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只是個蒐藏家，這些藏品雖然不怎麼合法，但也不至於讓我被控告十幾樁謀殺案吧？」男人一臉閒適的往後靠著椅背，雖然臉上堆著笑，但眼神露出的嘲弄與不屑同時也挑釁著正在偵訊他的朴燦烈。
「我們已經收集到足夠有力的證據，現在這段談話只是有助於減輕你未來的可能面對的刑責，以及對家屬的交代。你死了之後，那些藏品也沒有任何意義。」朴燦烈一臉展示出幾張照片，並試圖從男人的表情裡解讀訊息。
男人的臉色在看到一張照片之後微變，但很快就恢復神情，「刑警先生，不好意思，雖然我收藏了部分人骨藏品，但那些在國際上早已被認可是骨董的一部分，這些東西我看了有點害怕。」
「你不訝異為什麼手裡的東西會出現在我們的照片裡嗎？」朴燦烈指著一張人皮面具，「她應該是你喜歡的類型吧？不然你不會耗盡心思把她的臉皮仔細割下來，不好奇我們是從哪邊得到的嗎？」
男人低頭不再說話，但放在桌上的拳頭緊握，似乎在壓抑著怒氣。
「好吧就當你放棄合作。」他們手上掌握的證據的確已經足夠讓男人定罪，朴燦烈聳聳肩準備走出偵訊室，只能從另一個管道切入，尋找這些死在男人手下的失蹤人口，雖然他們心裡都知道，或許找不回全部的遺體了。
「你們不好奇我為什麼把她賣出去嗎？」男人在朴燦烈走出偵訊室之前又恢復理智，吐出讓朴燦烈停下腳步的句子。
「如果想虛張聲勢，你等律師到了再說吧。」朴燦烈反駁時看著男人又恢復胸有成竹的微笑，心裡的不安感油然而生。
「當你找到最佳人選時，把次級品賣出去很正常吧。」男人好以整暇的繼續開口，「還有一個未加工的美人兒，我可不知道她能撐多久。」
「你想談什麼交易？」朴燦烈坐下與男人對視，一雙桃花眼狠狠的盯著眼前的連續殺手。
「以精神疾病為由減刑且爭取假釋的無期徒刑，我就坦白她在哪。」男人與朴燦烈對視，他知道眼前的朴燦烈不可能不去救還活著的人質。
「她如果是具屍體，那早晚我們都會找到，你的談判籌碼不夠多。」朴燦烈從男人的表情和動作試圖判讀說謊的可能性，卻發現男人說的是實話。
「你可以出去跟你的上司聊聊，但那個美人的命如果在你們手上耗掉，可是跟我無關。」男人露出贏家似的笑容，等著朴燦烈的答覆。
朴燦烈看著手機上金俊勉的指示，忍著怒火開口，「我答應你，但能夠爭取到多好的量刑還是要看法官抉擇。」
「那我的精神鑑定就由您開立證明了。」男人接著報出一串地址，朴燦烈聽完之後毫不猶豫的走出偵訊室。
殺人綁架還想置身事外，他聯絡金俊勉前先打了電話跟邊伯賢，要他細查男人身邊的所有線索。
*
這次的外勤也是朴燦烈跟金俊勉一起出勤，由於案情緊急，他們申請直升機直飛當地。男人提供的位置在偏遠山區，出發前都暻秀嚴正警告他們這幾天山區暴雨要注意安全。
連繫當地警方後，他們很快從地理定位跟當地嚮導的幫助下找到位於森林裡的木屋，卻發現那個女孩已經脫水多時，意識不清。他們讓出直升機讓醫療人員陪伴女孩盡速就醫。當地警察好心的讓出一台車，讓他們跟在後面卻在跟著當地警方回去的路上發生土石流，眼看著大石阻道，兩個人困在山上。
金俊勉測試無線電後先跟當地警方聯繫，確認後續的支援計畫，也打聽到附近可以休息的山屋位置。接著線路接上邊伯賢那端，先聽了男孩連珠炮的擔憂之後，報完平安也確定明天會有道路搶修，便一邊開車一邊把邊伯賢的報告當背景音尋找過夜的地方。
還好附近是登山客常常走動的山林步道，因此他們將車開到登山口附近時很快就找到山屋。
金俊勉看著一臉尷尬的朴燦烈，開了個玩笑「跟我擠一晚讓你覺得這麼不開心嗎？」
大男孩忙不迭地搖頭連手都搖了起來，從尷尬變的慌張，讓氣氛瞬間輕鬆不少。畢竟被綁的女孩還生死未卜、嫌犯也還沒交代完整的案情跟自白，很多證據都只能間接證明犯行，這會影響到刑期的量度，想起男人猥瑣的表情，讓朴燦烈在這件事情上很不能釋懷。
「我知道你現在很想快點拿到證據開始分析，但是都遇到啦，明天我會跟上頭報備，盡量延長處理的時間，讓你找找可以突破的線索，跟他交易這件事真的只是權宜，別想太多。」金俊勉伸手去捏捏朴燦烈的肩膀，接著便開門下車，迅速走進山屋裡。
朴燦烈現在的心情又複雜又隱隱有些開心，這是他第一次跟金俊勉在外面單獨過夜，算是最接近金俊勉私生活的時候，卻遇上公務棘手的情況，讓他有點慌亂。做了幾個深呼吸，他還是乖乖的跟著金俊勉的腳步跑進木屋。
雖然山屋維護良好，但山區潮濕的環境讓屋子裡面的空氣還是瀰漫著一股不好聞的霉味。朴燦烈看到堆在壁爐前的木柴，便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用指頭上的火焰試圖升起火堆取暖。
「我去看看屋子裡的環境。」金俊勉走進後頭的房間，發現裡面雖然簡單但是基本的過夜配備都有，只是被子潮的不能蓋，睡袋勉強可以湊合著當床墊，但可能得裹著外套過一夜。
朴燦烈驚喜的聲音從前面傳來「哥，櫥櫃裡有拉麵！」
金俊勉跟著朴燦烈的聲音走回客廳，發現大男孩已經把火堆升起來，開始在簡易流理台洗鍋子開始準備煮拉麵。
「麻煩你了啊，謝謝烈烈歐巴。」金俊勉想起男女之間的拉麵約會，覺得有趣便拿來開朴燦烈玩笑。
背對他的大男孩顯眼的精靈耳朵開始泛紅，但金俊勉並沒有發現，而是盯著朴燦烈對面的窗戶看著雨景裡的森林，想著自己多久沒有親近大自然了。
朴燦烈一直以為金俊勉盯著他看，結果煮拉麵的動作越來越僵硬，倒調味包時差點把包裝袋丟進鍋子裡。
「這個好了吧，我不愛吃糊的麵。」金俊勉走向前發現朴燦烈的心不在焉，便伸手越過朴燦烈的身體關掉瓦斯爐開關，讓兩人的姿勢變得像是有點曖昧的背後抱。
過於接近的呼吸和金俊勉身上的味道讓朴燦烈有點神智不清，等到回過神來，才發現金俊勉已經把麵鍋拿走，一臉狐疑的看著在灶台邊發呆的自己。
「你餓傻了還是累笨了？快來吃飯。」金俊勉對他招手，「碗筷都擺好了。」
朴燦烈力持鎮定的走向前坐下，過了一陣子，熱呼呼的拉麵下肚後，他看著金俊勉一點都不介意的表情，才放鬆下來。他們聊了一些案情上的疑點，也發現嫌犯背景裡值得挖掘的地方。直到金俊勉站起身伸懶腰，走進房間時，朴燦烈才發現睡覺時間到了。
金俊勉早已躺在通鋪上，裹著外套眼睛微瞇，看起來快要睡著。
朴燦烈的心裡又開始不淡定了，他吞吞口水看著已經閉上眼睛的金俊勉，腦袋裡只有金俊勉睡在他旁邊幾個字的跑馬燈。
朴燦烈遲遲無法靠近床鋪，直到金俊勉陷入熟睡時，他才躡手躡腳的躺下。身體僵硬的像根木頭，他捨不得背對，又受不了直接面對面的刺激，只好躺平像個笨蛋一樣。
金俊勉睡著之後很安分，但山區夜晚溫度驟降，讓他畏冷的往另一個暖源靠近。他的手緊緊揪著朴燦烈的袖子，額頭貼在手臂處，像個要人哄著的孩子。
朴燦烈調整呼吸跟自己的姿勢，轉了身讓金俊勉用更舒服的姿勢抱著自己，而金俊勉也無意識的往他懷裡鑽，讓朴燦烈突然覺得身體熱得快要燒起來。等到金俊勉終於不再亂動，額頭頂著他的胸口，手摟著他的腰，讓朴燦烈快要心律不整。
在腦袋裡回想以前念書時最討厭的科目內容後，朴燦烈終於冷靜下來，他低頭看著金俊勉毛茸茸的頭頂，小心翼翼的在額頭上印下一個他從未想過可以實現的晚安吻。
*
朴燦烈醒來時，金俊勉已經在外廳使用無線電跟當地警方通話，看見朴燦烈從房間走出來，他也只是笑瞇了眼睛，用口型說早安。等到金俊勉結束通話，朴燦烈也已將昨晚使用過的器具歸位，準備下山。
他們上車後金俊勉第一件事就是道歉，「不好意思啊，我的睡癖不太好，之前暻秀還說要把我捆起來。」金俊勉搓搓手對著朴燦烈一臉歉意，他今天早上起來發現朴燦烈用著不怎麼舒服的姿勢被自己抱著，就知道自己又無意識的抱著人睡。
「暻秀？暻秀跟哥睡過？」比起睡眠帶來的痠痛，金俊勉和都暻秀的關係反而讓朴燦烈更加介意。
「之前一起出去旅行的時候啦，臭小子，被你一講變的不像樣了。」金俊勉以為朴燦烈故意抓他語病，伸手捏了朴燦烈耳朵後便發動引擎離開山屋。
他們在當地警方協助下很快就離開山區，回到當地警局時看見都暻秀帶著一箱資料難得出外勤，但朴燦烈現在看見都暻秀只想到他跟金俊勉的睡過。
都暻秀沒料到朴燦烈古怪的眼神，他只是將所有資料攤在兩人面前，「藝興哥看過所有屍體和剝離的部位後，覺得嫌犯應該還有一個目標沒有達成。我想應該燦烈可以從這些傷口的痕跡和後續的棄屍行為更進一步分析看看，所有照片都在這邊了。還有那位被救出的受害者在送醫的過程中因為器官衰竭已經死亡。」
金俊勉嘆了口氣後繼續看著都暻秀整理出來的背景資料，「還缺什麼？」金俊勉比對著資料，試圖從人體的構造當中找出可能缺失的部分。
「臉，我們上次從黑市找回來的人皮面具是他賣掉的，他的說詞是次級品。這次從他的木屋裡找出來的東西和那位被關著的女孩，都不符合嫌犯對於臉的審美特徵。再者他從每個受害者那裏拿走滿足幻想的一部分，被取走的部分必須完好無缺，那位被監禁的女孩臉上全是傷，反而是手掌被裹著手套。」
朴燦烈將所有受害者被取走的部分拼湊起來，發現軀幹、雙腿、手臂、手掌、臉皮、眼睛，共六個部分，除了臉部的受害者被售出之外，其他部位已經在山屋裡找到。受害者其他的肢體部位也都在不同地點找到，朴燦烈看著張藝興的屍檢報告，突然想到一個可能性，他在照片裡翻找，最後終於提出他的側寫。
朴燦烈指出所有照片中屍體的傷痕，「嫌犯想拼湊成的藏品可能是一個他得不到的人。這些受害者有男有女，致命傷都是動脈一刀，讓受害者流血過多致死。但不分男女，受害者身上都出現過度殺戮的傷口，而且集中於性器官，代表他對男女皆有性衝動，透過這些穿刺傷滿足性慾。但男性受害者的生殖器被割除，女性外陰完整，他厭惡男性的情慾表徵，但卻無法控制情感。」
金俊勉透過視訊對畫面後的邊伯賢下指令，「伯賢你去找一下嫌犯的伴侶或是所有可能和他有關係的同性戀者或是跨性別。還有找一下最近失蹤人口，不分男女年紀約在25-35歲之間，跨性別者特別標註。」
「好的！萬能小精靈賢妮絕對會達成任務！」邊伯賢在臉旁邊比了顆小愛心便暫時離線。
「俊勉哥、燦烈，我有個想法，你們可以參考一下。我覺得他的迷戀應該不只是正向的情感，還有負面情緒，他對一個整體產生的矛盾恰巧可以驗證他保存他迷戀的地方，虐殺並拋棄其他部位的行為。」都暻秀看向金俊勉和朴燦烈繼續說，「而且他不針對迷戀的對象下手也不太合理，證明那個對象不管如何，他都得不到，所以可能是出國、失蹤或死亡。」
在都暻秀、金俊勉跟朴燦烈研究資料時，邊伯賢再度回報消息，「叮咚~俊勉哥回來要好好誇獎賢賢喔，小天才如我排除許多可能性後，找到一個你們可能感興趣的人選。」
邊伯賢接著把自己的鏡頭轉成電腦畫面，他用聲音在一旁輔助，「李志愛，原名李大勇，是嫌犯在中學時的同學，滿20歲後執行變性手術，前幾年因為車禍死亡。將他的臉型與失蹤人口匹配後發現有一個高中少年在三天前被提報失蹤，同時李大勇的輪廓也跟被割下臉皮的女孩有百分之70的相似度。」
「嫌犯會下意識的把臉當成最重要的部分，所以那個少年一定還活著。往下再查查嫌犯所有的產業，曾經工作過的地方如果有地方可以藏人也要找出來。」朴燦烈聽完邊伯賢的匯報後，補充其他資訊給邊伯賢查找。
「現在人質至少安全，現在跟嫌犯談條件沒有用，對於迷戀的東西他不會罷手，他也不會放棄嘲弄我們的機會。快點找到人質，原持原量刑的訴求就越可能實現。」金俊勉放下所有資料，決定先打電話匯報上級，將少年的失蹤案也列入這個連續性謀殺當中。
朴燦烈看著金俊勉走出房間在走廊上講話的臉發愣，這讓都暻秀終於忍不住開口，「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奇怪的事嗎？」
「沒有啊。」朴燦烈僵硬的低頭假裝翻看資料，卻想起都暻秀跟金俊勉一起睡過的事情。
都暻秀是知情識趣的明白人，也不想再追問下去，「如果有什麼事情想跟俊勉哥說就坦白一點，他很遲鈍。」他伸手把資料貼到移動白板上後，挪動電腦位置開始辦公。
「暻秀你很了解俊勉哥嗎？」朴燦烈對都暻秀給予金俊勉的評語提起興趣，平常比較安靜的都暻秀很少給人私下議論別人的感覺。
「還可以吧，畢竟都認識五六年了，俊勉哥是我在警大的學長。」都暻秀頭也沒抬的回答，他重新整理著剛剛討論出來的重點，同時也在線上接收邊伯賢回傳的情報，「先讓俊勉哥進來吧，伯賢查出一個地址，已經發到你們的手機裡。」
朴燦烈推門出去喊了金俊勉一聲，兩個人又重新召集可用的當地警力往該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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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攻堅成功時，那個被綁架的少年被關在一個半人高的籠子裡，雖然飽受驚嚇但是沒有明顯外傷。
最後以五件連續性謀殺與一件綁架案被函送的嫌犯，終於在朴燦烈依約進行心理評估時說出他的犯罪動機與過程。
李大勇曾經在高中跟他告白過，但他當時礙於同儕眼光再加上排斥同性戀的心態並沒有接受。後來因為工作再次遇見，他才發現已經變性的李大勇觸發他心裡最深的渴望，為了逃避有著汙穢想法的自己，他更加在工作上、私底下多番羞辱心裡愛戀的對象。
直到李大勇因為車禍過世，他才驚覺他心裡不正常的迷戀是愛情。於是他不自覺的開始尋找替代品，一開始是相似的物品最後到相似的容貌與身體部位，同時他也漸漸開始享受組成藏品的過程，他在一再汰換藏品部位的過程中得到難以言喻的幸福感。
朴燦烈對於這種病態人格毫無辦法，最後嫌犯也因為倖存者的指證和其他陸續發現的證據，發現其他失蹤案跟這次案件的關聯性，讓檢方透過起訴其他案件，推翻交易內容，將這起讓社會人心惶惶的連續性殺人案畫下句點。
朴燦烈結束報告後走出辦公室，看見都暻秀正在做最後收尾，便上前去搭話，「暻秀為什麼會開始擔任聯絡官呢？」
「當初俊勉哥進入這個組的時候，看到我畢業了就把我撈過來這邊，一開始做的是伯賢的工作，但他來了之後，發現他更適合，就調整了一下工作內容。」都暻秀收好包包，抬頭看見朴燦烈對他咧出一個傻兮兮的笑容，「如果是想問我跟俊勉哥之間的關係，就只是單純的學長學弟而已。」
朴燦烈不好意思的搔搔頭，「這麼明顯嗎？」
「大概整個組只有藝興哥冰櫃裡的大體跟俊勉哥不知道，給你一個忠告，你最需要提防的人不在組裡。」都暻秀背起背包，酷酷的丟下這句話就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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