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不是一般認定下的HE,目前只能說主角應該不會死。裡頭的歷史人物是假託
的,只是把故事盡量套在這些人身上,作者的任性請勿信以為真。會掉書袋,請大
家忍耐一下。
可能沒有很多時間寫文,可能更新很慢。
之後的文句可能會跟剛開頭不大一樣,因為作者很不擅長寫中國古代文,還在摸索
行文表達方式當中,請勿見怪。
拔里氏碨玉自來到定州府,除頭日去了芙蕖樓,就沒再涉足過聲色之所。大約是把
生意都交給手底下那位名叫劉繼斌的掌櫃,自己一個勁兒閒逛。李珉每天忙得陀螺
也似,讓個契丹貴族在城裡亂晃終究不妥,就算再不情願,這當「陪客」的任務,
依舊莫名其妙落到李琚頭上,李琚就無暇顧及李環了。
李環是李殷最小、也是唯一的女兒,算來行八,父親加上七個哥哥都把她寵上天,
李環跟著七個哥哥不讓鬚眉,也喜歡舞刀弄槍,甚至有自己的馬匹與戰甲,是個城
牆上能跑馬的姑娘,常一溜煙不見蹤影,脾氣又倔,說也說不動,唯一跟她一母所
出的李琚,便儼然成了負責她行蹤的人,家裡人都用「小么兒們」稱呼他倆,可見
焦不離孟。但這兩日李琚忙著陪「客」,李珉又囑咐他碨玉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李環樂得脫離李琚掌握,開心得緊,根本不會自己送上門去問李琚在忙些什麼,終
於可以撒開來在定州城上下裡外四處蹦躂。
倒是李琚掛心妹妹,煩惱要是沒盯著她,要是出了亂子,該怎麼交代。曉翠私底下
在李琚跟前倒說得酸:「小環已滿二八,早過及笄,本都應該嫁人生孩子了,你們
都由她慣她,甚至還讓她上戰場。怎麼,這麼大了還要綁條鍊子拴你小七褲腰帶上
?」滿臉不以為然。
曉翠跟這位八小姐素來不對盤,原因大家也都心知肚明,李琚道:「爹就這麼一個
掌珠,大娘把我們倆接去照顧也是看在這分上,我應該顧好小環。」
曉翠聞言翻起白眼:「難怪五少奶常說小七兒就是乖巧過頭,我看她是心疼。你也
老大不小,都二十了,總不能再一天到晚跟在妹妹屁股後頭盯著她,該為自己合計
。那芙蕖樓蝶雙是個好姑娘,你要是真中意她,就收房做妾待她好,再娶門正妻有
女德,蝶雙肚皮再爭氣點生個白胖小子,母以子貴,就是她的造化。就是別讓她走
上我娘的路子,到頭來落得一無所有,還累到我,要像你妹妹做個嬌養的小姐,沒
那命。」
沒想到曉翠會扯到這上頭,眼看她說著說著又要心酸起來,李琚便勸慰:「好翠姊
不提這事。妳看,我們跟契丹年年打仗,我忙擺平那些丘八都來不及。這不,還得
去陪五哥的『貴客』呢。」說著就要走開,不再談論,曉翠轉而笑指他:「再躲嘛
,在大梁的六爺都娶了兩年,遲早到你。」語畢遞過手上的螺鈿食盒:「契丹人愛
吃肉,我特意在裡頭放些濡肉乳糜,難免腥臊,別嚇著。」李琚接下:「勞翠姊費
心。」就自廊下遠去。
那之後碨玉再沒提果脯的事,李琚也不說。他自知果脯得來不易,珍惜著一點一點
吃。同行時候兩人說話並不熱絡,碨玉也不以為意,倒很自得其樂,一點也沒有無
聊的意思。
這天他們來到七帝寺址,該寺建於北魏,遭北周武帝毀佛後,重建於隋,唐武宗又
毀,大殿已不復存,至今未見修葺,芳草群樹吞沒斷垣殘壁、碎肢片顏,融為一體
,廢墟死寂,卻彷如活物,別有森然淒寥的韻致。
此情此景,撩得李琚難得開金口嘆道:「傳說北魏僧暈為七帝建三丈八彌勒像、二
菩薩,花費十年與萬斤赤金黃金,毀又復建,建又復毀,如今竟破敗成這副光景。」
「汝且觀此,祇陀樹林,及諸泉池。於意云何?此等為是,色生眼見?眼生色相?
」碨玉在一根傾倒的粗柱上坐下,眼睛卻透過這些蓊鬱殘跡,看向更遙遠的地方,
彷彿不是在發問,倒像在回答李琚的話,也可能只是自言自語,或在感歎。李琚沒
有答腔,靜默以對。
碨玉很是享受這樣兩相沉默的寂靜,任薰風掠過這些綠意斷瓦,再吹拂到他們身上
,別有清新與頹敗混合的特殊氣息。半晌,碨玉將目光停留在附近一樹榴花上,榴
花在夏陽灼灼中怒放,點起一簇簇燃燒的火焰。「亦如翳人,見空中華;翳病若除
,華於空滅。」碨玉望著殷紅榴花,接下自己的話說。
李琚便道:「這便是禪宗所講『明心見性』?」
碨玉聞言,轉頭向他:「七少好悟性。」驕陽下,那雙眸子又閃現一抹難言的灰藍
,恐懼悄悄爬上李琚心頭,他不想看,卻無法將頭轉開,是因為對方正看進他裡頭
那些他自己也未曾探詢的部分?還是因為自己心鏡上反映出他的壓抑、他眼裡蟄伏
的野獸?頓時身邊一切盡皆退卻,天光雲影,芳菲頹垣,風的低喃與草的氣息。沒
有人把目光移開。他明明那樣害怕,卻同時也像是可以一直一直看著那雙眼睛,把
千萬劫看成一瞬。
模糊又清晰,他未及、也無意去尋思這樣的感覺究竟是什麼,一旦名之,便會失卻
許多。
離開寺外,正逢午時,日正當中,碨玉先是對日就地祝禱,才打開曉翠準備的食盒
。李琚知道契丹人雖酷愛佛法,其實舉國篤信薩滿,崇拜日月星辰萬物,尤敬太陽
,便靜靜等他祝禱完。碨玉看過螺鈿食盒裡的濡肉等物後,讚曉翠心思細,還打趣
說還好離開寺界才打開,否則豈非冒犯。
「方才所言『翳人空華』,可有出典?」李琚問。
「引自《大佛頂首楞嚴經》,相傳是唐神龍時,中天竺般剌密諦所譯。」
昔阿難乞食,被摩登伽女用幻術攝入淫席,將毀戒體。如來放光宣說神咒,敕文殊
師利將咒往護。遂提將阿難及摩登伽女來歸佛所。阿難見佛,頂禮悲泣,悔恨自己
一向多聞,道力未全,因而啟請宣說十方如來得成菩提妙奢摩他三摩禪那最初方便
。佛告以一切眾生,從無始來,生死相續,皆由不知常住真心性淨明體,用諸妄想
。此想不真,故有輪轉。此為《楞嚴經》緣起。
李琚聽完,奇道:「摩登伽女難道不知阿難已受戒出家?此人愛不得,還偏要去愛
。」
「這哪是摩登伽女克制得了的?此女與阿難曾做過五百世夫妻,相重相愛,她一見
到阿難,就啼哭非卿不嫁,否則便要死去。」
「後來呢?」
「後來聽佛說法後,得證阿羅漢道,也出家去,與阿難如同兄弟。」
李琚沉吟半晌,說:「五百世深重情愛,也不過如此。」
碨玉沒想到有人會這樣說摩登伽女與阿難,一時猶豫著該如何回應,最後悄聲答:
「情愛大約亦如眼翳,見空中之花變幻美麗,終究是因病所生,這翳病除去,情愛
也就消滅了。」
「癡病五百世,一卷《楞嚴經》便煙消雲散,終究成空,這摩登伽女又何必。」李
琚說,落寞而輕飄。
碨玉望著面前青年暗忖:身為節度使之子,少年俊秀,剛烈純真,文采武藝齊備,
又與府城第一名妓風流交好,可謂天之驕子。面對他青春的喟嘆,碨玉莫名感到自
己垂垂老矣,才只比李琚大七歲,卻彷彿已經輪迴過好幾世,歷盡風霜,再也感覺
不到這些惆悵。多少年來他只想著:活下來,聽從母親話語,回首才發現早已忘記
活著何為。
如果一切究竟成空,又何必。
碨玉甩開心頭雲霧,既然已經決定走上這條命定之途,就只能繼續走下去,這是命
裡血裡,就事先寫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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