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 a210181:這章氣氛好詭異~~ 07/01 00:09
推 Fully:皇帝真的是世界上最有權力 卻也最孤獨的人 氣氛詭譎的一章 07/01 00:23
推 shanmie:<囧>！！好感慨的一章啊──陰謀就要出現了嗎～～～ 07/01 00:50
第五章 玉辰宮冷葬玉魂
「殿下！殿下！」
「哈哈哈，來抓我啊！」
「殿下不要淘氣了，快回書房，先生還要上課呢。」
「悶死了，我不回去。」
「那怎麼成，讓皇上和皇后知道了，還不抽掉奴婢一層皮？」
「寇珠妳又嚇我，妳可是宮裡的大姑姑，父皇母后都疼妳，那些個太監奴婢看到
妳，就像耗子看到貓一樣？誰要是敢欺負妳，我給你當靠山！」
「殿下別消遣奴婢了，奴婢每天戰戰兢兢，從來不敢犯錯，皇上和皇后才疼著奴
婢，殿下若不肯好好讀書，就是奴婢的過錯啦。」
「要我回去也成，但妳要回答我一個問題。」
「恭請殿下垂詢。」
「西北那個地方，冷森森的，母后從不讓我去，裡頭住著誰？」
「這……奴婢不敢說啊……」
「妳不說，我不回去啦。」
「好好好，奴婢這就回答，殿下一定要守著秘密，否則奴婢要掉腦袋的。」
「好寇珠，我答應妳啦，快告訴我吧。」
「那座宮殿是『玉辰宮』，裡面住著辰妃娘娘李順容，她被皇上打入冷宮，一輩
子都得住在那裡。」
「她犯了什麼錯，為什麼被打入冷宮？」
「辰妃娘娘生了一個怪物，她是個不祥之人。」
「怪物？」
「哎呀，我的好殿下，您別再好奇了，會害死奴婢的……」
鳥語低吟，百花齊放，趙禎還記得，那是個春暖花開的午後，風兒輕輕吹拂，好
像母親的手掌，溫柔的擦過臉龐，全身舒暢。
他從小就是個好奇寶寶，天不怕地不怕，只怕無聊和母后，寇珠是他最好的朋友
，在這個冷冰冰的皇宮中，只有寇珠真心待他，設身處地為他著想，他們倆就像親姊
弟，沒有半分主子和奴才的生分。
趙禎有記憶以來，寇珠就陪在他身邊，伺候他的飲食起居，八歲那年，他說要娶
寇珠當皇后，寇珠嚇得跪倒在地，不斷磕頭討饒，趙禎覺得很奇怪，這麼溫柔的大姊
姊，若是作他的妃子，那該有多好？
「殿下！您不是答應寇珠，要好好讀書，再也不會亂跑了嗎？」
「好寇珠，咱們去玉辰宮探險，不要告訴別人。」
「不成啊，那是個禁地，皇后會責怪奴婢的。」
「妳不說，我不說，母后不會知道的。」
「可是……」
「妳要不陪我去，我就自個去啦。」
「殿下！殿下！您如果非去不可，還是讓奴婢在旁邊伺候吧。」
「好寇珠，我就知道除了父皇母后之外，就妳最疼我了。」
然後有一天，他又趁著先生不注意，利用上課的空檔溜出去，晃著晃著，他來到
玉辰宮，那是個沒有歡樂的地方，只有無止盡的痛苦與折磨，籠罩整座宮殿，一磚一
瓦都在流淚，石階迴廊全是傷悲。
太監沒有笑容，宮女們也像木偶，漫無目的重複著相同的工作，趙禎遠遠望著，
有種看不見的黑色氛圍，橫亙在這些人之間，將他們和外界完全隔離，他們失去喜怒
哀樂，只能無止境的工作，日復一日，直到老死。
「寇珠……是寇珠嗎？」
「辰妃娘娘，正是奴婢。」
「不……不只妳，還有誰？是誰來了？」
「回稟辰妃娘娘，是太子殿下。」
「太子……太子……皇上的兒子啊……」
「娘娘，奴婢對不起您……奴婢罪該萬死，嗚嗚嗚……」
那是個蒼白的女子，像雪，像紙，像初生的蠶絲，白的悽涼，白的可憐，白的讓
人不忍心再看她一眼。
她披頭散髮，眼窩凹陷，已失眠好幾個夜，哭著哭著，淚水侵蝕了她的睫，她終
於再也看不見，只能揮著手，漫無目的在空氣裡亂抓，玉辰宮所有的太監、宮女都像
瞎了一樣，對她視若無睹，儘管她已跌倒無數次，膝蓋擦出血來，仍然沒有人願意上
前攙扶她。
「娘娘，寇珠錯了，寇珠對不起您啊！」
「妳沒錯，照顧好太子，妳就沒有對不起我。」
「娘娘，您太苦了，您實在太苦了，皇后她……」
「不要說了，姊姊都是為了我好，妳不過是個宮婢，不可非議當朝皇后。」
「是，奴婢恭聽娘娘教誨。」
寇珠衝上前，跪在女子面前，向她叩了三個響頭，拉著趙禎，轉頭便走。
趙禎疑惑的看著女子，那樣骯髒落魄的人，曾經是父皇寵愛的貴妃嗎？為什麼他
一見到她的眼睛，就能感受她的悲傷，忍不住想流淚？不過是個失寵的妃子，宮裡到
處都是，為什麼他獨獨對她生出一股親切，忍不住想再見她一面？
這些答案，他來不及問，隔天玉辰宮發生大火，寇珠不見了，辰妃也不見了，她
們就像空氣，從這個世界蒸散了，連個屍骨都沒留下。
人人都說辰妃傷心過度，一把火燒了玉辰宮，在那一片人間煉獄裡上吊自殺。她
死前狂性大發，要所有伺候過的宮女太監給她殉葬，寇珠曾經是辰妃的貼身侍婢，後
來因為手腳靈巧被皇后看上，轉而伺候皇后，如今辰妃發狂，自然要把寇珠的魂魄帶
走，不准她獨活了。
這些謠言在宮裡傳的繪聲繪影，甚至有宮女在半夜親眼目睹，已成廢墟的玉辰宮
有個白衣女子，每到子夜十二時，便坐在宮門口哭泣，那叫聲淒厲斷腸，好比地獄的
幽魂，總對著皇后的寢宮咆哮。
謠言越傳越離譜，皇后終於忍不住，下詔禁止再談論此事，今後但凡有人敢在宮
裡說起『辰妃』和『寇珠』，無論任何理由，殺無赦。
隨著時間流逝，趙禎漸漸長大，先帝駕崩，太子即位，數不清的國事壓在肩上，
童年回憶也就漸漸被遺忘，埋藏在記憶的深處，淹沒於時間的洪流中。
＊ ＊ ＊
雨停了，雲散了，天邊卻沒有彩虹。
竹籬，茅舍，矮牆，破屋。荒蕪的田地，貧脊的百姓。
屋外放著一把傘，傘簷滴著水，正是梅兒手上拿的那把。
天空灰灰暗暗，地上濕濕藍藍，蜿蜒的小徑和著泥土，勾勒出一個又一個足印，
延伸到天子綾羅綢緞的長袍下，水漥裡，映出朦朧不清的臉龐。
「真難想像，世上有這麼落後的地方……」
天子腳下，首善之區，堂堂的大宋朝，竟有人住在這種地方？都說是聖主臨朝，
太平盛世，為什麼距離京城不過幾百里，就出現這麼殘敗的稻田？
趙禎修長的眼睫眨啊的，心痛的看著一切，任憑煩惱在眉上鑿出痕跡，惹人心疼
，惹人心慌。
「柳七，朕是不是很沒用？」
「陛下看到這景象若能感同身受，就是天底下最仁慈的君主了。」
「朕是不是個昏君？」
「昏君明君，都是後世給的評價，陛下還在人間，可以選擇作堯舜，也可以放縱
當桀紂。」
「柳耆卿，柳三變，這世上只有你一人敢對天子這樣說話。」
「為友當為諍友，為臣當為諍臣，柳七縱然放浪形骸，卻讀過聖賢書。」
趙禎。宋仁宗。大宋第四任皇帝。
帝王之家，天之驕子，從小生活在錦衣玉食的富足環境，趙禎一直是爹娘的掌中
至寶，落根頭髮、掉滴眼淚，都能地動山搖。
他很聰明，沒有辜負上天近似偏心的眷顧，他喜歡讀書，尤其愛讀史書，年方二
八，史漢三國已然倒背如流，他明白爭權奪利，也知道殺人算計，但那只在書裡，玄
武門離他很遠很遠。
貴為先帝獨子，他沒遇過儲位繼承的問題，他的世界單純美好，所有人都把他捧
在掌中，人說無情最是帝王家，可他記憶裡的宮廷，充滿幸福與和諧，他是被神祝福
的王子，一切痛苦災難都與他絕緣。
「現在想起，朕不過是被刻意保護，放在一個無災無難的溫室裡，一牆之隔的民
間，就是奴役剝削，就是壓榨使喚……數不清的僕人奴婢，一輩子作牛作馬，扛著大
部分的稅賦，供上層階級使用，這樣的國家，真能算是太平盛世嗎？」
「陛下有這番心意，這趟微服就不算白走了。」
「朕想改變現狀，想為百姓們做些什麼，可朕連自己身邊的人都保不了，憑什麼
君臨天下？又有什麼資格坐穩太祖太宗傳下的江山？」
一入宮門深似海，在他熟悉的環境裡，藏著太多不為人知的秘密，刻意抹煞，粉
飾太平，但他必須知道，也有義務查明，因為他是大宋天子，是這個天下的皇帝。
──寇珠離奇失蹤、棺材裡的女人、瞎了眼的老太太。
柳永沒有說話，握住趙禎的手，他們之間已不需要語言，輕輕一個眼眸，都能夠
明白對方的心意。
「寇珠和陛下的感情，真讓人羨慕，可惜柳七生為男子，沒有福氣進宮伺候當年
的太子，參與你的過去。」
「那年我八歲，寇珠二十三歲，父皇和母后每日有一大堆事情忙著，她是我最親
的人。」
「她一定是個很好的姑娘，這輩子無緣認識她，真是可惜了。」
「柳七，寇珠是我重視的人，玉辰宮大火後，她無故失蹤，至今快要二十年了，
還是下落不明。」
「我不想潑你冷水，但是過了這麼久，只怕凶多吉少。」
「縱然是死了，我也要查明真相。」
「你是不是有了想法？」
「我懷疑棺材裡的女人，就是李辰妃……」
一片寂靜。
柳永抬起頭，指著前方一座破敗的茅草屋，說道：「老太太和梅兒就在裡面，你
只要進去問她們，一切就能真相大白。」
「好……」
「我陪你？」
「一起。」
趙禎吸了一口氣，和柳永十指交扣，只要待在這個人身邊，他就能感到前所未有
的安心，勝過成千上萬的御林軍，他忽然有些明白，古人為什麼會說『雖千萬人吾往
矣』，只要這個人一直伴在自己身邊，地獄他也甘之如飴。
推開茅屋，踏入矮門，明明是大白天，屋內卻昏沉黯淡，窮人家點不起油燈，窗
戶一關，室內宛若黑夜。
「有人在嗎？我是方才那位趙公子。」
一股不吉利的渾沌瀰漫在空氣中，趙禎將柳永的手捏得蒼白，明明是個方丈不過
數尺的窄室，他卻覺得廣如大海，波濤洶湧，隨時能將他吞噬。
「進別人屋子也不敲門，真是好禮貌。」
「什麼人！」
「哎呀，請恕小人多有不便，不能給皇上叩頭了。」
冰冷，銳利，刻薄，猥瑣，好像尖刀在金屬上刮著，讓人心裡發毛。
黑暗裡，透出銀洸洸的冷光，月牙形的彎刀刮出一道缺口，好像星星一樣，錐入
心尖兒，噴出銀白色的鮮血。
「唔唔唔唔唔──！」
「唔唔啊啊啊唔唔唔──！」
婦人和梅兒坐在椅子上，口中塞著白布條，雙手被人反綁，使盡全身力氣掙扎著
，黑衣，黑褲，黑靴，男子披著黑袍，蒙著黑紗，囿黑的眼珠直直盯著趙禎，連靈魂
也是黑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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