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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終回囉~    第九回 九秋霜露無情甚,時約行雲護彩霞。   等一切梳洗好,宗竹替秋宇準備把晚飯拿來時,魏嬤嬤也來了一趟。清秋留 在觀竹軒吃晚飯,魏嬤嬤很防清秋與秋宇太親近,清秋沒有把下午的事情對魏嬤 嬤說,但她看得出來有事情。   現在來到品竹堂,見秋宇倚著床邊等宗竹,剛梳洗且疲累的神態,魏嬤嬤覺 得更不好了。隨口寒暄幾句,也不問清秋下午是不是來過。   同是堂館之人,魏嬤嬤特別防秋宇,不是怕清秋愛玩,是怕他認真。   秋宇這姿色,魏嬤嬤又是這間間館子的主人,怕清秋迷了下去,會求她讓他 獨佔這棵搖錢樹。醉竹、聽竹兩個堂,因為清秋而將約改期的事情可不只一次。   但,質問秋宇他們之間是否還清白嗎?會說,清秋應該早跟他說了,還用得 著問。魏嬤嬤只能更加提防,交代僕役每日盯緊品竹堂的門,清秋若是進去,得 趕緊通知她。   不必魏嬤嬤多等,隔日就有消息。魏嬤嬤沒有馬上過去,捉姦捉雙,等段時 間好來個人贓俱獲。更或許等段時間清秋就出來,根本一切都是她自己多心。   待魏嬤嬤覺得時間夠了,輕手輕腳地走到側堂。經過窗邊往裡頭聽,沒聽見 什麼聲響,卻是太安靜。把窗戳個洞往裡頭瞧,根本就沒人。疑心會不會在前堂, 正要到前堂的窗邊時,聽見浴間裡頭有聲響。   魏嬤嬤心裡可比二月天更寒了,踏入側堂拉開浴間的門,浴盆裡頭的人正糾 結著呢。   不知道清秋這日會不會來,來了又會有什麼把戲,宗竹還是先替秋宇備好熱 水。清秋還是依昨日的玩法,要替秋宇淨身,見了這熱水,還以為秋宇已經先清 好了。   「哪有,誰知道你要不要來!」語氣雖是抱怨,聽來卻像是:若是知道你要 來,就會清理乾淨讓你好用。   清秋笑得戲謔:「不管知不知道我要來,都不必先清理。」   等清好後,既然有盆熱水,清秋索性脫了衣服,跟秋宇來個鴛鴦戲水。魏嬤 嬤闖進來時,秋宇背著魏嬤嬤,雙腿大開掛在浴盆邊,面泛潮紅地仰著頭晃著。   清秋看見魏嬤嬤,但他的個性他被慣刁了,對魏嬤嬤的怕還不到魏小妹的一 半。愣了一下,依舊繼續抽動。   魏嬤嬤氣急攻心,走過去轉身狠狠甩秋宇一巴掌,嘴角頓時流出血絲。   「出來!清秋到觀竹軒等我,秋宇你到側堂來!」   魏嬤嬤回到側堂等,清秋還是做到完才放秋宇,魏嬤嬤沒空等,到前面交代 筱筑等下把清秋看在觀竹軒。回到品竹堂側堂,秋宇還沒出來,等見到秋宇出來 魏嬤嬤上前又是一個耳光。   「你好不要臉!幾次叮嚀,清秋不是你這種人能勾搭的!」   秋宇不看魏嬤嬤,回道:「是!都是我不對!就算清秋強逼,我沒一頭撞死 就是在勾搭他!」   秋宇快步走過魏嬤嬤,低頭坐在床沿,真個是一副受辱的委屈。魏嬤嬤知道 事情極有可能是這樣,但一張臉拉不下來,重重在椅子上坐下,罵道:「哼,就 是個活著就註定靠男人的貨色!」   秋宇不駁,就與魏嬤嬤兩人無聲在這屋內僵持。事情終得要有個來龍去脈, 魏嬤嬤讓氣平撫些,沒好氣地問:「什麼時候開始的?」   秋宇故意慢了幾拍,魏魏嬤嬤以為他在賭氣不說話,火氣又起來想罵人時, 秋宇才說:「昨天……」   昨天才開始?魏嬤嬤感嘆自己的觀察真不錯,以往這麼多時間都沒事,一有 事就給她看出來。   「怎麼不跟我說?」   秋宇又停了許久,存心魏嬤嬤等到氣快出來時,開口:「因為我沒死給魏嬤 嬤看,就是我在勾引清秋,怕挨打,不敢說。」   幾乎是被數落,但聽這委屈的語氣,魏嬤嬤氣不起來,擔心再罵下去,秋宇 就真的死給她看。   「這清秋也真是的!」魏嬤嬤突然換了立場,起身走到床邊,在秋宇面前坐 下。「打疼你了吧,讓嬤嬤看看。」   秋宇只是把頭低得更低,魏嬤嬤看他這負氣的模樣,反而覺得要勸勸他;否 則被逼姦後還受罵,一段白綾吊死自己,可沒有被清秋夜闖發現的運氣了。就因 為有這麼個求死的前例,秋宇這計才走得下去。   「清秋他……」魏嬤嬤遲疑一下,還是說:「他也是喜歡你,才做傻事的, 你若覺得委屈,我叫人日夜守著品竹堂,別讓他擾你清閒。」   秋宇故做驚訝地抬頭看魏嬤嬤,雙頰紅腫,魏嬤嬤都後悔下手太重了。秋宇 又低下頭,往地上一跪:「魏嬤嬤既然知道,我也不敢瞞了。」   魏嬤嬤是一頭霧水,究竟自己說了什麼讓他如此?   「剛才說我沒死給魏嬤嬤看,就是我在勾引清秋,這是挨打負氣的話,我知 道……清秋喜歡我……所以…不拒……」   只是隨口的一句泛泛安慰,竟然是真,魏嬤嬤忍著想打秋宇的衝動,說話都 顛三倒四了:「清秋、怎麼喜歡你……不、你怎麼知道清秋喜歡你?」   「昨天他……」秋宇還是低著頭,看不到臉色,但這語氣是嬌羞害臊。「清 秋問我,皇上對你做了什麼?竟讓你想去尋死?」   同樣一句話,清秋口中是好奇皇上究竟怎麼折磨他;在秋宇故意做作的語氣 中,聽來是有多麼心疼秋宇,就差沒把:『我替你找皇帝算帳』給說出來了。   當這是調情的戲話嗎?不能,清秋不能對秋宇生任何情。魏嬤嬤想得心驚膽 跳,就算等下問清秋,他親口都說不是那個意思,魏嬤嬤也會當他是在敷衍。   魏嬤嬤手按著胸口,又問:「那…你是怎麼看清秋?」   秋宇低頭不語,但這意思就很明顯了。這也是秋宇的設計,不用多說,讓魏 嬤嬤自己去想。   竟是個郎有情、弟有意的局面,魏嬤嬤咬牙切齒地說:「魏秋宇,你究竟還 想不想留在品竹堂?」   秋宇還是故意讓魏嬤嬤等,才說:「就算是想,恐怕也不長了,我拿個東西 給魏嬤嬤看。」   望著秋宇起身往浴間走去,魏嬤嬤惡狠狠地想著:是不長了,看我找個門路 到九王爺那裡,把你賣過去!   秋宇回來捧著一個檀木盒放在床上,打開後是那個牙笏,魏嬤嬤不知那是什 麼,只覺得在戲曲裡頭常見到。   秋宇拿出牙笏遞給魏嬤嬤:「這牙笏,是朝臣上表時帶的。這是皇上賞我的。」   宛如晴天霹靂,秋宇說的不長是指這個!   「這種大事,你怎麼不早說!」   原本站在一旁的秋宇再度跪下:「皇上還沒真的開口要我,不敢讓魏嬤嬤煩 心。」   不看僧面看佛面,魏嬤嬤這才想到秋宇背後還有個皇上!就這麼趕他出去, 皇上哪天來找不到人,她怎麼交代?以秋宇的容貌,就算換名,名聲很快也會傳 出去,到時後皇上發現,會怎麼怪她?   然而皇上一要人,她就只能讓秋宇走,難不成還能跟皇上討價還價?若真有 這麼一天,那個動了情的清秋該怎麼辦?動真情的人最容易犯傻,會不會傻到為 了秋宇找皇上算帳?那她也不用去期望清秋的前程能站在天子腳下了!   或許是該去確認清秋的心思究竟陷多深?不管一分或十分,魏嬤嬤都不想再 讓秋宇跟清秋見面。   任魏嬤嬤自己思緒萬馬奔騰,秋宇靜靜跪著,看時機差不多,說:「其實…… 我有個想法,不知魏嬤嬤要不要聽?」   「你說說。」   「魏嬤嬤從關家班手中要了我,給我能餬口的工作,實在是再造父母,本該 替您老人家盡心盡力的……」   這話若是別人來說,魏嬤嬤一定當他拍馬屁。秋宇來到這裡,幾乎都沒有對 她抱怨什麼,縱使有時臉色不好,也在常理之內,沒有故意刁難過人。想著現在 的麻煩,這番話還真的讓魏嬤嬤感動了。   「只可惜,我再留著,不只幫不上忙,還會給您添麻煩……」秋宇語中帶泣, 顯然自己也無奈至極。   「我就離了這裡是非地,此生絕不再踏入京師一步。」   這其實也是魏嬤嬤想的,一定要把秋宇趕走,可還有顧慮:「但,皇上呢?」   「這不難,嬤嬤若還我那張紙,您發慈悲讓人從良,難道天子還能逼著不許, 而來怪您嗎?」   「這……」確實,現在不是想留秋宇能替她賺多少錢的時候,而是能遣走他 能省多少麻煩。   怕魏嬤嬤還猶豫不決,秋宇下猛藥:「其實……若皇上真要我入宮,聽來風 光,我一點也不願。皇上若問為什麼,我會說……」秋宇抬頭看著魏嬤嬤:「只 為清秋。」   「嘿!你可別這麼損陰!這是害了他。」突然覺得自家性命就在這人身上, 平時若聽這麼一句話,魏嬤嬤一定當他在威脅。在這景況中,不但不逆耳,反而 讓魏嬤嬤有決斷了。   「好!我這就替你拿來。」   聽魏嬤嬤這麼乾脆,秋宇不敢將喜悅表現在臉上,突然叩首一拜:「魏嬤嬤 慈悲心腸,既然宗竹生死都與我,也請魏嬤嬤一併將宗竹留給我。」   魏嬤嬤也沒想要留一個相貌恐怖的人使喚,點頭:「自然如此。」   到了觀竹軒,筱筑在古青齋門口看著,魏嬤嬤先回房打開暗櫃,挑出秋宇以 及宗竹的契;還是不免墊墊手中這紙究竟是萬兩還是不值一文。   接著到古青齋說聲:「我要放秋宇走。」來看看清秋的反應。   清秋正覺剛剛不盡興,此刻還在回味著,聽魏嬤嬤這麼說,疑惑地反問:「 走去哪?」   「放他從良,管他走去哪。」   看魏嬤嬤手中的兩張紙,明白不是說笑,清秋忙說:「就因為我跟他相好? 這有什麼大不了的,怎麼琴君、涓涓就行?」   把秋宇跟琴君、涓涓相比,是說他對秋宇不過就跟其他兩人一樣;但在魏嬤 嬤心裡,秋宇就是和她們不同。   她不會跟清秋背後說琴君怎麼待客,不會嘲笑涓涓床上手段如何使男人服貼, 更不會覺得她們笑盈盈地接客是放蕩、風騷的行為。魏嬤嬤打心底瞧不起秋宇, 她以為清秋也是。   如今不是了,清秋當秋宇跟其他人一樣,這就是大錯。更覺得放秋宇走最好 要快,免得起波折。於是又到前面要人顧馬車,到後門等。   回到品竹堂側堂,桌上已經多了兩個箱籠,還有一個放在地上。秋宇見到魏 嬤嬤,連忙從椅子上站起:「我把這段時間來,客人送我的東西都收著,留給魏 嬤嬤處理。」   這麼一聽,要送秋宇走的那一點點難過,都一掃而空。魏嬤嬤還客套地說: 「你要走,照理我該送些東西給你,這麼吧,你就在這裡選些東西帶走,路上才 有個用處。」   「不,現在這些都是魏嬤嬤的東西了,魏嬤嬤的心意不敢辭,就請魏嬤嬤替 我選些就好。」   話說得好聽,魏嬤嬤打開箱籠,才知道什麼叫金碧輝煌,更樂不可支。珠寶 首飾本都有布包著的,秋宇是故意擺開,讓這場面闊氣。秋宇是要宗竹把所有東 西都拿過來,不過宗竹擅自為了秋宇藏私。   這些日子他也跟外面的人學了些鑑賞的眼力,知道有些東西看起來好闊氣, 可是不值錢;平時他不敢擅開,自聽秋宇說設計成功就能走,沒事就將箱籠打開, 一個個仔細評鑑。   真的好的、方便帶的,都給宗竹收起來了。魏嬤嬤看這金光閃閃就高興了, 想到要挑給秋宇,反而有些不捨。但話已經說了,又不能不送。念頭一轉,把自 己的金項鍊解下,連同兩張賣身契一起放在秋宇手中。   「這麼多東西一時看不完,這金項鍊是出生時我娘替我戴上的平安符,你留 著。」   秋宇收過契約,看了一下兩人名字都不錯,便折好,連同魏嬤嬤的項鍊收入 懷裡。往下一跪,魏嬤嬤止住他的口:「我還沒說完呢,宗竹呢?讓他去檢點你 們的行囊,我差人去顧馬車了。」   秋宇望著魏嬤嬤,他本來的打算,也是今天就走。   「不是我那麼容不得你,是怕夜長夢多,要是皇上突然派個人說今晚來,我 該不該讓你見他?」   秋宇往下一拜:「謝魏嬤嬤體諒,不能奉養魏嬤嬤終老,秋宇無以為報。」   秋宇早就要宗竹預備了,這時叫宗竹過來整理衣物,魏嬤嬤還不斷關心著: 「路上冷,衣服可得帶足。」還繞道前堂去,將七王爺的白狐裘拿過來:「這你 帶走,我這裡留不得。」   其他的珠寶魏嬤嬤還能處理,這件只有七王爺有的珍品,魏嬤嬤留了怕落人 口實。   秋宇本來不想收,還是不得已拿過。這個不能留,那個放有牙笏的檀木盒也 不行。接過兩個本來不想帶走的兩樣東西,長工也來說馬車到了。   虧得有魏嬤嬤拿那件白狐大衣,這下他們行李有三個箱籠一點也不令魏嬤嬤 起疑。   由宗竹駕馬,秋宇坐在裡頭,心跳的聲音比馬蹄還大聲,他跟宗竹,是真的 離開品竹堂了!   可心裡還不踏實,直想自宗竹手中接過韁繩,快馬加鞭出城去。宗竹比秋宇 冷靜多,秋宇只想著要走,還沒想到要走哪去呢。宗竹看這天色,出城後人生地 不熟,哪裡該有個宿頭都不知道。宗竹有了主意,往南城門去。   城門在望時,突然聽見有個女人在喊:「等等、等等。」接著拍拍秋宇的馬 車。秋宇以為事情有變,明明契約已經在手上,卻還是怕。宗竹停下馬車,因為 他認出沿途喊著的人是誰,第一名妓沈琮文。   她認得宗竹,雖見一面也夠印象深刻了。她笑著說:「裡頭是你主子?能不 能上去見見他?」   這輛馬車足以兩人乘坐,秋宇也聽出她的聲音了,拉開門簾請她上來。一身 素色綠布衣裳,毫不施妝的臉,顯得比上次見她時年輕兩歲。   見到沈琮文,秋宇已沒有初回見她時那樣不甘,只是怕在這裡逗留,真的會 出事。但想著她方纔沿街拍車的樣子,忍不住說:「妳這樣一個身分,怎麼一個 人在街上,還沿街叫人,不怕被笑話。」   「又不是臉上印個沈琮文,人家看一眼就不會理會我了。你呢,出城?」   秋宇想著沒有目的的行程,自心底笑了起來:「魏嬤嬤、不,我把我那張紙, 從魏嬤嬤手中要來了。」   沈琮文既驚又喜地看著秋宇,瞥見馬車中一幅捲軸,應該是杜伯楌的那副畫, 倍感欣慰。   瞧她只是對著自己笑,秋宇不好意思地說:「妳若要跟人提,就說魏嬤嬤大 發慈悲,積陰德。」   「那……仲琦呢?」   秋宇笑容一斂,他全沒想到仲琦。他要自己贖自己,本就有不再依附任何人 的打算。況且還答應魏嬤嬤,離開後絕不留在京師。   見秋宇面有難色,沈琮文笑說:「只是問你,有沒有話我可以帶給他?」   能說什麼?留了什麼都是叫他牽掛。婊子無情,戲子無義,他就成仲琦這麼 個無情無義,此後對他斷念就好。   因此秋宇搖搖頭:「就這樣吧。」   沈琮文點點頭,突然開始解她的耳墜、項鍊、手鐲,還有國喪中不花俏,卻 點綴粧點的髮釵。   「妳、妳這是做什麼?」秋宇慌亂不知該怎麼阻止她的動作,只見她從懷裡 拿出一個錦囊,將所有拆下的首飾擺進去,將錦囊塞到秋宇手中,緊緊握住。   「裡頭還有個摺子跟印章,你從良,我替你高興,別毀我的興致。」   秋宇雖不知摺子裡頭有多少,畢竟是她一分一文攢下,想必也是如他以前的 心思,給自己留的後路。   「你的心意我收,但那摺子,該是妳為自己的打算,那可萬萬不能。」   沈琮文仍舊緊握著秋宇的手:「我還有其他摺子,今天正好出來辦事所以帶 了這一個,我還用不到,能讓你過得好,我也開心。」這是沈琮文儲蓄中最多的 一個,她是絲毫不在意。   看沈琮文與他相見不過兩回,聽他從良是竭盡所能的幫他;對比魏嬤嬤挑三 揀四,最後只拿自己不足二兩的金鍊,這人情炎涼怎會如此之大。   對秋宇無以為報的神情,沈琮文嫣然一笑:「我可不是在逞強好面子,是真 的替你高興,反正這些錢我怕是用不到了。」   「怎麼會,杜伯楌與妳關係好,難道就捨得見妳離不開堂館?」   「他捨不得我不離開,我那嬤嬤也捨不得我離開,知道我倆關係好,杜家是 皇帝姻親,獅子大開口。我那一點積蓄,塞不住她的口呢。再說現在……」   沈琮文臉色陰鬱:「你走得好!否則怕要與你在後宮當姐弟了。」   秋宇真不懂這個皇上,怎麼一得位就這麼強橫。   「哼!」她又突然變得生氣:「你若不急著走,我回去把所有東西拿來給你, 也好過留給那個母夜叉!」   秋宇微微笑著看這喜怒隨心的沈琮文,發覺自己笑的時機不對,趕緊收起笑 容。沈琮文倒是抱怨:「怎麼又不笑了?我可是第一次見你笑,可漂亮得。」   秋宇不好意思地瞥過頭:「別鬧我。」   沈琮文將秋宇的手重重一握:「確實也不能再擾你了,今朝一為別,相逢無 多日,你保重。」沈琮文很乾脆地鬆開手,不看秋宇一眼就下車,秋宇自窗口看 著她,身影漸漸遠去。   出得城門,天已有暮色,落日歸鄉之情湧起,秋宇這才有不知何去何從的感 受。在他應是離鄉,憶起前程,湧起不捨之情者,竟止沈琮文一人。   就這麼感嘆之時,窗外見到兩人在路邊散步,看來兒子陪老父,仔細看去, 是尚初。或許是此時太孤獨,秋宇沒有猶豫地拉開門簾,與尚初照面。   尚初喊一聲:「錦葵?」尚初身旁的老人看向秋宇,他也看過錦葵的戲,更 聽尚初提過他的遭遇。   「你怎麼在這裡?」宗竹停下馬車,好讓尚初跟秋宇說話。這其實是宗竹的 想法,他聽梁師父說過尚初到南城染坊的事情,就知道是城外張家莊園。感覺他 們交情好,這晚留一晚應該沒問題,因此才往南城走。   聽他這麼一說,這句要回覆的話,恐怕是秋宇此生至今覺得最好的一句話: 「我把那張紙拿回來了。」   尚初不可置信地看著秋宇,怕他是身上哪裡有傷,魏嬤嬤才可能會放他,連 忙問:「你還好?沒事吧?」   張老在一旁笑他:「人家從良是好事,怎麼你一問反而像是壞事呢?既是好 事一件,天色也不早了,這樣趕路是沒地方歇息的,請兩位到莊上,我也替錦葵 慶祝,大夥兒熱鬧熱鬧。」   尚初也這麼想,好把事情問清楚。但秋宇想著沈琮文那句『怕要與你在後宮 當姐弟了』,不免擔心這裡離京城還近,會出事。   沒給他拒絕的機會,尚初從宗竹手中接過韁繩,拉著馬往前走。「你不要想 說不好意思,我們不覺得麻煩。」   到了莊裡,張老雖然說要慶祝,但這晚不過清了內莊中的一個房間給秋宇跟 宗竹,讓尚初陪秋宇吃飯。張老畢竟世故,這樣身分出生的人,一定有不想被提 的辛酸;先讓尚初與他聊聊,好知道什麼話最好不提,這樣開席才是真的熱鬧。   尚初先問清處秋宇讓魏嬤嬤自己拿出賣身契的設計,自然沒說得詳細,只說 自己故意勾引清秋,惹魏嬤嬤疑心;還有皇上送他牙笏的那段。   並沒說他躺在雪地裡頭等死的那段,但光那些,就夠尚初唏噓不已了。「真 得要有這麼個機緣,才能使這計。否則你看沈琮文,五年了,杜家大公子有錢有 勢,但杜家老爺不肯幫,就只能落個富家才子配妓戶佳人的閒話。」   懷裡還放著她給的錦囊,在懷中溫熱像是懷爐似的。   「那,你跟宗竹的那張紙,處理了沒?」   「還沒呢。」秋宇自懷中拿出摺好的紙,尚初像是看到什麼髒東西似的:「 還留這幹什麼?一把火燒了就好啊!」   尚初說著,就把炭爐往木製傢具移開,到門前空曠一點的地方,示意要秋宇 丟下去。   秋宇攤開賣身契,從魏嬤嬤手中拿過時,只簡單看過,這時才仔細看。尚初 在旁催促:「還看什麼?名字對就丟下去啦。」     上頭沒有秋宇的本名,綁他走的劫匪恐怕也不知道要拿什麼名賣他,所以一 直只有錦葵這個名字。上頭簡單寫了:妓戶身許許可。關家班戲子錦葵無用,賣 入懿湘館為妓,充堂中使用。   接著關三簽名,魏嬤嬤簽名,還有個見證人簽章,與錦葵的手印。   就這麼一張紙,就這麼一段話,就定了這個人此生為妓!   秋宇的胸口像是梗了硬石,想吐吐不出來的痛苦,尚初抽過秋宇的賣身契。 秋宇抓得太緊,裂為兩半。「喢」地一聲,讓秋宇驚醒,對旁邊的宗竹說:「你 的要不要自己燒?」   宗竹搖搖頭:「一…切…在…你…」   秋宇吸了幾口大氣:「此後我們誰也不為奴,別再這麼說。」   尚初在心底有個盤算,這時正好搶著說:「對,誰都不為奴,因此錦葵你, 得在這裡留著學怎麼過活,直到你沒有宗竹服侍,也能吃好穿好為止。否則你現 在出去,拿什麼過活?」   秋宇覺得這樣叨擾人不好,但既然自己說兩人誰都不為奴,確實不該再讓宗 竹服侍。他先問宗竹:「那…就暫時留在這邊如何?」宗竹自然點頭同意。   秋宇感激地看著尚初,尚初一笑,將在那手中的那半張紙丟入炭爐中,燃起 火焰。秋宇看著火光猛烈,然後消退,胸口那個大石似乎又壓上了。   尚初推著秋宇,要他把手上另一半也丟進去。親自將賣身契放入炭爐,看著 火光,臉上糾結著不知是狂喜還是悲痛,尚初看了一眼,起身將門打開透氣:「 就哭吧,痛痛快快將那些哭過去,心頭才能真的痛快!」   尚初是武生,這番話說來真有霸王瀟灑的氣魄。怕秋宇顧慮他,尚初不回頭 也不告別,走出這間內院。   壓抑太久,秋宇反而不知該怎麼痛哭了,抓著胸口,看著炭爐裡頭焦黑的殘 餘,張口吸著氣就是擠不出一滴淚。   宗竹從他自己的箱籠中找出一個東西,走到秋宇身邊坐下。張家莊內的是長 椅,因此宗竹可以與秋宇並肩而坐。宗竹將那東西,放到秋宇腿上。   「他…留…下…我…收…起…來…」   秋宇一握,就知道是那個龍煙硯台。秋宇轉頭看宗竹,他是用包裹緊實的那 面坐在秋宇身邊,冷風吹熄蠟燭,淡淡月光中只見宗竹的輪廓。   平板的聲音說著:「但…願…我…能…為…你…哭…」   「哇!」地一聲,秋宇的淚終於落下,彎身伏在腿上,緊抓著硯台落淚。多 少時刻他都想要這樣哭,卻都不能、不敢!要將這七年來的苦楚都宣洩出來,宗 竹默默陪著他,聽他放聲大哭,漸漸收起淚後,似乎又想起哪個痛,又開始大哭。   就這麼接連幾次,秋宇昏厥過去,宗竹怕他氣悶,將他拉到自己身上靠著。 冷風吹面,淚溼的臉將他冷醒,他打個噴嚏自宗竹肩上離開,宗竹起身上前打算 將門關起來。   這才注意到月亮掛在遠方,就正對著這門,前方屋子都在陰影中,彷彿世上 就這間屋,就他們倆人;而天,寬廣無際。   宗竹望著遠方明月:「天…好…大…」   是啊,天很大,地也很大,何處沒有容身之地?身上那滴血脈的歸處,若有 似無的情絲,糾葛肉身的情慾,有什麼不能拋下?有什麼非得要與他糾纏到死?   槁木死灰的心境漸漸有了生意,秋宇回道:「嗯,天很大。」   那是宗竹不曾聽過的語氣,未曾見過的神情,不是秋宇更不是錦葵;宗竹回 過頭,眼前的笑容不是名伶也不是名妓,是個豁然、爽颯的十七歲少年,對他投 以俊朗的微笑。   背光中,秋宇看不到宗竹的欣慰與微笑,但他知道,他們的心思是一樣的。   天地之大,我只為你而活。                  ~全文完~ ===================================   結束了,這篇故事叫秋餘,所以當秋宇離開改名後,故事也結束了。秋宇才 十七歲,往後的日子還長,真的有決心的人,把自己磨練成好男人再來找他吧XD 不過這回宗竹可不會只乖乖待在旁邊看囉~                         ╔                    ╗   第九回   《桃花菊》 王惲   淚灑明妃寄露葩,換根非為貯丹砂。   黃輕白碎空多種,碧爛紅鮮自一家。   騷客賦詩憐晚節,野人修譜是頭花。   九秋霜露無情甚,時約行雲護彩霞。 ╚                    ╝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1.75.41.94
Fully:抬眼望 藍天正好 淚中帶笑啊~~~>////< 03/14 18:01
Lunachen:想看後續~不管是第二部或是番外都可以 03/14 18:11
gingeryou:推,秋餘總算離開那種生活了 03/14 19:02
CokeChang:很棒的結局...希望此後兩人平凡幸福 03/14 19:03
※ 編輯: Nerium 來自: 211.75.41.94 (03/14 19:07)
kokosaw:超級想看後續 平凡是就幸福阿 03/14 19:37
hana8456:幸好平安落幕了 (哭) 大大文筆真好...... 03/14 20:21
Tsuyoshi18:這是對秋宇最好的結局了呀 03/14 20:28
ironim:幸好是令人暢懷的結局,現在覺得嫖妓的傢伙都很噁......=_= 03/15 00:03
msnptt2:推!好文!好好看啊~ 03/15 00:22
Nerium:謝謝各位>//////< 03/15 06:52
CokeChang:↑作者大人耶~~有其他的文嗎? 03/15 10:22
Tsuyoshi18:再推一次~順便推倒作者,要起來就拿文來交換XDDD 03/15 10:43
Nerium:( ̄口 ̄ )(推開)版上有不同風格的一篇...(耍賴) 03/15 16:42
Tsuyoshi18:大大如果說的是緋櫻的話...那就太小看在下了(再推倒) 03/15 23:34
grease:七寶村也很好看啊~心 03/16 00:37
redimac:想看第二部+1... 03/16 00:43
lan0208:好好看^^ 03/16 08:46
※ 編輯: Nerium 來自: 211.75.41.94 (03/16 17:18)
extinction:那個清秋真是豬狗不如啊,幸好秋餘得到幸福啊 03/16 21:42
augustgirl:好想看後續喔~~> 口 <!~~~~~~~~~~~~~~ 03/17 13: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