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節進入寒風刺骨的十二月。櫻輪學院的學生穿上禦寒的制服背心，以及長擺西裝外
套。
在低溫下，很少有學生省略頸部的束縛。相對地，由於允許加穿禦寒裝備，不少人在
裝飾上花許多心思，在圍巾、手套等上耍花招。使得冬季成為學生服裝最多樣化的時期。
同時，年末的氣息近了。店家開始宣傳聖誕節期間的特別商品。掛滿霓虹燈的聖誕樹
，噴上白粉雪花印的櫥窗，四處的商業街都做出對應聖誕節的擺設與裝飾，迎接大日子的
來到。
而櫻輪學院正籌備著聖誕前夕每年例行的聖誕舞會，身為前任學生會長的月朧也受到
牽連而忙碌。
霖看到自己呼出的陣陣白息，預感今年會是下雪的白色聖誕。
「霖，我們去看電影好不好？」
接近就寢時間的晚上，剛洗完澡的卓人拉個椅子跨坐在霖所在的書桌旁。在他發誓不
多做什麼事情後，卓人確實安分守己的與霖相處，即便是只有兩個人獨處的狀況，他也一
樣不會做出過度親密越矩的事情，僅止於擁抱，與輕啄般的親吻。
但霖最近心境有些變化。偶爾，會在卓人擁抱自己之後什麼都沒做，感到有點可惜。
「……是要約會嗎？」
「嗯…算…是吧！最近剛好有想看的片子，要不要陪我去看？」
也許是顧慮霖那些許遲疑的語氣。依照霖對卓人的認知，他應該會直接說「對啊！約
會！」這類的回應。自己只是遲疑了一會，沒有拒絕的意思，卓人的態度即轉變得有些卻
步。
只是說…看電影…上次是什麼時候看的？以前是沒什麼時間，以致沒有習慣，臨時也
提不起興致。
但是…既然是卓人邀約的。
「是要看什麼片呢？」
「動作片，我想你應該也聽過吧？主角是英國的精英探員，每次女主角都是臥底反派
那系列的。」
「…那我以前有看過錄影帶，印象中某幾部還挺精采的。」
「那有興趣嗎？陪我一起去看，好不好？」
這根本是約會的邀請。
霖想到這裡，心情開始興奮緊張而不好意思，雖然對電影並不是很感興趣，但卓人熱
情的邀約很打動自己。
嗯…偶爾出去透透氣也不錯，就決定接受吧。
「嗯…可以啊，反正週末都沒有事情。」
「真的嗎！？那就約好囉，不可以反悔喔。」
「……現在可以反悔嗎？」
「當然不可以啊！」
說完就是來自背後的一抱，溫暖的雙手鎖在自己的胸前，耳邊還可以感覺到卓人的呼
吸。
「霖真壞心。」
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卓人還在霖的耳邊以令人發麻的嗓音低語，霖心跳又快了，成
為失序的節拍。
霖遮著發癢的耳朵，卓人惡作劇般朝著那阻擋攻勢的手背親吻。這種像是小鳥輕啄般
的動作，從第一次開始就沒有停過，挑逗般動搖自己的心門。
這些早已脫離朋友範疇的動作，即是情侶間作的行為，兩人只差沒有再行肌膚之親。
而這些動作，不只令霖的臉頰發熱，每個彼此接觸肌膚也微微發燙。這是霖最困擾的
事情。
「會去啦！都已經說過會去了。」
「哈哈！那我很期待喔，晚安。」
「…嗯，晚安，掰掰。」
臨走之前，高大的卓人帶著意有所圖的笑容扶起霖的右手又是一吻。
面對閉上的門扉，霖想起到自己還沒有給的回覆。答案其實已經很明顯了。
只是一方面找不到機會回答，另外自尊心作祟拉不下臉，經過了一個月，持續著未踏
出最後一步的甜蜜拉鋸戰，卓人的心意是再明瞭也不過了。
只是…沒什麼自信。
「……連自己都受不了自己啊…」
輕拍著自己的臉頰，霖進浴室做睡前的淋浴。
擦拭肌膚上的水珠，換好衣服的他躺在床上。翻身時無意間望著右手，想起那溫柔輕
啄的動作。
約定的週末，卓人預定好早場的電影票，霖回到位在公寓的家，想找出適當稱頭的衣
服。
打開衣櫃翻找著，這件看看…好像太樸素了，那件看看…好像太休閒了。平時沒有上
街買衣服的習慣，衣櫃也就那幾件而已，索性隨便穿穿好了。
霖最後決定純白的連帽上衣配白色的長褲，套上某次狠下心買的Levi’s墨藍色的長外
套。
這樣應該就可以了吧…嗯…感覺嘴唇有點乾燥。
拿起平時用的護唇膏延著稍微乾燥的桃紅弧線畫完，將蓋子蓋好放進口袋中。
走到時谷家的門前，卓人已著裝完畢，他帶著興奮的笑容牽著腳踏車等著自己。
短髮稍微抓整過，深褐色的皮外套，白色襯衫開了三個鈕扣，露出內裡的黑色內衣，
鎖骨前垂著黑皮繩所繫的牛頭骨造型銀飾，EDWIN的藍底牛仔褲，以及淡褐的登山鞋。不同
於平時的運動風格，今天卓人帶點狂野的氣息。
「霖，今天看起來也很可愛呢。」
「……是…是嗎？我個人可不這麼認為。」
「哪會，很可愛很可愛。快上來吧，坐穩，走囉！」
霖本要跨坐在後輪上的鐵架上，但卓人強力推薦側坐比較好。
又沒穿裙子，為何要側坐？
霖因此陷入短暫的猶豫中，最後接受卓人的理由───側坐比較舒服。
雖異樣地感到屈辱，霖還是照作了。
後座的霖雙手環著卓人的腰部，透過接觸傳來精實的質感。寬廣的背因採動踏板輕輕
規律地左右搖擺著，這景象令霖的心跳加快，面上又是一陣熱。
霖暗自想著，還好卓人背上沒長眼睛。
腳踏車速度漸漸地加快，帶有寒意的風陣陣迎面吹來。
霖坐在卓人的腳踏車後，見慣的風景似乎變得不一樣，比平時明亮些。
卓人慢慢地騎著，二十分鐘到了熱鬧的商街。距離開演還有一段時間，兩人在電影院
外面坐在長板凳上稍做休息。
方才坐下，霖注意到卓人沁出不少汗水，汗珠從額頭與鬢角滑落下來，應該是最後那
兩段上坡路的關係吧。天氣這麼冷，風又不小，擔心卓人感冒，霖從口袋拿出手帕幫他拭
去額上的水珠。
「我很重吧，真不好意思。」
「不會啦！倒是你的屁屁不會痛嗎？」
「屁屁…」
霖對這用詞有些意見。但仔細一想，說『臀部』也挺拗口的。還是別太在意好了。
「算了……很麻，我第一次被腳踏車載，原來會這麼麻。」
「哈哈！很好玩吧！」
「會很有趣嗎？你好好的把汗擦乾，手帕，拿去。」
「咦！？你幫我擦就好啊。」
「……這邊是外面，自己弄。」
再怎麼說，現在是在人來人往的商店街上，兩個男生在外面互相幫忙擦汗看起來怪怪
的。
霖害怕招來路人奇特的眼光，將手帕丟給卓人，滿面笑容的他開心地接過去。
霖越了解卓人，越覺得他這傢伙滿骨子裝滿著不正經的點子。那爽朗的笑容根本就是
詐欺，總愛要人做些難為情的事情。
發覺接近開演時間，霖催促卓人快進電影院。
卓人特地選了後排中間視野好的位置。開演前五分鐘，霖注意到院中毫無虛席，坐滿
了人，看來這片子很有期待的價值。
燈光漸漸暗了下來，霖將注意力擺在唯一發光的螢幕上。
兩則新片預告過去了。
冰冷的雙手擺在大腿上交握著，期許能夠暖和些，但冰塊與冰塊交疊會生熱呢？在霖
有著無奈念頭之時，一股不同的溫度覆上了雙手。
「…你的手怎麼這麼冷。」
卓人壓低聲音的說著，那伸過來的手握得更緊。
在這種人多的場合，霖有點抗拒這樣的行為。但在漆黑的電影院中，人們都只專心看
著大螢幕。
…反正我也看不見前排人的手，也許就這樣握著誰都看不到吧…
被風吹冷的雙手漸漸被卓人的溫度所暖化，霖雖不願意承認，但確實舒服了許多。
前方的大螢幕上閃著緊湊的追逐戰，兩人的手在暗處交握，時而卓人會動動大拇指摩
擦霖的手背。霖假裝專注於大螢幕，用眼角餘光偷瞄卓人的側臉，他認真入神地看著電影
。
兩個半小時，電影結束。在燈光即將亮起來之時，霖趕緊鬆開一直聯繫的雙手。
「……什…！？」
「嘿嘿…」
霖被卓人小小地惡作劇。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卓人舔了霖的耳朵。雖故作鎮定，這
意外的一擊令霖的臉熱了起來。
等人散得差不多，卓人先起身引導霖走出戲院。
「動作片就是要來電影院看大螢幕！這樣才精采！」
「……是啊……不過，不太會想看第二次，這樣的片子。」
「就是不會想看第二次才要來啊！想多看幾次的話一開始去租就好了。」
「…嗯，這樣說好像也對。」
「肚子餓了，走吧，去找東西吃。」
霖與卓人並肩漫步在街上。嚴格來講，算不上並肩，卓人總刻意保持半身的距離走在
霖的右後方。
只要霖走路出現一丁點不平衡的跡象，卓人即刻上前扶住他的身體。當路面上有段差
，卓人走上前伸出左手要霖牽著以防跌倒。平時一副樂天的模樣，今天如此紳士的行為，
讓霖注意到卓人細心的一面。
看到了一間速食店，卓人隨口說出「好久沒吃漢堡了」，就決定了午餐。
看著卓人在三層漢堡上咬一口，霖一根一根地吃著熱騰騰的薯條。
「突然有點懷念，很久沒吃這些東西了。」
「懷念…是嗎？」
「對啊，自從你來煮飯之後，我和月朧幾乎不再吃這些東西。雖然偶爾社團的人會去
吃，不過最近我都沒跟去。」
「嗯…偶爾吃吃也不錯吧？雖然好像…很不健康。」
明明不是說什麼笑話，但卓人大笑了起來。
「啊哈哈哈！美國人嘛！AMERICAN WAY！」
「噗！那是什麼東西啊…」
不知為何，這莫名的邏輯令霖露出笑容。卓人瞪大了眼睛盯著他的笑臉。
「啊…你笑了，終於笑了。」
「…你這樣說很奇怪，我也是會笑的啊。」
「現在是你今天第一次笑，電影似乎也沒有很合你胃口，我還想說你會不會不開心。
」
自己是這樣表現的嗎？嗯…似乎不太應該。
霖回想起出門到電影結束的種種，臉部溫度又升高了。
「霖，臉有點紅啊？被風吹的嗎？」
「啊…沒有，只是…」
總不能說自己是在害羞吧。霖趕緊開口轉移話題。
「那個，電影其實挺好看的，不過…感覺有點悲傷。」
「嗯？你是指女主角的死亡嗎？」
「嗯…也許是無法原諒身為間諜的自己背叛了男主角，明明就有獲救的希望，卻選擇
在男主角的面前死去，有點…太殘酷了。」
「嗯…是啊，如果是我，拼命也要把心愛的人救起來，管他什麼間諜或政府組織的，
只要兩個人在一起逃亡，一輩子也無所謂，反正兩個人錢那麼多，感覺也很有英雄的風味
。不過，那樣子就太歡樂了，會演不下去，畢竟這只是首部曲嘛！片商還想要撈咧！」
「嗯…說得也對。」
卓人比平時誇張的舉止，又將霖逗笑了。卓人看到霖的笑容，咬著吸管的他也跟著咧
嘴笑了，那表情看起來像個開心的孩子。
霖拿起裝著雪碧的飲料杯，低頭啜一口，口腔中擴散著甜甜又微酸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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