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生] [BTS/防彈]安可曲(95z) 上

[n59450940 (n59450940)]

[BTS/防彈]安可曲(95z) 上


1. 配對為金泰亨X朴智旻
2. 這篇的風格和此去經年一樣走一個貼近真實人生的路線
3. 各位新年快樂～
4. 已經寫完整篇絕不坑人大家可以坐等更新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安可曲 上




朴智旻和金泰亨的相識，說起來不是太平凡索味，卻也無一點值得拍成偶像劇的浪漫。

那是在已然步入夏天的六月中旬，外頭一片風光明媚正適合去近郊踏青，他卻將自己鎖在租來的小套房裡，捱著悶熱也不開空調，身上一件無袖寬鬆的上衣，盤著腿坐在書桌椅上，緊皺著眉翻看字跡密密麻麻的紙張，想找出究竟是哪一筆款項出了問題。

餐桌上廉價的橘色塑膠盤裝著的炸醬麵還裹著厚厚的保鮮膜，裡頭的熱氣已經化成大顆的水滴凝固在透明的膜上，大概是放涼得徹底。

直到他終於找著錯誤的關鍵，重新計算後兩邊數字終於平衡相等後，他才放下鉛筆，舉起雙手朝後方延展自己的身子，舒服地伸了個懶腰，這才注意到時間已然接近傍晚。

原先集中在報表上的注意力消散後，飢餓成了刺激腦部中樞的最主要訊號。他踩著室內鞋拖沓到餐桌前，一手捧起桌上的塑膠盤，另一手拖在底部測著溫度......從中午放到現在，果然已經冷了。

他看了櫥櫃上的微波爐一眼，便還是低頭拆開盤子上保鮮膜，取過筷子就著盤口囫圇地吃起來，冷掉的麵條糊在一起也伴不開，他索性就當在吃炸醬麵餅，反正連著吃這麼多天，橫豎吃進嘴裡還是一樣味道。

這時候，他聽見樓梯間傳來腳步聲，本來以為是樓上的鄰居回來了，喝了一口水也沒想什麼。

無奈這套房的門隔音就是如此差勁，他清楚聽見那上樓的踅音在最清楚的時候停下，似乎在他門前徘徊了一下便又下樓離去。

他塞滿嘴的麵幾乎要忘了嚼，腦中閃過各種奇異的想法便覺得有些害怕，拿起手機打給親近的學長，卻被對方嫌棄嘴裡還吃著東西咀嚼的聲音透過電話聽起來很不舒服而被掛了電話。

於是他迅速解決整盤炸醬麵，帶著被填飽的肚子又踱步回書桌前，見著桌上一大疊的講義便覺得什麼都沒有期末考來得可怕，把方才的插曲拋在腦後繼續遨遊書海。




晚上九點半左右，他剛結束最後一個章節閱讀，正想著告一段落要起身去浴室洗澡時，他家的門鈴響了。

他實在想不到這種時候誰會來按他家門鈴。

背脊僵直，自腳底板攀爬而上的冷意讓他寒毛直豎，可他還是硬著頭皮去開門。

「我是中餐廳來收外送盤子的，你吃飽了嗎？」

門外的男子額前瀏海全給汗水打濕，穿著繡上中餐廳店名、容易顯髒的外送白色制服，果不其然已經沾上不少油漬和黑色的醬汁，手上還提著方形的外送鐵箱，看起來有些狼狽。

可那張臉卻是教人難忘，濃眉星目且睫毛纖長濃密，他從沒見過同他一樣內雙卻還能如此有神的大眼，鼻樑高挺尖頭微翹，顯得五官像是混血兒般立體。

他一時之間找不到貼切的形容詞，卻是聯想到一個極其合適的名詞。

明星，就像明星一樣。

「朴先生？」那人困惑地蹙眉。

他這才回過神，一邊道歉一邊轉身到水槽裡，拿起大概沖洗過的塑膠盤子簡單地擦過，才回到門口遞給等著的人，「不好意思......我忘記了放外面了！」

「我傍晚有來過一趟，沒看見空盤想說你可能還沒吃完，晚點再過來......但現在再不拿回去我們店可就要關了，所以才按你電鈴。」

這段話說得挺長的，他能清楚欣賞到低沈磁性的嗓音，不光是長相，這人連聲線都這樣吸引人。

原來下午的腳步聲是他。

他回覆道：「抱歉，我一讀起書來其他事就顧不上，下次一定會記得的！

「這是小事，沒關係。」那人單抬起一隻腳，拿膝蓋頂著鐵箱，拉開板子將盤子放進去，笑著說：「倒是你，已經連續五天都吃炸醬麵了，明天換海鮮麵吧。」

他愣住的表情讓那人笑得開懷，那人看又更接近關店時間，便提著鐵箱轉過身要下樓，臨走前卻對他說：「你叫朴智旻對吧？我叫金泰亨，明天幫你送外賣再聊。」

看著那三步併兩步下樓的背影，朴智旻的腦袋才重新開始運轉。

這不是逼得他明天非得再點他們家的外送嗎......第一次見到手段這麼高的送餐員。

他心底想道，可其實已經連著吃五天的他，本就準備明天固定時間還打電話過去點餐。

可這個有關乎外送員金泰亨的插曲，倒是讓這如例行公事般的點餐吃飯增添了趣味，連帶也讓枯燥乏味的期末考週多了點調料。






朴智旻是附近S大會計系二年級的學生。

和系上同學稍微不同的，是他轉系生的身份，這個學期初才從東洋史學系成功轉過來。

倒也不是說同學看不起他這種當時聯考沒考上理想校系，但硬是選了名校進來拚轉系的，而是錯過了大學開學初始時怕被落下的新鮮人尋找團體加入的時機。

雖然不至於沒有朋友，可也沒有一個所屬的小團體，不過他也的確不喜歡一大群人約著去讀書，就喜歡自己一個人安安靜靜地準備期末考，倒也不以為意。

他覺得自己一直以來的目標明確清楚，就是想要考上會計師，為此他在聯考失常後，還是毅然決然選填了旁人看上去沒有出路的東洋史學系，只為了能夠先進到頂尖的大學，拚一個轉系的機會。

一整年不比高三輕鬆的全力學習，換得的是他階段性的目標成功，而他現在繼續努力唸書，並非是對於學科本身的興趣，而是為了留下良好的成績紀錄，將來能夠申請到好的實習和考上執照，順理成章的能有一份穩定不錯的工作。

他其實也曾經想過，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麼追求一份穩定的薪水，究竟是為什麼不趁著花樣年華的時候和同學一般揮霍青春。

但從來人的出生高低各有不同，他認得清楚。

系上那些活得自在隨意的同儕們其實哪個不是有錢人家的孩子，他們的特權便是不需要思考後路，只管隨心所欲過活。

朴智旻自知和那些人不是一個世界，上大學之後已經靠著打工負擔自己學費的他，以後若不想成為一個狼狽的大人，只能靠自己的努力。

所以他也認命，即便犧牲社交和娛樂時間，偶爾有些孤獨，也要成為教授眼中的優秀學生。

常理來說金泰亨和他是不會有交集的，一如後來的很多人說的，他們就像是不同世界的人。

這樣的差距不僅僅只是富有和貧窮人家孩子之間的溝渠，還有包括生活的情節和理想的藍圖。

朴智旻是左鄰右舍口中的媽朋兒，性格溫和好管教，現在還是名牌大學生，說起未來指日可待。

金泰亨則只是個中餐廳的外送員，颳風下雨也得騎著機車挨家挨戶地送餐收碗盤，即便長了一張俊臉最常聽見的也只是婆婆媽媽的一句：可惜了這樣一個年輕人。

但他們卻成為了朋友，朴智旻孤身一人從釜山上到首爾以來，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朋友。

起初只是外送來時會多聊個兩句，金泰亨就得匆匆離開去下一家送餐，可朴智旻總是把午餐拖成晚餐吃，金泰亨下午來收碗盤的時候他根本連保鮮膜都還沒撕。

那一天外頭下著大雨，金泰亨來了見外頭沒有空盤，乾脆就蹲坐在他家門前的階梯上，等他吃完再直接把盤子帶走。

朴智旻覺得讓金泰亨等非常不好意思，便說了不如他把麵裝到自己家的碗裡，好讓金泰亨可以快些把店裡的塑膠盤帶走。

金泰亨卻是說沒關係，反正後頭也沒有要送的，他就想在這裡偷懶一下，等等挨家挨戶收盤子準時回去店裡就行。

「我只是安靜坐在這裡滑手機不會吵到你的，你不會介意吧？」

十六顆上下排都要奉送的燦爛笑容耀眼得朴智旻一時目炫。

朴智旻覺得有些好笑，他的租約可沒包含外頭的樓梯間，金泰亨想睡在外頭他也管不著。

他看那明顯比他高大卻可憐地蜷縮在台階上的身影，還帶著渴求的目光。

不知怎麼的，他就是說了：「不如我倒杯水給你，進來坐吧。」

金泰亨低頭看了一下自己沾滿油污的白衣，在猶豫的當頭朴智旻卻是直接拿了雙拖鞋擺在玄關口。

多年以後再回想起，朴智旻其實從未變過，這一刻他允許金泰亨走入他的生命之中，溫柔卻強硬地表明他的邀請，一如他柔中帶剛的性格。

朴智旻也知道金泰亨身上的味道不會多好聞，外頭下著雨，雙手提著沈重的外送鐵箱子的金泰亨又怎麼能騰出手撐傘，身上皺巴巴的髒衣服還混雜著雨水未乾的濕悶味和酸汗味。

但他神色完全沒有一絲嫌棄，拉了張板凳又替金泰亨倒了杯水，招呼還站在門口的金泰亨快些進來坐。

後來的朴智旻說，他當時其實有想過要替他洗下外衣，可怕說出口會顯得自己好像嫌棄了金泰亨一樣，所以就沒提。

金泰亨聽了之後笑得一臉痞氣，一把攬過朴智旻的肩膀，調笑道原來那時候的智旻就想要把我扒光了啊。

呀你這口無遮攔的傢伙！

朴智旻推開了他，可耳根卻是迅速染了紅。




他們故事的開始並非光鮮亮麗，結局自然也平淡無味。

他並不覺得諷刺，只因為他認清了他們都只是繁華世界裡不起眼的平凡存在。

這樣倒也好，什麼樣檔次的製作團隊配上什麼樣的製作格局。

時間如洪流，川流不息，沒能生作堅硬巨大的磐石便要順著水流浮沉滾動，在浪潮裡磨去一身稜角，終於沉澱在河底成為萬千鵝卵石中的其一，再無特殊之處。

彼時他們都還年少，未曾真正踏入現實社會，即便猜得到自己的渺小，卻也沒有切身的感悟，心中還存有一絲僥倖的幻想，偶爾不切實際地期待那飛黃騰達的幸運。

金泰亨是他被稱為走在正軌上的人生中，唯一的一場意外，卻在那段歲月裡抹上濃重的色彩，無人能取代。






如若背景太過於類似，不只是所聞所見狹窄侷限，也會因為同質性過高而容易暗自比較。大家都優秀，也有獨屬於自己那份容易受傷的尊嚴，相處起來實在無法全然放鬆。

可如果差異太大又會變成雞同鴨講，說不到一塊兒去。

大學唸了一年半，他能稱上是好朋友的，也還是如今四散在各個城市和大學裡、釜山高中的那群同學，只因為他們是共享許多回憶，有相似的背景可卻又因為後來選擇的科系不同，而符合能持續維繫好關係的條件。

本來他以為沒唸大學的金泰亨會是和他沒有共通點的那一類人，但隨著越多的接觸，他才發現事實並非如此。

金泰亨不斷地帶給他驚喜，甚至是驚艷。



排休的金泰亨坐在他床上戴著耳機，閉著眼睛搖頭晃腦地，偶爾會突然睜開眼，低頭在腿上的筆記本上寫寫畫畫，要不是光裸的腳板還打著拍子，朴智旻都要以為他是在做英文聽力練習。

朴智旻坐在書桌前，為明天最後一科期末考做準備，會計本系的科目其重要度不言而喻。

他咬著筆尾，苦思著究竟是哪裡做錯了，翻動紙張的動作帶著煩躁，引起了金泰亨的注意。

他下了床走到朴智旻身旁，感受到身邊熱氣的朴智旻開口說：「沒什麼，只是兩邊數字對不上而已......」

金泰亨抽走了朴智旻手上的報表，他當作金泰亨只是好奇，想著也看不懂肯定很快就還回來，卻每想到金泰亨就這樣認真地看了起來，表情嚴肅煞有其事地。

大約過了兩分鐘，朴智旻覺得實在有些久了，怕自己忘記檢查到哪一項，正要開口討要的時候，金泰亨卻將報表遞了回來，指著其中一筆項目說：「這項Operating Lease的處理方法，你再稍微看一下。」

朴智旻從沒有想過會從金泰亨的嘴裡聽見會計專業的詞彙，思緒一時打了結，愣愣地照著指示看了看那筆項目，才想起教授的確有提過要特別注意這個類型的款項，的確就是這道題的關鍵。

他修改過後，將桌上凌亂的講義堆作一疊，便坐在床尾將金泰亨右邊的耳機拉下來，說：「你為什麼會？」

「嗯？會什麼？我只是隨便一指而已。」金泰亨偏頭，睜眼說瞎話。

朴智旻也不生氣，這麼拙劣的推託根本只是玩笑，「別裝傻，你明明就懂。你也是會計專業的？可是你說你沒在上學。」

「我沒騙你，我現在真沒上大學，之前學過而已。」金泰亨換了盤腿的坐姿，繼續道，「也就能應付這些，你真念到大三了我也不懂。」

朴智旻追問了幾句，金泰亨都是明顯敷衍的回答，看出他不想多提，朴智旻也只好歇下好奇心，暫時不再追問，繼續準備考試。

不懂的地方朴智旻之後就直接拿來問金泰亨，對方也不藏，能教的就教，有些金泰亨也不懂，卻也會用自己帶來的那台電腦替他找資料，讓他先接著做題目別被糾結在那。

期末考結束後，朴智旻並沒有回釜山過寒假，反而是留在首爾打工賺錢才能多存點下學期的生活費。

本來在首爾就沒什麼熟悉朋友的他，閒暇的時間便是和新認識的朋友金泰亨一起嬉鬧。

有天金泰亨半夜來朴智旻家，說要借住一晚，鼻青臉腫的樣子看上去實在狼狽的。

他嚇了一跳，金泰亨卻是擺擺手說沒什麼事只是看著嚴重，可說話嘴型一大了卻又疼得呲牙咧嘴。

朴智旻問他原因，他也不細說，只簡單一句和人打架了就帶過。

這話教人聽了直翻白眼，畢竟誰也知道這臉傷肯定是打架來的，不然難道是摔的嗎？

可他也沒再問，安靜地拿出醫藥箱替他擦藥。

金泰亨仰著臉看朴智旻彎低身子而湊近的面容，突然就說他辭了中餐廳的工作。

朴智旻一眼也沒施捨給他，嗯了一聲繼續拿沾了優碘的棉棒替他擦傷口。

金泰亨笑了起來，卻拉扯到傷口又痛得哭喪一張俊臉，換得朴智旻看蠢蛋的唾棄眼神。

「智旻啊，謝謝你。」

背著他收拾藥箱的朴智旻沒有回話，可金泰亨知道那人必定是勾起了嘴角。





假期過了一個月，期末考的成績出爐了，連帶著系上前十名的學生姓名也被公佈出來。

這是朴智旻轉系進會計系後頭一次的排名考試，進到學院的網站見到優異名單上有自己時，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他又看了下同樣在名單內的名字，和對那些人的印象比對，大部分的人他並不意外，可有幾個卻是完全看不出來有認真讀書的，讓他著實訝異。

他好奇這些人之前又是怎麼樣的，便點開上個學年他還沒轉進會計系時的學系優異名單。

朴智旻目光停駐在列在第一位的名字。那對他來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幾乎出現在他的每一天的生活裡，可卻從不是有關乎學校的事情的那個名字。

——Kim Tae Hyung 金泰亨。

他飛快地拿出系上名單仔細核對，的確是沒有金泰亨這個名字。

朴智旻自然知道他的同學肯定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但他不想貿然詢問，畢竟如果事情真如他所設想的，可能會給金泰亨造成困擾。

思考了一會兒，他打電話約了比自己大上一屆的學長鄭號錫見面。



「金泰亨嗎？我知道他，聽說大一讀完就辦休學了。」

對修一門課同組而認識的學弟說，鄭號錫拿湯匙攪拌面前的咖啡，「不過我也不認識他，只是聽過他的八卦而已。」

「是很糟的八卦嗎？」

「是也沒到多糟啦......嗯，就比較特立獨行吧？」鄭號錫想了想，繼續道，「之前我們這屆辦活動的時候，他就拒絕參加，聽說是直接表明沒有興趣，當時惹得我一些同學蠻不爽的。」

新生剛入學的時候，前一屆的學長姐都會辦一些像是迎新、郊遊或露營之類的活動，雖然並非強迫參加，但也沒什麼人膽敢拒絕，就怕錯過成群結隊的時機，也怕落下一個不合群的標籤。

朴智旻事實上也覺得那些活動挺浪費時間的，一群大學生玩些團康遊戲什麼的實在是沒什麼實質產出可言，還不如辦個座談會什麼的，學長姐們好好分享職涯規劃或是科目學習安排什麼的，還來得有意義些。

但他自然沒有顯露一點這樣的意思，被吩咐了事情總是溫和地笑著說聲好，一場不落地參加。

對於許多事情，他即便心底質疑規則，可在規矩沒變之前，他照樣順從這場遊戲的玩法，只因他清楚這不是他說不玩就能抽身的局面。

這就是屬於他這樣平凡人的生活，只能遵循掌握權勢和金錢的頂尖人們設下的規則，順應努力地付出自己，而幾乎沒有一絲挑戰規則的可能。

這道理說大了，就是人生的哲學，說小了，可以只是電扶梯上得靠右邊站這樣瑣碎的小事。

朴智旻一直以來順應的，金泰亨竟選擇了反抗。

螳臂擋車般不自量力，卻又如飛蛾撲火般教人敬佩而不捨。

「聽說他很少來上課，和同學完全不熟，也不知道在忙什麼，可考試成績卻又好的誇張。」他們系上的課評分標準幾乎只看考試成績，教授並不在乎學生平常到底有沒有來上課。

「再多的我也不知道了，他休學那陣子大家都會討論兩句，什麼誇張的猜測都有，但就是沒個正確答案。我其實也很久沒聽到他的名字了。」

聽完鄭號錫的話，朴智旻嗯了一聲，咬著吸管喝還沁著寒氣的美式咖啡。

他話題可是繞了一圈才能顯得不經意地說起金泰亨這個名字，彷彿只是源自於同學耳語間和那張名單上的好奇，殊不知卻是此次見面的最主要目的。

他和鄭號錫又聊了半個小時，詢問了下個學期的選課安排和各個教授的脾性，才說著開學約吃飯吧，送走了因為實習而沒能回光州享受假期的學長。



朴智旻回到家時，又見著金泰亨蹲坐在自己家門前的台階，又是戴著耳機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的投入模樣。

他佇立在那人面前也不說話，他天生嗓子偏細，抬高了聲音也抵不過金泰亨耳機裡的音量，索性靜靜地等還沈浸在自己世界的金泰亨發現他。

雕刻般深邃的五官凝神專注，低垂著的眸目展露濃密的睫羽。雖然不想承認，可這男人的確長得好看。

當金泰亨終於注意到視線裡Converse白色的硬膠鞋尖，抬起頭直對上的，是朴智旻承載笑意的溫柔眉眼。

「你怎麼不叫我？」扯下耳機，金泰亨站起身，左手拿著筆記本，右手試著拍掉褲子上的灰塵。

「你怎麼又混進來了？」朴智旻用另一個問句回覆，一邊掏出鑰匙開門，「台階很髒，你下次別直接坐。」

「警衛大哥都認識我了，還跟我說你出門了。」金泰亨跟在朴智旻後面，隨口道，「反正我這褲子深色的也不怕髒。」

朴智旻看了他一眼，裡頭似笑非笑的含義有些危險，讓金泰亨本能地改口道：「我下次撕兩張紙墊著總行了吧。」



他們的相處模式很特別，至少朴智旻從沒有和哪個誰建立過這樣的關係。

從來他都是溫柔有禮的，就連粗俗點的話都鮮少說，可對著金泰亨，他總是狠毒地吐槽，偶爾被他四次元的話語弄得無言以對時，也會毫不客氣奉送白眼，那些溫文儒雅的形象全然不復存在。

明明他們才認識了兩個月，可卻好像熟識了一輩子。

這並不是說他知曉金泰亨所有雞毛蒜皮的小事......相反的，對於金泰亨的背景他所知甚少，但他卻總能準確捕捉到那偶爾顛三倒四或未盡之言的意涵，共享沉默的時候也感覺心意相通毫不拘謹。



「泰亨啊，你還要找打工嗎？」

「要吧。」

盤腿坐在朴智旻床上，手肘撐在腿上托著下巴，金泰亨的目光沒從電腦螢幕上移開過，回答得漫不經心。

「那......你要不要去我學長開的咖啡店？」朴智旻問的有些小心翼翼，他感覺金泰亨不喜歡人家插手他的事，但他還是忍不住想幫忙。

金泰亨神色一斂沉默下來，原本還在打字的手指也停住。

暗嘆自己的猜測果然是對的，朴智旻硬著頭皮補充：「是之前考轉系時幫忙我很多的學長，畢業後開了咖啡店，最近人手短缺才拜託我幫忙的......」

「但我接了不少家教實在沒空，才想請泰亨你幫忙的。」

帶點懇求意味的這一番話說出來，倒把這件事硬生生地轉成是讓金泰亨去幫忙人家。

金泰亨又再思考了一會兒，才對朴智旻說了聲好。感覺自己都要被那凍結的氣氛逼得冷汗直流，朴智旻不著痕跡地吁出一口長氣，放鬆下來拿起手機給金碩珍傳訊息。

接下來的時間朴智旻好幾次想要問金泰亨輟學的事，但又一直找不到適當的時機。

各自做自己的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笑鬧之中很快也接近黃昏。首爾的夏天落日的晚，其實已經是晚餐時間。金泰亨說要先回家，朴智旻就點點頭跟他說再見，門關上的時候，他突然想起今天早上鄭號錫說的話。

沒有人知道的正確答案......就在他唾手可及的地方。

他快步走去書桌邊，拉開玻璃窗，外頭金黃璀璨的暮光灑落在寧靜的小徑上，金泰亨那引人注目的燦金髮色在這一瞬間卻顯得和諧。

「金泰亨！」

朴智旻揚聲喊他。

那人戴著耳機，分明聽不見他的聲音。

「金泰亨！」

他又喊，卻知道是徒勞。

在他要拿過手機直接打電話過去的時候，金泰亨回過頭，看見他在窗口的時一臉訝異。

拿下一邊耳機，金泰亨挑起眉望著他。

朴智旻發誓他此刻真沒有想到會不會吵到鄰居，一顆心鼓譟著，只因為他要把他們的關係再推進一步——從朋友到知己。

「你為什麼不跟我當同學？」

「啊？」金泰亨皺起眉，大手在耳邊做出收音的模樣，表示聽不清。

咬緊牙，懊惱自己與生俱來的聲線，可還是兩手圈在嘴前，使勁力氣逐字喊出：「為—什—麼—不—讀—了？」

眨了眨眼，金泰亨用那低沉的音頻回喊：「你真的要知道？」

「廢話！」朴智旻翻了白眼，可心底卻是緊張的，他有預感如若揭曉了答案，他就能真正進入金泰亨的生活裡。

「因為我想當被聽見的鯨魚。」

「什麼？」換朴智旻一臉困惑。

「我說——」金泰亨喊，「我—想—當—鯨—魚！」

這回朴智旻倒是聽清楚了，可卻懷疑自己出現幻聽。

金泰亨說得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什麼啊！」他回喊。

金泰亨卻是手插著腰，仰著頭對他笑得可醜了。

笑容大到臉上都要擠出紋路，一雙大眼反倒是瞇得看不見，牙齒全露出來見客。

大概是因為太醜了，所以過了好多年後，那一天夕陽下的笑顏還清晰地烙印在朴智旻的腦海裡。

是他如紙牌屋般脆弱而天真的時光中，唯一存在過的真實。





金泰亨說有些事情現在不做，以後也就沒機會做了，沒有試過他就不會死心。

他討厭旁人總是說的什麼辛苦的只有現在而已，只要再忍耐一下想做的事情以後再做。

進到頂尖的大學，讀了會計系這個大家眼中出路明確穩定的科系，只是因為一路上父母、師長和社會的期待。

他不否認他可以花比別人少的時間就把考試考得好，擅長玩一款遊戲並不代表他就應該傾盡全力奉獻於此。

不想要再逼自己過所謂一流的人生，也不想要再活在別人設立的框架裡。

不是沒有人建議他可以試著兼顧兩邊，不一定非得要休學，可金泰亨覺得，沒有全力去追過夢想的人，不配感傷失敗。何況他的家裡是決然地反對，兼顧這種事情是辦不到的。

金泰亨沒說細節，但結論上來說就是他爸被他休學的消息氣得切斷他一切支援，所以才得要自己打工賺生活費。

說實話，朴智旻是怎麼樣也不可能作出和金泰亨一樣選擇的，況且已然如此，他也沒什麼好能勸的。

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其實也欽佩金泰亨，只因為那是他一輩子也不會走的路，沿路的風景他無緣欣賞，可透過金泰亨，他卻能窺探一二。



金泰亨喜歡音樂，充滿熱情的那種。不只是會搖頭晃腦跟著打拍子，還學著寫詞寫曲，不只是作為興趣，而是想要成為真正的音樂人。

他一星期裡有三個晚上會到弘大附近街頭表演，打賞的錢也不多只是為了累積表演經驗而已，藉此他認識了不少地下音樂人，也越來越深入真正地下音樂的圈子，從此多了些機會能接觸到不同類型的音樂，饒舌也好嘻哈也好，他什麼都樂意學習。

金泰亨平常生活就是打工存錢買設備，有靈感時寫詞曲再練習編曲拿去交流，學了新東西後就去弘大表演。

從那天開始，他們幾乎形影不離。

金泰亨什麼都會跟他分享，生活上的又或是音樂上的，朴智旻偶爾也會給他一些意見，激發了金泰亨不少靈感。

開學之後，朴智旻接了不少家教學生，金泰亨也順利到金碩珍開的咖啡廳上班，一張帥氣的臉蛋和天生讓人嫉妒的衣架子身材，不過是繫上深褐色的圍裙站在櫃台後面煮咖啡，也吸引不少目光。

第三次拿筆尖在家教學生面前的題目點了點，朴智旻對現在的高中小女生實在有些無奈：「這麼喜歡櫃台那個哥哥？」

小心思被戳破的少女瞬間紅了臉，驚慌地收回視線匆忙否認。

朴智旻朝櫃台站著的那人方向看，方才還避開少女視線的金泰亨主動朝他眨了眼，調皮的模樣讓朴智旻好氣又好笑。



送走了家教學生，朴智旻便拿出自己的講義認真讀了起來。

清脆的瓷盤碰撞聲捉住了他的注意力，是金泰亨在他手邊放上一杯熱拿鐵。

「你自己煮的？」

「當然。」金泰亨有些得意。

「那肯定不好喝。」朴智旻嘴上這麼說，卻是不管金泰亨的抗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我還是比較喜歡喝美式。」

「這麼晚了，喝牛奶多點的養胃。」丟下這一句話，金泰亨便轉身往櫃台走。

朴智旻瞧著那背影幾秒，又收回視線重新專注在功課上，唇角卻蕩漾笑意。

金泰亨打掃完時已經十點半了，朴智旻和金碩珍聊了兩句，便抓起包包跟在金泰亨後面離開。

「今天我的家教學生因為你走神了好幾次，害我也得重新講解好幾次。」朴智旻抱怨道，泛著微微酸意。

「喲，這是吃醋了？」金泰亨用食指戳了戳朴智旻肉肉的臉頰，調笑著：「是吃我的醋還是吃家教妹妹的醋？」

朴智旻沒好氣地翻了白眼，換了話題，「今晚去哪吃宵夜？」

「我們買辣炒年糕去弘大一邊看表演一邊吃怎麼樣？今天有我玩樂團的朋友表演。」

「好啊。」他點頭，加緊腳步跟上興奮起來就走得特別快的金泰亨。



金泰亨很挑食，三餐時間也不正常，有時候錯過飯點了就索性不吃順便省錢。

雖然朴智旻自己也是讀起書來就會忘記吃飯的人，可對著瘦得肋骨都明顯的金泰亨這點他就是看不得。

偏偏唸他沒有用，固定買飯給他又會惹他生氣，折衷之下朴智旻只得拉著金泰亨去吃宵夜，吃兩口就找各種藉口推給金泰亨解決。

他很喜歡看金泰亨吃東西的樣子，街邊攤販賣的炒年糕吃在他嘴裡彷彿是什麼頂級美食，一臉誇張幸福的神情配上沾滿醬汁的嘴，總讓朴智旻笑得彎起雙眸。

金泰亨問他笑什麼也不說，含著一根金泰亨塞過來的棒棒糖欣賞他的吃相。

在他耳邊哼哼唱唱的那低沉嗓音，朴智旻很喜歡，總覺得那樣暗啞的嗓音性感得過份。

他曾不諱言地和金泰亨稱讚，換得的是那人捧著他的雙頰用力地搓揉。

「你真有慧根，能聽懂52赫茲的歌聲。」

從前有一隻鯨魚，他唱著52赫茲頻率的旋律，可是卻沒有同類能聽得懂，所以從沒得到回應。

也許他提高一點頻率，或降低一點，大家就能聽懂了。

可是他卻不願意這樣的改變。

他想要讓大家聽到他最好聽的那段歌聲，所以即便鯨魚覺得寂寞，他還是用52赫茲反覆唱著，只因為那是他覺得自己能唱出最好聽的歌聲。

不想妥協的他，依舊日夜反覆哼唱，就等著哪一天能有人聽懂他的旋律。

就像他遇見朴智旻一樣。



朴智旻是認真地喜歡他的歌聲，有時候他新寫了滿意的旋律，也不管幾點就跑到朴智旻家要唱給他聽，朴智旻已經快睡著了，卻還是會迷迷糊糊地爬起來靠在他肩膀上聽他唱歌。

「你其實挺好的了，有些鯨魚唱歌的聲音還低過20赫茲，人耳都聽不見呢。」朴智旻頭靠著他的背，調整了下角度閉著眼說，「你好歹還有52赫茲，大家聽得見只是聽不懂而已。」

「你是一隻固執的傻鯨魚。」

只要頻率高一點或低一點大家就能聽懂了，可就是固執地用52赫茲唱歌。

他心裡想，卻沒說出口，只因為這樣的固執也是金泰亨吸引他的地方。

「那智旻你是什麼？」

「我？」

他真的很睏了，感覺下一秒就要墜入夢鄉。

朴智旻逕自重新鑽入被窩，也不管金泰亨還坐在他床邊盯著他看......反正金泰亨自己會回家，大不了就留下來住一晚，也不是第一次，朴智旻不在乎。

「我是鴉雀。」

朴智旻的聲音漸弱，最後一個字都像是含在嘴裡。

金泰亨靜靜地看著他毫無防備地在自己面前睡著的模樣，嘴角勾起溫柔的弧度，脫了襯衫和長褲也跟著鑽進被窩裡。

猶豫了一瞬，他還是伸手攬過那精瘦的腰，將相對嬌小的人兒抱在懷裡跟著睡去。


______________________
艾麗絲：
各位新年快樂！
在明天收假前來一篇熱騰騰95怎麼樣呢（眨眼
稍等一下下也就會有下集出來了喲～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223.18.2.61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BB-Love/M.1485957220.A.76E.html
推 heyacinth: 好美的故事啊…「鯨魚」那裡被逼出了眼淚…Q^Q
→ heyacinth: 非常期待下集!泰亨的形貌真的就是生來說各種故事的類型
他的聲音也很適合說故事啊～～晚點會在下篇裡跟大家分享一下一些梗（？
推 shock368102: 好好看好浪漫啊～～喜歡～～
希望你看完下篇之後也覺得很浪漫（欸
推 sheepko012: 真的好喜歡艾麗絲大的文～～～細膩又充滿感情 此去經
推 sheepko012: 年看完後空虛了好久（沒跟到實體書好扼腕QQ還有機會
推 sheepko012: 能買嗎XD）喜歡智旻跟泰亨的互動～～～期待更新
哈哈謝謝你喜歡～～～不過實體書應該是沒有了Orz 我下次回台灣確定一下 如果還有多的再跟你說～～
推 Clorispv: 好看!!!
希望你看完下篇也覺得好看（害羞扭動
推 miou60930: 泰亨好適合說想當鯨魚這樣的話XD 這篇文裡面看到好多
推 miou60930: 跟自己過去同樣的疑慮跟矛盾 看完覺得心酸酸的啊
他是會說出一些乍聽之下荒唐但其實隱含深意話語的男子（？
這篇文章啊～～偷渡了很多想傳達的議題 晚點在下篇跟大家分享～～
推 akaneshi: 是95！ 看見了「想當被聽見的鯨魚」內心儼起一股酸澀(
→ akaneshi: 哭
走著自己的路但卻還是忍不住覺得有些孤單想被人聽見的鯨魚啊～～～好拉其實我自己寫的時候也覺得這故事很心酸（欸
推 duckchi: 好棒！是95新文～艾麗絲好高產，愛你（比心
哈哈我也愛你 這篇真的是連著三天超級認真寫要給大家當新年禮物的（笑
推 neverfriend: ！！！！！我覺得被治癒了 這篇好美啊 有一種透過手
→ neverfriend: 指縫看著陽光的感覺 重獲新生的想望
覺得最後BE了你很對不起Orz 我會寫溫馨四口萌文來補償的（跪
推 wanderlust: Whalien52!!! 鯨魚外星人推:D
這篇文BGM不少 先來首Whalien 52再來Stigma再來掐吧啾！
※ 編輯: n59450940 (220.241.187.32), 02/02/2017 18:12:49
推 tzuyu1994: 看到我要當鯨魚整個笑出來哈哈哈 而且整篇超有意境超
→ tzuyu1994: 浪漫的嗚嗚嗚
推 bbfish1104: 他們歌好適合拿來當故事的靈感~
推 agan160509: 推推～謝謝通知但我今天才有時間來看QQ好喜歡他們的
→ agan160509: 對話和互動 鯨魚的比喻真的很棒又很可愛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