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玉堂(四)

[oj113068 (橘子汁)]

玉堂領著單三出城去，到了花臉胡同，因為時間還早，許多妓院、相公堂子都是剛開門，

三三兩兩前晚的宿娼客走在路上。

到了他舊時居處，門口的龜子嚷起來：「哎喲！玉堂你可回來了！」

玉堂瞪他一眼，當初可不是這些傢伙把自己杈出去的？「幹嘛？」

「張姨一時脾氣罷了，聽說你一晚沒回來，還是會怕你出事兒啊，可找了一夜呢......這

一位，」他看向單三，「這一位爺是？」

「少擋路，這位是單三爺，給我贖身來的！」玉堂推開他大搖大擺地走進去，「張姨呢？

」

「贖、贖、贖身？」

「不行麼？」他回頭瞪他，「別瞧我臉上破了相，還是很有行情的好嗎！」

單三咳了一聲，「玉堂，少說兩句。」萬一永年莊單三爺在瓊城宿妓的事情以訛傳訛出去

，那他的一世英名就毀了。

玉堂只好閉上嘴，單三瞥了那龜子一眼，道：「我要給玉堂贖身出籍，勞煩你帶路，我想

跟這堂子的老闆談談。」

玉堂瞄他一眼，心想：嘴巴說十幾兩不是大錢，該不會想要殺價吧？

那龜子見單三衣著談吐都與常見的恩客大不相同，趕緊往裡面請，玉堂跟上去，單三卻回

頭，「你留在外頭吧。」

玉堂瞪大眼睛：「真要殺價？太不給面子了吧？」

單三笑著伸出手敲了他一記，「乖乖等我。」然後就轉身進去了。

玉堂摀著額頭揉了揉，眼睜睜地看著他進門去。旁邊幾個正要出去攬客的男女妓子都好奇

地打量著玉堂。這也難怪，他的打扮已不是男妓的花俏鮮豔，而是規規矩矩的青色短袍和

紮腳褲、皂色的鞋子，頭髮也梳成髮髻，只用根樸素的木簪子簪著。

玉堂若無其事地站在那兒，心中覺得奇妙極了。昨天他還是這兒的相公呢，要不是昨天鴇

媽將他趕出去，讓他碰見單三，今兒自己一定已經打扮好了出來攬客吧。

不多時，鴇媽與兩三個龜子僕役將單三送了出來，看那滿臉堆笑的樣子，不像是被殺價的

模樣......玉堂困惑地看著一眾人把貴客送出門來，單三回頭道：「我們趕著離開，官府

那裏，就麻煩你們去撤銷了。」又對玉堂道：「你有沒有東西要收拾？」

玉堂總共的財產就是幾件衣服，可那些衣服現在也不宜穿了，猶豫一會，玉堂搖頭道：「

沒有。」

「那走吧。」他轉身就。

玉堂趕緊跟上，又回頭看了幾眼，那鴇媽眉開眼笑的，八成是談了一個好價。忍不住，玉

堂伸出手去拉單三，「三爺，我看鴇媽笑那麼開心，你該不會給坑了吧？」

單三回頭看他一眼，笑道：「你不是還怕價錢太低，讓你丟人麼？」

「是這麼說，只是......只是要是讓你給坑騙了，我也過意不去哪。」他噘著嘴道。

單三笑出聲來，「哈哈......你倒有點兒良心，放心吧，我沒殺價，但也沒給她坑騙。」

「那是多少錢啊？」玉堂問。

「呵呵......」他沒有回答，繼續往前走。

玉堂一邊跟著，一邊拉著他的袖角搖了搖：「多少錢嘛？三爺~跟我說嘛~」

「沒有見過被人賣掉的雞還問自己賣多少錢的。」他在前頭笑道。

玉堂笑了起來，糾正道：「我不是雞，是鴨。」

單三停下腳步，笑了笑，道：「我隨口說的，不是那個意思......你倒坦然，能開這樣的

玩笑。」

「我又不偷不搶，當過相公又怎樣。」他理直氣壯地回答。

單三點點頭，「很好，正是要這樣，人最重要的就是自重......只是記得你已贖身出籍了

，這話不要常說。」

玉堂噘起嘴，「怎麼，下人的出身不好，你覺得傳出去丟臉麼？」

「怎麼會呢，若會我就不會收你，」他淡淡回答，「只是有的人嘴巴不太乾淨，我怕你吃

虧。」

「唔......」

「走吧。」他轉身。

「喂！你還是沒跟我說多少錢啊！」

「我家是規矩不嚴，但也不可以叫我『喂』。」

他吐了吐舌，看他沒生氣，繼續追問道：「三爺，多少錢麼？」

「主子的事情管這麼多幹甚麼？也不是你付的。」他笑著回答。

「三爺~~~~」

單三不回答他，繼續往前走，卻也沒把袖子從他手裡抽走，遠看倒向兩人牽著手似的。



§



單三又拜別幾個朋友以後，帶著玉堂去了城外一戶農家。

原來他把馬寄放在那兒，只見農舍裡除了耕牛，還有一匹毛色亮麗的棕色駿馬，鼻尖有一

小塊白毛，十分可愛，看到久違的主人，高興得輕嘶，刨著蹄子想要出去。單三摸摸那馬

的鼻樑，低聲說話哄著一會，才打開柵門，給馬上了鞍座韁繩。

玉堂渾然不覺那是他該做的，只苦著一張臉，「三爺，你要是騎馬，我是在後頭追麼？」

單三笑著睨他一眼，「若我買匹馬給你，你會騎麼？」

他搖頭，「自然不會。」

「唉，真麻煩，」說歸說，還是微笑著，「只能委屈俊風了，」說著就牽著馬出了農舍，

「我載你吧，日後有機會再教你騎馬。」

玉堂聽見不用在後頭追，鬆了口氣。

單三敏捷地上了馬，對他道：「俊風很久沒有載人跑跑了，我先帶牠玩玩兒。」說完，就

駕馬往那農家旁的大片空地跑去。

玉堂看著他騎著馬在那空地上馳騁，讓俊風打著圈子跑，那馬兒很興奮，單三不時要拉著

韁繩制止牠轉去別處，或者控制牠的速度，但單三並沒有露出管教拘束的不耐態度，迎著

風奔馳也很爽快的樣子，有時還低頭跟馬說話。

玉堂抱著包袱靠在農舍的柱子上，噘起嘴來嘟噥：「三爺也真孩子氣，跑馬像遛狗似的

......只是一匹馬，名兒都快比我好聽了。不趕時間麼？還先讓馬放風呢。」

待到單三回來，已有兩刻鐘了。「走吧，」他說著伸出手，「上來。」玉堂過去，上下看

看，單三讓出了一腳的馬鐙，說：「踩著這裡上來，我拉你。」

玉堂把包袱上了肩，左腳踩著，努力一蹬，單三拉著他的手幫著他上馬，俊風即不悅地刨

起蹄子來了。

「噓，噓......」單三用手撫摸著馬的頸子安撫著，玉堂四下張望，覺得「登高望遠」十

分有趣，單三卻道：「你不要動，俊風很不習慣。」

玉堂坐在單三胸前，忽然發覺自己得要仰起頭來，才看得到單三，「嚇，我有這麼矮麼？

」他心想，單三就催著馬兒慢慢走了起來，玉堂平衡不住，跟著晃了一晃。「唉、唉喲~

」

「小心，坐好，」單三收緊拉著韁繩的雙手，像是摟住他似的，「走了。」說著放馬小跑

步起來。

那馬兒跑起來反倒輕盈，不像走路時上下一顫一顫的，風迎面過來，十分舒服，玉堂這才

懂了單三為什麼方才那樣高興，他扭過頭看單三方才跑馬滿頭的汗都沒擦，從懷裡掏出帕

子來，「三爺你一頭臉的汗，小心風寒。」說完就伸手去擦他的額頭。

單三又是怔了一怔。

玉堂見他神色有異，「怎麼了？」

「沒甚麼。」他輕聲說，實是想起包紮右手的時候，玉堂毫不避忌就想脫他衣服，心道他

與自己的親密之舉畢竟是出身之故。自小跟著他的劍僮宜信個性十分木訥，單三身邊從未

有過這樣的人。

玉堂摸不著頭，也就收起手帕不去追究了。「三爺，我們這是往哪兒去啊？」

「去奚亭。」他說，「要騎馬兩天。你可挨著點。」

「挨甚麼？」他張大眼睛歪著頭想。

單三笑道：「過兩個時辰你就曉得了。」




黃昏時，單三才在一小鎮下了馬，玉堂已雙腿發軟。

「原來騎馬雖然瀟灑，卻會這麼......」他揉著自己被巔得發疼的臀部，牽著俊風到客棧

的畜舍去，再慢慢走進去。

單三要了一間房，兩床被褥，玉堂進去的時候房中的矮塌上已經鋪上了，被子疊成一疊，

他立刻過去坐在那疊被子上，用柔軟的棉被撫慰痠痛的臀部，自己兩手交替揉著大腿、小

腿。

「怎麼坐在棉被上，真沒規矩。」單三笑罵道。

「三爺，我快被折騰死了。你說你缺人跑腿辦事，再這樣下去我腿就要斷啦......」他苦

哈哈地說。雖然出身不高，可他當相公也是細皮嫩肉養著的，哪吃過這種奔波之苦。

「明兒還是一樣，你慢慢習慣吧。」預料到他要撒嬌，單三淡淡答道。他是容忍玉堂沒上

沒下，追仇的事情卻不能因此放鬆。

玉堂極會看人眼色，聽他這樣說，只好閉上嘴。

這時候小二把單三叫的飯菜都送了進來，單三道：「不要揉了，過來吃飯。」

玉堂拖著腿走到桌邊坐下(屁股碰到硬梆梆的椅子暗暗唉了一聲)，扒起飯來仍然和平常一

樣，單三看著，笑道：「慢些，不要噎著了。菜又不會逃走，不知道的人以為我怎麼餓你

了。」

玉堂吞下一口飯，又去挾菜，說：「三爺，你這樣的出身想必從來沒有餓過肚子，哪裡明

白能吃是福。」

單三微微一笑，「怎麼會呢，我小時候犯了事，爹或大哥給的處罰也有過不准吃飯。」

玉堂睨他一眼，「那哪裡算數，我說的餓是真的會餓死的那一種，」他又垂下眼，看著捧

在手裡的碗，低聲道：「你爹和你哥餓你，總不可能餓死你的，你心裡知道餓幾個時辰之

後還是會有飯吃的......哪裡想過真會餓死的那種感覺。」

單三拿著筷子沉默下來。

玉堂說得有理，家裡再怎麼打罵挨餓，終究不可能打死自己、餓死自己......

兩人都不說話，安靜了一會，單三見他不動筷子，問道：「怎麼不吃了？」低頭看玉堂的

臉，見他咬緊嘴唇，不知道想起甚麼傷心事，眼淚就在眼中打轉，他伸出一手抬起他的臉

，另一手去抹他的淚，溫柔地道：「你既然跟了我，就再也不會挨餓了。不要再想那些事

情了，嗯？」

玉堂吸吸鼻子，點點頭，又繼續吃飯，末了舀了一碗湯，仰頭想一口氣喝完，喝到一半卻

嗆咳起來。「咳、咳......呃......」

「跟你說了不用急。」單三苦笑著搖頭，一面去輕拍他的背。玉堂用手帕抹了抹嘴巴和衣

襟，才抬頭看單三，尖著嗓子說道：「多謝三爺。」

單三突然地覺得心中一陣震動。玉堂本就皮白，現下咳得雙頰粉紅，又再度淚眼汪汪，兩

彎眉毛眉心微蹙，眼睫搧阿搧的......他不自覺地伸手，用手背撫過玉堂臉上那一條疤─

─如今已經淡了，只是終究是破相，然而這「微瑕」在單三眼裡仍然是可愛的。

玉堂因他的舉止愣住了。男人的眼神，他太明白了。

然而單三卻很快地收回了視線；收回了手。「你先吃完了，就去叫店小二送點熱水來，早

點歇吧，明兒還要趕路。」



上午 02:56 2014/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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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phaiphai:可愛的微瑕 XDD
※ 編輯: oj113068 (59.126.168.209), 05/26/2014 20:20:40
推 nofumi:等好久~ 好看~ 兩人之間相處自然 看起來真舒服
推 begoniapetal:三爺有些舉動有點微妙，因為是本身喜歡男人嗎?
　 咦？哪些XD?

推 arkar:推!!!
順便在這裡公開一些也許劇情中不會提到的設定
三爺已三十歲惹，玉堂今年才十五歲

※ 編輯: oj113068 (59.126.168.209), 05/26/2014 23:36:47
推 utahime:推推！
推 misusi:差這麼多睡
→ misusi:歲orz
　 畢竟他也算是武功蓋世，又是一家之主，所以無法把他設定得太年輕 XD
※ 編輯: oj113068 (59.126.168.209), 05/27/2014 01:24:53
推 phaiphai:小微瑕沒吃飽的設定好萌 XD
 　重點是吃不胖　（羨慕極度恨）

推 begoniapetal:又多獲得一資訊，武功蓋世！
推 ayane317:差幾歲都接受>////<好萌啊兩人互動真喜歡:)
※ 編輯: oj113068 (59.126.168.209), 05/27/2014 23:29:14
推 Maplelight:所以大哥二哥都被某人做掉了所以要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