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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自己在客棧睡了一夜,他雖慣於睡到中午,只是隔日一早便被門響吵醒,昨天也算早 睡,便下了床,披著衣服去外間,就看見單三左手上拿著劍,右邊手臂卻淌著血,將海青 色的袖子都染成褐黑色了,卻還悠哉地放下長劍,給自己倒了杯水。 玉堂驚呼一聲,跑上前抱起他的手臂低頭細瞧:「你真去偷搶呀!血流成這樣還不找大夫 ,喝甚麼水呀你!血是水補得回來的麼!」 單三被他的動作弄得「嘶」了一聲,又被逗笑,很新鮮地看著他,「你輕些,會痛的。」 「痛?還知道痛哪!痛死你我的飯碗就沒著落了!」說罷就要往外頭去。 單三站起來眼明手快地攔住他,「我這是與人私鬥,別去請大夫,」他用下顎指了指自己 的包袱,「我帶著紅藥,你給我拿來。」 「紅藥?」他過去在包袱裡翻找,「紅色的麼?沒有啊。」 單三忍笑道:「治紅傷的叫紅藥,黑色陶瓷盒子,鐵的絞片口。還有白縑。」 玉堂終於找出來,回到桌邊,就伸手去解他的衣服,單三一怔,本能地退了一退,「你幹 甚麼?」 玉堂也一怔,「給你擦藥啊,擦藥不用脫衣服麼?」 「脫不下來的,割開就是了。」說罷,自己從腰帶裡抽出一把小小的匕首,就直接從傷口 下一劃劃到了袖口,那匕首端地是銳利無比,輕輕一劃,袖子便從中裂開。 玉堂驚呼一聲:「我的爺,這麼好的衣服你也捨得割壞?補一補還能穿呢!」 單三家境富裕,沒有這樣想過,笑道:「下次再給你幫我補吧,你不是要幫我擦藥麼?」 說著再伸伸手臂,就露出了上臂的傷口。 玉堂憐惜地看著那斷開的衣袖一眼,才用桌上的飲水將有些乾黏的血跡洗淨,拿條帕子擦 乾,給他抹上深綠色的藥膏,見他這過程中一聲不吭,小聲問道:「你不疼麼?」 單三微笑著答道:「還不是我遇過最疼的,你又這樣溫柔。」 玉堂噘起嘴來,低聲嘟嚷,「真個銅皮鐵骨似的。」一邊嘟嚷,一邊拿縑布給他包紮起來 ,又低聲道:「包紮傷口都用這麼好的布,可真闊氣。」 單三聽見了,微微側頭,「我的家境是不錯,你覺得奢侈麼?」 玉堂低聲悄悄道:「你實話告訴我,你究竟是不是匪賊呀?沒見過這樣不把錢財放眼裡的 。」 單三聽了又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哈......我真是......我真是......我要是匪賊,還 能在街上與人鬥毆,又大搖大擺地投旅店,不引來官兵追捕我?」 玉堂揮揮手:「喂!你小聲些!」他左右看看窗牆,彷彿隔牆有耳,「我說哪有你這樣行 事張揚的匪賊!你仗著武功好罷了,溜一下不見影兒了,見到的人或者也不敢報官,官兵 上哪兒追捕你?」 單三聽他這話笑得更是開心。 「喂!」玉堂惱了起來,「我給你打算著,你要是被官兵抓走,我也脫不了干係的。」 「哈哈哈哈......我真是......畢生頭一次給人認做賊,」單三好容易才收了笑聲,「這 不怪你,你到底是......你到底不是江湖行走的人,」他停了停,又喝口水,繼續道:「 你不用擔心,我不是甚麼江洋大盜,那黑烏鴉本有案在身,我出手才那樣沒有顧忌,且事 後也去官府知會打點了幾件瑣事,算是幫了他們一個忙,絕對不會因此惹禍上身。昨晚我 是與早早約下的宿敵比武,兩廂情願,且沒出命案,也不會惹事。」 玉堂聽了,露出半信半疑的表情。 單三見他還有懷疑,也不再說服,只道:「去拿件衣服來讓我換上吧。」 玉堂依言,又去翻他的包袱,裡頭都是青色、白色的長短衣袍,有花色的多半淺淡素淨, 褲子則多了幾件皂色的,料子都極好。他挑了一件也是海青色的外衣出來,又找了件白色 裡衣,去幫單三換上。 單三手臂有傷,自己動作輕巧地脫下內外兩件衣服,露出精實健壯的胸背腰腹,玉堂以往 也有過幾個客人,稱得上身材勇健、虎背熊腰,只是沒見過這樣勻稱的,不由上下打量了 一番,這才發覺新主子眉眼十分英俊,特別是那明亮機敏的眼神與秀長的鼻峰,真個唱戲 的武生似的,他暗暗嘖了兩聲,心想:「那堂子對面的幾個姑娘瞧見,不搶著倒貼才怪。 」 單三奇怪道:「你看甚麼?」 玉堂自然不肯說自己在估量他,只是一邊幫著他把袖子套在傷臂上,一邊道:「我還不知 道爺家住哪裡,怎麼稱呼呢?」 單三想了想,「我家在令州,在家裡行三,你叫我三爺就是了,往後外邊人問起你給誰辦 事,就說是令州青湖城的單家三爺,或說是永年莊也可。」 玉堂暗暗吐舌,心道:「喝,家裡有個莊園呢。難怪一兩件衣服也不放在眼裡。」 「你呢?你的名字叫甚麼?」 「我叫玉堂。」 「姓甚麼?」 玉堂歪著頭,「......我不記得了,離開家的時候我根本還不識字,玉堂這名字是鴇媽取 的。」 單三像是怔住,沉思了一會,說:「你若是肯,就跟家奴一樣,冠主子的姓也可以。」 玉堂睨他一眼,心想誰在意自己姓甚麼,碰到再說。 § 雖然玉堂許多地方沒個僕役的樣子,單三個性隨和,也並不十分在意,,且玉堂許多地方 都使他覺得新鮮逗趣,又是知道他的出身,自然不可能跟自幼伺候自己的侍僮相同。 單三叫了早飯,跟玉堂同桌吃。他按著習慣叫的菜色十分清淡,不過是炒葉菜、煎腐皮、 醃黃瓜......等,配著稀飯,發出陣陣香氣。 玉堂早就餓了,就吃得急些,被燙著了舌頭,不住的搧風呵氣。單三笑著,看著他嘴唇都 被燙紅了,心道:「無怪乎人牙子要把他賣去娼戶,就是留了疤,瞧著還是覺得這人俊俏 可愛得很。」 玉堂見主子在看他,喝了口溫茶,又搧了搧,「怎麼啦?老盯著小人瞧?要吩咐小人甚麼 嗎?」 單三道:「沒事兒,」又停了停,「我家裡規矩不嚴,行事分際拿著就是了,不要小人長 小人短的,我聽著不習慣。」 玉堂那實是相公堂子裡帶來的習慣,於是乖乖點頭,暗暗覺得自己的身分地位好像提高了 一點兒──即便是那麼一點點也教人心裡舒服。 吃過早飯,單三退了客房,囑咐玉堂幾件事,就帶著玉堂進城拜訪朋友。 玉堂換過了一身衣服,做僕役打扮,乖乖地背著包袱跟在主子身後。只見他拜訪的幾戶人 家有貧有富,出來接待的主人,不論老少男女都一副會家子的模樣。有的單三只是話別幾 句,表明已打算要離開瓊城,卻有兩三個特意留單三喝了會茶,又有個單三喊薛叔的人留 他用午飯,單三沒有推辭,便留了下來。 那薛家雖在城中一個二進房子,但四壁空簡,沒有幾件家具,像是很清寒的樣子,薛爺薛 尚賢的打扮也是十分樸實。他有一個女弟子在一旁侍奉,身著男裝的短袍紮腳褲,面貌英 俊,身材修長,若不是紮著一條辮子、梳著覆額劉海,真叫人將她認成個少年。 單三與薛尚賢喝茶說話時,見那女弟子只站在一旁,時時給他們添茶,便笑著說:「尋芳 一同坐下吧,」那男裝少女微微一笑,才跟著坐在一旁。單三又問:「言逍哪兒去了?」 薛尚賢回答道:「他娘的忌日時我叫他回去祭拜了,不久前捎了消息,應該這幾日就會回 來,聽說令遙也一起來了......就是咸和山莊的少爺,守明你多留兩天,也許就能遇到了 ,我再給你介紹可好?」 玉堂在一旁聽著,默默記住了單三的名字。 「可惜還有些事,不能耽擱,」單三笑著回答。 薛尚賢眼中精光閃爍,喝著茶,取笑道:「你小子才來半年,就在瓊城惹出這麼多事,現 在想躲哪去?趁早跟薛叔打聲招呼,也不用這樣麻煩。」 單三笑著回答:「就是叔叔在這裡,這許多事兒才輕易了結的,只是叔叔威名太盛,把許 多我要算帳的人都嚇走了,晚輩還得去追呢。」 玉堂暗暗咋舌,原來他的爺是尋仇來的。 薛尚賢想了想,才道:「知道你不肯假手旁人,萬事小心就是了。你的大嫂二嫂都帶著孩 子,永年莊萬事需得靠你。」 單三點點頭,眼中似有悲憤之色一閃而過,又道:「聽說薛叔受了傷在瓊城養著,大嫂特 地叫晚輩特地帶了藥來,」說著轉頭吩咐玉堂:「你把那個匣子拿出來。」 玉堂趕緊取出一個兩隻手掌大的黑木匣子交給單三。單三便雙手給了薛爺,說:「這是大 嫂從娘家帶來的祕方,是外敷藥,只要不浸水,可以存放很多年。」 薛尚賢還沒有回答,楊尋芳已經忙不迭地接過去了,「謝謝單三爺!」 薛尚賢皺了皺眉頭,「尋芳!」 楊尋芳回頭道:「三爺都帶來了,還讓他帶回去麼?豈不白白勞駕。」 單三笑著點頭:「尋芳說得很是,我正嫌要追敵這行李太笨重呢。」 薛尚賢嘆口氣:「德家的祕方是甚麼我固然不知道,卻知道這樣可以療傷化毒的東西想必 名貴得很,我們怎麼能隨便拿了?且你此行免不了凶險,自己帶著吧,我的腳傷已痊癒了 。」 楊尋芳聽他這麼說,還要開口,只是又有些猶豫,單三見了如此,知道薛尚賢的傷勢未必 如他所說,便道:「薛叔不要客氣了,當年要不是薛叔仗義出手,四弟和清兒如今哪還有 命在?這一點東西還不值得多說,您就收下吧。至於我身上,自然一直都帶著急用的,您 不用擔心。叔叔日後在外行走,帶著也方便些。」他說,又停了停,看了看楊尋芳。 玉堂站在一旁一直聽著,突然看見楊尋芳在桌子底下拉薛尚賢的衣角,像是要他收下的意 思,那薛尚賢竟在桌子底下反手就握住了女弟子的手,玉堂心道:「嗨?有這樣的師傅? 」他將視線移到薛尚賢的臉上,那薛尚賢也長得十分英俊,方才講話的時候,眼角眉梢經 常流露出狂傲的味道,但並不令人有惡感,玉堂只猜他大約也曾年少輕狂,心想:「分明 是個草莽英雄的樣子,應該不會隨便輕薄女子,況且又是自己的弟子......難道這女的有 甚麼苦衷,其實是他的夫人?咦?我是不是說書的聽多了......」 薛尚賢在楊尋芳的要求下收下了藥,楊尋芳把盒子捧著進房收好,且一併要做飯了。 這時薛尚賢才注意到玉堂,見玉堂容貌俊俏,只是臉頰上一道疤痕不知怎麼來的,問:「 這人臉生,宜信呢?」 「因為還要去追人,我怕兩位嫂子擔心,所以讓宜信替送信回家去了,這是我新收的下人 。玉堂,過來見過薛叔。」 玉堂趕緊上前行禮,「見過薛爺。」 薛尚賢打量他道:「他不會武,你──」 玉堂不禁張大眼睛,「我在您面前才走兩步,您就知道我不會武功?」 薛尚賢一愣,單三聞言又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哈......走兩步、就知道、你不會武功 ......哈哈哈哈......」 薛尚賢也不禁笑了,「你這新人看著老實,一開口才知道,跟宜信那規規矩矩的模樣完全 不同。」 玉堂被他們笑得臉紅,「有、有甚麼好笑的!三爺您也、笑得太......太過分了吧。」 單三揉揉眼睛,「哈哈......你的吐納就跟練家子差多了,不用看你走路也知道。」 「我......你們就知道我不會武功,怎麼會知道這種事嘛!」他紅著臉回嘴道。 「呵呵,」薛尚賢再笑了笑,「言歸正傳吧,你此番是去尋仇追敵的,帶著一個不會武的 人在身邊,豈不危險?」 玉堂從想過這一層,想到他兩次見識的刀光劍影,一陣寒顫,「三爺,你可不要帶我去打 ......去跟人比武。」 單三笑著橫他一眼,孤身尋仇的江湖人,危險豈止交手的時候?只是他也不跟玉堂解釋, 輕鬆地回答:「不要緊,這樣一個人我還護得住。」 玉堂霎時覺得主子英偉無比,用力地點頭道:「三爺一定會保護我!薛爺您不用擔心。」 他可不想因為不會武功又丟了這碗飯。 單三又忍不住摀著嘴笑了起來,笑得背脊一顫一顫的。 薛尚賢笑道:「我知道你永年莊的當家為什麼肯收他了,他雖不會武功,比起宜信卻實在 逗人,你此次出門辦這舊事,難免心中鬱結,身邊有這樣的人最好,免得生出心病。」 單三想了想,也覺得這幾個月來,從未這樣開懷過,笑道:「宜信只有一點不好,就是太 過木訥。日後要宜信教他規矩的時候,最好是『教學相長』,互相改變一點兒就好了。」 「只是身邊的人不會武功,終究不方便。」薛尚賢道:「不妨等一等宜信回頭找你。」 單三微微沉下臉,「多謝叔叔關心,只是我已不願再耽擱了。我已有那些人的消息,會去 當地找適合的朋友安頓,免得玉堂被波及。」 § 那日用過午飯,單三告辭了薛尚賢,還要再去訪友,玉堂跟著他,走了一會,單三回頭, 問:「怎麼悶悶不樂的,嗯?」 玉堂微微一愣,心道這主子背後是長了眼睛麼?走在前頭也知道自己「悶悶不樂」?只好 低聲道:「三爺,永年莊的人都會武功麼?」 單三微笑答道:「雖然不會的人不多,可永年莊並不是人人都身懷武藝的。你就擔心自己 不會武功麼?」 「那我現在學還來得及麼?」玉堂抬頭問道。 單三搖搖頭,「遲了,固然可以學一些皮毛,只是我卻以為你不用如此。」 玉堂捉緊了背在肩膀上的包袱,「三爺,我下半輩子可都靠你了,你今天說我不用學武功 ,以後可不要因為我不會武功,就趕我出去了,我可是會餓死街頭的。」 單三放聲大笑起來,「哈哈哈哈......說得好像你嫁了我似的,真是誇大!我還以為你怎 麼上進了,原來還是怕以後沒飯吃。」他音量不低,路人紛紛轉頭看他。 玉堂臉紅起來,呸了一聲,「我又沒說錯!我就個相公,跟了個主子和妓女嫁了人有甚麼 不同。」 單三笑了一會,拍拍他的肩膀,「你沒說錯,倒提醒我一件事,走吧,帶我去你原本待的 相公堂子,不給你脫籍,我終究不放心。」 玉堂張大眼睛,「三爺,那可不是一筆小錢......當時跟周府講了二十兩銀子,」說罷又 摸摸自己的臉,「如今我雖是白璧微瑕,可少說也要十兩鴇媽才肯的。」 「......『白璧微瑕』你也說得出口,」單三笑著,推著他往前走,「帶路吧,十幾兩對 我來講不是大錢,誰叫這『白壁微瑕』是我害的。」 下午 09:51 2014/5/15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59.126.168.209 ※ 文章網址: http://www.ptt.cc/bbs/BB-Love/M.1400166979.A.537.html
nofumi:白璧微瑕XDDDDD 05/15 23:44
真不要臉www ※ 編輯: oj113068 (59.126.168.209), 05/16/2014 00:04:10
utahime:!!!!好喜歡看玉堂逗單三XDDDD 05/16 00:57
phaiphai:這白璧也太可愛! 05/16 06:22
begoniapetal:結果不會就值個二兩價吧? 05/16 11:24
ayane317:白璧微瑕XD 05/16 16:08