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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倫敦的男人   在傑米跟隨希路亞離開聖道爾夫學園的同一天,朱利安.摩爾搭乘夜晚的末 班火車前往倫敦,當晚下榻於國王十字車站旁的小旅館,隔天清早不到七點就離 開房間,在車站前坐上編號三十八的雙層紅色巴士,約莫半小時便到達市區中最 熱鬧繁華的蘇活區。   蘇活區位於倫敦的西敏市區內,距離白金漢宮不過五分鐘的車程,區內裡有 充滿文藝氣息的特拉法加廣場、戲劇院聚集的里斯特廣場、熱鬧的中國城、著名 的皮卡迪利廣場,和街頭藝人最多的科芬園。蘇活區雖然是一個如此繁華的地 方,但一早開店的商家並不多,再加上此時陰雨漓漓,柏油路上泛起一圈圈的水 窪,街上行人三三兩兩,巷道內濛上一層層稀白的霧氣,與平時相比隔外安靜冷 清許多。   雙層的紅色巴士就這麼一路搖搖晃晃地到達皮卡迪利廣場,朱利安伸手拉拉 車鈴,頭才一探出車廂,刺骨的寒風隨即迎面撲來。   十七歲的大男孩沒有因此皺眉或退縮,反而身形輕巧地躍下車,雙手就這麼 插在口袋中,默默走入位於巷弄隱蔽的咖啡廳中。   與近年流行的連鎖咖啡館不同,那是一間既老舊又傳統的咖啡廳,由於不敵 市場競爭,還兼賣啤酒與點心。屋裡裝潢簡單,斑駁的壁面微微泛黃,十九世紀 留流下來的木製桌椅坑坑巴巴,木地板只要一踩就咯咯作響,就連角落邊的大鐘 也積了不少灰塵,一間典型與乾淨沾不上邊的店鋪。   除了站在櫃台內面無表情的女人外,店內門可羅雀。穿著樸素的女孩們一邊 吃著早餐聊天,不時發出輕脆的笑聲,年過八十的老先生在桌上攤開報紙,精神 奕奕地拿筆玩著上頭的益智填字遊戲,此外,隱蔽的窗角邊還坐著一位身材微 胖、穿著邋遢的中年男子,只見他頭上帶著棕黑色的氈帽,整個人就這麼癱坐在 椅子上打著呼嚕睡覺。   朱利安撇開視線繼續向前走,向櫃台裡的女人點了一杯黑咖啡後,就這麼倚 在櫃台前默默向著門外看,每當外頭傳來人聲或影子晃過,他的眼神就會變得銳 利一些,一會後,杯緣留有污漬的熱咖啡遞到他身邊。   沒加糖也沒加奶精,由褲袋中掏出一磅八的錢幣付完帳單,他端著手中的咖 啡走到窗邊,在睡著的中年男子附近拉了張椅子坐下來。   外頭仍然一片冷清,暗灰色的天空彷彿預告著今日不幸的天氣,朱利安憂鬱 地望著窗外,一邊默默啜著杯中的苦澀的液體,他黝黑的頭髮和削瘦的臉龐雖然 給人不合善的印象,碧綠色的雙眸卻蘊藏著溫柔的光芒……   正值血氣方剛的年紀,朱利安無論在外表或內心卻比同齡的少年早熟許多。   店裡緩緩響起八下鐘聲,朱利安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目光銳利地掃向四周, 此時外頭行人三三兩兩,店內依舊冷冷清清,雖然沒發現異狀,他卻依舊不放心, 仔細地觀察外頭警戒任何隨時可能發生的情況。就在此時,原本坐在附近打著呼 嚕、頭帶氈帽的中年男人突然起身朝他走了過去。   對方年近五十,上身穿著老舊的咖啡色外套,粗厚的頸項繫上泛皺的領帶, 老舊的皮鞋上則沾滿污漬與泥沙,看起來似乎是一般勞動階級的工人。特別的 是,雖然男人的外表既粗魯又低俗,步行的方式卻較一般人沉穩踏實,甚至還微 微帶有一點受過訓練、紀律嚴謹的模樣。   男人拿下帽子,露出又短又硬的卷髮,還有底下略顯猙獰的臉龐。   見男人來到他身邊,朱利安面無表情望著對方,不知情的外人或許會認為少 年惹上麻煩了,居然和身材這麼粗獷的彪形大漢對峙,膽小怕事的人必然紛紛走 避,膽子大的人或許還會留下來等著看好戲,只是此時咖啡廳裡這兩種人都不存 在。不知何時開始,客人們都消失了,連原本佇立在櫃台內擦著杯碗的女人也不 見蹤影,整個店裡變得空空蕩蕩,靜得連一絲聲響也沒有。   似乎沒人察覺或關心店內的異狀,朱利安和男子依舊相互對峙著。   驀然間,男子凶狠的面容上浮出爽朗的笑容,看似粗獷的酒槽鼻、鬆弛的眼 袋與肥滿的雙頰也在瞬間變得無害,雖然不能和聖誕老人慈祥的表情相提並論, 但至少稱得上和藹可親。面對男人突如其來的打擾,朱利安臉上並沒顯露不悅或 吃驚的表情,因為他今日前來這裡真正的目的,便是與眼前的男人會面。   「沒異狀嗎?」拉開朱利安身邊的椅子坐下,男人才一開口,腔調中便濃濃 透露出精英人士的氣息。   「是的。」朱利安點著頭,恭敬地回答對方。   「辛苦了,這回要你專程前來,是有特別的事需要你參與。」   「是難度較高的任務嗎?」   「不………」   男人頓了頓,由側背袋中掏出一只信封遞去,朱利安順手接了過來。兩人之 間的互動看似熟稔,用詞遣字卻顯得僵硬生澀,過去的八年來,他與他的關係一 直都是這麼相敬如賓。   看著手中頗具份量的A3信封紙袋,朱利安俐落地拆開,男人則是逕自由口 袋中掏出煙盒,側過頭抽出煙靜靜地點火吸著,再深吐一口氣。   窗外突然狂風大作,雨勢也有逐漸增強的趨勢,冰冷的水珠打在咖啡廳的玻 璃窗台上,發出淅瀝瀝的聲響,被拆開的信封袋中裝著一只文件夾,文件夾中資 料整齊擺放,份量卻厚到有些嚇人。   「是什麼特別的任務嗎?」朱利安露出狐疑的表情,他會這麼問不是沒有原 因,眼前男人真正的身份是國家警政單位的高級幹部,而自己正是他眾多下屬中 的一員,雖說是下屬,卻是在外從事秘密活動的特別情報員,因此單位中沒多少 人知道他的身份與存在。   與聖道爾夫中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兒們不同,從小跟在男人身邊接受專業訓練 的朱利安,僅僅十七歲的年紀,就已經獨立完成不少驚險的重要任務。   「………和公事不同,這是我私下拜託你的工作。」男人放下手中的煙,頓 了頓,再次開口時語氣顯得分外堅定。「你得答應我一定要做到。」   男人強硬的要求讓朱利安莞爾一笑。   「父親,從以前開始,您曾經交待什麼事我沒辦好?」   他語調中帶著一絲蒼涼,帶著一些調侃,男人明明注意到了,卻裝作沒發現, 反而還催促道:   「這和過去的案子不同,你認真點看。」   朱利安臉色沉了下來,他忍住心中不悅,聽從男人的話默默打開卷宗,卻在 一翻開檔案後表情陡然丕變。   只見他坐直身子,認真地一張張翻閱手中的資料。   朱利安的吃驚並非沒有原因,因為卷宗裡滿滿都是傑米.諾斯菲爾的身家資 料。   並非『傑米.艾得生』,而是『傑米.諾斯菲爾』這個名字,若不是卷宗裡 同時附有十多張傑米的照片,朱利安連想都不會連想到傑米身上去。   為什麼父親手上會有傑米的資料?又為何要將這只文件夾交給他?朱利安 不解地抬頭望著對方,男人臉上卻絲亳不顯意外。   「你還記得傑米嗎?他是我摯友.也就是你克倫斯叔叔的孩子。幾年前的夏 天我曾帶你到他們位於劍橋的家中為傑米慶生,那時傑米還很小,才五歲吧,你 和他在院子裡玩了一整個下午,我們離開時他還哭哭啼啼地拉著你不放,這件事 你多少還有印象吧。」   朱利安整個人愣住了,男人的話提醒了他一些事,許久前他曾隨同父親前往 父親友人的住處拜訪。那是一個他十分嚮往的溫馨家庭,小小的樓房前有一大片 花園,後頭則緊臨著波光瀲灩的河水,招待他們的是一對親切和善的夫妻,還有 他們天真爛漫的兒子,朱利安還記得自己在那裡度過十分愉快的一天,卻完全沒 想到當時的小男孩就是傑米。   一旦記起所有的事,錯愕的情緒頓時佔滿朱利安所有的思緒。「等等!為什 麼像傑米這樣的孩子會到聖道爾夫去?」他禁不住大叫:「他明明才十二歲!」   「降低你的音量,兒子。」男人低聲制止他:「看來你已經見過傑米了。我 曉得你很驚訝,但不應該驚慌到失去控制。」   男人的斥責讓朱利安怔了怔。………是啊,不管發生什麼事,父親依舊能那 麼冷靜,甚至到面無表情,他一邊尊敬父親的成熟穩重,一方面又極度排斥他的 冷酷無情。   壓抑住自身的衝動,他靜默了一會,再次開口時卻帶著狐疑的口氣。 「傑米到聖道爾夫就讀的事,是你們安排的?」   男人微微點了點頭。   「為什麼?為什麼你們要這麼做?傑米的父親呢?」   對於朱利安的逼問,男人臉上倏然閃過一股陰霾,只見他呼吸沉重,甚至眉 頭都微微緊鎖,那是朱利安第一次見到父親那麼動搖過,就連母親過世時這個以 工作為重的男人也不曾掉過一滴淚。頭一次見到父親如此深沉的一面,他卻不曉 得自己該開心或傷心,或許這兩種形容詞都不足以形容此時他複雜的情緒。   男人很快恢復一貫的沉穩,但再度開口時,聲音竟然有些微微顫抖。   「幾個月前,傑米和傑米的父親突然遭遇不幸,傑米的父親亡故了,那孩子 也因為受到驚嚇而失去記憶,即使如此,敵人還是緊追不放。」   「敵人?是什麼樣子的敵人?」   「對方並非沒沒無聞的角色,而是龐大犯罪組織的首腦,他極度覬覦傑米的 能力,因此下令動員所有的力量活捉傑米。傑米的父親克倫斯,當時就是在帶著 傑米前往法國尋求庇護時,在皇家碼頭前遭遇不測………」男人頓了一頓,傷感 地說:「你知道,我和你法森特叔叔,還有傑米的父親克倫斯三人自幼就是最好 的朋友,在不幸發生後,我和法森特極力想要保住這個孩子,卻無奈敵人勢力過 於強大,我們的行動無論到哪裡都受到監視,根本無法好好守護傑米。」   對於父親的話,朱利安驚愕地說不出話來。法森特叔叔在英國商界是有頭有 臉的重要人物,父親則在警政單位擔任高職,兩個擁有如此身份地位的人竟然保 護不了一個孩子。他皺了皺眉頭,心想對方的來頭鐵定不小。   「原先我打算將傑米安置在隱蔽的鄉下,再派員二十四小時貼身守護,但法 森特並不同意這麼做。其實我和他都再清楚不過了,敵人並非省油的燈,對警方 更是亳無畏懼,這麼做的結果無非是將傑米直接曝露在危險裡。」   「那麼………」   「不得以,我們變更了傑米的身份,謊報他的年紀,讓才剛小學畢業的傑米 直接越過中學課程,就這麼進入高中就讀。」   「太荒唐了!難道沒有別的辦法嗎?」聽到這裡,朱利安人不可置信地倒抽 一口氣。   「沒有,就因為這個計劃荒唐,我們才必須這麼做。事實上不只你,就連我 自己至今也依然覺得這是一個大膽且危險的計劃,但對方為了活捉傑米,封鎖了 所有可能將傑米送出國的管道。你冷靜想想,若傑米繼續留在國內,不論怎麼躲 藏,總有一天一定得再次接受正規教育,而對方早就預料到這點………只要動用 一點力量,想由數千所中小學中查出任何身份可疑的轉學生並非難事,就算化名 改變身份也一樣。」   「所以與其讓傑米延後入學,不如讓他一口氣升級越過三年的中學教育,反 而不易讓人察覺嗎?」   「我們是這麼盤算的。」   男人說到這裡,又重新點燃一根新煙,那是他在店裡的第四根煙了。   「將傑米送到聖道爾夫就讀,這點子雖然聽起來很亂來,卻是我們評估過後 覺得最安全的做法。原想早點通知你,卻無奈敵人的眼線實在是跟得太緊,直到 這陣子過濾了完身邊的人,我才放心與你聯絡。」   說到這裡,男人語氣突然一變:   「我和克倫斯之間不只情同兄弟,這些年來他還捨身幫了我許多許多。答應 我,朱利安,為了彌補我對他的虧欠,你一定得好好保護克倫斯的孩子。」   「您不用說我也會守護傑米。」父親命令的口氣雖然讓朱利安心裡不平,但 他很清楚什麼是自己該做的事。「但就算是夢魘或GZ這樣的犯罪組織,只要警 方真正動員起所有的力量,就能全數殲滅不是嗎?」   朱利安所說的夢魘與GZ是英國境內最大的兩個犯罪組識,夢魘的首領為早 期香港移民,在販售毒品與經營聲色場所為主,結合東方人的力量自成一派勢 力;GZ則是暢行國內最兇狠、乖戾的暴力團體。的確,若是動員國家的力量, 即便這樣的犯罪組織也無法為之抗衡,對於朱利安的質問,男人卻在此時面露猶 豫。   「兒子,你說的沒錯,但你曉得長久以來政府一直放任夢魘與GZ擴展勢力 的原因是什麼?」   朱利安皺了皺眉,表示不清楚。   「追殺傑米與克倫斯的團體中的確包括夢魘與GZ,但這些只是小嘍囉罷 了,他們背後有更大的勢力在撐腰,那已經超出政府所能掌控,甚至說願意掌控 的範圍了。」說到這裡,男人幽幽嘆道:「杜利沙夫財團,它才是這些組織背後 真正的推手。」   朱利安倒抽了一口氣。   杜利沙夫,擁有英國最大的石油公司的百分之三十二的股份,旗下經營的事 業跨足著名金融、保險、飯店與海陸運輸業,不僅在國內,就連在歐洲都是雄霸 一方的財團。對於這樣的企業,政府當然不可能出手干預,據傳現今國會議員中 有超過二成皆仰仗杜利沙夫財團的資助當選,更別說政府高層官員了。   英國人也常說想了解什麼叫富可敵國,只要瞧瞧杜利沙夫財團便可窺探一 二。   「您說的主使者,也就是下令追補傑米的人………」朱利安心裡湧起一股不 安的預感。「是誰?」   「杜利沙夫財團現任的總裁,塞諾瓦.杜利沙夫。」   男人的答案讓朱利安的身體明顯抽搐了一下,臉孔也在剎那間變得慘白。他 會如此驚訝並非其他原因,而是杜利沙夫這個姓氏令他瞬間想到某個十分熟悉的 人。   希路亞!   「天啊,我做了什麼………」   朱利安失聲叫了出來,在充份瞭解傑米與希路亞之間的關係後,他驚惶地想 起自己先前愚蠢地煽動傑米聽從希路亞的事,事實上,他也的確見到傑米奮不顧 身追著希路亞一路到車站的情況。   想到這裡,他全身顫抖,手心與背脊也跟著一齊發涼。   太巧了!巧到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他所知道的一切難道純屬偶然嗎?不! 不!他太了解希路亞,太了解他惡劣的性格了,對那個人而言,他的字典裡不存 在偶然或意外等字樣,一切的一切,都是經過精心安排與設計的!   「怎麼了?」朱利安踉蹌地起身,見他一臉驚惶失措的模樣,男人不解地問 道。   朱利安回頭望向父親,雖然想解釋目前的狀況,卻發現自己嘴巴乾得厲害, 喉嚨彷彿被硬生生地掐住,內心慌亂不已,甚至可以用驚惶來形容,然而當他再 度恢復冷靜時,人已經抱著那一疊厚厚資料,搭上前往尤斯頓車站的計程車了。 (待續)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60.249.147.49
giligow:天呀!!小傑米是不是自己送上門給仇家吃 好可怕(抖) 06/25 21:35
auroreancat:這叫送入虎口的羊? 06/25 22:23
nack66:咦,大家好像都發現了,好聰明喔^//^ 06/27 09: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