，二十一歲，有生以來第

一次想把啤酒澆在自家姐姐的頭上。蕭翊君瞄了他一眼，夾了一塊切得比較大的芋

粿堵住他的嘴，自顧自地說：「那個人不錯，以服務業來講，沒有一百分也有九十

五。態度很誠懇，應該不是亂七八糟的人，只是似乎有點神經質。」

    蕭翊飛安靜了幾秒，而後苦笑，伴著啤酒囫圇吞下那塊炸芋粿。

    「神經質嗎……。吶，老姐。問你一個問題。」

    「安怎？給你問不收錢。」被同事私下稱為氣質美女的蕭翊君此時正穿著運動

背心和短褲，翹腳在沙發上攤成大字形，大口吃肉喝酒。

    「你討厭過我嗎？」他問這個問題的時候，並不敢看自己的姊姊。「我是說，

討厭到巴不得老爸老媽沒有把我生下來，那種程度的討厭。」

    蕭翊君楞了一下，隨即撲上前、伸出修長玉指，像老鷹抓小雞般毫不留情面地

狠狠捏住弟弟的臉頰往兩邊扭扯：「蕭──翊──飛──你──說──什──麼─

─？你可以再說一遍啊？嗄？」

    「啊嗚好痛老姐我又不是張君雅小妹妹──！」

    「我當然知道你不是小妹妹你是我白目欠揍還會亂講話的笨弟弟！」蕭翊君氣

呼呼地鬆手，胡亂揉了揉被自己捏成桃子紅的臉頰，「可是不管怎樣你都是我弟，

不管發生什麼事情老姐我都愛你，這句話不准讓我說第二次你聽到沒！」

    「聽到了……。」蕭翊飛拿起啤酒罐貼在臉頰上冷敷。臉頰很熱，心裡很暖，

又有些刺痛。他想如果店長的哥哥也跟自家老姐一樣就好了。

    「所以說，回到正題，你沒告白啊？」

    「我幹嘛跟他告白啊！」他三分疑惑、七分囧地看著姐姐用一種先是認真無比

、而後轉為感嘆的表情瞪他。

    「絕望啊──我對我弟的遲鈍絕望啦──！」蕭翊君開始抱著啤酒罐在沙發上

打滾，「老爸、老媽、蕭家列祖列宗，我對不起你們──！」

    「老姐，你講錯台詞了吧。」囧到底之後蕭翊飛反而冷靜了下來，「這種打滾

法應該要搭配『這不是我弟弟』才對。」

    「少囉唆，不要挑這種不重要的地方吐槽！」蕭翊君滾到沙發一角，抄起抱枕

甩到弟弟臉上，「手機給我交出來！」

    「你想幹嘛？」蕭翊飛一面乖乖遞出手機，一面暗自祈禱老姐不是喝醉了要打

給店長亂說什麼，不然他就算臉皮再厚也不敢再去送飯了。蕭翊君怕弟弟反悔，一

把搶過手機打開，把記憶卡裡的照片一張一張翻出來給弟弟看：

    「這誰？」

    「我們班的班對。」

    「看到這張照片，有什麼感覺？講你一瞬間的直覺。」

    「一瞬間嗎……『幹，好閃』。」他記得這張照片，是同學要求他幫拍的，傳

完後忘了刪除，就一直留在記憶卡裡。

    「回答就回答不要給我罵髒話。」抓起抱枕敲下去，「下一張，這誰？」

    「社團的幹部們。」

    「看到她們，有什麼感覺？」

    「……可怕的腐女。」他已經被那群女人嚇到，只要看到她們的照片(包括角

色扮演照)，腦中就會響起那些「喔呵呵呵」之類的奇怪笑聲、和「羅伊愛德王道

！」或者「大叔受萌！」這樣的不明發言。

    「噗。好，下一張。哇，這女生好可愛喔。誰啊？」

    他假裝沒看見姐姐明顯在忍笑、沒聽見那聲欲蓋彌彰的「噗」，看著手機螢幕

上顯示的小芳的照片：

    「社團的朋友……店長的姪女。」

    蕭翊君瞄了臉色微變的弟弟一眼：「那麼，看到她的照片，有什麼感覺？」

    「……很複雜。」

    「怎麼說？看到她，你想到什麼？」

    「想到很多……比如她的身世，比如店長……。」

    「所以她就是那個被自己母親拋棄的女生嗎？」蕭翊君仔細端詳起照片，「看

起來滿開朗的，長得也很可愛呢。」

    「不要被她的外表騙了。」蕭翊飛想起小芳平日的舉止，忍不住翻個白眼，「

她可是攻擊力有9999片昆布的男人婆，爆走起來連初號機都會被幹掉。」

    「是嗎。那麼……最後一張。」蕭翊君故意將手機湊近弟弟眼前。

    蕭翊飛一瞬間懵了。

    那張是服裝展前排演的空檔，舞台監督幫他和店長拍的合照。照片裡的尹莫愁

看著鏡頭淡淡地笑，眼中似乎有一種燃燒熱情而產生的光芒，雖然被名為憂鬱的陰

影遮去不少。他想起排演的那幾天，尹莫愁的表現，又想起平常在店裡，他坐在桌

邊踩縫紉機或者縫釦子的神情，就像是將全部的心意傾注在手中那件衣服上。他想

起那雙傷痕累累的手，以不可思議的優雅和輕巧，捻著針一往一返，末了打上結、

將線剪斷的時候，小剪刀會發出清脆的「喀唏」聲。

    「喂喂，翊飛，回魂喔。」蕭翊君拿著手機在弟弟眼前晃了好幾圈，並不打算

立刻提醒他臉紅了的事實：「來，你第一個想到什麼？」

    「店長，真的很喜歡衣服呢。」蕭翊飛低聲說，「每次看他專注工作就會覺得

做衣服是件了不起的工作。」

    「那當然，沒人做衣服的話你就要裸奔了──想像一下那個畫面，嘖嘖，傷眼

喔。」蕭翊君收回手機關掉照片，「那麼，撇開他的工作不提的話，想到他，你會

想到什麼？」

    蕭翊飛無語。能想到的太多了──例如他的聲音，他的淺笑，操勞的手粗糙的

觸感，抱著肚子縮在機車踏板上的模樣，夜歸時在機車後座打瞌睡，吃個飯討價還

價……又想起這一晚他說的事情，他忽然發現，即使尹莫憂的作為情有可原，他還

是很想把他扁一頓。

    「居然讓自己的弟弟做出跳車這種危險的舉動……」

    「啥？喂，禁止用外星語碎碎唸，講點聽得懂的啊。」蕭翊君左右開弓「拍」

了弟弟的臉幾下，「你的魂飄到哪去了？給我回來！」

    在姐姐的「溫柔提醒」之下，蕭翊飛緩緩說出這一晚他去道歉而得知的過往，

邊講邊不忘罵幾句「沒良心亂遷怒」，結論則是「老姐你對我真好」。

    「這種比較式的稱讚真讓人開心不起來。」蕭翊君一手托著下巴撐在茶几上，

「所以說，看到他吃飯你會開心，他鬱卒你也難過，聽到他哥因為父母偏心而討厭

他，你雖然知道他哥有苦衷，還是想揍人。」

    蕭翊飛點頭。

    「你到底真的不知道還是在裝死？」蕭翊君仰頭一口氣灌下半罐啤酒，把空罐

子「鏗」一聲扣在茶几上，「看到人家的照片也能呆掉、希望他快樂、想保護他，

你這不是喜歡人家是啥？給我捏著你的良心說，你靠近他的時候不會心跳加速嗎？

」

    「……會。」想了很久之後，蕭翊飛訥訥地吐出答案，這次不用姐姐提醒，他

也知道自己的臉又變紅了──不是因為啤酒的關係。



-To Be Continued-

小薔上不去…… *畫圈*

鬼月過了，所以鬼打牆也該結束了(天音：你一定要這麼應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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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9.81.225.236
推 RoyEdo:姐姐好棒啊（灑花）　總覺得瞬間有突破性的進展XD
因為姐姐挖了坑，一步步引誘人家靠近，然後一腳就踹下去了啊XD (這什麼比喻)

推 goldenchild:有明理的姊姊真是太好了阿！！！！
(小聲)其實姐姐一半是想看好戲…… *逃*

推 mayacafe:喔喔喔喔喔—— （我承認我回頭去看13回在幹麼…）
這……對不起……(反省中)

推 maiii:哈哈鬼月過了所以不打牆了XD  姐姐好棒!!
其實姐姐喝醉了所以很high XD

推 Nessa1103:啊，好久不見的夜想(抱)^^那個9999片昆布是什麼怪單位..
→ Nessa1103:還有神之X和張君雅那裡好好笑XDrz
好久不見(心虛)

樓下正解，昆布是銀魂梗XDD

推 b111120:姊姊是好人XD  昆布是銀魂梗吧？XDD
阿囧：「喂，老姐，有你的好人卡……嗚啊！」*被打*

昆布是銀魂梗沒錯，謝謝您解說ˇ

推 xshox:小飛好遲鈍哦~~現在才發現，姐姐真是超棒的
姐姐看不下去了，所以……

推 Fully:姊姊一語驚醒夢中飛啊XDDDDDDDDDDD  姊姊GJ！！！
再不醒，姐姐可能會拿出震撼教育來XD
※ 編輯: midnightlove    來自: 219.81.232.194       (09/09 23: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