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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鳴金收兵還北上   柳永握緊雙拳,全身冒出冷汗。   他的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牙關咬的嘎嘎作響,汗水浸濕了他的衣裳,沿著眉骨流 下,將他的髮絲凝結成一束一束,淹沒他的視線。   「大哥……大哥……」   他將自己嘴唇咬破,五官糾結在一起,好不容易綻出一些氣音,卻無法說出完整的 句子,趙禎與他默默望著對方,兩人均無力地倒臥,他們豎起耳朵,外面居然靜悄悄一 片,什麼聲音也沒有。   「大哥!」   柳永大喝一聲,噴出一口血,居然衝破穴道,全身關節忽然可以動彈,他趴在地上 喘氣,對這突如其來的自由相當吃不消。   柳永深深呼吸一口,吞下口中鮮血,忍著不吐出來,過了半刻才習慣這種不適,他 挨到趙禎身邊,在他身上點了幾下,讓他趴在自己懷裡,將掌心扺在他後背,為他運氣 推拿著。   「柳七!」趙禎撲到他懷裡,反身摟住他頸項,吼道:「誰叫你衝破穴道,沈老前 輩不是叫你半年內不可動武嗎?」   柳永嘻皮笑臉的道:「我又沒跟人打架,怎麼動武了?」   淚水在趙禎的眼眶裡打轉,他顫抖著,撫上柳永帶血的唇,為他將髮絲勾到耳後, 緩緩說到:「不要用這種無關緊要的口氣跟我說話,我也是習武之人,知道你很痛的。」   「再怎麼痛,看到你也都不痛了。」   「不要……我不想、不想再看到你吐血了……不想了……」   「不會了,這是最後一次,先去找我大哥。」   柳永牽著趙禎的手,奔到柳三復對著宋軍咆哮之處,窗子被踢的歪七扭八,頭上屋 頂也裂的殘缺不全,從二樓往下探去,只見宋軍頭尾相連、左右相顧,結成一大片行伍 ,箭已張、弦已裂,勇士拉開三百尺硬弓,不約而同全對著同一個方向。   「放箭!」   號令起,箭雨墜,彼端的盡頭,兩條白色人影互相依偎,白色絲帶飛舞在空中,好 像天上的銀河洩洪,從月宮搭了一座飛橋迢遞於人間,男人抱著女人,女人靠在他的懷 裡,他們的表情沒有恐懼,只有相約來世的喜悅,在這麼多人的眼前許下諾言。   耳邊全是咻咻咻的風聲,士卒聒噪,人多口雜,應該是排山倒海的巨響,耳朵卻像 聾了一般,什麼也聽不見。   他們在空中旋轉,無以計數的箭矢插在他們身上,並且還在持續增加,前一刻還是 神仙般的人物,下一瞬間已成了巨大的刺蝟團,不知何人在箭尾點了火,祝融很快地吞 噬那單薄的白衣,像團火球似的,在空中燃燒起來。   「不──要──!」   親眼目睹這一切,柳永發了狂的大吼,他展開輕功,從二樓窗戶突然飛出,不要命 的衝到箭雨裡,欲抱住那團大火球,擋在柳三復與馮小樓的身前。   「柳七!」   幾乎是同一時間,柳永奔出去的瞬間,趙禎已料到他會這麼做,他拉住柳永衣襬, 用力把他拖回來,自己卻迎了上去。太過專注,沒料到後面有人拉扯自己,柳永輕功使 到一半,硬生生又跌回糧倉,兩人一來一往,錯身而過,他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趙禎, 從自己眼前飛了出去。   「皇上!那是皇上啊!」   所有人都不能想像,失蹤許久的皇帝陛下,為什麼突然從二樓飛出來。狄青啊的一 聲,急忙吼著住手,可是已經發出的箭哪能中途收回?千鈞一髮,他三步併作兩步,一 連踩著侍衛肩膀飛身而上,借力使力躍到空中,正欲推開趙禎,又有一人從窗子裡躍出 ,搶先一步在他前頭抱住趙禎,兩人在空中轉了數圈,重重墜落地面。   「你這個大笨蛋,誰叫你不要命的衝出來!」   「不要命的是你吧?」   「大笨蛋!大笨蛋!總之你是大笨蛋!」   「哈哈哈……好痛……哈哈……」   「還笑……嗚嗚嗚……你是我這輩子見過最笨的笨蛋!嗚嗚嗚……」   腰酸背痛,皮破血流,柳永把自己墊在地上,支撐趙禎的重量。趙禎撲在他身上, 氣得想打人,可是看到柳永那又黑又髒的臉,偏又笑得一付風流瀟灑,淚水卻不爭氣的 流出來,他只想好好抱著這個人,一輩子都不再放手,直到天荒地老。   「陛下!」   狄青雙手抱拳,單膝下跪,低頭沉聲道:「臣狄青護駕來遲,累得陛下身犯險境, 萬死不足以謝,懇請陛下降罪。」   見到統帥下跪,皇帝陛下又出現在眼前,眾軍士同時棄甲,三千士兵同時下跪,聲 若洪鐘,「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砰通一聲,兩具燒乾的屍體摔在地上,裂成一段一段。一截絲帶還沒燒盡,隨風飄 飄墜下,不偏不倚落在柳永的臉上。   他撿起絲帶,吹熄上面還在燃燒的烈火,又鬆開手,任憑它隨風飄去,慘不忍睹的 屍體就在眼前,無數箭矢嵌在上頭,發出陣陣惡臭,但卻依稀可以看出輪廓,兩個人影 緊緊相擁在一起,似乎在向世人炫燿,這段至死不渝的愛情。   「大哥,大嫂……你們走好、走好啊……」   「柳七,你沒事吧?」   「能有什麼事?人死隨風散,從前莊子鼓盆而歌,就是參破身軀不過是一付臭皮囊 的道理,如今大哥大嫂解脫了,我該高興才是。」   「我本來可以阻止的,對不起……」趙禎還欲再言,突然意識到眾人都還跪在地上 ,似乎應該先解決另一邊更大的麻煩,只好不甘不願從柳永身上爬起來,卻還是握著他 的手,死活不肯放開,「全都平身。」   「多謝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狄青!」   「臣在。」   「誰讓你放箭的?」   「啟奏陛下,南唐亂臣柳三復當庭拒捕,出言汙辱我大宋國威,太后懿旨『生要見 人死要見屍』,臣只是奉旨行事。」   「別什麼都推到母后身上,她只讓你拿人,沒要你趕盡殺絕!」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太后另有旨意,命臣『便宜行事』,臣只好相而行,審 時度勢,方能伺機而發。」   「好一個『便宜行事』,你眼裡還有沒有朕這個皇帝?」   狄青惶恐萬分,立刻跪在地上,奏道:「臣不敢。」     「關於柳家一案,朕近日明查暗訪,已有眉目,起來聽宣。」   狄青拍拍衣上的灰塵,謝了恩,退到一旁聆聽聖訓。   趙禎咳了兩聲,清了清喉嚨,看了柳永一眼,又看了地上柳三復、馮小樓的屍體, 內心十分感慨,說道:「工部侍郎柳宜係我大宋肱骨之臣,什麼『南唐餘孽』、『倒宋 立唐』純屬子虛烏有,一切皆因西夏太子李元昊百般造謠,與其長子柳三復勾結而至, 至於柳宜本人、次子柳三接、么子柳永、妻劉氏……等柳家眾人全不知情,皆為奸人所 害。」   「臣冒死一問,奸人是誰?就此判定是否太過武斷?」   趙禎斜斜看了狄青一眼,冷哼道:「朕御案親審,難道還能包庇反賊,拿自己的江 山開玩笑?」   狄青只得低著頭,不再說話。   「造反大罪,株連九族,但念柳宜年紀已長、勞苦功高,其子柳永又護駕有功,嘗 隨朕明查暗訪,方使此案水落石出,既然罪首已經就地正法,便將柳三復與其妻馮氏的 遺體押往汴京,重新斬首明正典刑。」   「至於柳家諸人……」說到此處,趙禎忍不住又看了柳永一眼,發現那人也看著自 己,心下十分甜蜜,「朕決定開恩大赦,革除功名永不錄用便是,給天下人留一個仁德 的榜樣。」   柳永聞言大喜,撩開袍子,雙膝下跪,當即拜倒在趙禎面前,把腦袋重重叩在地面 ,發自內心的感謝,「多謝陛下!草民柳永代家父謝陛下天恩,願吾皇長治久安,在位 治世萬萬年,萬歲萬歲萬萬歲──」   待趙禎宣判完畢,狄青反而有股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他是軍人,總是被迫扮演黑臉,或許誰都不會相信,他是最希望柳家沒事的那個人 吧?既然陛下明擺著要為柳家脫罪,明明罪證確鑿,都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又何必 淌這趟渾水,去招人厭惡?   無奈他腦筋太死、責任太重,總是信仰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的真理,既然作了朝廷的 大將軍,領著國家的俸祿,他就有義務保衛疆土,效忠大宋皇帝,不許任何人染指天子 的權威。   或許沒有人知道,當年他投身行伍、未立戰功,還只是個不起眼的馬前卒時,柳宜 曾贈他銀兩,勸他習武之時也不可忘記讀書,方能有大作為;在那個風和日麗的午後, 他終於一睹天下第一大才子的風采,與他鬥酒市街,大醉後惹上地痞流氓,以武會友, 結成酒國知己的那段往事。   遠駐前線,保家衛國,他吹了邊疆的風沙太久,只好把江南的風花雪月埋在心裡, 無奈造化弄人,多年後重遊故地,竟是帶兵抄了故人府?無限心事,滿腹感慨,他的煎 熬又能向誰去說?他甚至不敢看柳永的眼睛,更無法在道義上原諒自己,用忠孝難兩全 的藉口搪塞過去……   得罪君王,屠戮故人,也不見得在當權者跟前立功,多面不討好,四處結仇敵,他 究竟何苦?箇中滋味,說也不分明,或許只有那個天真無憂的小姑娘,才能了解自己吧?   「公主……翩翩……」   想到那銀鈴般悅耳的笑聲,嚴肅死板如他,也不免露浮起兩個酒窩。   那年他身陷敵窟,兵敗被俘,拖著重重的鎖鏈,披頭散髮,身帶枷鎖,受了數也數 不清的酷刑,本以為會就此送命,卻不知道為什麼,苟延殘喘活過了一日又一日。   叮叮噹噹,鏗鏗鏘鏘,世上最好聽的聲音,就是他記憶裡最鮮明的聲音。   調皮的姑娘梳著雙髻,嘴角掛著笑,手上繫著鈴,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就可以感覺到 她。她像陽光一樣,有股溫暖人心的魔力,他與她日日在廣闊無邊的草原放牧,看著鬱 鬱蒼蒼的水草,那段不堪回首的階下囚歲月,卻是他一生最美風華綺麗。   他閉上眼,硬把那抹不該有的微笑趕出腦海,彷彿下了莫大的決心,斂起容色,對 著趙禎說道:「陛下,臣有一事,不知該講不該講。」   「但說無妨。」   「陛下失蹤期間,臣驚恐萬分,幾乎搜遍江南沿海數省,如今陛下龍體無恙,實是 我大宋之幸,但在搜索期間,卻意外抓到一人,已經押到帳下,聽候陛下發落」   「何人?」   狄青咬著牙,嘴裡彷彿含了一塊鉛,重得足以將他壓扁,「西夏太子,李元昊。」   * * *   數十名宋兵押解著李元昊,他生了鬍鬚,滿臉髒污,身上也不見過去各種名貴的佩 飾,總是衣冠楚楚的公子哥,現在淪為階下囚,不知多少日未曾沐浴,遠遠便能聞到一 股異味,身旁的馬匹寶劍更不知去了哪裡,只有手鐐腳銬繫在身上,孤孤單單地陪伴他。   柳永第一次見到他時,為了助趙禎脫身,曾撒謊騙他。第二次見到他時,自己被父 親軟禁,又喝了抑制內力的藥酒,於是上演了一齣鬧劇,糊裡糊塗地打發他。第三次見 到他時,李元昊沒了那些意氣風發,更沒了言談中不禁流露的王者氣,三次相見,今非 昔比,柳永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問道:「太子殿下,你怎麼弄成這副德行了?」   「柳兄弟?」李元昊抬起頭,又是訝異,又是尷尬,自嘲的說著,「真想不到在這 個地方遇見你,讓你看笑話了,那日之後……」   話到一半,突然瞥見趙禎,驚道:「你不是謝姑娘的弟弟?」   「無禮!」左右大喝一聲,斥聲道:「此乃大宋皇帝陛下,是為先皇嫡長子,豈有 公主為姊?蠻夷外邦,還不下跪朝見?」   「免了。」趙禎阻止那些正準備強押李元昊下跪的士兵,命他們退到一旁,「西夏 已非大宋藩屬,他是西夏太子,所謂兩國交兵、不斬來使,更何況外夷番王?我大宋是 禮儀之邦,不與這等人計較,速速解開李元昊的枷鎖,朕賜他免拜免跪,可站立回話。」   「你是皇帝?」李元昊瞪大眼,表情十分錯愕。半晌,他回想起與柳永相遇後的點 點滴滴,所有事件串聯在一起,參透箇中環節,李元昊拍了一下掌,突然仰天長笑,笑 得不能自已,「柳兄弟,你好厲害,好厲害啊!皇帝明明在我眼前,你還有辦法把人弄 走,只怪小王識人不明,栽了一個大跟斗!」   「太子殿下,在下無意騙你,當時萬分危及,說謊也是不得已。」   「虎落平陽被犬欺,今天落在你們手上,本王無話可說,也沒打算活,儘管動手吧 !」   為了替柳家脫罪,趙禎將所有過錯推到已死的柳三復身上,只說他和李元昊勾結。 原本李元昊遠在千里,他隨口胡謅,人證物證皆無,根本查無可查,全憑他皇帝陛下一 人說了算數,只要先斬後奏把案子定了,太后縱然不高興,想要翻案卻也不易。   如今狄青居然把李元昊抓回來了,要是太后不相信,偏要親自審問,反正李元昊必 死無疑,自然不肯替柳家脫身,指不定還要添油加醋一番,多拖幾個墊背的陪葬,柳家 屠族恐怕在所難免,他與柳永就更沒有未來了。   左思右想,眼前惟有兩個辦法:一是殺掉李元昊,索性來個死無對證;二是放掉李 元昊,讓他遠走高飛,一樣無法求證。   可是眼下正值宋夏開戰,戰事一觸即發,雙方各自如火如荼的醞釀著,抓到李元昊 對戰局相當有利,趙禎貴為大宋天子,豈有放走敵人之子,陷自己國家於不義的道理? 古有妹喜亡夏桀、妲己惑商紂,難道他趙禎為了保全柳永,竟要拿祖先的萬古江山做賭 注?   「朕、朕……」   「陛下!」似乎看出趙禎左右為難,也看到他眼中稍縱即逝的殺意,狄青急忙說道 :「李元昊殺不得。」   「為什麼?」   「他是西夏太子,性命極有價值,眼下我大宋正與西夏開戰,可用他做人質要脅, 牽制西夏國主李德明,或可從中斡旋,兵不血刃。」   「那麼依卿之見,李元昊該當如何處置?」   「臣以為押送汴京,交文武大臣共議,最後由太后、陛下商定聖斷,再行處置最妥 。」   「既要押送汴京,何人可堪重任?」   「臣不才,願毛遂自薦,親自押送李元昊。」   「你就不怕中途有任何閃失?」   「若有閃失,臣提頭來見。」   「狄青,李元昊是死是活、該不該見到太后,對朕有莫大的影響,甚至關乎柳七和 他全家人的性命……朕左右為難,你可明白?」   「臣不能為主分憂,心裡萬分慚愧……臣與柳七布衣相交,柳大人更是臣父親一般 的存在……陛下想必也曾聽說過,臣曾於戰場上被西夏士兵俘虜,之所以僥倖存活,全 仗西夏國的百花公主相救,李元昊是她的兄長啊。陛下的猶豫就是臣的猶豫,臣完全可 以理解。」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抓李元昊?朕知道你忠,范仲淹勸你折節讀書,難道你沒讀 過《楚辭》,不知道聖人不凝滯於物,而能與世推移?」   「臣知道……知道……」   「你根本不知道。你笨,笨的太忠了。」   「呸!」李元昊啐了一口唾沫,噴在狄青臉上,罵道:「要殺就殺,要剮就剮,你 們君臣不用假惺惺的演戲!姓狄的,本王早看出你不是好東西,當年我就不該心軟,看 在我家妹子的面上,沒取你狗命,否則也不至於弄到現在這樣。」   「李大哥,我……」   李元昊哈哈兩聲,問道:「狄大將軍,你喊我什麼?」   「對不住了。」狄青飛快出手,點住李元昊啞穴,將他制服在地,說道:「陛下, 此人出言不遜,恐怕冒犯陛下聖聽,還是早早押走為妙。」又對著士兵吩咐道道:「來 人,陛下有命,將西夏太子押回汴京,上枷鎖,入囚車!」   「等等,朕還沒……」   「住手──都給我住手──!」   混亂之中,遠方有一匹棗紅色的馬匹,以飛快的速度疾馳而來。那是個年紀很輕的 姑娘,她持著一條九節鞭,每揮舞一下,就有一名士兵倒地,凡她所到之處,立刻讓出 一條道路,她越奔越近,筆直衝向狄青,她與他的眼神交會在瞬間,只不過一眨眼的功 夫,李元昊已不翼而飛。   「公主!」   那是他永遠也忘不了的聲音。   姑娘的眼明如秋水、髮青如檀木,她的身上飄著一股淡淡的幽香,那串清脆的鈴鐺 掛在她的手上,搖得他心慌意亂。   幾乎是本能反應,狄青的拳腳已到,李翩翩避過重拳,輕巧地落在地上,翻了好幾 個圈子,重重的抽了一下馬臀,馬蹄疾奔,揚起蔽人耳目的煙塵,一連串動作行雲流水 ,快得讓人看不見,李元昊已不知所蹤。   「翩翩,妳怎麼來這兒?」   「你抓我大哥,我自當救他。」   「胡漢不歸路,這條路我倆都不該走。」   「大哥這麼說,你也這麼說,這句話我聽了太多次,不想聽了。」李翩翩指著狄青 腰上的彎刀,氣呼呼說道:「青哥,你總要我忘了你,也說永遠不把我惦在心上,既然 如此,還拿著我送你的刀做什麼?」   「妳快走吧,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我當著你們皇帝老子的面救走大哥,我又是西夏國的公主,你敢放我?」李翩翩 是個直性兒,最恨狄青這種不清不楚的態度,心裡明明喜歡,偏要守這麼多規矩,她可 以放棄公主不做,他為什麼不能放棄將軍,跟她一起遠走天涯,找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 ,過自己的生活呢?   「姓狄的,我追你追了這麼久,你一見到我就跑,現在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你一定 要給我說清楚。」李翩翩努著嘴、插著腰,吼道:「小七兒。」   「我?」突然被人點名,柳永只得回答,上前道:「師父有何吩咐?」   「你的小皇帝搞定沒有?」   柳永呵呵一笑,無視於趙禎從頭到腳火燒般的緋紅,噗哧道:「徒兒親自出馬,豈 能搞不定?」   「可我卻搞不定你師丈,當真氣煞我也!」   「徒兒願效綿薄之力,請師父吩咐。」   「那好,師丈不跟師父走,世上沒有徒兒幸福師父卻孤單的道理,你快讓你的小皇 帝下旨,把他許配給我。」   「什麼?」李翩翩語出驚人,趙禎與柳永面面相覷,狄青更是尷尬的無地自容,柳 永湊到李翩翩身旁,壓低音量,「賜婚大概是不可能,不過徒兒有更好的辦法。」   「什麼辦法?」   「待我去開導開導未來師丈,再來答覆師父。」柳永神秘一笑,賊頭賊腦的走到狄 青身邊,用手肘撞了他一下,「我說狄將軍哪,我師父她說……」   「她說什麼?」   「她想光天化日之下強搶良家夫男!」說著飛快出手,趁著狄青不備,在他後腰上 重重按了一下,卻點在他的穴道上。沒料到柳永忽施偷襲,狄青身子一軟,又被柳永這 麼往前一推,整個人失去重心前墜,不偏不倚落在李翩翩懷裡。   「借馬匹一用。」柳永大喝一聲,忽將馬背上的士卒踹下,李翩翩見狀大喜,揪著 狄青衣領,連人帶刀扔到馬上,自個兒也跨了上去,雙腿一夾,疾馳而去,臨走前還不 忘大肆誇獎柳永一番,說什麼早生貴子白頭偕老舉案齊眉永浴愛河相敬如賓比翼雙飛云 云,逗得柳永忍不住大笑,不曉得一個西夏姑娘從哪學來這麼多漢人成語。   一連串變故太快,不到半柱香的時間,人已走的乾乾淨淨,目送李翩翩一騎遠去, 柳永呵呵一笑,對著趙禎說道:「啟奏陛下,西夏國的百花公主武藝高強,不僅單騎救 走太子李元昊,甚至劫走狄將軍,您看如何是好?」   「這個、依朕之見,應該追捕才是。」   柳永眨了眨眼睛,面有難色,「陛下聖旨,原該遵從才是,可是士兵們忙了大半天 ,想必累的很,所謂強弩之末,力不能入魯縞,不如……」   趙禎也眨了眨眼睛,一付憂國憂民痛心疾首的模樣,長吁短歎道:「唉,軍務煩憂 ,朕也十分不忍,稟著太祖皇帝愛民如子的聖訓,朕絕不忍心一兵一卒在辛勞的狀況下 出動,更捨不得有一人受傷,眼下之計,唯有先休息一夜,隔日再行追捕,方為上策。」   「哎呀,陛下如此仁德,真是萬民之福。」   「朕就是這個意思,全都退下休息,明天再去追狄將軍吧。」   統帥忽然被劫,三千士兵一時失了主意,面面相覷了老半天,又聽得皇帝如此下旨 ,只得山呼萬歲,稱頌吾皇聖明,魚貫退出柳府,回到自己原本的崗位上了。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19.15.243.27
mr0831:XDDDD 好歡樂 12/24 0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