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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的臉治了幾天,還是留下了個疤,那要去周府的事,自然也告吹。 他原本就是靠那張俊俏的臉掙錢,如今破了相,身價就大不如前,況且他那日被嚇得不輕 ,精神恍惚了一陣,本來的恩客就逐漸地不再來找他了。 他門前零落,堂子裡的人自然逐漸也冷待,這些他都禁得,只是那個周府的事,當時念想 得很深──他想過有了疤人家不要,只是治傷的頭幾天他還對不會留疤抱著淺淺的希望。 如今想起來真真覺得可恨,那兩人哪裡不好去,偏闖來他們堂子裡打架,過後若無其事地 走了,自己卻要吞這苦果。 那日他去廚房打了晚飯,裝在陶缽裡,就想找個地方坐下來吃,經過院前,一個年輕男妓 坐在台階上扒飯,突然作弄地伸出腳絆他。玉堂「哎喲」一聲,人沒跌倒,缽卻砸了,飯 菜灑了一地,他破口大罵起來,那男妓因為他不得勢,嘻皮笑臉以對,也不回嘴,玉堂罵 累了,只好回去廚房再要盛飯,不料那廚房的人兩手一攤道:「大家都分掉了,我也沒法 ,明天早上才會再開伙的。」 玉堂一陣惱怒,指著灶門:「裡頭火舌分明還掩著,你不煮我自己煮!」說罷就要去取鍋 碗。 那人嘿嘿一笑,「玉哥兒,你何必了,跟哥哥好一會,甚麼都給你煮。」說著趁玉堂繞過 他時摟住他。 玉堂大怒道:「爺兒是給你白嫖的麼!」說完用力地將那人推在地上,就跑了出去,只聽 得後面破口大罵。 他跑到院子前,見自己打翻的飯菜還在地上沒人收拾,方才絆自己的人還在吃飯,甚為惱 怒,就手去奪他的飯缽:「拿來!你害我打翻了沒得吃飯!把你的給我!」 那男妓又驚又怒,一面躲開,一面道:「你發瘋了你!」 「誰叫你害我!」他伸手去抓他護著飯碗的手,那男妓不防他這麼執著,手被拉開,眼看 飯要被拿去,怒道:「好!給你!」說完他另一手一鬆,那缽「匡」的也砸了。 玉堂大叫一聲,將他推倒在階上,「你又砸了我的飯!」 那人摔痛了,起身怒道:「你瘋甚麼!」 兩人就地扭打起來,又被砸了的飯菜弄得滿身髒污,幾個男女妓子來勸和卻不敢上前拉, 門口的龜子趕過來將兩人拉開,都是還是掄拳踢腿的。鴇媽出了來,見兩人都狼狽氣憤, 怒道:「攪甚麼東西!吃個晚飯也不得安生!」又去給了玉堂一個耳刮子,「你鎮日的不 掙錢、惹甚麼事!」 「他害我砸了碗!又不肯把飯給我!」 那絆他的男妓假哭道:「他可冤了我了!他自己砸了飯碗,要來奪我的!況且餓一晚有甚 麼了不得,誰沒餓過幾天,他就仗著他以前紅!」 玉堂氣得全身發抖,「你、你信口開河、含血噴人!」 他豈知這幾個月來鴇媽見他掙不了幾個錢,不比以前的時候,正對他不滿,申訴有何用? 鴇媽冷冷看他一眼,「你當你還紅麼?也不看看今天一個客人也沒,還想吃飯?老娘都養 你都要倒賠了!」 玉堂平日很看鴇媽眼色,可當下他又餓又氣,回嘴道:「又不是我不肯掙!客人不來我有 甚麼辦法!現在才這時候,就咒我整天一個客人沒有?不讓吃飯誰能好好掙錢,將我餓死 你才賠透了!」 那鴇媽惱怒道:「好呀!現在是誰當家做主了!你自臉上留了那條疤,誰不知道是每況愈 下?不能掙錢我養你幹甚麼?」說罷,指揮旁邊兩個龜子說:「把他趕出去!省得姑奶奶 煩心!」 杈著玉堂的兩人依言就將他往外拖去,玉堂掙扎反抗也沒有用,就被推到門外街上去,重 重跌了一跤,街上行人紛紛走避,幾個站在門口的妓子閒話道:「那不是玉堂嗎?怎麼這 麼狼狽?」 「誰知道呢,自他臉上有疤以後,張姨可就不待見他了。」 「嗨,可惜的,那張臉可是拔尖的,要不是那條疤,還能紅幾年呢。」 「我聽說城裡周府老爺本來要收他的。」有人悄聲說,「後來倒是便宜了隔壁堂子的潤寧 。」 「是這麼聽說,也就為了那條疤......不然潤寧也不過勝在年輕。」 「人倒楣起來真是沒完,瞧他可憐的......」 玉堂跌在地上還沒有起來,就聽見這些閒話,難堪已極,又渾身都痛,聽到那些三句不離 臉上的疤,又憎恨不已,自己槌了幾下地板,就爬起來,一拐一拐地往外走去。 他無人可投,心裡只想個幾個恩客說過住處,或許還能給他一頓飽飯,大不了吃完以後跟 他們睡一覺,反正睡自己的錢拿去買碗麵也差不多。至於以後...... 不要想以後了,他恨恨地想,當時真該餓死在山澗裡算了,幹甚麼有人將他撈起來,賣到 了妓戶? 他蹣跚走著,離了花臉胡同,抬頭認了認路,下條街店家零落,都是民居,路人也少。他 突然見到不遠處一個男子穿著藍袍,可不是那日在堂子裡打架的那一個?他想到自己的破 滅都是為了這條疤,怨恨火氣就全上來了,他勉力往前跑了幾步,腿疼得實在不能跑,只 好又一拐一拐地想要追上去攔他,眼看他健步如飛,將要走遠,玉堂大叫:「你站住!」 零星的路人都奇怪地看著他,只那男子一直往前走,玉堂急了,又大叫:「穿藍衣服的! 你給我站住!給我回來!」 那男的才站住了,回頭很奇怪地看著他。 「你打架、沒事幹甚麼到我們堂子裡打!」他恨恨地一面往前走一面說道,也不管這個距 離他聽不聽得見,「打了就跑,還在我臉上留了這條疤.......都是你、都是你......你 以為塞銀子就好了?要不是這條疤,我現在還不會餓著呢......誰叫你們沒事尋仇打架 ......不然我早該進了周府過好日子了......」說著這幾個月的委屈怨恨都突然湧出,眼 眶就紅了。 那藍衣男子看他逐漸走近,突然臉色一沉,像是飛一樣的突然到了玉堂的面前就將他往旁 一撲,同時劍也出了鞘,探手往後一撥就撥歪了一個黑黝黝的東西「颼」的一聲釘在一旁 的民居牆上,若方才玉堂還直站在那,真要被透心穿過了。 兩人在地上滾了一圈,玉堂卻還搞不清楚事態,想掙扎起來,「你無賴呀!嫖妓要給錢的 !」 那男子見正好滾到一棵樹下,就把他扶起坐在那兒,說:「待著。」就起身把劍對著那黑 鏢來處。「黑烏鴉,你當真都不顧忌人命的。」 原來彼時黑烏鴉站在玉堂身後,想藉玉堂遮著單三視線的時候,把那毒鏢對他打去,直穿 過玉堂,好打死單三,單三背後就是大街,他要是走避,恐要傷著後面路人──黑烏鴉是 即便傷著玉堂或者旁人,也無所謂,他料單三躲無可躲,卻錯估了對手功夫了得,如此失 手,也只嘿嘿冷笑。 行人店販見了事態不對,紛紛收攤、走避,一會兒這街上突然就只剩這三人,那單三似是 沒了顧忌,突然森森殺氣都湧了出來,玉堂坐在樹下,驟然渾身一陣冷顫,只是方才被撲 倒時扭了腿,又有其他傷處,試了幾次也沒能站起來,那單三卻輕聲道:「待著別動。」 顯是對他說的,玉堂就不敢動了,只好盯著他倆瞧。 那黑烏鴉拔出劍,猛然攻去,單三踩穩了馬步,竟然直直地就擋住了他的第一劍,且還將 他撥開。黑烏鴉暗吃一驚,卻揉身再戰,一下子鏗鏗鏘鏘、雙劍亂舞,玉堂只見一片一片 的銀光閃來閃去,兩人身上殺氣獵獵,呼吸也逐漸沉重,四周被劍風掃起許多灰塵,黃煙 陣陣。 不知兩人過了多少招,突然那黑烏鴉慘叫一聲,一條血淋淋的手帶著劍就飛起,單三高舉 著劍,劍上濃稠的血慢慢往下流著。「你滾,」單三冷冷道,「滾到我看不見,也就跟你 算了。」 黑烏鴉摀著斷臂處,跪倒在原地,姿態十分悽慘,那處血流如注,他又痛得慘叫起來。 單三將劍一抖,抖去了大片血跡,還了鞘,才走到一旁看著又已嚇呆的玉堂道:「此地不 宜久留,你站得起來嗎?」 玉堂將視線從慘叫的黑烏鴉身上移到他臉上,仍似發愣,卻慢慢搖了搖頭。 他見玉堂像是嚇傻了,道:「我背你。」矮身就背對著他,「上來。」 玉堂依言,勉強撐起身體爬到他背上去,他便站起來,動作看來很輕鬆,似乎他背的是個 包袱而已。然後單三嘆口氣,往前走了。 § 玉堂醒來時在一陌生房間裡,房中只一盞燈幽幽地照著。他起身,扭了的腿似已經好了, 並不很痛,只是身上還有些擦傷微微發疼著,他低頭瞧見自己衣物如舊,頭臉手腳卻被擦 乾淨了。 擱著燈的桌上有一碟餅、一壺茶,玉堂想起了餓,翻下床去了桌邊坐下,就狼吞虎嚥起來 。 不多時單三推門進來,見他吃相粗魯,微微一笑,又在他面前坐下。道:「你在街上叫住 我,說了甚麼事兒,我沒聽清楚,一會兒吃完了就說吧。」 玉堂吃得十分急,配著茶,三兩下就把餅都下了肚,末了又倒了滿滿一杯茶一口氣喝完, 放下杯子,喘了口氣。就罵道:「你這人怎麼回事!無緣無故到處打架鬧事!要不是上次 見識過,今兒怕得把爺的魂嚇飛了!」 單三一愣,他又繼續道:「你八成是忘記了,五個月前你闖進了一間堂子,也是跟那個甚 麼黑烏鴉白烏鴉的打架,把我的臉都弄傷了!」他指著自己臉上的疤,漲紅了一張臉激動 地道:「我眼看著就要過上好日子了,偏偏你們來打架,給我留了一條這麼醜的疤痕,害 得劉爺反悔,不肯薦我入府,那也罷了,只是我以後還靠甚麼混飯吃!啊?你說,你該不 該賠!你以為你是說書裡的俠客嗎?呸!你倆都是流氓、混帳!打了架波及旁人塞了錢就 走,爺我一輩子的指望都叫你毀了!」他唏哩嘩啦罵了一串,停下喘了兩口氣。 那單三莫名其妙,苦笑道:「給你留了疤,真對不住,但我說句老實話:男子漢大丈夫, 圖的是建功立業,在乎臉面做甚麼?又不是姑娘家。」 玉堂氣得簡直想翻桌:「敢情你不知道,你撞進的是相公堂子,沒了這張臉,我連頓飯都 沒得吃,還建功立業呢!」 單三愣住了。他打到哪裡是哪裡,怎麼知道會闖進了花街柳巷去? 玉堂站起來揪住他衣領:「現在我給鴇媽趕出來了,你說,是不是你害的?你要不要負責 ?」 單三拉開他的手,苦笑道:「你既說是我害的,要我怎麼樣,說就是了。」 玉堂站著打量他一會,「我也不訛詐你,你給我找個差事,不會餓著我就是了。」 單三爽快地答應:「好,我也有些臉面,薦一兩個人不成問題,只是你會些甚麼可以當活 計的?想去哪兒?」 玉堂一愣,被問住了,「我......」他自小是男妓,哪裡會甚麼?不會寫不會算,就知道 陪酒罵俏、脫衣浪語罷了。 單三見他語塞,露出懷疑的表情。 玉堂被他那表情激得又一把怒火,「我好手好腳,洗碗掃地打雜的活總有吧?」 單三又問:「你脫籍了沒有?」 玉堂怒道:「他們把我趕出來,自然不會報官抓我!我總要混口飯吃,難道在街上餓死? 」 單三搖搖頭:「你若沒有身分,又沒有保人,可不敢有人請的。」 玉堂怒極:「你這樣一句一句的堵我,倒底要不要負責?」 單三皺起眉頭,「我是認真給你打算,你講點道理。」 「沒人敢請我就你請我!」他怒道:「我看你也是有點家底的,家裡多一人吃飯還可以吧 !」 單三想了想,竟然點頭:「好,這我還可以做主,只是我還有點事,且不會回家,你得跟 我東奔西走一陣子。」 玉堂沒想到他一口答應,怔了一怔,單三卻站起來道,「我的下人派去送信了,正缺人幫 我跑腿辦事。」 玉堂突然又怕起來,怯怯道:「辦甚麼事?打架我可不會。」 單三微微一笑,指指一旁櫃子上他的包袱,「不用打架。現在沒甚麼事,你幫我顧著行李 就是了。」又道:「瞧你也不像會伺候人的樣子,回頭我再叫宜信教你......,他是我從 小一同長大的人。」玉堂不悅,正要回嘴,那單三卻從懷裡掏出銅錢來,塞給他道:「你 的衣服模樣都太不像話,明天上街買件正經的回來換上,再去跟掌櫃要一間房,自己梳理 了歇著吧。」說罷就往外走。 「欸!你別走!」他喊,又拉住他,「這麼晚上哪去啊?」 單三回頭淡淡回道:「按你的話,去打架。」 玉堂愣了一下,「你,你是賊啊?」 單三聽他說自己是賊,不知為什麼,竟然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哈......賊?我是賊? 哈哈哈哈......哈哈哈......呵......」 玉堂皺著眉頭,「你這樣晚出去,又說要打架,自然是晚上去偷東西,跟那些官兵或護院 打架了,這不是賊,不然就是搶匪,還有甚麼?」 單三卻被他這樣接話更逗得笑得直不起腰來。 玉堂只覺得單三莫名其妙,被罵是賊也這麼高興。「喂!」他推推他,「你要是個飛賊搶 匪,我可不做你的下人,從犯都同罪的。」 單三又笑了好一會,才直起身整整衣服,笑著說道:「依你看,晚上出去,跟人打架,就 是飛賊搶匪麼?」 玉堂冷冷看他,「總之你們這些耍刀弄劍的都不是好東西,不然我也不會淪落到這地步 ......」 單三知道他還記恨自己給他臉上留了疤,一笑置之,只道:「不會叫你被抓去衙門就是了 。」說完,就出門去了。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59.126.168.209 ※ 文章網址: http://www.ptt.cc/bbs/BB-Love/M.1399481612.A.ADE.html
ouQ:推,期待下一篇! 05/08 10:03
CAIND:期待下一篇,很好看 05/08 12:54
regretless:耶~~ 有新的心靈糧食了!! 05/08 13:46
nofumi:好看! 期待! 05/08 15:49
lifeliar:期待後續發展!很讚很好看~ 05/08 17:47
ayane317:好看>/////<期待下一篇!! 05/09 15: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