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速食店結束午餐後，兩人繼續在街上逛逛走走。卓人還是一樣走在霖的後方。
以奇妙的距離，兩人悠閒地漫步著。經過唱片行、服飾小販以及書店，在過程中霖與
卓人交換著對事物不同的看法，樂在其中。
過程中，霖注意到，經過旁邊的人十個中有八個會回頭看。這景象讓霖感覺很不自在
。
是不是兩個男生走在一起很突兀？
沿途，只要停下來看東西，卓人會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不是從後面貼上來，就是將
臉靠得很近，動作像是一般的情侶。生性閉俗的霖，下意識有些閃躲這樣的狀況，有時還
會刻意拉開距離。
嗯…有點困擾……
突然身後的卓人大手抓上右肩，身體一晃被拉了過去。一晃眼，霖傾倒在卓人的懷中
。
「小心點，你都要走到馬路上去了。」
「……不好意思。」
「怎麼了？在想什麼嗎？霖常常發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沒有…只是…」
「嗯？」
「有一點……感到害羞，好像大家都在看，我們又是男生…」
「……是這樣嗎？」
霖老實地將想法講出來。卓人搔了搔頭髮，像是在思考什麼。一股尷尬的沉默，徘徊
在兩人之間。
糟糕……
察覺自己的失言，霖垂下頭，即使感覺到卓人的視線，也沒有回應他。
「又有什麼關係？就讓他們看吧。別太在意別人的眼光啦。」
語畢，卓人的手掌滑過霖的頭髮。
抬頭回望，卓人瞇細著眼睛，英俊的臉上掛著溫柔又成熟的微笑。
「嗯…也許吧。」
這個神情，這句話語，在霖的腦海裡留下深刻的印象。
卓人突然又靠近霖的耳畔低語著。
「……其實我還想做更多讓你害羞的事情呢…」
……………哎…
霖有感而發，幫卓人加分，會被雷劈。
兩人在街上逛了將近三小時，到了差不多該回去的時間。霖瞄了卓人一眼，他的表情
看起來非常開心。
歸途，由於先前側坐麻痺的經驗，以及側坐那奇特的羞恥，在霖的抗議下，腳踏車雙
載的模式轉變為霖站在外裝於後輪軸心的鐵桿上。
抓著卓人的肩膀，霖雖然自認平衡感很好，但沒騎多遠就因重心很不穩而作罷。即使
不甘心，還是恢復側坐。
也許是太久沒出來逛，霖感到有些疲累，但不想被卓人發現，小小地打著無聲的哈欠
。
眼睛被分泌的淚水所濕潤，望向卓人左右晃動的背，好似發光般有著光暈，明明空氣
這麼冷冽，卻感覺很溫暖。
學校中午的休息時間，月朧難得也在教室裡，前幾天學生會開始籌備聖誕舞會，午休
時間大多被忙碌的事務所覆蓋。月朧熱心地幫忙，大多休息時間結束才能回來。
「霖，今年你也要翹掉聖誕晚會嗎？」
「…還沒想到這個問題，目前去的意願不大就是了。」
「不要啦！今年我也為了這個準備很久耶！來玩啦！」
「…………」
啊……又在鬧了。
無奈在霖的心底暗嘆。
櫻輪學院所舉辦的聖誕晚會於12月24日晚上舉行，也就是後天，雖然上午照常上課，
下午會停課讓學生們回去準備。
霖去年因為長期出差的母親剛好在那天回家，因此沒有參加。
另一方面，霖對這種交際類的活動節目，並不是很關心。
「可是…去聖誕晚會服裝不是要穿得很正式莊重嗎？我沒有那種衣服。」
「沒關係啊！這邊有一條附註『可穿制服參加，需配戴胸花。』，反正我們的制服也
很正式，你就來嘛！」
「哎……我不喜歡人多的地方…你明明知道…」
「嗯…可是卓人哥也會參加啊…」
聞言，霖像是驚醒般，因為他完全沒有想到這一點。
聖誕舞會是中學部和高中部合辦，如果卓人去，想必會和自己一起行動，這樣的情況
是有一點心動。
但…那是公共場合，更何況到處都是彼此認識的同學。而且，自己也還沒給卓人一個
正式的回覆，兩人的關係不能算是在交往…吧。
「……你這樣說是什麼意思？好像你哥會去我就一定會去一樣。」
「嗯？不是這樣嗎？」
月朧到底是怎麼看到自己與卓人的關係。這一直是霖心中的一個謎，在將來也一直持
續下去。
「……我不會立刻答應的。」
「那就是有可能會去囉？也等於會去囉？」
「…………」
霖無語，雙眼直直瞪視月朧，這是唯一可以讓他安靜下來的辦法。輸於魄力，月朧終
於決定保持安靜。
「…好好好，我知道錯了…」
「…知道就好，安靜一點。」
總算安靜下來了……
趁著一時的寧靜，霖思量著。
卓人會去聖誕舞會。
像卓人那麼受歡迎，舞會那天一定會有很多人會圍住他吧。霖承認自己心胸的狹隘，
實在不想看到那種情況。
不過對於卓人會以什麼姿態出現在舞會上，霖深感興趣。上次約會時的卓人那不同平
時的打扮令霖心動，舞會時他又會怎麼穿……自己猜測各種狀況也沒意義。
回到時谷家，曉得卓人會來找自己，晚餐過後一直在房間中等待著。要怎麼問呢？越
是仔細思考，不知為何越有難以開口的感覺。
「卓人。」
「怎麼了？」
「那個……」
「嗯。」
霖看著躺在自己大腿上的卓人那自然的笑臉，不知為何一時說不出口。
不過就是問句「你會去學校舉辦的聖誕舞會嗎？」，怎會如此難以開口。
看著卓人的面上出現疑問的神色，這樣僵持下去，說不定會被卓人誤會什麼，還是直
接問就對了。
「到底怎麼了？」
「是關於聖誕舞會……你會去嗎？」
「會吧，往年我都有去。」
「嗯…這樣啊。」
聽見霖這問題，卓人的眼神亮了起來。
「如果你去，月朧會很開心喔。去年你應該沒有去吧？印象中小月有抱怨這件事情。
」
「哎……他這種事情也可以抱怨…」
「因為你是他好朋友嘛，今年你也參加看看吧，一年才一次而已。」
「但是…我只能穿制服，聽說都要穿得很正式…」
「女生大概是那樣吧。男生的話…中學部大多隨意，我以前就隨便穿。就算是高中，
也有同學穿得很休閒就來了。只是說跳交際舞時穿著休閒服看起來很怪而已。再說，穿制
服也沒什麼不好啊，每年也挺多人穿制服的，跳舞時反而還比較合適。總之，有參加就好
啦。」
「跳舞…也是這樣說沒錯。」
「就去看看啊。」
嗯…都這麼說了…
被卓人強力勸說，心裡早有動搖的霖下定決心。
「…好吧。」
「那當天我也會去找你的。」
「…嗯。」
臨走前，卓人一樣做出慣例的舉動，在自己的手背上落下如羽絨般、輕飄飄的親吻。
這如同甜蜜的毒藥般、麻醉抵抗意識的儀式。
道過晚安，準備就寢的霖淋著睡前浴，同時思考舞會要穿什麼。
家裡的衣櫃中沒有適當的衣服，襯衫是有，只是沒有可以配成套的褲子。乾脆去買一
套新衣服，但又太麻煩了。
最後還是決定穿制服，如此得去弄一朵胸花來。
十二月二十四日，聖誕舞會當天，學生們早晨就沒了上課的興致。
早上的四節課，每堂開始時老師都叮嚀著專心上課。即使這樣學生們依舊興奮地討論
著晚上的舞會話題。而且，今年又是三年級最後一次的相聚時光。雖然大多的學生都會直
升，也是有幾位同學會離開學院就讀其他學校，使得這次活動的意義顯得更為重大。
課堂結束後，霖和月朧約好去選購晚上需要的交換禮物。兩人邊走邊沿路看，只要有
亮眼的物品就進店去看一圈。只是，兩個人逛了將近一個小時，還是沒看到中意的東西。
「舞會麻煩的地方就是這個！選禮物超麻煩的啦！」
「那就隨便買啊…」
「不行！」
「那你自找的。」
「嗚嗚…哎……先早地方坐吧。」
月朧決定先休息一下，兩人找到可以歇腿的地方。
霖走去不遠處的小店買飲料。意外發現店旁的小巷裡有間專賣精緻擺設品的小店
『─ASGARD─』，霖回位置跟月朧商量後，兩人決定飲料喝完走進去看看。
打開鑲嵌玻璃的紅木門，隨著小銅鈴清冷的響聲，中年的老闆娘微笑說了聲「歡迎光
臨」。彷彿步入十八世紀的歐洲，紅木的裝潢及暖黃色的燈光，營造古老又溫馨的氣氛。
奇特的是，店裡人雖多，每個人靜靜地，完全沒有吵雜聲，如同默契一般。霖注意到
，從外部以為這間店門面很小，其實店內有著一定的深度。
「哇…真的是挖到寶了！霖，你眼睛真好。」
「應該說運氣好才對吧…看看吧，說不定會有合意的東西。先說好，各自挑，不然先
知道買了什麼就不好玩了。」
「知道啦！」
兩人在店內分頭尋找各自的目標。
對於聖誕禮物這種東西，霖雖然是第一次買，但也有一點心得。同學們畢竟都是富有
人家的小孩，如果隨便買可是會被背後囉唆的，必須在預算內找出上得了檯面的禮物。
買個小擺飾，應該不會很失禮吧？
擺頭望去，看到一個擺在燈光下閃亮的水晶刺蝟，霖將那小東西拿起在掌心上觀察著
，手工不錯，看起來細緻又可愛，價錢…雖然超出了一點，還算可以接受。
也該買一個禮物給卓人，不提那交往的部份，這一年很多方面也受卓人照顧。
用這樣的想法遮蔽羞恥心，霖決定找找看。而且，差不多是時候該告訴他答案了。
在古典的陳列物品中緩慢搜尋著，霖看到了一個方型的小鐘，是由彩繪玻璃所製成的
時鐘，它讓自己聯想到歐洲教堂色彩斑斕的鑲嵌玻璃。
白色的鐘面，代替數字的彩色小水晶鑲嵌在上，黑色的長針和短針顯得簡約俐落。霖
拿起來看了價錢，要說令人驚訝也好，也算是意料之中。
右手小心翼翼將玻璃時鐘拿起，和水晶刺蝟一起，走向櫃檯。老闆娘看到玻璃鬧鐘，
看了一眼自己，微笑著。將兩樣東西包裝好時，月朧也正好走到櫃檯旁。
霖不著聲色地將兩樣物品收入手提袋中，霖告訴月朧會在店門口等他。
「你買了什麼呢？」
「不是說好不說的嗎，反正晚上就揭曉了。」
「好奇嘛。而且…」
「嗯？」
「沒什麼，霖不是要穿制服嗎？去買朵花吧。」
推開─ASGARD─的門，兩人到距離不遠的花店，眼見內部打戰般忙著製作花束，其中
以紅玫瑰居多。
霖平時對這方面沒有研究，發現鮮花的價錢還真是有夠貴，想著『也是買一支而已』
說服了自己，在鮮花叢中挑著。
「霖，買紅玫瑰就好啦。」
「……紅玫瑰嗎？那會不會太突兀了？」
「可是難得嘛。也很適合啊！」
「太艷麗了，有點不喜歡。」
「那…白色好了，我知道你很喜歡白色，百合怎樣？」
月朧將黑色長瓶中的白百合抽出一支，擺在霖的胸前，照鏡子一看，與身上那深紅的
制服外套挺相配的，於是胸花也決定了。
回到家後，霖將兩個禮物放在餐桌上，瞄一眼掛在牆上的時鐘，決定休息一下。
沖完澡，雙手趴在餐桌上，霖呆望著裝有玻璃時鐘的包裝盒，不自覺地闔上眼打了盹
。
驚醒時，發現與月朧約定的時間差不多快到了，回房從衣櫥中拿出另一套乾淨的冬季
制服。
霖脫下身上的外衣，套上長白襪，依序扣上白襯衫的鈕扣，穿上酒紅的西裝長褲，腰
帶的金屬扣環，被過腰的背心所遮掩，伸手穿入邊緣鑲著銀白絲線的深紅外套，調整手腕
處的袖扣，在鏡前繫上領口前亮黃的大蝴蝶結，將白色的百合連同手帕放入胸前的口袋，
拿起細目梳整理頭髮，對自己的儀容作最後的確認。
出了房門，把桌上的兩個禮物收進手提袋。
鎖上無人的家，霖前往與月朧約好的會合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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