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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九,潛龍勿用。 楚昭南記得,在他將要閉關的前夜,師父在他和二師弟面前卜了一掛,而 這是當時師父口裡翻來覆去的其中一句爻辭。一旁的二師弟若有所悟,他卻越 聽越糊里糊塗。 不就是要我閉關麼。楚昭南輕撫著膝上的寶劍,有些悶悶地想。 **** 第二天清早楊雲驄一睜開眼,就知道外頭又下雪了。不是因為風雪的聲音, 而是因為游龍劍的低鳴。他的大師兄總喜歡在飄雪的時候練劍,游龍劍一出鞘 聲隨劍走,使得極快時劍音如網,能至片雪不沾身。 走出昨夜寄身的山洞,只聽高處傳來一聲清越龍吟,一抬頭堪堪望見楚昭 南挾著一道金色劍芒從山壁上飛舞而下,他的讚嘆幾乎是不由自主。 翩若驚鴻、宛若游龍。 他滿意的看著面前八個龍飛鳳舞的大字,這青干劍無鋒無刃,在雪地上練 字正合適。驀地背後一隻手伸過來撢去了他肩上的積雪,回過身只見楚昭南不 知何時已收劍立在他身後,蹙眉審視他剛刻下的字跡。 「寫的什麼?」 楊雲驄心念轉了幾轉,決定略去出處簡單解釋了這兩句話的意思。楚昭南 其實也不甚在意,他這二師弟什麼都好,就是有時像師父一樣,會掉些拐彎抹 角的書袋。他再度注視了兩眼那仍稍嫌陌生的異國文字,只見筆劃縱橫交錯, 吞吐開闔間如欲騰空飛去。 「好劍法。」 楊雲驄沒來得及反應,楚昭南已自顧自走到崖邊拉起備好的繩索一躍而下, 他只得還劍入鞘追上去。 閉關的巖穴早已打掃乾淨,他所要做的只是看著大師兄入內,再把洞口封 住即可。過程中楚昭南沒再說話,只是沉默看著他的所有動作,右手仍不住輕 撫著膝上的寶劍。 **** 一切都來得太快了。縱馬奔馳間楊雲驄游目四顧,自從他在那場雪崩裡救 起傅老爺子和一雙青年男女,一切都快得令人措手不及。一行七人中三個救人 心切,三個躍躍欲試,只有他茫茫不知如何自處。原以為可以一輩子拋在腦後 的家事,倏地又鮮明了起來。面前是腥風血雨的江湖,再踏前一步,便沒有退 路。楊雲驄咬牙一抖韁繩,跨下馬匹一聲長嘶,馬蹄一下下重重敲打在山石上, 震的他四肢百骸生疼。不由得想起師父擺弄著蓍草的枯皺雙手;此孰吉孰凶, 何去何從? 遲疑間其他人先後衝了出去,當師兄的白馬如箭離弦般飛掠過身側時他驀 地回首,背後天山千年不化的冰雪在朝陽下折射出彩虹般的迷離光輝。 九二,見龍在田。 **** 二師弟的過去,楚昭南是知道的。所以儘管楊雲驄掩飾的再好,他依然察 覺了師弟眼底那股抑鬱。在武庄的時候他一直留心著二師弟的一舉一動,因而 當師弟出聲指點武元英天瀑劍的用法時,楚昭南在一旁把一切都瞧在眼裡。他 等到武元英走開去找寬闊地方自行練劍時,才忍不住走近仍負著手兀自出神的 楊雲驄。 「你是在指點她,還是在提醒你自己?」 楊雲驄一怔,「師兄?」 「你放不下的東西。」楚昭南看著他。「你是恨殺了你父親的劉精一,還 是恨老天無眼讓你父親的沈冤無法昭雪?」 「師兄。」 「你是恨無法報仇的自己,還是恨不想報仇的自己?」 「師兄......」 「還是父仇你根本沒放在眼裡,你只是無法面對自己的矛盾?」 楚昭南看到二師弟一向波瀾不驚的臉上,有了一瞬間的動搖。 但也只是一瞬間。 「師兄。」楊雲驄平靜地迎向他的目光。「我的事就別提了,倒是師兄你,」 他抬眼望向遠處無神靠坐在牆根的高麗女子,「你非要帶她回來,是為救她呢 還是救你自己?」 楚昭南的呼吸一滯。 **** 九三,君子終日乾乾。 楊雲驄看到他的大師兄扛著個女人回來的時候,說不驚訝是騙人的。他設 想過師兄可能會因為過於自負衝動而惹上的種種麻煩,可是任他想破頭也想不 到楚昭南會去搶風火連城的女人。撤離全庄子的人路途本已步步凶險,現在又 憑空扯進一個來路不明的外人。他揉揉額角,不禁開始懷疑下山前師父特地交 待他「好好照管師兄」,究竟是為了師兄好還是為了讓他沒工夫去為自己的事 鑽牛角尖。 他聽不懂楚昭南和那個名為綠珠的女子交談的語言,但當他窺見師兄解開 衣衫讓她看頸後奴隸的印記時,已是心下雪亮。面對師兄無法自制的疾言厲色, 楊雲驄心中暗嘆,要是大師兄的人也能像他的劍一樣瀟灑,那就好了。 **** 「二弟,你在說什麼?」 楊雲驄沒有回答,他走到楚昭南身後,揚手。 「早已沒人用鍊子栓著你了,」 隔著衣料,楚昭南可以感覺師弟的指尖輕擦過肩頸處糾結的疤痕,該已痊 癒的傷口忽然一陣火燎似的痛楚,從皮膚直透進脊髓。 「你還想掙脫什麼?」 **** 車隊裡有內奸,頭痛的事又多了一樁。誰都有可能是內奸,只有劉精一不 可能。楊雲驄把玉米衣擲在地上,你這當家做的倒挺穩當,怎麼手底下老出叛 徒。 父仇不共戴天,大家都這麼說。但他還記得多年前當他向師兄訴說這段過 往,師兄只淡淡說了一句話,用的是有些生硬的漢語。 「這上一代的事。」 那時候,他還不知道師兄的身世。 而他現在倒為了仇人的身家性命在奔走,幫助殺父仇人似是不孝,但他要 是不幫又是不義。答應了有什麼事一定開誠佈公,卻依舊把一切藏在心裡,這 是無信。 楊雲驄啊楊雲驄,你真是個小人。 小人又如何呢,父親死的時候他就明白了。天地會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 拱著一個愚魯老人,在和無法看清的歷史洪流負隅頑抗。江湖也不過就這樣一 灘渾水,上有漩渦暗湧下有腐臭淤泥,誰攪和進來都免不了滅頂的命運。他不 想涉足,卻身不由己。青干難斷,塵緣也未必易了。 他知道師兄是對的。他無意為父報仇,是不願違背父親遺言也是不屑殺一 個顢頇之輩。內心越是輕蔑他越是表現的彬彬有禮,但最後仍然忍不住對天地 會的人出言譏刺。師兄其實可以說的更直接的,說他只是逃避著自己的虛偽。 楚昭南了解他一如他了解楚昭南。他們兩人總是用問句交談,其實彼此早 知道答案。 **** 九四,或躍在淵。 楚昭南還是去了,就這麼闖進天門屯,沒叫上任何人。一方面他信心滿滿 天門屯是座空城,一方面他覺得這件事非要他親自去做不可。神殿外綠珠不停 掙扎,他只拽著她不讓她走。游龍出鞘,他嗓子嘶啞,「看著 ----」 也不知道是在對她說,還是在命令自己。 **** 綠珠的血濺在他臉上,熱辣辣的。再沒什麼可以拴住她了;楚昭南躺下時, 心裡只有這個念頭。他卻又給人戴上了枷鎖。馬匹拖著他在地上顛簸,脖子被 扯痛時楚昭南眼角瞄見楊雲驄在馬上一瞬間繃緊了的背影。 他這二師弟了解他一如他了解他的二師弟。那燒紅的烙鐵留給他的不只是 皮肉傷,所以他終其一生都在反抗。他要證明,他不是任人奴役的卑賤野狗。 而他的二師弟只是靜靜看著他,「大師兄,這兒沒有牢籠。」 **** 九五,飛龍在天。 他不自覺地揚眉。心跳悄悄加快了些,師父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拄著 手杖起身,遙遙凝視被雲霧遮蔽的星空。良久,才收回目光。 「孩子,莫忘亢龍有悔啊。」 **** 確定師兄順利脫身後,楊雲驄想也不想仗劍直取風火連城。游龍之利萬劍 莫攖其鋒,唯有他手中的青干能與之匹敵。 案倒凳折,杯盞碎散,旌旗盡斷。正當他失了敵人身形,楚昭南已從後掩 至,與風火連城酣鬥起來。 龍就是龍,即使是被鐵鍊綑著。 楊雲驄提劍跟了上去。他總是在楚昭南身畔,沉默地看著他的一切。師兄 的目光總看著前方,但他知道師兄一定相信他就在不遠處,所以才不必特意回 頭找尋。 而在某些時刻,師兄也會向他伸出手,就像現在這樣。 不該將青干劍交出去的,但他這麼做時一點也不猶豫。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青干本為游龍而生。 **** 二師弟的劍表面凹凸不平,揮舞起來滯澀拖沓,難以施展。但當青干牢牢 咬住游龍的劍刃時,他忽然領悟了。 青干非劍,乃是師父苦心鍛造的絆龍索。 手上不停的逼近風火連城,不需分心他顧,楚昭南曉得楊雲驄必定在某個 角落,替他守著背後。回想起來從很久以前便是這樣了,白雪皚皚的天山群峰 中每當他動念回顧,總可以看到一個寧靜的身影,不即不離。 游龍劍刺進風火連城胸膛時他毫不憐憫,眼前將死之人還在說著什麼你和 我是同一種人,他懶得去聽。 「廢話。」 如今風偃火滅,這個悔字,就讓它應在你身上。 抬臂將青干還給它的主人,等於是將這世上唯一能剋制自己的東西交到別 人手上。楚昭南沒有半分遲疑,如同方才青干的主人將劍交予他一樣。楊雲驄 看著他,他也坦然回視。有劍無劍,俱無分別,他倆都心下明白。 我若是龍,你就是那註定困住我的一池清淺。 **** 楚昭南和楊雲驄走出風火連城的宮牆時,差點就和正要衝進來的其餘五人 撞個正著。外間的惡鬥已經結束了,兵士們死的死、傷的傷、逃的逃。原本就 陰沉肅殺的大漠孤城,如今更儼然是一座冷寂荒塚。 夜風呼呼的吹著,把僅剩的火盆颳的忽明忽滅。七劍靜靜地聚集在石階下, 閃爍的紅光照亮了著這群誓共生死夥伴的面容。微微暖意從彼此身上傳來,沒 有人開口說話。楚昭南撩起袖子,手腕上一圈暗紅色的勒痕,應該不久就會消 失吧。一眾師弟的寶劍削鐵如泥,斬斷的不只是風火連城的手銬腳鐐。 當一行七騎馳出天門屯,楚昭南又不經意想起了那晚師父收拾一桌草莖時 莫測高深的表情,口中還喃喃念著不知是咒語還是預言。 用九,見群龍無首,吉。 改天可要記得問問二師弟,這究竟是什麼意思。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4.130.23.176
Transformer:咪嗚咪嗚~~(閱畢之一踩)XD好吧其實是我腦袋 210.58.10.118 09/11
Transformer:空,擠不出感想……^^b唯一可說者大概是 210.58.10.118 09/11
Transformer:堅情萬歲?^^b←腦袋真的是空的orz||| 210.58.10.118 09/11
yocoy:所以大人泥二師弟受嘍??XD(為什麼非要問這個.....) 61.216.79.140 09/11
nebbia:不要逼我回答這個問題啊啊啊(抱頭) 24.130.23.176 09/12
Transformer:就不要回答吧(拍拍拍,微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210.58.10.118 09/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