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namelesswaif (N.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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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衍生] [歷史] 衛青(十)
時間Mon May 10 01:58:58 2010
第十章 脫困
「住手!衛子夫,妳這是幹麼?立刻給孤住手!」
未央宮的偏殿,劉玫才剛踏進門,就見到衛子夫緞起白綾,搬過一張凳子,蒼白的
小臉往前一仰,準備自盡。
劉玫立刻拔下金釵,玉指輕捻,準確削斷白綾,接過衛子夫落下的身子,罵道:「
妳懷了龍種,何以如此輕生?」又對著一旁宮女厲聲則斥,「妳們是廢物嗎?自己主子
尋死覓活也不會阻止?衛美人肚裡的龍種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看你們這幫奴才拿什麼來
賠!」
「公主……平陽公主!」
彷彿見到親人般,衛子夫淚流滿面,撲倒在劉玫懷裡,死死拉著她的衣袖,斷斷續
續哭泣著,「我不能活,也不敢再活,我根本不該隨陛下入宮啊!」
劉玫快速掃視四周,宮女們各個噤若寒蟬,低著頭不敢回話,她已明白了七八分,
「怎麼?是皇后來過、還是竇太主來過?」
宮女們依舊低著頭不敢回話。
「子夫,妳跟孤說說,是怎麼回事?」
「皇后娘娘……說是關心我的身子,特意送來安胎藥…還有青兒的衣服。」
順著衛子夫目光望去,桌面上果然放著一碗棗紅色的藥湯,藥湯旁還有一個精美舺
盒,舺盒半掩著,裡頭有一件染血的外衫。
衛家一向窮困,無論多麼破舊的衣服總是縫縫補補,非到不能再穿才捨得丟棄,而
今這毫不起眼的血衣,正是衛青平素最喜愛的那件,上頭的一針一線全是衛子夫親手給
他補上,即便燒成炭她也認得出來。
「血衣?安胎藥?呵呵,皇后哪有這等心思,這準是竇太主的主意,可憐了衛青那
傻小子,流了這麼多血,怕是凶多吉少。」
聽聞劉玫此語,衛子夫更是悲從中來,掩面哭泣,「青兒,姊姊對不起你,是姊姊
連累你了……青兒,我的青兒……」
「衛子夫,妳振作一點,你是太皇太后欽封的美人,你肚子裡是咱們大漢皇帝的嫡
長子,無論受到什麼威脅,妳都不能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無論受到什麼威脅?」衛子夫愣愣看著劉玫,突然大聲吼道:「那是我弟弟,那
是我唯一的弟弟啊!我怎能棄他於不顧?我就只有一個弟弟啊!」
劉玫姣好的五官若石雕般冰冷,找不出一絲感情,「即便有人拿下妳全家,妳也不
能妥協,自妳承受皇恩的那一剎那,妳就已經踏入皇宮,必須終生和爾虞我詐為伍,直
到你的兒子坐上龍座,妳從衛美人變成皇太后為止!」
「不!我不要!我只要我的弟弟,讓我回家,讓我回家!」
「目光短淺。」劉玫坐在原本屬於衛子夫的座位上,她捏了捏自己肩膀,斜斜倚著
軟榻,啐道:「好在孤未雨綢繆,已經佈下眼線,否則妳就這樣給人害了,也沒人來給
孤報信。」
「公主已經知道竇太主賜安胎藥一事?」
「當然知道,否則孤何必專程進宮,連太后和太皇太后都不見,就直奔妳這兒?衛
美人,妳好大的臉面。」
「我、我……」
「罷了,誰叫孤偏偏把籌碼押在妳身上,既然身為妳的主子,總該為妳盡些心力。」
衛子夫喜形於色,大聲道:「公主願意救衛青?」
「救不救孤說了不算,一切還得看皇上的意思。」
「皇上?」
「衛青是竇太主綁走的,天底下除了皇上,誰有本事向她要人?只是誰去、怎麼去、
什麼時間去,結果完全不一樣,這裡邊大有學問。」
「皇上他會為了一個奴隸出頭嗎?」
「衛青已經不是奴隸,他是建章營的羽林郎,是妳衛美人的親弟弟,當今皇帝的小
舅子。」
衛子夫拜倒在劉玫面前,眼淚瀑布似的向外飛墜,深深叩首道:「公主大恩大德,
衛子夫終生沒齒難忘!」
「妳先別謝我,這事難就難在善後。」
劉玫看著桌上那碗安胎藥,忽然把它翻倒,棗紅的湯汁潑灑地面,碎裂的碗筷斷成
片片片片,「衛美人已經喝下皇后送來的安胎藥,你們都親眼瞧見了,對不對?」
宮女、太監們不敢違逆,跪在地上點頭如搗蒜。
「孤已經派人跟皇上聯絡,只要衛青一救出來,自然會有人將皇后逼藥一事奏稟太
皇太后。」說著看向衛子夫,柔聲問道:「孤問妳最後一次,倘若再有人拿妳的家人威
脅,妳該怎麼辦?」
衛子夫美麗的雙目垂下,一時間竟答不出來。
「魚與熊掌不可得兼,妳要功名富貴,勢必得犧牲某些東西,妳明白嗎?」
「子夫出身貧賤,能有今日全仗公主恩德,將來都憑公主安排。」
「很好。」
劉玫滿意地點點頭,美艷的臉龐露?一絲淺笑,猶似池面寒冰初解,「孤已經安排御
醫會診未央宮,而會診的結果只能有一種,那就是衛美人脈象虛弱,肚裡龍種差點不保
,問題出在皇后送的安胎藥上!」
* * *
館陶公主府的地牢,今夜闖入大量的黑衣人。
衛青迷迷糊糊被人鬆綁,黑衣人將獄卒全數殺死,卻在撤退的當時驚動值班守衛,
被人圍困於公主府的花園。
「公孫大哥?」
「不愧是兄弟,一眼就認出我。」
衛青與公孫敖交手過幾次,對他的武功路子很是清楚,即便隔著一層面罩,仍舊一
眼認出是他。
「那天你說要採草藥,就這樣消失了,真要把兄弟我急死了。」
「這事說來話長,以後有機會再告訴你。」
衛青忽然又問道:「對了,你怎麼知道我在館陶公主府?」
公孫敖聳聳肩,笑得非常神秘,「衛青,這會兒你真是遇到貴人了。」
「貴人?」
「你可知道是誰讓我救你的?」
「誰?」
「包括我在內,這些黑衣人全是羽林侍衛,你猜整個長安城內,誰有這樣的權力與
本事?」
衛青忽然瞪大雙眼,顫道:「皇、皇上?」
剎那間燈火通明,大批侍衛將黑衣人團團包圍,將花園照得一片明亮。
* * *
只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好似過了一甲子那麼久遠。
衛青右手上插著三根箭矢,公孫敖亦身受重傷,黑衣人已有三名戰死,剩下八人背
靠著背,相互依偎,他們已被逼入絕境,他們已是九死一生。
在這樣緊張的時刻,衛青居然閉上眼,人說死前一剎那會憶起生前最重要的一切,
可他的腦子卻一片空白,什麼也想不起來。
莫非他這一生如此失敗,竟沒有任何值得回味的記憶?
他忽然很希望見到劉徹。
或許是上蒼聽見了他的聲音,劉徹居然從遠方走來,那樣的氣宇宣揚,那樣的英俊
瀟灑,唇邊帶著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好似溫柔的對他訴著:衛青,朕來接你了。
「陛下?」
衛青揉揉眼睛,他還聽說死前有一種現象,叫做迴光返照,可以看見任何想看的東
西,不過那是幻覺,並不真正存在於現實。
柔和的光暈灑在囿黑的長袍上,本就修長的身影被襯托地更加修長,腰間那把蠢蠢
欲動的鳳鳴劍似在挑釁,他朝衛青微微一笑,什麼都還沒說,卻也什麼都說盡了。
太監跟在劉徹身邊,清了清喉嚨,扭動著肥胖短小的身軀,手持天子節杖,狐假虎
威地高聲嚷著:「大漢皇帝在此,速速跪下迎接聖駕。」
輕裝簡從,天子的鑾駕四周各站了十名羽林郎,他們手持兵刃,威風凜凜,高矮胖
瘦完全一致,這樣莊嚴神聖的氣氛叫人望而生怯。
似乎為劉徹真龍之身所懾,幾乎是同時下跪,眾人山呼萬歲,一時間響徹天地,將
烏雲駭得老遠,透露一片吳剛久伐不倒的月桂。
「你們這些亂臣賊子,何故手持兵刃,追殺朕的羽林侍衛?」
「啟稟陛下,臣等只聽說有人夜闖館陶公主府,意圖劫走死囚,沒有聽說羽林侍衛
。」
「怎麼,竇太主沒說讓你們追的是建章營的羽林嗎?朕的侍衛什麼時候變成公主府
的死囚了?」
「這個、這個臣不知道,其中定是有些誤會……」
「誤會?能有什麼誤會,是誰造成的誤會?」
劉徹眼中突然射出寒光,厲聲道:「你倒是給朕解釋清楚,究竟朕的姑媽說錯了,
還是你們這些飯桶自己弄錯?」
侍衛長面露難色,劉嫖是皇后的母親,是皇帝的姑母,是太皇太后的女兒,她怎麼
可能會錯?既然她沒有錯,總該要有人錯,他們這幫下人就是最好的代罪羔羊。
也罷,誰教他們是下人?他們不承擔罪過,難道要那些皇親國戚自己負責?只是
、只是無故綁架建章侍衛、追殺天子羽林,依漢庭例律,該判怎樣的罪?
侍衛長忽然一身冷汗,他發現自己命在旦夕。
「怎麼,都沒人錯嗎?難道是朕錯了?」
「陛下饒命!陛下饒命!」
侍衛長拋下武器,嚇得跪倒在地,一個勁的磕頭,直至前額流血,依舊毫無知覺,
重複著相同的動作。
衛青熟諳劉徹脾性,他與竇太主之間早有芥蒂,如今又發生劫持事件,哪有不借題
發揮的道理?這些公主府的侍衛不過聽主子的命令辦事,何必與他們為難?才要開口代
他們討個人情,劉徹忽然將他擁入懷裡,死死摟住不放。
衛青忽地一顫,驚道:「陛下?」
「別作聲,讓朕摟著你,聽見你的心跳,確確實實的知道你還在。」
「大庭廣眾,恐怕招人口舌。」
「朕不在乎!衛青,朕好怕,朕第一次嚐到恐懼的滋味,朕不能失去你。」
「臣、臣不明白陛下的話。」
「現在不明白,總有天你會明白。」劉徹愛憐的看著衛青,捧著他滿是傷口的臉蛋
,柔聲道:「是朕疏忽,才讓賊人有機可趁,今後朕會百倍千倍的待你好,再也不讓任
何人傷害你。」
「是臣自己不好,怎敢勞駕陛下?」
「衛青……」
劉徹的臉越靠越近,他的氣息灑在臉上,和煦舒緩間又夾帶著絲絲挑逗,令他心跳
急劇加速,衛青越發感到慌亂,某種平衡似乎正在崩潰,他的腰肢被緊緊箍住,那意亂
情迷的挑逗使他炫目迷濛。
他已經分不清楚,究竟是今晚的月色太美,還是他已經太疲憊?
* * *
「館陶公主綁架羽林侍衛,大漢皇后毒殺後宮嬪妃,在你們眼裡,究竟還有沒有王
法、還有沒有國家!」
長樂宮裡,頭髮花白的太皇太后撐著他的龍頭柺杖,劉嫖、陳阿嬌、王?、劉徹四人
跪坐在她眼前,除了先帝駕崩與例行祭祀之外,他們已許久沒有出現在共同場合。
「阿嬌,妳先說,衛子夫那墮胎藥是不是妳送去的?」
「外婆,天地良心啊,我怎麼會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陳阿嬌打小就被人捧在掌
心,重話不能說一句,責怪不能罵一聲,而今在太皇太后跟前已經跪了半個時辰,早積
了一肚子火,當下回嘴道:「這根本是劉玫在興風作浪,衛子夫是她家的歌伎,她想害
我啊!」
「住嘴!堂堂大漢皇后,說話從來不經大腦,妳不要以為我老糊塗了,不曉得妳們
私下都在玩些什麼把戲。」
「娘,阿嬌不懂事,您何必跟她生氣。」劉嫖知道太皇太后這會兒是真的動怒,趕
緊上前安撫,說道:「這還不就是一場誤會嘛,阿嬌也是關心衛美人,好心送碗安胎藥
給她補補身子,只是宮裡人多口雜,御膳房又這麼多人經手,真要出了什麼事,阿嬌根
本不知道啊。」
「是這樣嗎?」
此事可大可小,正是扳倒劉嫖的大好時機,王?左思右想,不斷權衡輕重,終於還是
作罷,認為館陶公主的影響力依然存在,此時不宜與她為敵,只好在一旁勸道:「阿嬌
是個好女孩,雖然偶爾使使小性子,但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徹兒,你說是不是?」
劉徹淺淺一笑,點頭表示同意,「皇后母儀天下,是六宮之首,自然不會如此。」
太皇太后一挑眉,問道:「皇上說的是真心話?」
「在奶奶面前,孫兒說的自然都是真心話。」
太皇太后頻頻點頭,對這樣的回答很是滿意,對著劉嫖又問:「大丫頭,那個羽林
侍衛又是怎麼回事?聽說是衛子夫的弟弟,妳沒事綁架人家做什麼?」
「娘,女兒冤枉啊!」劉嫖奔到太皇太后座前,緊緊握著她的手,情緒十分激動,
「衛青不知哪裡跟人結怨,一言不合和人大打出手,您也是知道的,我府上那些奴才平
素驕橫慣了,居然仗著人多把他捉回來關押幾天,要不是羽林侍衛闖入救人,我到現在
還不知道。」
太皇太后已經失明多年,可叫她那雙死灰色的眸子盯上,卻沒來由一陣冷顫,無論
隱瞞什麼,到她眼前都會原形畢露,「妳不是平素最有辦法,為何連自家奴才都按耐不
住?館陶公主莫非只有這些能耐?」
劉嫖尷尬地笑了,親暱地挽住太皇太后,嗔道:「娘,您說的是哪兒話,您莫非不
相信女兒嗎?」
「老身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信不信。」太皇太后不著痕跡掙脫劉嫖,明明
雙目不視,卻是正對劉徹,探入他骨子裡一般,叫人心裡發寒。
「皇上,館陶公主的話你信不信?」
「姑媽說的話,侄兒自然都信。」
「既然此事屬實……大丫頭,妳把妳府上那些驕橫的奴才通通叫來,老身親自代妳
教訓他們,給他們上一課漢庭律法。」
「娘,那些奴才綁架天子羽林,犯的是殺頭大罪,哪裡還敢出來?逮著空隙早就全
逃走了,剩下幾個手腳慢的也已經全部自殺,今天庭尉署已經有人到我府裡問過,現在
是無人可審啊。」
「既然已經查無可查……皇上,你看這事該怎麼處理才好?」
「孫兒都聽奶奶吩咐。」
「咱們都是一家人,下了朝廷別端那套君尊臣卑的架子,老身是你們的奶奶,又是
你們的母親,還是你們的婆婆,絕對不會偏袒任何一方。」
太皇太后接著又說道:「既然是誤會一場,所有人各退一步,這事就這樣結了。阿
嬌,妳是大漢皇后,應該早點為皇上生個兒子,即便辦不到,也不能阻擾別的妃嬪為皇
上開枝散葉。大丫頭,妳府上那些奴才好好管管,再要發生類似的事,可不是自殺就能
了事,妳明白嗎?」
劉徹的姿勢標準而恭敬,幾乎沒有瑕疵,那是接近極限的完美,他端跪在太皇太后
座前,語氣十分謙卑有禮,「孫兒恭聽奶奶訓示。」
「皇上,衛美人受驚了,你要多陪陪人家,至於那個叫衛青的……他已經是皇親,
也該封些什麼才對。」
「奶奶,衛青的騎射十分了得,孫兒非常賞識,想封他為太中大夫。」
「太中大夫,好大的官啊。」劉嫖忽然開口,冷笑道:「陛下可還記得身無寸功就
封上大夫的韓嫣?衛青受這一劫,官可是封的比他還大。」
劉徹笑得十分柔和,不知內情的人看了,必會以為那是發自內心的肺腑之言,殷實
而懇切,「若非託姑媽之福,衛青焉能有這等造化?」
「哼!」劉嫖怒甩衣袖,別過頭去不再說話。
翌日,皇帝冊封的詔命頒布,衛青不只成了太中大夫,同時身兼建章監事,掌管整
個建章營,成為天子禁軍的最高負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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