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namelesswaif (N.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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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衍生] [歷史] 衛青(二十二)
時間Wed May 26 17:58:11 2010
第二十二章 大婚
大將軍娶將軍夫人,這樣盛大隆重的喜事,很快在長安城傳開了。
衛青面無表情,任由婢女們為他梳理打扮,「將軍夫人」是皇帝與皇后送給他的禮
物,無論喜歡與否,他都不能拒絕、都必須把她擺在那裡,當做這個家的裝飾。
「裝飾」,這是多麼殘忍的一個名詞。
就為了皇家臉面、就為了粉飾太平,一個女人的一生就這麼毀了,多麼荒唐!衛青
想要反抗,卻根本沒有能力反抗,大將軍的令牌和虎符被他收在同一個盒子裡,他愣愣
看著,心情複雜的不得了,這些控禦半壁江山的重要象徵,若他可以選擇,他會毫不猶
豫交出,化解這場可笑的鬧劇。
酒酣耳熱,歌舞昇平,那些恭維的話語千篇一律,衛青已經聽得倒背如流,像他這
樣胸無點墨的武夫,甚至可以依據它們作成一篇賦了,劉徹和衛子夫相偕駕臨將軍府,
親自主持這盛大的婚禮,當衛青從劉徹的手裡接過酒杯時,他只呆呆站在原地,連要回
敬皇帝都忘記了。
衛子夫笑臉盈人,與那些個貴族小姐談天說地,遊走在眾人間宛若花花蝴蝶,衛青
莫名的看著她,那個笑語嫣然的女子,那個長袖善舞的女子,真的是他的姊姊,那個會
在半夜裡偷塞食物給他,兩人互相推卻,最後一人一半的衛子夫嗎?
他好孤獨,好孤獨,孤獨地令他想放聲大哭。
世界在變,不肯隨波逐流的自己注定異樣,滄浪之水總是混濁,全是醉客的瓊宴上
他又何必非要清醒?這麼多年過去,汨羅江裡的那具屍體,誰還記得他把石頭往自己身
上綑時,笑得那麼悽涼與癲狂?
是不是每個人擁抱權勢以後,就必須理所當然變得負心?
是不是每個人得到地位以後,都應該義無反顧走向無情?
那些過去的患難知己,他們一個個手握乾坤,成為廟堂之上不可缺的棟樑柱石,君
王左右縈繞他們無可替代的身影,百官升遷廢絀也由他們一句說了算數,功成名就,前
程似錦,只是那些同甘共苦的奴隸歲月,他們心裡是否都已成為前塵往事,久遠的遙不
可及?
「陛下……」
他呢喃著,相思惱人、傾洩一世終不能忘,這輩子攤上這樣一個人,究竟是對是錯?
大將軍。國舅爺。天下兵馬大元帥。
劉徹既然有辦法賜予他天下至尊的權位,有朝一日,會不會也像對待韓嫣那樣,把
他當成棄子,找個適當的時機捨棄了,換來滿堂喝采,教天下百姓朝拜吾皇萬歲?
人說情到深處無怨尤,又說情到濃時情轉薄。有時候連他自己都分不清楚,他究竟
是被劉徹太過高明的帝王術磨到麻木了,還是根本愛到相思入骨,隨便對方把他怎樣都
義無反顧?
一直鬧到正月當中,賓客好不容意散去,衛青走到自己的「新房」門口,猶豫著該
不該進去。
燭影搖晃,他依稀可以見到秋月的身影,那麼的悽涼,那麼的寂寞。
她蒙著頭蓋,靜靜坐在床上,等待她未來的丈夫,替她掀起朱紅的簾紗……衛青眼
眶泛淚,實在覺得自己對不起她,好好一個女孩子,本來可以有著幸福快樂的人生,為
何這麼倒楣被捲入權勢角逐,一生注定不幸?
秋月的影子投射在窗戶上,她站了起來,往妝臺走去,打開抽屜,拿出一把剪刀,
對著自己胸膛。
「秋月姊姊!」
衛青大驚失色,立刻推門而入,只見秋月舉起剪刀,正準備要刺入時,手腕一陣酸
軟,衛青飛也似地扣住她的穴道,奪過她的剪刀,急道:「妳這是幹麼?為何如此輕生
!」
秋月一愣,才發現來人是衛青,她雙腿一軟,淚水倏地落下,癱坐在地上,喃喃自
語,「大將軍……原來是大將軍啊……」
「秋月姊姊,到底怎麼回事?」
「讓奴婢死吧,讓奴婢就這麼去了吧!」
「妳這是何苦?」衛青心中不忍,卻也只能拍拍她的肩膀,什麼安慰的話也說不出
來,好好一個新嫁娘,大婚之夜卻要拿剪刀自盡,不消說,這準是自己姊姊和平陽公主
逼出來的。
「大將軍,奴婢已是不潔之身,不配作你的妻子,求求你讓我死吧。」
「什麼不潔之身?妳什麼意思?」
「奴婢和長工洪武的事,從小大將軍就知道吧?」
衛青點點頭,「秋月姊姊和阿武哥哥是天生一對,青兒從小就明白了,那時青兒在
公主府牧馬,常常餓肚子,都是阿武哥哥好心,偷東西給我吃。」
聽到衛青提及往事,秋月更是淚若雨下,哽咽的不能自己,「奴婢與洪武真心相愛
,早已有了肌膚之親,我倆私定終生,就盼著他能早些把錢存夠,娶我回去作老婆,誰
知公主與皇后都相中奴婢,要我嫁與大將軍作夫人,像奴婢這般下賤之人,如何能與大
將軍匹配?奴婢死不足惜,只求大將軍放過洪武。」
「秋月姊姊,咱們都是一起長大的,妳說這話實在太見外了。」
「奴婢沒有辦法,奴婢實在是沒有辦法啊!」
衛青將秋月扶到床上,又倒了一杯茶給她,安慰道:「青兒知道秋月姊姊苦,這事
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交代?什麼交代?」秋月冷冷一笑,眼裡盡是絕望,「秋月雖然是個奴婢,卻也
明白皇后和公主的心思,她們要我做將軍夫人,不過是想在大將軍身邊安插棋子,順便
為皇帝的事遮掩……大將軍,如今你們衛家富貴了,滿朝文武都得看你的臉色,但你從
前也是奴才,咱們作奴才的命不值錢,主子說什麼就是什麼,這事已成定局,除了自盡
,奴婢根本無路可走。」
「天無絕人之路,總會有法子的。」衛青嘆了一口氣,心中非常愧疚,實在覺得自
己造孽,胸口痛的不得了,「說來說去,都是青兒害了秋月姊姊,如果不是因為、因為
我和皇上,妳也不必……」
「大將軍!」秋月緊緊拉著衛青衣袖,泣道:「你若還願意喊我一聲秋月姊姊,就
把剪刀還我,給我一個痛快,好不好?」
衛青倏地推開秋月,「不好。妳若敢輕生,我才真正不會放過洪武。」
「大將軍!」
衛青又握住秋月的手,安撫她的情緒,耐心說道:「秋月姊姊,青兒不會害妳,我
是真心想幫妳,咱倆莫名其妙被湊在一起,全都是上邊人的決定,妳有情郎、有身孕,
我衛青再渾,也不會奪人所愛,做這樣傷天害理的事情。」
「可是、可是皇帝賜婚,皇后說媒,公主主持,整個長安城傳的沸沸揚揚,事情已
被做死,如何能夠轉圜?」
「有的,一定會有辦法的,我衛青如何不濟,怎麼也是朝廷的大將軍,這事讓我和
皇上去說,找個時機把妳休了,讓妳和阿武哥哥一起走,永遠不要再回長安。」
秋月愁眉舒展,露出一絲喜色,急道:「可以嗎?真的可以這樣做嗎?」
「我辦的漂亮些,應該可以的。」
秋月緊緊握住衛青的手,眼眶泛滿淚水,「青兒,秋月姊姊真不知該怎麼報答你。」
衛青搖搖頭,「是青兒對不起秋月姊姊,是我們衛家和整個朝廷對不起妳,我們打
亂了妳的生活,逼妳嫁給不喜歡的男人,我有義務還妳幸福。」
「青兒……青兒……」秋月哽咽著,不知該說什麼,這個世道盡是人吃人、人害人
、人殺人,哪個還像他這樣,講義氣、重情份、念舊誼?她真怕衛青會吃虧,給那些豺
狼虎豹的王公貴族騙到體無完膚。
衛青拿起手絹,替秋月拭去淚痕,笑道:「秋月姊姊今天這麼漂亮,哭花了臉不好
看,讓阿武哥哥看到會笑話妳的。」
秋月破涕為笑,做勢毆打衛青,嗔道:「你這渾小子,從小就愛開我玩笑,都這麼
大年歲了還不改,怎麼當朝廷的大將軍?」
「大將軍?有時我真不知道,究竟是大將軍好,還是牧馬奴好。」
「青兒……」
「我看你不如辭官,和我一起走吧,當個莊稼漢種地,活得踏實點,也好過在這鬼
地方攪和。」
「秋月姊姊,妳也是明白人,該知道我不能走。我若辭官掛印,陛下還不把整個漢
朝翻了過來,耗天下之力拿我歸案?匈奴又怎麼不趁機南下牧馬,騷擾我邊境子民,分
裂我大漢國土,陷天下於水深火熱?衛青本只是牧羊小兒,奈何今時今日身繫天下,我
想走,卻也走不了了。」
秋月在聽著,她連一句安慰的話也說不出來。衛青所言一字無虛,或許在他接到虎
符的一瞬間,又或許在他進入上林苑的一剎那,兵書、寶劍、駿馬,從此注定了他的戎
馬半生,也注定了他肩頭負著一座大漢江山。
「時間不早了,妳早點休息吧,我去書房睡。」
「等等!」
「秋月姊姊還有吩咐?」
「大婚之夜,新郎倌一個人去書房睡,傳出去教人笑話,再說這兒是你的新房,你
還是留下吧。」
「可是……」
「沒什麼可是,你是大將軍,床鋪當然是你的,我一個奴婢,早就下賤慣了,隨便
打打地舖就好。」
衛青邊笑邊搖頭,「女孩子家最重名節,青兒怎可誤了秋月姊姊?教人笑話便笑話
,青兒從來不在乎那些,再說秋月姊姊願意睡地板,青兒還捨不得呢。」
秋月又感動地熱淚盈眶,她上輩子究竟燒了多少香、拜了多少神,才能攤上這麼一
個好人家?衛青以至誠待她,事事為她著想,她怎能如此自私,只想著自己的事,不管
衛青可能遭遇到的麻煩?
她以袖掩面,抽抽咽咽的哭泣著,「青兒,你這麼好一個人,能夠嫁給你是祖上幾
世積來的陰德,可惜秋月姊姊沒有福氣,不能伺候你,我實在對不起你……」
「妳沒有對不起我,是衛青對不起妳。」
「我、我好自私……嗚、嗚嗚……」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秋月姊姊根本就沒有錯,何必自責?」
「我……嗚嗚嗚……」
「青兒走了,秋月姊姊也早點歇息吧。」
衛青莞爾一笑,推開房門,卻見好幾名羽林郎站在他新房前,左右分列,中間擁簇著
一抹漆黑幽長的身影。
那人緩緩走來,似乎早料定了衛青的驚訝,他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深
夜來訪,愛卿不請朕進去喝口茶嗎?」
衛青倏地單膝跪地,叩首道:「臣恭請聖安,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 * *
秋月本坐在床上拭淚,見到外邊亂成一團,又聽說皇上來了,嚇得跌落床鋪,連滾
帶爬匍伏到門口,重重叩首,「奴婢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朕都在外邊站了好一會兒,你們才請安,真是有心啊。」
「臣不知陛下駕臨,有失遠迎,請陛下恕罪。」
「滑頭的話背的倒挺熟稔啊。」劉徹冷哼一聲,完全沒有讓衛青與秋月平身的意思
,逕自走入新房,大喇喇坐在二人的新床上,居然笑了出來。
「衛青。」
「臣在。」
「朕給你賜的這座將軍府,你倒打理的不錯啊。」
「臣長年征戰在外,鮮少回來,都是管家操持有度。」
「你可知道,今夜朕為何而來?」
「臣不知。」
「你不妨猜猜。」
「臣不敢妄測天子聖意。」
「你還是一副戰戰兢兢與朕若即若離的樣子,像你這樣的高官厚祿,又身兼皇親國
戚,不貪污、不結黨、不養門客,難得啊。」
「臣時時記著陛下的教誨,不敢僭越。」
「不敢僭越?朕看你是記著竇嬰、田蚡的前車之鑑吧?」
衛青不知劉徹突然提起往事有何深意,只得壓低腦袋,深深叩首道:「陛下有何垂
訓,臣洗耳恭聽,必定知過能改,以報陛下知遇之恩。」
「知遇之恩?朕於你又僅僅是『知遇之恩』?」劉徹笑得高深莫測,指著秋月道:
「朕給你指的這門婚事,就怕你不喜歡,所以才特地過來問候,幸好朕是來了,不然大
將軍怨在心裡,沒準兒在詛咒朕呢。」
「臣不敢。」
「衛青,你也太不給朕面子了,新婚之夜就說要休了媳婦,還鬧到分房,教朕情何
以堪?」
「臣……」
「其實這也沒什麼,你不愛她、她不愛你,所謂相敬如賓,天底下最和諧的夫妻關
係,也就不過如此而已,看來朕真是給你挑了一樁好姻緣。」
「陛下,臣只是……」
「只是什麼?」
衛青跪在地上,一句話也不打算說了。劉徹心裡正上火,現在說什麼都於事無補,
只會把他惹得更怒,不如乖乖認錯,讓他訓個一兩句消消氣。
可是、可是好像又不是這樣,劉徹真的是為他夫妻分房、面上無光一事動怒嗎?天
底下有哪個皇帝會在臣子新婚之夜造訪,挑著這時候關切,說一些牛頭不對馬嘴的往事
,讓人聽也聽不懂?
思及此,衛青一身冷汗,醉翁之意不在酒,劉徹明擺著要為難自己,所謂欲加之罪
、何患無辭,秋月今天怕是要倒大楣,成為他和劉徹之間的犧牲品。
「秋月,嫁給衛青委屈妳了?」
秋月嚇得只打哆嗦,身子縮成小小一團,不斷朝劉徹叩頭,連怎麼求饒都忘記了。
從前在平陽公主身邊伺候時,她就聽說了太多皇室內幕,當今天子如何登基為帝、
如何消除異己、如何雷厲風行的整飭朝廷,那些故事教人不寒而慄,血腥地一蹋糊塗,
她連提也不願再提起,如今忽然見到劉徹,好似見到閻王本人,他身旁的羽林侍衛全成
了牛頭馬面,把她拉進陰曹地府,鎖在第十八層牢籠裡,將她凌遲處死。
「妳不喜歡朕的賜婚?」
「喜歡……奴婢……很喜歡……」
「既然喜歡,為何與大將軍分房?」
「我……我……」
「妳好大的架子,居然要大將軍去睡書房?妳以為妳是什麼東西!」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朕剛剛都聽見了,妳與一個叫洪武的長工有染,甚至懷有身孕,對嗎?」
「奴婢知錯!」秋月只是流淚,腦中嗡嗡叫個不停,癱軟在地上,機械式的磕頭,
什麼也無法思考。
「來啊,去把洪武叫來,朕有話問他。」
「陛下!」秋月挨到劉徹腳邊,扯著他的褲管,邊說邊磕頭,「奴婢下賤!奴婢不
守婦道!奴婢對不起大將軍!請陛下賜死奴婢,千萬不要為難洪武!」
「還挺情深意重的,真是教朕感動的不知所以。」
劉徹斜斜睨著秋月,一字一字說的非常溫柔,嘴上盡是笑意,可眼中卻滿是殺意,
「妳是朕欽點的將軍夫人,又是皇后的結拜姊妹,大婚之夜就將妳賜死,皇家丟不起這
個臉,所以一時半刻不會拿妳怎樣。」說著一揮手,招來兩名羽林郎,吩咐道:「把她
拖下去,帶去皇后那裡,將肚裡的孽種打掉。」
「陛下!陛下!求求陛下賜死奴婢!求求您讓我死吧!」
「還不快點拖下去,留她在這裡污了朕的耳朵。」
「陛下,求您開恩啊!陛下──!」
「且慢!」
劉徹慢條斯里,一邊飲著婢女送上的茶,一邊看著衛青微笑,就等著他自己跳出來
,「大將軍這是公然為抗朕的旨意?」
「臣不敢。」衛青跪走到劉徹面前,腦袋重重叩在地面,咬牙道:「臣請陛下收回
成命,放過秋月。」
「君無戲言,你想讓朕說話不算數?」
「陛下,臣一生從未求過陛下,惟獨這次。」
「許多人一生從未求過朕,若他們都開口,朕這皇帝還要不要當?」劉徹眼中閃過
一絲絕決,喝道:「還不趕快拖下去!」
「陛下!」衛青慌張抱住劉徹褲腿,急道:「是臣不好,臣惹陛下生氣,請陛下再
給臣一次機會。」
劉徹哦了一聲,「你倒是說說,朕怎麼生你的氣了?」
「微臣怠忽職守,沒有好好保衛陛下欽賜的龍吟劍,又不能一舉擒獲胡虜,反教匈
奴大單于逃脫,臣對不起陛下。」
「大將軍功在社稷,為我大漢立下千古奇功,朕怎會如此小氣,為了這點瑣事拿大
將軍問罪?」
「臣之罪衍,滔天難容,陛下海納汪洋,對臣百般容忍,教衛青無地自容。」
「大將軍何出此言?」
「陛下厚愛微臣,是臣幾輩子修來的福氣,臣卻不知珍惜,想著各種藉口推卻……
推卻陛下的恩寵,臣不識好歹,辜負了浩盪皇恩,臣罪該萬死。」
「那朕應該如何是好?」
衛青直挺挺的跪在劉徹面前,叩首道:「衛青甘願受罰,請陛下懲處。」
劉徹看著衛青,笑意在他眼中逐漸擴大,不過拿個卑若微塵的侍女開刀,就能把這
不屈傲骨折騰成如此模樣。衛青啊衛青,你生是朕的人,死是朕的鬼,無論走到哪裡去
,都是屬於朕的、只屬於朕一個人的。
劉徹沒有說話,衛青也沒有說話,喜氣洋洋的新房裡靜得像座墳墓,只有秋月斷斷
續續的哭聲。
屈從至此,已是衛青最大的讓步,誰知劉徹毫不滿意,硬要將他再逼得更深,「懲
處?朕該怎麼懲處,你倒是說個具體的章程出來。」
衛青咬著牙,清澈的雙眸對上劉徹,難道非要這樣折騰別人、逼著別人對他低頭認
輸,他才會高興、才會覺得君臨天下嗎?
人類的心態很古怪,一個人精明太久,偶爾就會做出一些幼稚的事情,連他自己也
不明白,為何要在這種無謂的小地方作文章。
劉徹富有天下,五湖四海都是他掌中小物,任他揉來捏去,隨便跺腳都能地動山搖
,在很多年以前,衛青就與他生死相許,把自己整顆心都給他了,有時候他實在不明白
,他有的、他能給的,全部都已經奉獻,劉徹還這樣不滿意、還這樣須索無度,到底想
從他身上得到些什麼?
古人言情,尚且為了區區一個字愁斷肝腸,他與劉徹情不是情、愛不是愛,兩人之
間蒙上一層說也說不明的權力色彩,君尊臣卑,權術陰謀,世界上沒有任何一種愛情,
在攙和了這麼多雜質以後,還能夠不變,還能夠純淨。
「莫非愛卿甘願受罰,只是嘴上說說而已,其實心裡根本不願意?」
衛青默默解開腰帶,脫掉自己上衣,一字字說道:「臣自請陪侍,請陛下成全。」
劉徹瞪大眼,似乎連他自己也非常意外,衛青會有此舉動。
直挺的背脊,連跪著都這樣頂天立地,十幾年的軍旅生涯曬黑了他的皮膚,他的背
上有著許多傷疤,道道都宣示著他的忠誠,都是與匈奴搏命時留下的證據,劉徹看著衛
青,一瞬間似是癡了。
「陛下?」
「值得嗎?就為了一個下賤的女人。」
「她是臣的妻子,臣有義務保護她。」
「你真的不後悔?」
「臣從來就沒有後悔過。」
「不──!」秋月厲聲哭喊著,她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衛青會有這種下場,都是
她的錯,都是被她拖累啊!
「陛下,您不能這樣對待大將軍,您還是賜死奴婢吧!」
只要是人、只要還存有一點點的良心,都應該阻止這樣荒唐的事情,她只是個下賤
的奴婢,不懂什麼經國不朽的大道理,但衛青的表情那樣難過,難過的都快哭出來了,
他才幾歲而已,人生連一半都還沒活到,怎麼就有這許多的無助與脆弱?
人說無情最是帝王家,在皇上的心裡,真的有過衛青嗎?愛一個人就是希望他幸福
、希望他快樂、極盡所能希望他好。這樣折磨他、逼迫他、汙辱他,哪裡是愛了?這又
算什麼愛?若君王的愛必定這樣殘暴、這樣強制、這樣主宰,他又能不能拒絕?乾脆不
要他的愛?
劉徹脫下自己外袍,披在衛青身上。
衛青抬起來,滿臉疑惑,「陛下?」
「你的表情,讓朕看起來像是霸王硬上弓。」
「我……」
「朕講究憐香惜玉,更喜歡你情我願。」
「臣對不起陛下。」
劉徹嘆了一口氣,命人放了秋月,起駕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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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文的時候又看了一次,覺得野豬好機車喔XDD
但是我寫得好開心(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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