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namelesswaif (N.W.)
看板BB-Love
標題[衍生] [歷史] 衛青（十二）
時間Tue May 11 00:39:59 2010
第十二章 嫣然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衛青已習慣等待。
早上起床當班，梳洗整齊等著劉徹吩咐召喚。
中午伴駕陪獵，聚精會神等著劉徹頒布命令。
晚上護衛伺候，漏夜不眠等著劉徹隨傳隨到。
一天十二個時辰裡，除了閉上眼睛，他幾乎是為了劉徹而存在，日復一日的習以為
常裡，劉徹每跨出一步，他就以同樣的速度跟上，無論快慢都配合得有條不紊。
他越來越管不住自己，無論朝會祭祀，無論廟堂樓閣，人山人海的紅塵裡，他總會
下意識尋找劉徹，他們的目光不期而遇，在交會的瞬間相識一笑，這樣一個微不足道的
動作蘊含無數默契，使他的目光永遠融進了劉徹的背影裡。
他終於發現自己有病，那種病的名字叫做相思。
相思是世上最難解的毒，他發現時已經太晚，膿瘡爛水夜夜腐蝕他絕死的肉體，他
只能閉上眼，用最古老的方法視而不見，任它繼續腐敗潰爛，直至無藥可救，墜入萬劫
不復的深淵裡。
＊ ＊ ＊
「陛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如同往常般，劉徹在早朝結束後移駕上林苑，進行他最喜歡的狩獵活動，草木茂盛
，萬物滋長，驕陽肆無忌憚睥睨大地，天子的弓箭瞄準獵物，可在即將射出的那一瞬間
，他居然失手了。
渾身贅肉的太監晃動那肥胖身軀，激烈的跑步使他時無法將意思完整表達，他終於
突破重重障礙，跪倒在劉徹眼前，以尖銳的嗓音大聲說道：「陛下，皇太后今晨突然頒
旨，賜飲上大夫韓嫣美酒一壺，您快回去看看，不然要出大事！」
劉徹神色大變，立刻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 ＊ ＊
柳枝扶穗，搖搖曳曳的身影那樣溫柔，簷牙雕琢的未央宮殿門闋聳入雲霄，趾高氣
昂且驕矜自傲，羽林軍的步伐整齊劃一，他們佩帶相同長度的寶劍，一絲不苟地追隨君
王左右。
「王孫！王孫！」
劉徹推開宮門，平素人滿為患的宮女太監全都消失無蹤，他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倚
在樑柱喘息，卻見一條孤單的人影正襟危坐，對著門口癡癡望著，溫柔的目光瞧著他，
彷彿要瞧進他心坎裡。
「王孫，你沒事吧？」
韓嫣穿著正式朝服，頭髮梳理十分整齊，他五體伏下，腦袋和地板碰在一起，以祭
祀天地的最高禮儀叩拜皇帝，他等了一輩子的人，如今他是不是終於等到，再也不用等
了？
「陛下，您終於來了。」
韓嫣抬起頭，不知什麼原因，今日的他看起來特別不同，全身都像被春天灑了一層
露珠，虛幻得彷彿不曾存在。
「你在等朕？」
韓嫣面前放了一個酒壺，酒壺旁還有一個杯子，他輕輕一笑，微風撫過他蒼白的臉
頰，淡淡的回答：「是的，臣一直在等……五年，十年，二十年，一直一直都在等待陛
下……」
劉徹的聲音有些顫抖，任誰都能聽得出來，若非極力壓抑情緒，此刻他已崩潰，「
你喝了母后賜的酒？」
「臣不後悔，臣從來都沒有後悔過。」韓嫣笑著，笑得那樣幸福，他的嘴角流下黑
血，他突然狂嘔，深遂的墨黑污了一地潔白。
劉徹再也無法克制，他倏地衝上前，摟住韓嫣傾斜墜地的身子，蒼白的嘴唇渲成妖
紫，反將他托成一股病態之美。
自古文人多風流，傷春悲秋者不計其數，可真正惜花愛花之人，便會懂得欣賞毀滅
，只有凋零與殘敗的瞬間，才能塑造出獨一無二的永恆。
這是多麼殘酷的一種美麗？
「衛大人，我有一事相求。」
「你說吧，若有什麼心願未了，衛青能力所及，一定為你辦到。」
「衛大人，你是個厚道的人，陛下身邊就需要這種人才，希望你能好好輔佐陛下。」
衛青目中含淚，緊緊握著韓嫣的手，沉聲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衛青這條命
是陛下救的，一生都屬於陛下。」
韓嫣滿意的點點頭，手臂虛軟垂下，卻被劉徹立刻握住。
他輕輕吻著他的掌心，目光蘊含無限柔情，輕聲道：「是朕對不起你，是朕害了你
。」
「為官媚上，以貌欺君，穢亂宮廷，示王不敬失其所責，賜毒鳩自盡。」韓嫣緊緊
揪住劉徹衣袖，一邊嘔血一邊微笑，斷斷續續的說道：「陛下，臣已沒有尊嚴，但求一
死而已。」
「王孫……」
「臣等了陛下一輩子，如今終於等到了……」
「朕不會再讓你等我，永遠都不會了。」
「陛下，臣知道您有滿懷抱負，無奈受制太皇太后，才不能一展長才……臣與您青
梅竹馬，從小就知道您智慧非凡，是天生天授的帝王材料，終有一天，您會真正的君臨
天下……」
「朕要你陪在朕的身邊，和朕一起看著那即將來臨的一天。」
「陛下，晚了，臣已經要走了。」
「朕立刻召來御醫！」
「不用了。」韓嫣搖搖頭，嘔了一身黑血，「臣走之前，只想問陛下一句。」
「你問，朕都回答你。」
「今生今世，陛下是不是真的愛過韓嫣？在您心裡，我又佔多少份量？」
衛青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離去，他總是那麼體貼，永遠把別人擺在第一，把自己放在
最後。
正因為他懂得愛情，所以明白生死相許的滋味，說他偽善也好，講他鄉愿也罷，他
就是只懂為別人流淚，而不顧自己的遍體?傷。
不能、不願、也不忍。
他怎能打擾這屬於他們的最後時光？
確認只剩自己和韓嫣，絕對沒有多餘的第三人會洩漏秘密，劉徹哀傷的表情忽然變
得和緩，甚至還帶著淺淺的笑意，任何人看到這差別如此之大的兩造極端，十有八九會
認為自己眼花，是不是看錯了哪裡。
「王孫，你真想知道嗎？」
韓嫣只是癡癡的看著劉徹，他已連點頭的力量都沒有。
劉徹將他輕輕放回地面，彎下身，在他耳畔低語，那深情呢喃的低沉嗓音這樣好聽
，足以迷惑天下人心，「朕與你相識一場，到底有過肌膚之親，都這個時候了，也不想
再騙你。」
他的聲音越來越沉，一種獨特的韻律似在催眠，讓人聽了飄飄欲醉，情願溺死在這
樣的磁性裡，「老實與你說了，無論男人女人，朕從來都守著一條，只睡，不愛。」
韓嫣忽然瞪大眼，他驚愕的看著劉徹，瞳孔急速收縮，嘴角不斷有黑血湧出，他簡
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王孫，你很美，全天下再也找不出像你這樣漂亮的男人。」
劉徹在笑，韓嫣第一次發現他的笑容如此恐怖，以往他最愛看他微笑，微微上揚的
弧度玉樹臨風，撩撥他多愁善感的心，可如今他才明白，這麼多年以來，他從來也沒懂
過劉徹。
「朕最愛養鳥，金籠裡那些鳥兒一隻隻都是品種高貴的珍禽，可鳥兒終歸是鳥，除
了玩賞裝飾之外，沒有其他實質作用。」
劉徹又繼續說道：「有一天鳥兒被寵壞了，居然妄想飛出籠外，給牠遞水添食的瞬
間，牠又不識好歹，居然啄傷主人手指……王孫，你自己想想，會咬傷主人而且不聽話
的鳥，無論牠再美，朕能把牠留下嗎？」
韓嫣瞪著大眼，驚疑、恐懼、憤怒、詫異，還有更多更多的悲傷同情夾雜在他的雙
眼裡，他欲開口，卻被劉徹按住雙唇，剝奪他僅存的語言能力。
「從前你最聽朕的話，朕也喜歡你的聰明伶俐，可自從你為青嵐頂撞那一次起，朕
就已經放棄你。」
劉徹解開韓嫣髮髻，十指穿插在那一頭柔軟烏黑的秀髮裡，他總愛啜飲他的髮香，
吸取那淡淡芬芳的迷人氣息。
「朕欲與你重修舊好，你居然不識好歹，想用娶妻這種手段反抗？你一天是朕的人
，一輩子都是朕的人，只有朕可以不要你，你卻不可以不要朕。」
劉徹扯斷韓嫣一小撮頭髮，小心翼翼地放在懷裡，生怕弄壞了最珍貴的寶貝，「朕
英明一世，若真寵你愛你，哪裡捨得在這非常時刻讓你成為眾矢之的，去乘坐哪招人口
舌的皇輦從馳道臨行？朕不是在顯示皇恩，而是要把你送到黃泉，你可明白？」
似乎對自己這著借刀殺人很是滿意，劉徹越想越開心，居然忍不住大笑起來，「朕
已經不需要你，朕現在需要的是衛青。」
劉徹的手掌覆蓋在韓嫣的臉上，輕輕闔上他的眼皮，動作那樣溫柔細緻，生怕會吵
醒正在沉睡的情人，「為了安撫皇后和竇太主，為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對朕內疚，為了
成全朕的情深意重，為了輿情全部指向朕、同情朕、聲援朕……只好請你，歸天！」
韓嫣終於閉上眼睛，他的身體僵硬，他已無法再吐出字字句句。
---------------------
這篇字比較少，不過為了閱讀氣氛還是拆成兩個章節
不是佔版面喔>o<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19.15.246.95
推 towar:這樣的劉徹好恐怖....(抖~~) 05/11 00:54
推 DDT160:大魔王!!! 05/11 01:40
推 a210181:野豬果然大魔王也~~~ 05/11 01:45
推 lucy32lin:渣攻 05/11 01:46
推 miyakowiccan:我覺得這個詮釋很有趣*_*/ 05/11 01:48
推 wramcha:我覺得劉徹小心眼到一個極致 XDDD難怪韓嫣要同情他www 05/11 01:51
推 ninaan:嗚嗚嗚~~~我的韓嫣~~~~~~ 05/11 02:08
推 watercolor:為這種人傾心真是不值啊…… 05/11 09:01
推 s19901029:嗯...大概有猜到(抖) 好喜歡這部阿~~~ 05/11 10:16
推 liangyuhen:雖然不意外劉徹是這種人....(抖) 05/11 15:55
推 pipichristy:大推這個佈局~~~ 05/11 17:53
推 flysky2:B徹大魔王……（抖） 05/11 22:52
→ flysky2:劉* 05/11 22:52
推 sodapower:再看一次還是好愛劉徹這種個性~我壞掉了XDD 05/11 23: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