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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樂府   劉玫穿著男裝,一頭烏黑的秀髮挽了個髻,手上一柄折扇搖來晃去,腰間配著龍紋 白玉,那細緻的眉宇英挺出奇,活脫脫是個遊戲人間的富家子弟。   她走在大街上,身後跟了幾個隨從,無數女子偷偷打量,不知是哪家的公子那麼俊 ,成親了沒有,府上又在哪裡。   觀花詠柳,吟風弄月,劉玫一路上故作招搖,浩浩蕩蕩走在長安大街上,身旁的侍 衛們搶在前頭開路,吆喝著要路人速速迴避,大夥兒早走了乾淨,生怕觸怒了那些達官 顯貴,莫名招來一頓橫禍。   僕役們低著頭,一句違逆的話也不敢說,只是順著她性子,任誰都可以看的出來, 這位權傾朝野的平陽公主,已到了怒極反笑的可怕地步,誰要在這個時候說了什麼不中 聽的話,是生是死猶是未知之數。   劉玫的盛怒要從三天前衛子夫造訪平陽公主府說起。   這一對昔日的主僕、今日的姑嫂,雖然沒有正式撕破臉,但明裡暗裡較著勁,又想 鬥下對方翻臉、又互相牽制著不能翻臉,那股說不清理不明微妙關係,真是怪異到了極 點。   在皇宮裡這麼多年,衛子夫生了心眼,懂得為自己打算,不再是從前那個懵懵懂懂 、給人賣了兀自替人算帳的呆女孩了,劉玫幾個月前舉薦美女入椒房殿,卻在衛子夫手 上不明不白的「集體服毒」,人人都明白,皇后娘娘是在整治那些宮女,向平陽公主掀 牌了。   丟了一個衛子夫,可不能再丟一個衛青。衛青忠厚老實,為人念舊、而且極度尊敬 她這舊主子,難得的是他長年征戰,未曾沾染朝中官僚的習氣,仍舊單純善良,是顆很 好掌握的棋子。   衛氏一脈單傳,就他這麼一個獨子,衛青手握虎符,支撐半壁江山,堂堂的天下兵 馬大元帥,於情於理,都到了成家立業的時候,該納位「將軍夫人」了。   可這事兒又不好辦,衛青與劉徹……這關係是剪不斷的,劉玫從頭到尾都是最知情 的那個,怎好當著皇帝的面,為他的情人娶媳婦?   左思右想,劉玫終於想出一個好方法,衛青必須娶妻,但娶何人為妻,就是她要作 的文章了。衛青的妻子必須賢慧,決不能干預他和皇上的事;而且這個女人身分地位不 能太低,無論如何必須與大將軍門當戶對;最好她還是自己心腹,透過這個女人能拉近 自己與衛青的關係,而且能監視衛青的一舉一動。   想來想去,劉玫想到了自己的貼身婢女──秋月。   秋月長衛青三歲,已有私定終身的情郎,與衛青只有姊弟之情,不會生出其他。加 上秋月從小就在自己身邊伺候,看慣了平陽公主府的奢豪華麗,總算見過世面,作為將 軍夫人不會貽笑大方。第三,秋月明白事理,對大將軍與皇帝一事早有耳聞,卻識相的 裝聾作啞,豪門貴婦就是需要這種女人,才能粉飾太平,架起那座虛無飄渺的空閣。   越想越開心、越想越得意,劉玫實在太佩服自己,怎麼能想出這樣一個點子,了卻 衛家一樁心事,又討好自家弟弟,兩邊都賣了個大人情?   可惜事與願違,劉玫的如意算盤很快落空了,當她興致勃勃向劉徹提出要替衛青娶 妻一事,怎麼也無法想像,衛子夫竟已捷足先登,把一切談攏了。   早上,劉玫剛剛踏入宣室,劉徹居然親自出迎,將她拉了過去。   「皇姊來的正好,朕才要派人去宣妳呢。」   「陛下找孤有事?」   「是啊,朕想向皇姊討一個人。」   「什麼人?」   「皇姊的貼身婢女、皇后的金蘭姊妹,秋月。」   「陛下莫非要將她許給衛青?」   「到底跟朕一母所出,咱姊弟真是想到一處去了。」   「陛下討了個好老婆,獻了這條好計策,實在可喜可賀,孤這做姊姊的真是打從心 裡為陛下感到高興。」   「是啊,子夫聰明可人,朕沒想到的她都想到了,這樣難辦的事,她不費吹灰之力 漂亮地解決了,實在功勞不小,朕打算賜封賞秋月、賜公主號,擇良辰吉日與衛青成婚 ,立為將軍夫人,皇姊以為如何?」   「既然陛下和皇后都已經定了,何必再問孤的意思?」   「衛青過去是皇姊家僕,秋月又是皇姊的奴婢,這事沒有皇姊主持,還真說不過去 。」   「既然如此,陛下說個章程,孤照辦便是。」   姊弟倆寒喧一陣,劉玫推說有事,找個藉口離開了。   一路上,劉玫重重跺足,步伐踩的又響又亮,彷彿宣洩不滿似的,整個地板都要被 她震碎。   衛子夫,衛子夫,好你個衛子夫!真是機伶啊,皇上和衛青的面子妳也敢跟孤搶? 好個下賤的奴婢,現在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就敢狗眼看人低、就敢跟孤作對了嗎?好啊 ,好極了,真是好極了。   劉玫越想越怒,越怒便笑的越甜,她走在大街上,連轎子也不乘,一心耀武揚威, 儘拿長安城裡無辜的百姓撒氣。   行了一陣,劉玫一行拐入暗巷,越走越偏僻。   再行一陣,隱約有歌聲傳出,斷斷續續,悠悠渺渺,側耳傾聽,依稀可辨認是女子 的聲音。   劉玫似乎有備而來,大小岔路毫不猶豫,總能選出最短的路,蜿蜒曲折的小徑栽著 花草樹木,遠離塵世喧囂,別有一番清幽靈氣,令人耳目一新。   「公子,就是這兒。」   「知道了。」   「要不屬下給您把場子清了,再揀個好位子?」   「不用,退到一邊待命吧。」   「是。」   一家歌坊矗立眼前,它是棟樓高三層的建築,上頭掛著一面匾額,用篆體寫著「陽 春白雪」四字。   玉扇在掌中敲了記,劉玫唇邊帶笑,邁步跨了進去。   * * *   蘭花、藺草、蒲枝、藤荷。   彎彎折折,曲曲宕宕,最最深處的那個角落裡,彷彿琵琶半臉,飄著起起浮浮的紗 帳,欲擒故縱地等人揭開面紗。   「自從分別後,每日雙淚流,淚水流不盡,流出許多愁。」   如怨。如暮。如泣。如訴。悠揚的歌聲從內廳傳來,搭配著琴弦洞簫,聲聲催魂, 句句啼血,非要把人一腸子眼淚都榨出來似的,淒厲哀怨到了極點。   「愁在春日裏,好景不常有,愁在秋日裏,落花逐水流……」   宮調悲涼,人卻喜氣洋洋,招呼的嬤嬤見劉玫一行大富大貴,準是了不得的達官顯 貴,立刻圍將上前,準備大獻殷勤一番,可她還沒開口,一錠黃澄澄的金子在她眼前晃 啊晃的,嬤嬤張大了嘴,一瞬間連爹娘都不認得了,只瞪得眼珠掉下來,恨不得搶過去。   也不知使的什麼戲法,劉玫手腕一轉,金子憑空消失,不知去了哪裡。   「嬤嬤,小生姓劉,家住長安,久聞陽春白雪大名,特來拜訪。」   嬤嬤恨得牙癢癢,急道:「有什麼地方能為公子效勞,您儘管吩咐,奴家一定效勞 !」   「本公子只問三個問題,妳老實回答,這金子就是妳的。」   「老實、老實!奴家一定老實,公子要問什麼?」   「第一、京城第一名妓李妍李姑娘,是不是裡邊唱歌那位?」   「是啊是啊,就是李姑娘,既然慕名而來,公子想必也是位眠花宿柳的行家吧?不 是奴家往自己臉上貼金,我們這個李姑娘啊,可說是閉月羞花,生得水靈水靈,玉一般 的人兒,打著燈籠世上再也找不出第二個啊。」   「好,本公子問妳第二個問題。」   「公子請說。」   「李姑娘父母雙亡,上邊有一個大哥李延年、二哥李廣利,一家總共三口,對不對 ?」   「公子倒是有心人,打探的如此詳盡,不瞞您說,我們這個李姑娘真是命苦,年紀 輕輕就沒了爹娘,全靠兩個哥哥拉拔長大,說到她的身世啊……」   「這些本公子都知道了,不必再說。」   嬤嬤趕緊收聲,賠罪道:「是是是,奴家多嘴、奴家多嘴了。」   「聽說李延年精通樂曲,有這事嗎?」   「都是一家人嘛,妹妹既是京城名妓,大哥多少也懂一些,您說是吧?」   劉玫長袖一晃,金子落在掌中,她若有似無掂量著,斜眼睨著嬤嬤,有意吊她胃口 ,笑道:「若本公子現在想見李姑娘,妳說見不見得著?」   「見得著、當然見得著!請容奴家安排一下,馬上為公子引薦。」   劉玫把金子沉沉地放到嬤嬤手中,做了個揖,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那就有勞嬤嬤 了。」      * * *   不一會兒,劉玫被引到二樓,一只小樓凌空雕浮在雲間,座落的非常不可思議,亭 台樓閣、假山流水,除了皇家宮殿之外,她不知道民間建築既已成熟到如此地步,可以 蓋出這樣一座不遜於皇家的樓閣。   樓裡擺設很簡樸,一只矮几,兩團坐墊,几上放著香爐,裊裊餘煙飄散,劉玫在皇 宮大內聞過,這是西方天竺進貢的香料,只有太后的長樂宮與皇后的椒房殿有資格焚燒 ,就連她平陽公主府也極其愛惜,不隨便使用這珍貴的香料。   這李妍實在不簡單,燒香跟燒紙似的,焚的一點也不心疼,八成是哪個王公貴族或 者朝廷顯貴送她的吧?回去定要好好調查一下,哪個傢伙這麼風流,也敢學著皇帝金屋 藏嬌。   「當年金屋在,已成空悠悠,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愁。」   熟悉的曲調響起,又是那溫柔的歌聲,彷彿唱進人的心坎裡,觸動那最悲傷的部位 ,教人不流淚也難。   「可憐桃花面,日日漸消瘦,玉膚不禁衣,冰肌寒風透。」   劉玫在聽著,不知道為什麼,胸口突然抽搐起來。   阿嬌……阿嬌她還好嗎?從輩分來看,她怎麼也是自己的表妹,當年母親和館陶公 主交好的時候,她們還是無話不談的好姐妹,閒暇時一起相約在御花園裡,欣賞春天的 花開,觀看秋天的楓紅。   其實她也沒有什麼不好,就是驕傲些、自負些、任性些,像個被寵壞的千金小姐, 非要所有人都順著她才行。現在想想,或許陳阿嬌是這個皇宮裡唯一敢把心裡話說出來 的人吧?高興就笑,生氣就怒,一根腸子通到底,從來不知道掩飾,說難聽是魯莽,說 好聽是率直,縱情任性,快意恩仇,當年的自己,不也最嚮往這種生活?   時光流逝,歲月遷化,那座黃金堆砌的屋子還在,裡頭的主人已經不知去了哪裡。   長門宮的風很冷,永巷的日子暗無天日,黃鶯在絃上低語,杜鵑啼血重疊白猿哀鳴 ,女人啊、一生就這麼一次,愛錯了人此生絕望,但若連愛都不敢去愛、一生又該怎麼 辦?   「公子,您似乎有心事?」     珠簾垂動,冷浪翻紗,細語低低訴。   朱唇皓齒,玉膚冰肌,劉玫無法看清李妍長相,可卻能從這些隻字片語中,勾勒出 一幅最完美的圖畫。瑤姬傾城、西子國色,即便是上古傳說的娥皇女英,也不及她的風 情於萬一吧?   「公子不願意與奴家分享心事?」   劉玫搖搖頭,「人非聖賢,誰能心底無事?」   「正因有事,陽春白雪緣君而開。」   「夫何一佳人兮,步逍遙以自虞。魂踰佚而不反兮,形枯槁而獨居。陳皇后捨得出 潤筆費,聖天子卻不起憐憫心。」   「公子似乎對這首〈長門曲〉感觸特別深刻。」   「昔年司馬長卿作了〈長門賦〉,佚名改寫、樂工譜曲、歌伶傳唱,這紅遍長安城 裡的〈長門曲〉,誰能不知道?誰又能不感觸?」   「無情最是帝王家,可憐那陳皇后,金屋藏嬌不過一句空話,到頭來落了這麼一個 下場。」   「姑娘同情陳皇后?」   「做女人的哪個不同情她了?」李妍嘆了一口氣,問道:「公子既然知道這段故事 ,而且出口能誦〈長門賦〉,想必是個官宦人家?」   「不錯,在下於朝中身居要職,甚至和這篇文章的主人有過數面之緣。」   「公子識得司馬長卿,定是顯貴非凡。」   「不只是長卿兄,連他的妻子卓文君也與在下交好。」   李妍啊了一聲,驚道:「公子好大的臉面,當今第一流的人物都與您交上了,實在 教人欽佩。」   劉玫一掃方才的憂鬱,玉扇一甩,頗有留連花叢的架式,呵道:「若無如此身分, 怎敢造訪陽春白雪,來聽李姑娘的曲子?」   李妍整衫斂容,撩起簾子,向劉玫盈盈拜倒:「奴家李妍,見過公子。」   劉玫細細打量著李妍,梳著時下最流行的墮馬髻,隨著跪拜的動作,髮飾叮叮噹噹 顫動著。   她穿著件淡紫衣裳,襯上烏黑裙襬煞是好看,雖然身在樂籍,但一雙眼睛透著智慧 ,聰明伶俐、落落大方,沒有半分風塵女子的脂粉俗氣,取而代之的是大家閨秀那種儀 態萬千。   「在下早聞姑娘艷名,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公子過獎了。」   「不知在下是否有幸,能聽姑娘高歌一曲?」   「奴家與公子如此投緣,當然沒有問題,只盼公子留個姓名,一來可以稱呼,二來 也好留個思念,讓奴家時時記著公子的好。」   到底是久經風月的京城名妓,說起話來合情何理,如此討人喜愛。劉玫有意賣弄, 眨了眨眼睛,神秘兮兮的說道:「在下姓劉,家住長安。」   「劉乃國姓、長安乃國都,天子腳下,首善之區,公子想必是皇親國戚。」   「有些事意會就好,何必非要說出來?」   李妍微微一笑,「公子有理,倒是奴家世俗了。」   「姑娘是天下第一名妓,歌技一絕、琴技一絕、舞技一絕,人人都在傳說,這首〈 長門曲〉就是姑娘改寫的,對嗎?」   說到此著,李妍不知怎地忽然顫了一下,笑道:「公子消息倒好,連這也探出來了 ,都是江湖朋友抬愛,到處宣揚吹捧,小女子實在慚愧。」   「姑娘艷名遠播,才情高絕,實在教人佩服。」   「奴家身在歡場,不敢忘卻詩詞歌賦。」   「聽說姑娘的長兄李延年,對樂曲的造詣尤在姑娘之上。」   話到此處,李妍臉上的笑容完全消失了,「奴家不明白公子的意思。」   「姑娘不但會唱歌跳舞、而且還能誦孔孟騷賦,如今又會譜曲、曉音律、精宮角, 本公子只想明白,一個目不識丁的微寒女伶,何以能有如此才華……想必背後有名師教 授吧?」話到一半,劉玫不等李妍解釋,緊接著又說道:「因此在下忍不住想像,姑娘 的一切都是令兄裡延年教授,說不準那首〈長門曲〉也是由他代譜的,姑娘以為如何?」   「奴家、奴家十三歲出道,身在樂籍多年,無師自通,哪裡需要什麼人教?再說聽 過奴家琴聲歌聲者不計其數,從無一人說是代譜,公子此言甚是無禮,奴家與您話不投 機,請回吧。」   「唐突佳人,倒是在下失禮了,既然姑娘不願再談,在下也非不解風情之人,這便 告辭。」   「公子慢走,奴家不送。」   「在下離開前,還想見一個人。」   李妍面有怒色,以為劉玫又要搗亂,沒好氣說道:「公子還想見誰?」   「陽春白雪的真正頭牌。」   李妍怒不可抑,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斥道:「來啊,替我送送這位劉公子,從今以 後陽春白雪沒有他的位置!」   「不能送。」   小樓之中,本來只有劉玫和李妍二人,忽有一人走來,斜斜倚在窗邊,雙手環胸, 一頭秀髮垂洩地面,劉玫一輩子從未見過這麼長的頭髮,也沒見過這麼艷的濃妝,更沒 有見過這麼狐媚的笑,而且是出自一個男人身上。   「妳若把她攆走了,咱們的榮華富貴也跟著走了。」   「你是誰?」   「自然是公主想見的那個人。」   * * *   「你就是李延年?」   「如假包換。」   「孤派人打聽過,都說陽春白雪賣的是李妍的舞、李延年的歌。」   李延年又笑了,笑得花枝招展,他那頭過長的頭髮隨著動作輕晃,好似瀑布流洩, 光澤亮的刺眼。   古來美人若非清新淡雅、那便是艷到骨子裡的妖媚絕姿,李延年無疑是後者,而且 還是最拔尖的那種,劉玫剛剛還覺得李妍貌美,有沉魚落雁之貌,現在和李延年比起來 ,她簡直就像一張白紙,淡的沒有味道了。   極柔、極艷、極媚。   彷彿春到深處,稠的攪在一起,李延年的週遭似乎結了一層露,讓人看也看不清、 望也望不穿,霧裡看花,本是世上最美的風景之一。   「公主怎麼不問問延年如何得知您的身分?」   「你這樣的人物,至少有一百種法子可以查出孤是何人,孤對你那點手段沒興趣, 孤想問的是……」   「想問我為何願意出來相見?」   劉玫點點頭,她發現李延年很聰明,而且還是她最討厭的那一類──工於心計的聰 明。   和這種人合作,若掌握的不好,倒楣的就是自己,非但得不償失,可能連命都會賠 進去,但她平陽公主也不是好惹的角色,她不只沒有懼色,甚至產生了一種無法言喻的 快意,儘管她對宮廷感到疲憊,但她怎麼也無法抹去,那種身為陰謀家的見獵心喜。   ──眼高於頂的人偏好得不到的東西。   有些人就是無法生活在太平盛世,非得無風起浪,在一齣齣陰謀詭計裡翻雲覆雨, 找出自己活著的意義、確認自己存在的價值。很可悲,但卻不得不如此,古今皆然。   「不錯,孤正想問你這個問題。」   李延年還是在笑,而且笑的越來越開心、越來越莫名其妙了。他長長的睫毛眨啊眨 的,每扇動一下,都藏著柔情密意,讓人忍不住把他摟入懷裡,尤其是那細得令人想掐 斷的脖子,輕輕一碰就會折斷的腰……劉玫實在不明白,這樣一個過分精緻的瓷娃娃, 真的會說會笑會走路、是個活生生的「人」嗎?   「既然公主都問了,我也不能不答,我見客看的是價錢,富商大賈讓李妍應付就好 ,皇親國戚則看與皇帝的親疏、我斟酌著要不要見,至於公主……」   李延年伸了伸懶腰,換了一個姿勢,繼續倚在窗櫺上,整個人好似沒有骨頭一般, 軟得隨時會癱下,「公主送我整個天下,我能不見嗎?」   劉玫哦了一聲,反問:「孤不過是個公主,如何送你天下?」   「天下無非兩者組成──兵權、儲位。公子要李妍做衛子夫,要李廣利做衛青,我 說的對不對?」   「李延年,你是孤近幾年來惟一一個聊得上話的人。」   似乎對這樣的恭維習以為常,李延年捶了捶自己肩膀,一臉不在乎,「皇后娘娘、 大將軍都有了人選了,公主還要我做什麼?」   「多你一個李延年,就是李家之所以取代衛家的關鍵。」   「扶了一個皇上、殺了一個太子,立了一個美人、廢了一個皇后,公主,您手握乾 坤,把朝廷局勢捏在手裡盡情的把玩,不知道您有沒有想過,若死了一個公主,可以捧 出一個什麼?」   劉玫面無表情,正色道:「李延年,這句話孤當作沒聽到,你若再說一次,孤保證 你看不見明天的太陽。」   李延年依舊毫無懼色,語氣也依舊是那一副愛理不理的調調,嘴角微微上揚,心情 居然非常愉快,「平陽公主到底是平陽公主,有度量、有膽色、有手段,這樣才值得我 拿生命去賭。我李延年不過一個鄙賤優伶,若能換得大漢天下,死也值得!」   劉玫拿出一塊牌子,上面刻著「平陽公主府」五個大字,「孤不會花任何一毛錢給 你們贖身,孤知道這些年來你們銀子攢的凶,簡直富得流油。自己把自己給贖了,明日 戌時來平陽公主府見我,我要清清白白的好人家,不要身在樂籍的賣藝人。」   說罷把令牌丟在地上,兀自去了。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19.15.245.157
kcl7774:要爆炸了~~~~嗚 05/25 01:33
eric6east:好精采!!! 05/25 03:08
s19901029:期待好久了~推推~ 05/25 09:27
towar:現在的平衡真是亂詭異一把的~~~~ 05/25 15:05
winky790718:越來越好看了~~不知道結局是甚麼~~~ 05/25 17:33
utahime:喔喔!!!!!! 05/25 19: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