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少年杜利沙夫殺人事件簿 10(限)

[nack66 (柯廷)]

第十章


　　從那時候開始，希路亞便不再理會傑米。

　　不僅僅不理會，希路亞對傑米的態度，簡直到徹底忽視的地步。

　　不論在校園中任何一處，甚至在房間裡，他都不和他說話，甚至瞟都不願瞟
他一眼，即使傑米試著主動與希路亞交談，但一面對那冷淡的面孔，原本想說的
話又硬生生地嚥了回去。

　　『傑米，我曾經說過，若只有心靈，是無法滿足我的。』

　　雖然希路亞離去前留下這番話，但對傑米來說，他卻不懂希路亞真正生氣的
理由，也不懂對方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麼。他自認希路亞是他在聖道爾夫裡最好也
是最重要的朋友，而他對希路亞的感情也絕不只是朋友而已，所以才會坦然接受
對方的親吻與擁抱。這樣難道還不夠嗎？他對希路亞是絕對是真心真意，也能在
對方面前說一百次我喜歡你，但希路亞卻說單靠心靈無法滿足他，那他到底想要
什麼？

　　難道只因為自己不願意讓他摸屁股，他就能對他視而不見嗎？哼！他也是有
羞恥心的，像那樣骯髒的地方，他才不想讓希路亞觸碰。

　　哭完後的傑米氣呼呼地想著，雖然對室友任性的態度充滿怨氣，但一到晚上
吃完飯後回到房裡氣就消了，看看時鐘也不過七點十分，他氣希路亞的時間還不
到十二個小時。

　　傑米抱著枕頭倚在窗邊看著校園內的燈火逐漸亮起，隨口哼著文學課中學到
的詩歌，只是才哼沒兩句，外頭便傳來房門碰撞的聲響，他立刻轉身回頭望去，
發覺是隔壁房間發出來的吵鬧聲後，失望的將整張臉埋入枕頭裡。

　　希路亞，你這個壞傢伙，快點回來啊。

　　他在心裡默默唸著，唸了大約有二百次那麼多，只是隔日清晨當他半夢半醒
由床上爬起時，房裡還是一副沒人回來過的模樣。

　　隔壁床舖沒有人睡過的痕跡，傑米心中突然慌了起來，兩人合宿後希路亞從
不曾一夜未歸過，會不會發生什麼意外了？他連忙從床上跳起，穿上外套，隨便
梳洗一下就往外頭衝了出去。

　　每週日上午，聖道爾夫學園會在校園附屬的禮拜堂中舉行週日禮拜聚會，所
有師生和住在附近的居民都會參加。在餐廳中找不到希路亞的身影，傑米匆匆吃
過塗滿杏桃果醬的麵包、炒蘑菇和起司蛋包做早餐，隨即和洛克一同來到禮拜
堂。只見他左張右望好一會，終於在二年級的坐位區找到了希路亞，對方正和身
邊的同學談天說笑，神采奕奕的模樣看不出任何的疲態或異樣。

　　太好了，希路亞沒事。

　　傑米在心裡緩緩舒了一口氣，隨即便生氣起來。實在是太過份了！就算因為
吵架不回來也應該事先通知一聲，居然讓他擔心了一整個晚上。傑米揉著疲倦的
眼睛，心裡越想越火大，立即決定不這麼輕易地原諒對方。

　　即使牧師在台上認真傳述著聖經教義，台下的傑米卻心神不寧地偷瞅著希路
亞，對方卻從頭到尾一副專心聽講的模樣，連瞟都懶得瞟他一眼。禮拜結束後，
希路亞逕自和坐在附近的教師們談起話來，傑米則氣鼓鼓地離開了禮拜堂。

　　他再也不要和希路亞和好了！在返回宿舍的路上，傑米不斷在心裡嘀咕抱
怨。希路亞明明承諾說不再做出讓他討厭的事，如今卻反過來不理他，實在是太
過份了！哼！傑米氣得忍不住在宿舍門前跺腳，就連走上樓梯的聲音也是叭叭叭
叭的響著。

　　雖然這麼說，但傑米的怒火在回到空空蕩蕩的房間後頓時消去一半，剩餘的
部份也在讀書室裡寫作業時消磨殆盡了，到了晚上，他又開始抱起枕頭、睜大雙
眼緊盯房門等待著室友回來。

　　房門終究沒被開啟，當他意識到這點時，又是隔日清晨了。

　　和往常不同，希路亞與傑米之間的冷戰就這麼僵持了好幾天，而僵持幾天，
傑米就失眠幾夜。一週後，他發現希路亞不但不回房睡覺，連平時用的書本和衣
物也逐漸在房裡消失不見。

　　原以為這不過是單純的吵架，氣一氣過幾天兩人便會和好如初，只要希路亞
放低姿態道歉，他也準備好大大方方的原諒他。幾天過後，傑米卻驚訝的發現對
方並非這麼想，而希路亞對他徹底忽視的程度，已經足夠讓他開始手足無措、心
慌意亂到不知該如何是好。

　　希路亞是傑米進入聖道爾夫後第一個結交的朋友，也是最好的朋友，兩人雖
然在個性與喜好上有一定的差距，但希路亞對他的疼愛一直有增無減，而他也習
慣了這麼被照顧，習慣到就連外人都覺得過分依賴的程度。然而希路亞在態度上
截然不同的轉變，卻讓傑米的心靈亳無防備地破了一個大洞，每回當兩人相遇，
對方卻故意擦身走過時，傑米心裡的哀淒簡直就從胸口酸至鼻腔中。

　　即使被責罵或拒絕都比徹底忽視來得好，希路亞對傑米不理不睬的態度讓他
傷心到每天都紅著一雙眼睛來上課。

　　由於社會地位和家庭背景高人一等的關係，聖道爾夫裡自視甚高的學生不
少，一開始並沒有許多人注意到兩人間異常的關係變化，直到那個飄著細雨的午
後。

　　上完課的傑米抱著書本匆匆走在通往圖書館的白色碎石路上，兩旁是被雨水
打濕的蘋果樹，陰冷的天氣讓氣溫驟降好幾度，即使穿著寬大的毛線衫，傑米還
是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感冒了嗎？他紅著一張臉，用手搓了搓鼻子，快步走過校園中庭。聖道爾夫
的中庭正中央有座羅馬式風格的白色涼亭，涼亭中排有四張淺藍色絲質布料的長
椅，長椅四周則種滿嬌艷的玫瑰、紫羅蘭與丁香，一旁還有鑲著彩色石頭的噴水
池。

　　傑米十二月剛入校時，中庭還因為積滿白雪而封閉起來，現在則成了學生們
下課時最喜歡聚集休憩的場所。由於雨天的關係，涼亭裡的人雖然比平時少了許
多，但還是有七八個學生在場。傑米走著走著，抬頭發覺希路亞獨自一人靠在涼
亭的某個角落，他心裡一高興，顧不得腦中一片昏昏沉沉，就這麼伸手朝對方大
叫：

　　「嘿！你還好嗎？」

　　瞬間他愣住了，希路亞一見到他轉身離去的速度比一陣風還要快，別說是回
應，就連看也沒看他一眼。傑米連忙伸手想喚住他，眼前卻突然一片天旋地轉……

　　他就這麼失去意識昏倒在中庭的正中央，在場所有人都看見了，希路亞卻連
頭也不回繼續往前走。

　　沒有我，那個人一點也無所謂。

　　沒有我，那個人也能笑得那麼的快樂。

　　終於明白對方是真的想與他徹底切斷關係，發著高燒被人送至醫務室休息的
傑米，醒來後獨自一人哭得好傷心。

　　希路亞對傑米的疼愛在聖道爾夫是眾人皆知的事，當天在中庭發生的事很快
便傳遍校園，沒人為他的失寵抱不平，想取代這位子的學生宛如過江之鯽。

　　就算能進入聖道爾夫的學生本身就非泛泛之輩，但無論是誰，都想和擁有過
人家世、美貌、頭腦的希路亞成為親密友人。二十世紀的英格蘭就算一切都已經
現代化，這樣迂腐的社會階級制度和觀感還是根深蒂固地存在人們心中。

　　從那天起，不少學生甚至教師爭相成為希路亞的新寵，沒地位又沒背景的傑
米不但失去重要的保護傘，還淪落成為壞學生們欺負的對象。

　　雖然夏藍．聖得．甘爾倫士的自殺事件早在入春前宣告落幕，聖道爾夫也暫
時恢復和平的景象，但校內難免人心惶惶，畢竟學校裡短短幾個月中死掉三個
人，先別提夏藍是怎麼死的，前兩人鐵定不是自己上吊自殺。

　　校園間開始流傳流言蜚語，單憑恐懼無法匯集謠言，還得要有讓人發洩的媒
介才行，而亳無靠山的傑米理所當然地成了流言中的犧牲品，就算那手無縳雞之
力的外表看不出有任何殺人的意圖與嫌疑，但自他入學後便接二連三發生命案卻
也是不爭的事實……

　　學生們七嘴八舌討論著傑米不祥的謠傳，還有人惡意稱呼他惡魔之子，極盡
嘲諷與排斥，對於這種幼稚、不負責任的傷害行為，為人師表的大人們非但沒制
止，就連牧師見到他還會面露避諱的匆匆走過。

　　「真可怕，我真不想和這種人一起上課！」

　　「實在是太不吉利了，聖道爾夫難道受到詛咒了嗎？」

「他一定就是殺人犯，為什麼不叫警察把他抓到監獄裡？」

　　站在門外的傑米愣住了，耳邊傳來同學們的竊竊私語，讓原本想踏入教室的
他不禁往後退了一步。

　　不！我不是。

　　那些人不是我殺的！

　　緊抱著手中的書本，臉色蒼白的少年轉身就跑，只見他倉皇地跑回希克羅斯
塔，一進房間便躍上床躲進棉被裡發抖。那是傑米第一次覺得那麼害怕，對這個
他本以為自己已經熟悉習慣的聖道爾夫學園感到害怕。

　　這種惡意的謠傳與中傷原本不該存在，倘若他還在希路亞的保護下，如今對
方卻擺明與他撇清關係，學園裡最瘦小懦弱的學生一旦失去強力的保護傘，立即
變成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的悲慘角色。

　　為什麼會孤立無援到這種程度？怪就只能怪傑米自己了，打從進入聖道爾夫
學園以來，傑米就一直在希路亞的庇蔭下生活，除了佔有欲超強的室友外，他和
其他學生互動機會並不多，再加上是轉學生的關係，自然沒什麼人理睬，如今還
遭遇到這種事，理所當然成為同儕間欺悔糟蹋的對象。

　　言語上的污辱都不是最過分的，紅腫與瘀青開始出現在他身上，即使如此，
都比不上希路亞對他的不聞不問叫傑米覺得心痛。

　　傑米沒有能安撫悲傷的家人，也沒有能打抱不平的朋友，一切的事情他都只
能忍耐……再忍耐，傑米心裡逐漸萌生懊悔的念頭，如果當時沒排斥希路亞的要
求、沒拒絕對方的擁抱就好了，不管希路亞會對他做出什麼事，只要他乖乖聽話，
現在就不會落得如此下場了。

　　傑米默默流著淚，哭紅的雙眼每天都腫得宛如核桃一般大，白天還能藉由上
課轉移注意，但一到了晚上，空蕩無人的房間叫他加倍覺得寂寞痛苦。每天每天
傑米都躺在床上痴心地等待室友的歸來，若希路亞真的願意回來就好了，這麼一
來，他一定會主動乞求對方原諒……

　　只是這樣的日子過了二十一天，希路亞依舊沒回來過，在外也持續對他不理
不睬。

　　不久後，希路亞的新歡出爐了，讓人吃驚的是對方竟然是傑米的同班同學，
校園裡向來就活躍、話多的過動兒洛克．帕森。
　　
　　過去希路亞怎麼溫柔的對待傑米，如今就怎麼溫柔的對待洛克，此外他還同
時與許多不同的人交往，不過看得出來他對上述的對象都只是玩玩而已。

　　雖說希路亞在感情上的態度如此惡劣，但對洛克來說，這已經算是天大的恩
澤了。從前的他常常欺侮傑米藉此吸引希路亞的目光，如今卻能隨時伺候在偶像
身旁，這份殊榮叫他欣喜萬分，感動到不能自己。更何況對方不單單只是校內的
風雲人物，未來若繼承家族世襲下來爵位和財產，將擁有數十億英鎊的身價和數
不盡的政商人脈，若說英格蘭境內有哪位公子能和他相提並論，可能只能期待當
時還在唸小學的王子大人了。

　　全天下不曉得希路亞顯赫家世的人，恐怕只有那無知白痴的傑米了。相較於
希路亞這樣的天之驕子，自己的父親雖然是個在南部壟斷魚貨的暴發戶，但和什
麼條件背景都沒有的傑米相比，他絕對更適合站在那個人身邊，成為對方忠誠不
阿的奴僕與伴侶。

　　個性原本就膚淺愚昧的洛克，在受到希路亞刻意垂青後，不但開始沾沾自
喜，就連態度也明顯驕縱自大起來。

　　而那，也正是他邁向死亡之路的開始。


＊　＊　＊　＊　＊　＊　＊　＊　


　　三月最後一週的星期一，傑米翹掉了校長主持的例行朝會，踏著晨間濕漉漉
的小徑獨自一人躲到禮拜堂後頭的荒地裡。那是聖道爾夫學園裡最北側的一隅，
雜亂的草木掩蓋石子路延伸至後方荒廢的鐘塔，鐘塔上藤蔓密佈，四周長滿椴
樹，微弱的陽光透過樹縫映射在蒙滿霧氣的野草上，野生的蕨類由年久失修的石
壁中冒出，使鐘塔周邊看來就像野鬼出沒的陰域一樣。

　　這裡雖然連一個人影也沒有，冷風吹來又涼颼颼的，卻是他所能找到唯一的
避護所。傑米身上穿著厚重的外套，步履蹣跚走近鐘塔，只見他就近撿了一個台
階坐下，嘴裡吐著白煙，將身體蜷縮起來，呆呆地望著眼前的荒地吹著冷風發呆。

　　幾次被欺負下來，那雙原本活潑晶亮的雙眼已不復見，他變得畏畏縮縮又沈
默寡言。傑米沒有父親，沒有母親，更不記得自己是否有兄弟姊妹，這樣的他，
就連資助自己到聖道爾夫唸書的長腿叔叔是誰也不清楚。這一個月來他不曉得翹
掉了多少課，學校方面卻沒任何反應，或許正忙著壓制近來頻傳的負面新聞而大
傷腦筋，又或許上頭有交待，像他這樣有背景的問題學生只要安分守己地待在校
園裡直到畢業，學業上的瑕疵就可以睜隻眼閉隻眼不用去在意。

　　週遭靜得沒有聲響，直到草叢中傳來動物細微的嗚鳴聲。

　　傑米愣了一下，抬頭發現有一隻灰色的小野貓正朝著自己走來。

　　小貓應該才出生沒多久，剛學會走路，就這麼搖搖晃晃地來到傑米面前，牠
將身體靠在傑米腳上磨蹭，咪嗚了幾聲，那撒嬌的模樣看起來一點都不怕生。

　　傑米伸出手指，輕輕摸了摸小貓頭上的毛皮，小貓立即舒服瞇起細長眼皮。
見小貓一副可愛的模樣，他心情微微受到撫慰，不禁開口喃喃道：

　　「你也是一個人？和我一樣孤單嗎？」

　　小貓睜著圓潤的雙眼望著他，似懂非懂的咪嗚一聲。突然間，草叢裡傳來了
人的聲音。

　　「誰在那裡？」

　　沒想到這裡除了自己還有其他人在，傑米驚得連忙由石階上跳起來，四處張
望尋找對方的身影。

　　草叢中倏然站出一位青年，深深憂鬱的眼睛上方是兩道俊俏的眉，漆黑的頭
髮散落在那飽滿的額上，高挑的身型加上勻稱的體格，是校園裡不少人愛慕崇拜
的對象。

　　眼前的青年外表出眾，表情卻過於精悍，和同年級的學生相比，顯得深沉許
多。

　　那個人是朱利安。

　　傑米的心臟跳得好快，空氣裡飄浮著尷尬的氣氛，逼得他忍不住想回頭逃跑。
「你在這裡做什麼？」

　　朱利安開口了，低沉的嗓音中帶著嚴厲的質問，傑米整個人嚇傻了，站在原
地一動也不敢動。怎麼辦？怎麼辦？傑米臉上一陣發白，就在此時，原本蜷伏在
腳邊的小灰貓彷彿發現什麼好玩的東西，就這麼突然朝禮拜堂的方向跑去，朱利
安見狀，心裡一急，連忙朝傑米叫道：

　　「別讓牠跑到外頭去，快攔下來！」

　　「啊？嗯。」

　　傑米愣了一下，隨即聽從朱利安的指示在草叢中追捕起小貓。小貓雖然跑得
不快，但動作比人類靈敏許多，只見牠被飛舞在草蕨中的小黃蝶吸引，好奇地圍
繞在鐘塔邊蹦蹦跳跳，害傑米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捉到。

　　雙手輕輕捧在小貓的腋下，傑米捉著小貓不安地朝朱利安走去，接近後才發
現對方腳邊藏著一個木箱，箱子底墊著乾淨的亞麻毛巾，裡頭則躺著幾隻剛出生
沒多久的小貓。白色、黑色和奶油色，再加上自己手中抱的這隻灰色的，一共是
四隻沒人照顧的小動物。

　　傑米默默地將小貓遞給朱利安，對方一接過貓，便小心翼翼的將牠置回木箱
中。其他的小貓一見到陌生人靠近紛紛咪咪地叫了起來，傑米見狀，也好奇地彎
身看著小貓，他瞧見木箱中有一碟牛奶，而朱利安手上則拿著還剩下一半牛奶的
牛奶瓶。

　　沒想到眼前桀驁不馴的學長居然會這麼細心地照顧貓咪，傑米的心中頓時充
滿驚訝。在貓咪吃飽飯後，朱利安將木箱搬到石階下的一處大裂洞中藏起來，傑
米則遵照他的命令在外頭鋪上樹枝以防小貓亂跑，在一切都整理妥當後，兩人拍
拍身體站起來，傑米抬頭望了朱利安一眼，鼓起勇氣向他說道：

　　「上回謝謝你的幫忙。」

　　傑米朝朱利安道謝並非沒有原因，先前當他昏倒在中庭時，將他抱至醫務室
的並非別人，正是眼前這位面惡心善的學長。

　　傑米原以為對方討厭自己，卻不曉得朱利安曾經為他清整過身上的穢物，在
當時對他的態度就已經由厭惡轉為憐憫。

　　對於傑米的道謝朱利安面無表情，他只是低頭凝視著傑米，望著那張原本稚
氣如今卻憔悴不己的臉孔問道：

　　「你和希路亞吵架的理由是什麼？」

　　對於朱利安的疑問傑米明顯愣了一下卻沒答話，見他不願說，朱利安也不想
勉強，只是沒想到希路亞對傑米的感情前後竟然有這麼大的反差，相較之下，自
己雖然也被對方拋棄，但起碼沒受到那麼冷淡的對待。

　　「別傷心了，那個人本來就喜歡將人放在掌心中玩弄，我和你不過是他手中
的棋子罷了。」

　　「不，不是……」聽朱利安這麼說，傑米急忙反駁：「你誤會他了，這其實
不是他的錯……」忍耐許久的情緒終於在對方的詢問下潰堤，傑米臉上開始撲簌
撲簌掉落淚水。「是因為我無法回應希路亞的愛，希路亞才不要我的。」

　　傑米邊拭淚邊回答，即使受到無理的對待也極力為對方說話，這就是受到希
路亞迷惑的人的下場。朱利安雖然在心中冷笑，傑米的話卻觸碰到他心裡最深的
傷口，身為過來人的他當然理解這種心情，希路亞也曾要求他放棄一切追隨在自
己腳下，但朱利安做不到，他雖然深深愛著希路亞，捨身捨命地愛著他，但希路
亞的要求對他而言卻宛如毒藥，那種拋棄自尊、背叛親人、違反道德的事情他實
在是做不到。

　　正因為他做不到，因此被希路亞認定他不夠愛他而離開他，不曉得眼前的小
鬼被提出什麼要求，不難想像那一定十分過份。

　　朱利安幽幽地望著傑米漾著水氣的雙眼，原想輕撫那因傷心而低下的頭顱，
但他最終還是沒伸出手，彆扭的個性與自尊讓他摸不下手。

　　傑米對希路亞的愛和自己不同，雖然這段時間希路亞對傑米照顧有加，以一
種親密關係一起生活著，但這稱不上是真正的愛情，只有他和希路亞之間那種熾
熱到能燃燒生命、怨恨到想吞噬對方的關係才稱得上是愛情，朱利安雖然只有十
七歲，充滿感性的他卻打從心裡驕傲地這麼想。

　　可惜的是，自己那麼深愛著希路亞，希路亞卻不愛他，並總用愛的語言欺騙
著他，明明知道一切都是謊言，他卻還是甘願被騙、被傷害，若說這不是他對他
的愛奉獻犧牲的證明，那又算什麼？

　　「學著堅強一些，沒有人能一輩子依賴別人生存。」別落得像我現在這副模
樣……朱利安幾乎脫口說出了真心話。

　　傑米露出一個落寞的微笑，隨即搖頭表示自己一點也不在意。

　　朱利安看著傑米，愕然發現他身上滿是淤紫和傷痕，雖然過去他也曾經毆打
過傑米，如今看了卻覺得於心不忍。

　　「下次若有人要欺負你，你可以來找我。」

　　聽到朱利安這麼說，傑米先是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隨即露出淺淺笑容。他
點了點頭，小聲卻清清楚楚的回答：

　　「謝謝。」

　　傑米羞澀的笑容讓朱利安心中湧起一陣暖意，或許從那一刻開始，他對傑米
再也沒有怨恨。朱利安並不是一個容易被打動心靈的人，此時的他卻連傑米微笑
的模樣都牢牢記了起來，若不是自制力夠強，說不定早就伸手撫摸那柔嫩的臉龐。

　　「快走吧。」他厭煩地揮揮手。

　　「嗯。」

　　傑米應了應，聲音中已經聽不見他對朱利安最初的恐懼。然而就當他正準備
轉身離開時，朱利安心裡卻陡然浮現一股不祥的預感，連危險兩個字都來不及說
出口，他已經朝傑米飛撲而去。

　　將瘦小的男孩緊摟在懷裡，他護著傑米快速朝前方衝滾，後頭隨即響起硬物
砸落的聲音，他連忙回頭察看，發覺那是由高塔上掉落的石磚，就不偏不倚砸在
傑米剛剛站的地方，碎裂了一地。

　　高塔上的石磚起碼十至十五公斤重，由三樓的高度丟下足以讓人致命，以石
磚碎裂的角度和分散的範圍來說，他敢判定這百分之百不是意外。若說是惡作劇
也未免太過火了，眼前這個瘦小的傢伙被什麼人盯上了嗎？朱利安眼中閃過了警
戒的光芒。

　　傑米躲在朱利安的懷裡嚇得臉色蒼白，直到後者輕輕拍了拍他的臉頰才回神
過來。

　　「這種事情之前發生過嗎？」

　　「沒……沒有。」傑米嘴唇直打哆嗦，連話也說得斷斷續續。

　　看來對方還沒真的出手……直覺有人在暗處偷窺，朱利安表面上恢復一貫自
若的神色，私下卻繃緊神經。莫非這和前三件命案有什麼關連？他一邊將顫抖不
已的傑米扶起來，一邊謹慎地交待他說：

　　「以後儘量別單獨一個人，若遇到奇怪的事，你隨時可以來找我。」

　　「嗯。」傑米乖巧地點點頭，那也是他與朱利安友誼的開始，只是當時雙方
都不曉得兩人的命運今後將會更緊密地接連在一起，共同面對一連串嚴苛的考驗
與不幸。



（待續）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60.249.147.49
推 giligow:朱利安人真好!!我越來越喜歡這個角色了 (心)
推 pollyptt:對啊，朱利安是好人，雖然一開始被愛沖昏頭....
推 giligow:私心希望 小傑米跟朱利安是愛情而非友情呀!!
推 abiavenni:兩位....拋棄希路亞在一起吧~ =v=
推 radiate:哇  希路亞被大家討厭了 XD
推 pollyptt:希路亞本來就不是個討喜的角色，高傲自負城府深心機重
→ pollyptt:小傑米配他實在太可惜啦！
推 ch890333:這兩隻都讓姊姊帶回去好好袖袖 ( ￣▽￣)／(＝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