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月夜之歌-20

[midnightlove (夜想)]

    我們進屋，屋內擺設很有普通居家的感覺，家具大部分都是木造，淺色窗簾讓陽

光柔和地照亮每個角落。

    「貝立夫那傢伙被幹掉之後，我在這裡住了一陣子。」耶梅伊泡了六人份的茶，

放在舖了木棉布料的木頭桌上。「你們一定很想知道我花了多少時間把全鎮的屍體埋

葬吧？答案是整整二十天。累死我也。」

    不，我並不想知道這種事。我瞥向黑暗祭司，她兩眼發直，心思已經不曉得飛到

哪裡去了；小朋友們更完全沒有插嘴的餘地，只有黎芳露出「師父又開始了」的表情

。根據耶梅伊的說法，教皇貝立夫從一開始就沒有清楚的定位，名為光明祭司，一隻

腳卻總是踏在秩序的邊緣。這位表面功夫十足的已故教皇結交過不少魔族，只要不排

斥人類的，他幾乎都認識，也算是另一種「人」面甚廣。只是這些交情都不長久，因

為魔族並沒有他所期望的神秘力量；「魔族」一詞從一開始就是人類擅自認定的，一

代一代以訛傳訛，到最後人類聽見魔族二字就愀然變色，好像他們成天閒著沒事只想

開發奇怪的詛咒搞垮這世界。

    「發明『魔族』這個詞的傢伙，沒記錯的話好像被自己的詛咒反彈，爛成了一灘

泥。」耶梅伊繼續他的講古時間，「算他活該。我們只不過是暗精靈的旁系支族而已

，這年頭你提暗精靈，別人還以為你喝醉酒，在說夢話。」

    我和黑暗祭司對望，她悄悄翻了個白眼。不是對歷史缺乏興趣──至少我很樂意

知道這些被人類紀錄所遺落的片段，但我比較希望把教皇的問題解決之後再慢慢聽他

講，到時候他愛扯個天荒地老都可以隨便他。

    「耶梅伊大人。」終於等到他停下來喝茶的空檔，我趁機問：「您見過混沌結晶

的模樣嗎？」

    「見過啊。」耶梅伊優雅地將瓷杯放回盤裡，表情輕蔑，「醜得要命，我總是想

不通，貝立夫怎麼會想搞出這種違背美學的東西。」

    有跟沒有一樣的回答。詩蒂莉雅的手滑了一下，茶水濺在盤邊。

    「您可以……具體描述它的樣貌嗎？」

    「嗯……我想想。」耶梅伊看向窗戶，瞇起異色雙眼，「……白白的一團……還

有一點點紅。」

    「它也許會改變樣貌。」詩蒂莉雅從衣袋裡掏出乾糧遞給我，「閣下可見過帶走

它的人？」

    「幹嘛咬文嚼字？別把我當老古板。」耶梅伊拋給她一個白眼，「沒見到，那時

我人在北方冰原，幫我的族人清法陣。」

    「法陣？」

    「應該說法陣的片段。」他擰起眉，看向我和詩蒂莉雅：「這該由祭司們處理，

可惜，前一代凋零了，這一代還不成熟。」

    「您怎麼會……認識我師父？」我低下頭深呼吸，試圖讓自己平靜。

    「從七百年前開始，每一代的黑暗祭司我都認識。」他微笑著揮手，「你吃，不

用拘謹。」

    七百年前，法陣。我跟笨蛋徒弟要來紙筆，邊啃乾糧，邊畫下歐薛特洞窟的惡陣

和西南荒地的法陣片段。夏音幾次試圖把筆搶走，大約是討厭這些圖文，笨蛋徒弟費

了不少勁才拖住他，隨即被他狠狠咬了一口，痛得哇哇大叫。

    「夏音。」我把乾糧放下，向夏音伸手，「沒事的，我沒有要發動魔法，只是要

確認一些事而已。過來坐下。」

    他掙開笨蛋徒弟，在我身邊坐定，暗紅色眼睛還是盯著紙筆。我繼續畫，用空出

來的手攬住他，像安撫小孩子一樣輕拍他的肩膀。

    「唱歌？」他頭一次提出要求。聲音很輕，聽起來有些膽怯。

    「好啊。」我就著拍撫的節奏唱了兩支夜曲，才總算把圖畫完。夏音把頭靠在我

的肩膀上，縮著脖子，還沒有完全平靜下來。我把紙推到耶梅伊面前，問他有沒有見

過類似的東西。

    「當然有喔。」耶梅伊漫不在乎地瞄了瞄第一張圖，「這是天下有名的亞沙喀邇

斯陣嘛，你們這年代的人也許不認得，在我年輕的時候，犯下大罪的人都會被拖到這

種陣中央處死。」

    「也不見得都是這樣吧。第一張圖不是重點。」我繼續拍撫著夏音，「第二張，

我想確認，您在北方清理的法陣，是否跟這張有近似之處。」

    他低頭看了幾秒，把筆拿過去，唰唰唰地運筆如飛，邊說道：「旁邊那位紅眼睛

的小朋友，亞沙喀邇斯陣至少要大到裝得下五頭牛，而且需要十八個法師同時施咒才

能發動，畫在紙上沒半點作用，不用嚇成這樣。」

    「耶梅伊大人。」明知夏音不是因為寒冷才顫抖，我還是拉起斗篷披蓋住他。還

在思考該怎麼解釋，耶梅伊揮揮手：

    「我知道。你旁邊那位小朋友我又不是不認得。我只是要說，他在這裡很安全，

就算我們全部的人加起來，連陣心都畫不成，沒什麼好緊張的。」

    我嘆口氣，無視笨蛋徒弟鐵青到快要變成黑鋼的臉色，把夏音抱在懷裡，在他耳

邊低聲說：『讓我保護你。你的前面有我，一切災厄，有我為盾。』

    「沙維爾，這是你師父對你說過的？」耶梅伊抬起頭來，露出古怪的微笑。

    「我師父是說過，但不是對我說。」我已經不想問他為什麼聽得到，我明明壓低

音量，連旁邊的笨蛋徒弟都沒聽見。「他才不會……，應該這樣說，他巴不得我上山

下海練成能跑能打的暴力法師，才不會這麼……細心。」

    那句話是師父自殺前幾天，對他的蛇說的。

    耶梅伊毫不掩飾地噗嗤一笑，才將紙推回我面前。中間是我畫的方位指標，左下

方是我畫的片段，而正上方和正右方分別是耶梅伊加上去的另外兩個片段。

    「好像連得起來，是不是？」耶梅伊仍然微笑著，但眼神卻少了笑謔，「沙維爾

，你怎麼會發現這個東西？」

    我跳過開頭和細節，直接說到我得到情報，追蹤朋友的政敵到西南荒地，然後好

死不死剛好碰到它從地底浮起來「換氣」。

    「那麼，你拆了它嗎？」耶梅伊十指相疊放在桌上，這次他沒有掩藏他的威勢，

紫金雙眼盯得我背後直冒冷汗。

    「我不確定。」我深吸一口氣，「我是說，它已經毀了，但我不確定是不是因為

我的關係。」

    「毀了就好。」他瞇起眼睛，「毀了就好。」

    「那是什麼？」詩蒂莉雅瞥了圖案一眼，將視線轉向耶梅伊，「我看不出脈絡，

但三段合在一起看，感覺很不舒服。」

    「何止不舒服呢？年輕的黑暗祭司。」耶梅伊再拿起筆，看似隨意地塗寫了幾下

，「請恕我不能畫得太詳細，但這是久遠以前，一個頭腦精明、品格卻不怎麼樣的法

師的發明。」

    「用途是？」我開始覺得有點冷。莫非這跟混沌有關？蓋好法陣就可以操縱混沌

，破壞秩序順便掌控或是毀了全世界？

    「你猜。」耶梅伊瞇著眼睛輕笑，「答案跟你猜的差不多。」

    「人家看過類似的東西耶。」從進屋之後就忙著喝茶吃餅乾的黎芳忽然開口，「

大概前幾個月吧，在西北方探路的時候，好像有看到像這樣的東西。」她張開雙臂比

畫了一下，「大概只有這麼大吧，還不到人家的傀儡的一半。」

    「孽徒，不是跟你說西北那邊很危險嗎？」耶梅伊拍桌，緊張全寫在臉上，「不

要因為你是天才就這樣！我難得遇到一個有趣的人類，你要讓我早早失去樂趣嗎？」

    「啊唷──放心啦，人家很謹慎的，」黎芳豪不在意地硬塞了一塊餅乾到耶梅伊

嘴裡，「人家知道啦，師父怕變成孤單老人，師父乖喔，不用窮緊張──」

    「我才不老，孽徒！以暗精靈來說，我還是正值青春的有為青年！」正值青春的

有為青年扯著袖子怒吼，講話的內容已經完全偏離重點。我把紙張拉回面前，和詩蒂

莉雅研究起法陣脈絡，目前看來，最合乎邏輯的可能就是這是一個以整個大陸為範圍

的巨大陣形，蓋也麻煩，拆也麻煩，想丟著不管都不行。

    「先解決掉老傢伙，或是先拆陣？沙維爾，你覺得呢？」

    「我不知道。」我維持抱著夏音的姿勢，空出一隻手輕敲紙面，「我不認為那老

頭有能力蓋這種規模的法陣……但他有權力派出人馬干擾我們。」

    笨蛋徒弟忽然站起身。坐在我們對面的吵架師徒檔安靜了下來，我和詩蒂莉雅也

停下討論看向他。

    「怎麼？」他的表情很陌生，我難得看不清他在想什麼。

    「我……到外面去晃晃。」他僵硬地說完，沒跟這裡的主人打過招呼就逕自拉開

椅子跑了出去，簡直像是把這裡當成自己家。

    「對不起，徒弟沒規矩，是我沒教好。」我向耶梅伊點點頭，讓夏音坐直，起身

把笨蛋徒弟的坐椅歸位。

    「應該不是規矩的問題喔。」耶梅伊笑得很詭異，「不過，你又不是祭司……法

師該會的，你也教他了，所以也不該抱怨喔。是吧，『失落的詩歌』。」

    「『失落的詩歌』？」詩蒂莉雅看向我，雪狼般的眼中滿是疑惑，「那是啥？」

    「完全不重要的東西。」我揉著眉心，很想把某隻唯恐天下不亂的暗精靈扁到連

他徒弟都認不得，但窗外傳來的爆炸聲讓我打消了念頭。



-To Be Continued-

沒有出現在正文中的設定是：耶梅伊每晚睡覺前都會敷臉。*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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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Nessa1103:阿沙不愧是暴力法師，滿腦子扁人XDDDDDDDDDDDDDDDDDDDDD
→ Nessa1103:後記讓我想到我家唯一會去美容診所做臉的男人－－我爸。
令尊好酷！

推 berrycat:還是不知道迷之法陣是幹嘛用的，但又好像知道...（默）
關於法陣要到後期才會明朗。不過說真的它不重要(喂)
※ 編輯: midnightlove    來自: 114.42.181.3         (01/15 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