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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雪(上)   如雪花紛飛的花朵,落在纖瘦的人身上。夢境中的人,躺在雪白帶點桃紅的 花毯上,任飄落的花朵將他埋葬。   城島呼喊著,然後睜開眼。夢中被埋葬的人,安穩地在他身邊,沈沈地睡著。 城島伸手擁住他,吻上他的額。   閉上眼,如雪的花朵不再,接著是在霧氣中的緋寒櫻------   原本在畢業後,母親就打算將他的婚禮給辦妥。無奈他堅持要申請一個偏遠 的國校,父親更是欣然同意,所以這樁婚事就緩了下來。   他不討厭他的未婚妻,三井百合是個可愛、貼心的女孩,只是對她一直沒有 愛戀的情感;除非女方提起,否則這樁婚事不可能終止,因此他打算逃開,好多 抓住一點自由的時間。   家人畢竟寵他,尤其他在父親面前的那番:自偏遠區的教育作為建設台灣的 基礎,更得到父親的喜愛。因為費了番工夫,將這棟宅院當作禮物,建得小巧精 美送給他。也表示父親對他的支持:就算這輩子都留在這裡也沒關係!   第一次來到大坪,遠望就能見到五棵緋寒櫻盛開,讓新任教室名單上某人的 名字,浮現在他的腦海。奇怪的名字,一個纖瘦清秀的人,緋寒櫻之君,他擅自 這樣稱呼他。   除此之外,城島對他一無所知。他是個過分正直的人,因此同儕間就算談論 什麼閒言,總是有種默契,不在城島面前說。   在大坪國校中,數次看他瞥頭不看自己,城島以為他以前是否在無意之中, 做了傷害他的事,而感到困惑。   有次毅見到他在園中煩惱,擔憂問道:「小少爺,您怎麼了?是有什麼不習 慣嗎?」   他與毅同被草壁帶大,對他就像自己的弟弟,但毅卻時時記著自己的身分, 每當城島有什麼不愉快,不明究裡的他就會先擔心,是不是自己做了什麼錯事。   為了不讓毅多想,城島老實地說:「學校裡有個同個學校畢業的老師,不過 不知道為什麼,每次看到我他不是裝作沒看到,就是藉故避開,只是在想以前是 不是在無意間,曾經傷害過他。」   毅護主心切,回道:「這也不一定,小少爺以往因為身家給人的閒話可不少, 也許他就是其中看不慣的人。」   城島自己也明白這種事,但他總覺得他避開兩人接觸的目光的感覺,有點不 一樣,卻說不上為什麼。但為了讓毅安心,城島笑著說:「也許吧。」   直到那天因為謝阿全的書包,讓兩人第一次有交談的機會。看著阿全掩飾書 包被同學藏起來的窘境,慌忙致意而後逃開;再看著君看似平靜,眼底卻藏不住 的緊張與侷促,城島約莫可以肯定,自己並不是被討厭。   有了這樣的體認,城島不再顧忌找君說話,甚至喜歡看他慌張的模樣;察覺 老覺得君很可愛時,他已經不斷地找機會與君多相處,不斷地延長與他相處的時 間。   譬如在謝家家庭訪問的飯後。城島婉拒謝家請黃包車送他們,也拒絕了遠水 陪他們回去,只跟謝家借了一盞燈籠。因為只有一盞燈,便由君提燈,他撐傘, 兩人並肩走在飄雨的小路上。   君的肩不時抵觸他撐傘的手臂,讓搖晃的燈籠幅度晃得更大些。城島地上影 子晃動,燈籠照亮雨絲閃著微光。   城島無法不在意遠水在席間,讓君不愉快的對談,盡量平靜地問:「吃飯的 時候,那個巡察跟你在說什麼?」   君淡淡地回:「沒什麼。」   「是喔,因為我看你們好像講沒幾句,你就有點不開心。是沒事就好。」     無聲的細雨在四周灑落,寂靜的小道上只有兩人的腳步聲,君敷衍地回應, 讓城島感到莫名的失落。所幸君又說:「他問我你的事情,但我什麼都不知道啊, 當然沒得跟他說。」   「我的事?我可不知道我有什麼事值得他這樣追問,能傳的事早就傳開了不 是嗎?」   他輕輕地笑了起來,有點放心,還好只是這種小事,倒是完全沒有懷疑君是 否有所隱瞞。   君突然變得輕鬆許多:「大家好奇的事可多了,可是傳不完,問不清呢。」   見他放鬆態度,比起談論自己,城島更想多問問君的事,於是將話題換到君 的身上。只可惜光說起口音,路途就到了盡頭。   以君拘謹的個性,要邀他到別人家住是件難事,城島不想讓他為難,只得對 他告別。光只是這樣,兩人似乎很難再深交,因此當君主動提起要認識棒球時, 他更是開心,甚至忍不住強硬地將他帶回家吃飯。   他拉開拉門,回身見到君沐浴在金黃的色彩下,纖瘦的身形,靜逸的氣質, 像是這個庭園本來就有的一部份。他的存在沒有違和感,在他的心裡也已經揮不 開。   那天晚上,草壁難得主動地送酒給坐在迴廊上休憩的城島,欣慰地說:「難 得看小少爺帶朋友回來,有點太開心了,請讓我也陪小少爺喝一杯吧。」   本來就不可能與草壁顧忌身分了,見草壁高興成這樣,城島只覺得有趣:「 說得我多沒人緣似的……」城島沈吟一會兒,又說:「嗯……阿姨,楊君他是個 好孩子吧……」   草壁看著小少爺的眼,微笑地說:「請放心,我永遠是站在小少爺這邊的。」   覺得心思都被草壁給看穿,城島有點害羞地笑著:「還真是不好意思呢……」   草壁確實遵守她的承諾,在君奔喪回家的那天,順利地將君「邀請」到家裡 作客。黃昏中,夕陽在右側刺眼,沈默中不知該拿飄到自己身上,又慌忙避開的 目光怎麼辦。   轉頭想對他說什麼,他突然驚慌地跌在地上。忍著想笑的的衝動,城島小心 地握著他有擦傷的手扶起他。一時間放不開手中的溫度,想要這樣就牽著他的手, 不再鬆開。      *            *            *   五月的山頂堆了雪,城島驚訝地看著這天起床後,鄉間景色的絕妙變化。在 學校的某堂課之間,瞥見君愣愣地望著遠山白花。突然想起在師院時,第一次見 到君的時候,他也是專注地望著櫻花,像在藉此懷念哀傷的過去。   此時他望著油桐花的神情也是,眼底哀悼著悲哀又無法撫平的回憶。突然想 要上前抱住他,希望他只看著自己,永遠不必再為那些事難過。   但是城島也明白,兩人之間始終有個界線在,因此君若有什麼事情,首先會 找的還是住在他隔壁的邱榮,老實說,他的心裡有點不痛快。   下著大雨的那天,半壓半哄地將君帶回家,終於有幾天可以伴著他朝夕相處, 草壁傳達了母親貴子以及百合要來的消息。明知貴子對君一定會有意見,明知貴 子不要見到君比較好,城島還是無法主動要君離開。   一方面也是顧慮君過於細膩的思緒,怕他會胡思亂想。他不希望他這些日子 來的付出,就這樣付之一炬。確實是他自私的私心,代價卻在君的身上。   帶著貴子與百合同遊北埔,城島第一次對百合的甜美感到無奈,也為了草壁 先前鄭重的交代:「小少爺,請您務必記得,當貴子夫人決定的那刻,百合小姐 便是您,城島健,在這世上的一部份。就算不是百合小姐,也必定是其他的女人。」   逛著北埔,城島覺得有點可惜。以往在學校總是忙校隊,君忙學生補習,很 理所當然地覺得來日方長,卻從來都沒有找他出來四處走走。   待回到大坪,聽見毅說起君的離開,是自己的錯,他明知會有這種結果,卻 還是自私、貪戀那一點點時間將他留在身邊。若真的顧慮他的心情,就不該讓他 遭受到這樣的對待。   城島後悔不已,更覺得無顏再面對他。不只因為貴子的無禮,更是了解到草 壁的言下之意:必須先有個伴他一生的妻子,他的多情才會被家族所接納。   他沒有選擇的餘地。 -- 因為如此 所以那樣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1.75.41.94 ※ 編輯: Nerium 來自: 211.75.41.94 (01/24 01: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