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華區beta BB-Love 關於我們 聯絡資訊
閱讀前的小提醒: 本故事不是一般認定下的HE,目前只能說主角應該不會死。 裡頭的歷史人物是假託的,只是把故事盡量套在這些人身上,作者的任性請勿信以 為真。 會掉書袋,請大家忍耐一下。 可能沒有很多時間寫文,可能更新很慢。 前年,旱澇蝗災接踵而至,東自海壖,西距隴坻,南逾江、湖,北抵幽薊,整個華 北滿目瘡痍,今上以年饑、國用不足為由,派出六十餘名特使到民間搜刮米穀,雪 上加霜,因恆、定二州受創特別嚴重,今上特免。但恆州杜威(杜重威)奏報軍糧 不夠,今上竟准了杜威搜刮。原本定州府也想效法恆州有樣學樣,時任節度使馬全 節氣得罵道:「吾為觀察使,職在養民,豈忍效彼所為乎!」給擋了下來。去年年 初契丹首度來犯,馬全節攻克泰州,到七、八月,馬全節赴任鄴都留守,從保義軍 來了王周,定州人好運,王周也是個造橋鋪路的好官,這塊地方便得以休養生息。 今年三月契丹再犯,今上親征,又破敵於陽城,到五月,杜威丟下他在恆州搞的爛 攤子硬是跑回大梁,擺明就是壓榨民力中飽私囊,一走了之。今上便把馬全節調去 當順國軍節度使,約莫是收拾殘局的意思,無奈馬全節大概是連年征戰,未及赴任 就以五十五歲壯年辭世。定州府的椅子都還未坐熱,王周又得去補順國軍的缺。李 殷原本是鄜州留守,便因此來到定州,守這契丹南下的要衝之一。 蝶雙與李琚便是相遇於此時,情節則是十分通俗的英雄救美戲曲。像蝶雙這樣的官 人原本可以選擇客人。可就在這陣青黃不接,一個覬覦蝶雙已久的州官就威迫芙蕖 樓嬤嬤讓他當蝶雙的入幕之賓,嬤嬤擋了一陣,拖延下來眼看躲不掉了。此時,帶 領先頭部隊的李琚先進府城,往訪芙蕖樓嬤嬤想聯絡當地姑娘慰軍,也請她安排照 顧那些從鄜州隨軍前來的營娼,聽聞此事,便趁州官上芙蕖樓時跟他來個不期而遇 ,席間嬤嬤故意安排蝶雙在側,李琚佯裝登徒子提議公開打賭賦詩,拿蝶雙當賭資 ,州官以為節度使都是些莽夫白丁,又看李琚年輕白嫩不學無術的樣子,隨口應承 ,不想他滿腹錦繡,惹得在場眾人叫好,州官又知是新節度使七子,見那些莽漢丘 八個個服他,知道不是對手,摸摸鼻子自認倒楣離開。 李琚在眾目睽睽下滿臉得色擁著蝶雙進入內室,卻在行禮如儀之後淡淡對她說:「 我累了想在這裡歇歇,蝶官人請自便。」便和衣臥下,不一會兒便深深沉入夢鄉。 蝶雙見他年少,一張臉閉起眼睛鬆懈下來顯得稚氣細緻,心裡突想如果這是個女人 ,只怕名數教坊第一部。憐惜之情莫名湧上心頭。反手為床上人點起安神香,喃喃 笑道:「這炷香可是不算你纏頭的。」才離開到別間喫茶歇息。事後跟李琚聊起, 才知道當時他為了先頭部署安頓牙兵,已經幾天都不曾闔眼,別人以為他正風流快 活,都不好擾他,殊不知他正好利用時機補個眠呢。 隔天,嬤嬤把蝶雙喚去說話:「妳年歲與名氣一日日大起來,樹大招風,從前還由 得妳做個清官人,如今眼看難了。年輕、品性模樣俱佳,又有背景的爺,尋常姑娘 都搶著要,何況我們?妳終究得尋個靠山,才是實在。自個兒琢磨唄。」蝶雙知道 嬤嬤此話也有替自己芙蕖樓尋個遮風避雨的大傘,以防萬一的意思,李琚不但文采 風度兼備,連營娼們都頗為關照,對教坊姑娘更是君子,父為節度使手上又有兵, 家裡又無河東獅指東指西,再沒有比他更稱心的倚靠。便尋個空邀請李琚宴飲,名 目是答謝解圍。席間蝶雙婉轉歌舞前朝李太白《古意詩》: 君為女蘿草,妾作菟絲花, 百丈託遠松,纏綿成一家。 李琚是明白人,便也擊節唱道: 人生莫依倚,依倚事不成。 君看菟絲蔓,依倚榛和荊。 下有狐兔穴,奔走亦縱橫。 樵童砍將去,柔蔓與之並。 唱完見蝶雙眼眶泛紅小臉蛋委屈,又覺心疼不捨,遂迎向前去握住她手說:「相識 尚淺即蒙蝶官人錯愛,李某之幸。只是蝶官人還年少,心思又細膩,須得一合意人 共遣時光,方得人生醍醐真味。雖不似菟絲女蘿,眼下時局如此,蝶官人若不棄, 李某願效微之樂天『朝蕣玉佩迎,高松女蘿附』唱和之情,直到妳覓得合意人,可 好?」於是那天起,全定州府都知道第一舞伎蝶雙成了節度使七子李琚的人,但實 情如何,只有他們自己心知肚明。 華燈初上,待搊彈家先上演奏兩曲,酒過三巡,便輪到蝶雙作舞。蝶雙身穿胡服, 頭戴金鈴帽,先上前福身向主客行禮,又請李琚為她擊節,這樣的工作李琚是做慣 了的,自然順手就拿過節板,碨玉又瞥過一眼,李琚的五哥李珉笑道:「碨玉大人 見笑,我家這小么兒隨意慣了。」碨玉答:「七少心中全無貴賤,率性天然,很是 難得。」 只見雜婢們設一小席於前,蝶雙立於席上,進退旋轉而舞,蹁躚飄逸,帽上金鈴隨 舞動叮呤作響,時挺躍如驚鴻,時宛轉似游龍,足部卻不曾踏出席外,此舞乍看纖 小可人,實際上舞者必須非常精巧地控制身體動作。此時蝶雙朱唇微啟,韻正是「 春鶯囀」: 被雪凌霜傲枝頭,翦霞為骨恨無儔, 北風不識冰心志,丹鳳寧斲委地紅。 蝶雙唱得哀豔動人,碨玉卻在心中沉吟:「時值夏季,卻詠紅山茶綻於霜雪之中, 賦詩之人倔強剛烈,好個北風不識冰心志,丹鳳寧斲委地紅....」蝶雙唱罷又一禮 :「芙蕖樓蝶雙獻醜,承李七少舊詩作龜茲軟舞,惟此詠山茶詩不合時宜,自罰一 杯。」說完從雜婢手中接過酒杯一飲而盡,在場眾人皆讚個好。原來此詩出於李琚 之手,曉翠說他允文允武,看來並非浪得虛名;但這「不合時宜」,怕是別有他意 ,指桑罵槐....碨玉隨李珉還了一杯後說:「北風凌厲,山茶委地,皆乃天時,何 不順應自然,來年又是一片花好。」李琚也跟著飲盡一杯,低頭輕聲道:「年年歲 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碨玉聞言瞬時直直看向李琚,滿面燦笑道:「所以 了,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說完挑眉舉杯敬向李琚,李琚緊抿嘴脣 勉力扯出一個笑,滿臉不情不願地飲下杯中酒,暗自腹誹:「好個拔里族的碨玉, 我說東他偏扯西,牛頭不對馬嘴。」碨玉看李琚氣堵堵的腮幫子,覺得著實有趣。 宴罷碨玉待要離開,蝶雙抬頭張一雙大眼望向李珉:「五爺這就放貴客走了麼?豈 不顯得我們芙蕖樓沒一朵像樣的花,讓碨玉大人只能空折枝?」碨玉擺手歉然笑道 :「好說,長途跋涉,蝶雙官人就饒過在下吧,何況今夜談詩論曲賞舞便足以回味 再三。」李珉笑說:「蝶兒別為難碨玉大人,尋常玩意、平庸之色不能入他法眼, 別拿平常那套唬弄他。」蝶雙倩笑應承,偷空轉過去跟李琚咬耳朵:「這貴客倒似 七少。」李琚大約是氣猶未消,瞪蝶雙一眼低斥:「似什麼呢!」蝶雙見李琚還在 鬧脾氣,也不去搭理安慰,翩然轉身準備離開。偏偏此時李珉朗聲道:「我還要去 商號繞繞,老七替我送客。」蝶雙聞言,幸災樂禍地以袖掩笑輕飄出門。 兩人並肩坐在馬車裡,李琚一點應酬客人的意思都沒有,一逕面無表情低頭望自己 的手。碨玉見他無意應對,也不去理會他,逕自從座位旁的木盒子裡拿出一枚一枚 小小的物事,有一搭沒一搭放進嘴裡嚼。不一會兒,李琚注意到他的動靜,好奇轉 頭看著,碨玉很自然地就把手中物事遞過去,李琚竟也很自然地接過來放進嘴裡, 沒有拒絕也沒有遲疑,好像兩人間的動作已演練許多遍。那些物事大小近乎鴿蛋, 外表褐黃暗紅皺縮,咬時帶嚼勁,酸甜味道在嘴裡緩緩散開,果香蜜香馥郁。奇了 ,自己明明沒有吃過這樣的東西,為何有種熟悉感?甜滋味在李琚心底渲染開來, 心底深處受到軟化撫慰,生出汨汨溫情,無可言喻,他臉上綻笑;這一笑,面龐冰 霜如遇南風霎時融化,漫成一汪溫柔春水。 那笑容似曾相識,不知為何,碨玉心頭浮現母親的容顏。他望著李琚側臉,任那汪 春水漫進他胸口,柔聲道:「這是我們契丹人愛吃的果脯,用野蜜醃漬曬乾的杏桃 李等。」李琚入神地看著那些果脯,還在尋思到底曾在哪裡嘗過這小玩意兒。那側 臉十分認真,竟有種惹人憐愛的稚氣。 「還是個娃兒嘛....剛剛還在發脾氣,遇上甜食就....」碨玉暗哂。明明初見時神 情冷冽,詠山茶詩做得烈性,碨玉幾乎都要忘記他只是個弱冠青年,此時臉上竟風 風雨雨變換許多表情,栩栩生動。直到馬車來至驛館,李琚送他入前廳,才冷臉吶 吶撇過頭吐出一句:「多謝你的果脯。」說完也不待聽到答話,就快步走出廳門。 碨玉望著他消失在門外的背影,不禁以指腹摩挲手上的玉扳指輕笑:「真是個妙傢 伙,你說是吧?」 居然就那麼大膽隨便接過人家東西直接往嘴裡送,也不怕毒死你 李琚不禁事後 諸葛暗暗咒罵自己,快步走出驛館大門,滿肚子鬱氣也不知在堵什麼。五哥經商, 往來也不乏契丹人,他早司空見慣,但這回面對的終究是契丹蠻子皇帝——打過幾次 仗、劫掠中原的敵人的親戚,李琚心裡怎麼也過不去。但那瞬間他自然而然就是這 樣做了,無能控制,宛如是身體在發號施令而非腦子。而這令他膽寒。 當晚李琚做了個夢,醒來後只記得有無數七彩眼睛的羽毛大氅,陽光下燦亮的金黃 頭髮,襁褓中的嬰孩,還有蜜漬果脯的滋味。怎麼會有人的頭髮是金黃色的呢,又 不是妖怪!李琚搖搖頭,甩掉那些荒誕無稽的內容,不再深入細想,自上校場去了 。晨操後,回房看到桌上有一木盒,打開一看,裡頭竟滿是果脯。李琚凝視這些果 脯良久,終究拈起一枚送進嘴裡,心口卻倏地揪緊。 ****** PS:春鶯囀:格一:單調,二十八字。四句,三平韻。 龜茲樂舞《春鶯囀》,曾傳入朝鮮,《進饌儀軌》載: 「春鶯囀……設單席,舞妓一個,立於席上,進退旋轉 ,不離席上而舞。」並繪有舞蹈場面圖。一女舞者立方 毯上而舞。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160.25.238
popowen:好文筆 12/07 11:12
※ 編輯: miyakowiccan 來自: 1.160.37.71 (12/07 19:03) ※ 編輯: miyakowiccan 來自: 1.160.37.71 (12/07 19:55)
stupidbird2:推 12/07 20: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